【兔赤】赤苇京治不高兴

    木兔光太郎最近有个烦恼。

他的二传手赤苇京治，这几天感觉不太高兴。

“赤苇！！！有没有看到我刚刚的超级小斜线！”

“啊，”赤苇京治刚换好衣服，正在收拾自己的书包，“我们今天不是分组训练的吗，木兔前辈。”

“啊！你没看到！”

可是就在隔壁场地啊！

木兔兴奋的气焰一下子蔫了下去。

“就算我没看到，也不影响木兔前辈扣杀的帅气。”

“是啊是啊。”旁边的队员们习惯性地应和副队长的话。

本来以为木兔会像以前一样，听了赤苇的话就很快恢复状态，然后忘记这回事。没想到他今天却皱紧了眉毛，紧盯着赤苇。

“我说赤苇啊，你这两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啊。”

“真的没有吗？”

“没有的。”

“你们不觉得吗？”

旁边的队员们不明所以的摇头。

“可是……”

“我没有不高兴，木兔前辈。”赤苇面对他的一再追问，一遍遍地耐心回答。

“我只是最近有点忙。而且木兔前辈也要毕业了吧？不如把精力放在有用的事情上。”

“这是什么话！”木兔想反驳他，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憋红了脸，最后说了一句，“……赤苇的事怎么会是没用的事！”

赤苇听了这句，顿了一下，终于肯好好抬头和他对视了。他眼神平静又温柔，等待着木兔的后文。

“我们……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木兔摸摸后脑勺说。

赤苇冲他笑了一下，然后收回了目光。

“是的。”

“谢谢木兔前辈，不过我真的没事。”

然后他就背着包离开了。

 

“你们……是闹矛盾了吗？”目睹了一切的队员们面面相觑。

“你们终于也发现了吧！”木兔一把拉住小见，哀嚎着控诉，“赤苇最近对我好冷漠！”

“倒、倒也不至于冷漠吧，”路过被抓住的自由人要被王牌晃散了，“至少训练的时候都很正常啊！”

训练的时候也不正常！木兔委屈地想。

赤苇的目光不再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了，最近赤苇对待他就像对待队里所有的攻手一样。但哪怕木兔再神经大条，也无法大大咧咧把这个理由说出来。

看着像个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闷闷不乐的木兔，木叶秋纪一把拍在了他的背上。

“我说，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了，但是只要你去哄哄就好了吧？赤苇那么会哄你开心，你不会不知道怎么哄他吧？”

“我当然会！”木兔立刻很大声的反驳他，心里却有点发虚。

赤苇京治一向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他平淡的态度很少因为别人改变。一直以来，他虽然是前辈，但一直都是被纵容的那一个。

饲养员不开心，所以猫头鹰也不开心。

是经历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还是他无意间做错什么，让赤苇讨厌了？

木兔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思路无从延伸，想得很吃力。

反正，他得做点什么。

不能让赤苇这样不开心下去，可是赤苇又不愿意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从来都是倒头就睡的木兔，第一次失眠了。

二月份的天气还很冷，公园里的樱花树却已经零零星星地含苞了。水蓝的天被冷空气洗刷一新，空空荡荡的。

赤苇京治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戴着黑色半框眼镜，阳光透过叶影照在他的身上，他垂着头，认真地在手里的本子上写写画画。

稍微抬头歇歇时，瘦小的花苞映在他淡漠的蓝色瞳孔，看的赤苇有些出神。

等到这些樱花开了，就是毕业季了吧。

赤苇心里闷闷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场莫名其妙的暗恋的呢？

可能是在某一次木兔前辈在球场上扣杀得分，第一时间转头亮着眼睛喊赤苇的时候，可能是某一次练习赛失利，他在器材室角落一个狭小的缝里，找到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偷偷蛋花眼的木兔的时候，可能是某一次放学回家，木兔掰开两根棒冰，毫不犹豫笑嘻嘻地把更多的一半递给他的时候……也可能更早。

过去几年，赤苇的生活和木兔交缠的太紧密了，让他难以理清乱乱的时间藤，去找到一个让感情生根的特殊节点。他只知道，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盘根错节的扎在心里，难以剥离。

每天被它吸收养分耗费心神，却知道它不会有开花结果的那一天，要强硬的拔掉又是剥骨抽筋般疼痛。

简直是无赖的蛀虫，赤苇对自己的心说。

 

赤苇讨厌毕业季，讨厌自己不受控的感情，讨厌和木兔没有交集的、迷茫的未来，讨厌不喜欢自己，却那么依赖自己的木兔前辈。

毕业以后，他们就不会天天见面了，赤苇虽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做什么，但是他确定自己不会再继续打排球，而木兔会继续在排球场上发光发热，会有更多的人看到他。离开了排球的赤苇会很快从木兔的生活中淡出，他们会从形影不离的王牌与二传变成只是同一个高中的旧相识。

想想就很糟糕。

为了让自己到时候不那么难过，他想让自己提前适应。

但是把自己的目光从木兔前辈身上移开真的很难，毕竟打球的时候木兔前辈真的很耀眼。更何况他还每天不自知地凑上来，不论是社团活动还是午休，明明都不在一个年级，他也会跑来找赤苇一起吃午饭。

 

如果不能喜欢我，就请不要这样黏着我。被心理冲突的感情逼得无路可走时，他无数次差点这样脱口而出。

 

但是面对那双澄澈透亮的金色眼睛，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赤苇陷在这样矛盾又自厌的心情里，感到烦闷和无所适从。

 

“就是那个坐在长椅上穿风衣的冰山帅哥吗？他好有气质哦。”

一个小女孩悄悄对着一只一米八几的玩具熊说。

“冰、冰山帅哥？”木兔震惊于这个小学五年级的小女孩说出来的这个复杂的词，“这是夸他的词吗？”

“当然啦，你没看过少女漫画吗？”

木兔呆呆摇头。

“他就像那种很标准的男主角呀！”

听起来像是夸赤苇的，夸赤苇的都是对的。

“对，赤苇是最好看的。”木兔小声和小女孩说。

小女孩叫谷川葵，是木兔邻居家的独生女，和木兔的两个姐姐关系很好。这几天他们小学有游园会，她本想买一个小熊玩偶服，结果买成了超大号，快递到家门口的时候被木兔看到了。

于是乎两人一商量，就有了这么一出，小葵还主动来帮忙。

“总之就是你惹这个哥哥不高兴了，现在你要逗他开心，对不对？”

“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惹他不开心，”套着玩偶服的木兔有点笨重，手里捏了一把气球，“但是他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又不想看他这样。”

“这样，那边有很多小孩，我们一会去假装卖气球的人，你还可以跳舞，没有人会不喜欢跳舞的小熊。”小葵一本正经地说，“然后我带你过去，告诉那个哥哥他是今天的幸运顾客，我们把剩下的气球送给他，然后我看看能不能替你趁机问问他为什么不开心。”

一个连木兔光太郎听着都觉得漏洞百出的计划。

“但是，我觉得赤苇可能不会喜欢气球和小熊跳舞。”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感到今天很幸运，幸运就是最能让人开心的东西啦。”

木兔想了一会，觉得暂时没有别的办法，还是要试一下。

于是，一只高大的可爱小熊带着一把氢气球出现在了公园路上，很快就被小朋友们围住了。

“不要挤喔，小熊一会还有节目给大家表演！”小葵带着木兔往赤苇那边靠，示意木兔可以跳舞了。

嗯，木兔此刻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会跳舞。

但是站都已经站到这里了，看着小孩们期待的目光，又想想赤苇可能就在看着，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跳。排球场上游刃有余的王牌今天仿佛和自己的四肢第一天认识，好在虽然跳的很烂，但是有小熊外套的加成，怪怪的舞蹈变得好笑滑稽了起来，小朋友们的笑声震天响。

“那个哥哥往这边看啦！”小葵偷偷告诉木兔。

居然真的有用，木兔震惊且受到了鼓舞，跳得更加卖力了。

虽然赤苇只是被吵闹的声音吸引，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孩子们的兴趣维持不了多久，并且他和小葵并没有带很多的气球，不到半个小时，小朋友们就慢慢散开继续各玩各的了。

“哥哥！”小葵带着木兔走到了赤苇面前，“我和小熊可以在这里歇一会吗？”

赤苇轻轻抬了下眉，他看了看并不宽敞的公园长椅，其实想一个人呆着，但他思考了一下觉得现在走掉会显得有点不友善，所以就往旁边挪了一点。“可以的。”

“哥哥你真好！决定了，你就是今天的幸运顾客，我们把剩下的气球送给你吧。”小葵坐在木兔和赤苇中间。

赤苇对她笑了一下，摇头说：“谢谢，不用了。”

木兔听到赤苇拒绝，有点紧张的坐直了，两只手握在一起。

赤苇看到了，觉得这么大只的小熊坐得这么局促，有点可爱。几分钟后，他经不住小葵的连番劝说，还是答应了：“那把那只猫头鹰给我吧，谢谢。”

他们今天买的是小动物系列的氢气球，确实有一只猫头鹰，但是因为画得太丑了所以没被买走。

“不让小熊摘了头套透透气吗？”赤苇问。

小葵看了一眼木兔，木兔连忙摇头。

“不用啦，天气这么冷，我哥哥不怕热的。”

其实这个衣服很不透气，刚刚他又蹦蹦跳跳了半天，木兔闷了一头的汗，已经要滴进眼睛了。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哥哥。”小葵问他。

已经明显到陌生人都能看出来了吗？赤苇无奈。这个熟悉的句式，还有这个开朗的小女孩穷追不舍的性格，让他想起了木兔光太郎。

怎么会和小学生这么像啊，木兔前辈。赤苇在心里偷偷笑着吐槽。

“为什么这么说？”

“你坐在这里，看起来在悄悄地下雪。”

小葵的奇妙比喻让赤苇觉得很新奇。他笑着摇摇头说，“谢谢你，我没事。”

“哥哥在本子上画了排球，你很喜欢打排球吗？你打的厉不厉害？”

“嗯……还好吧。不算喜欢也不算讨厌。”赤苇诚实地说，“我是因为有憧憬的前辈在打排球才打的。我不算厉害，他很厉害，是王牌。”

“这样啊。那你画的这个很漂亮的排球是做什么的呢？”

“啊，这个，”赤苇摩挲了一下笔记本的边缘，“是打算做到围巾上的图案，送别人的毕业礼物。”

“诶？自己绣吗？”

赤苇摇摇头。“不是的，我没有那么好的手艺，会交给专业的店员去绣。”

“可是，自己做的不是会显得更有心意吗？”

赤苇顿了一下，然后很有耐心地解释道，“要对于对方来说有意义的人做的手工才会被长久保存，我做的不好，可能很快就被新买的代替了。我希望这条围巾能陪他久一点，所以才想让专业的人做的好看一点。”

“嗯……是送给你刚刚说的那个前辈的吗？”

“是。”

 

木兔坐在旁边安静的听，心里闷闷的又甜滋滋的。

闷闷的是因为有点生气，赤苇居然把他自己想的这么不重要，说得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同学。但是听到赤苇要给他送礼物，又忍不住的开心。

如果是赤苇亲手做的，他一定会好好保存一辈子的。木兔很想这么说。

“我还以为，男生只会给喜欢的人送围巾呢。漫画里都是这样画的。”小葵说。

木兔听了警觉地竖起耳朵，他在心里喊，不要这样说啊小葵！万一赤苇不送给我了怎么办！而且明明说了都是男生怎么可能会………

“是喜欢的人。”

赤苇垂着眼说。

 

话出口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浑身都轻松了不少，仿佛死命压住的一口泉眼找到了出口，汩汩地流出，发出欢呼的轻响。

 

“我喜欢他，所以才这样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一个陌生的小朋友说这些，可能是因为觉得她和这只小熊都很可爱，也可能是因为她的性格和木兔前辈有点相像。

“但是因为马上要分道扬镳了，所以决定不喜欢了。”赤苇跟小葵说，“毕竟以后就基本上见不到了。”

“很难，就像要戒掉吃饭一样，感觉完全做不到。”他自嘲的笑，“可能等他毕业以后，不再天天见面就好了吧。”

谷川葵并没有意识到这位前辈就是她身边的木兔光太郎本人，她完全被这段令人着急的暗恋故事吸引住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告白呢！”她急急的拿手比划着，“万一前辈也喜欢你呢！有很多故事就是彼此喜欢但是没人告白所以才Bad Ending的啊！”

 

小熊头套里的木兔光太郎已经完全愣住了。

……赤苇说，喜欢。

赤苇京治说喜欢他。

木兔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手脚发麻，心跳咚咚地充斥着鼓膜。

 

赤苇用那双淡漠的眼睛温柔的看着小葵，说出的却是让木兔心里钝痛的话。

“不是所有故事都像漫画一样的。”

“我听到过他和队友讨论自己理想型的女孩子，所以知道没有这种可能。”

“他马上就要毕业了，我们的生活马上就没有交点了。虽然很不想被他远远落在后面，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如果我说了的话，只会提前把我们的关系推向陌生人。更何况，被一个不喜欢的人每天偷偷注视着是很恶心的事吧。”

 

怎么会！

不是的！！木兔在心里大喊，他张了张嘴，却没有没有发出声音。

这两个字怎么可能和赤苇扯上关系。

 

“我还想再多看他扣几次球。”赤苇笑着说，“真的很帅。”

“谢谢你和小熊先生送我的气球，我该走了，自顾自地和你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抱歉。”像是在树洞里投下了不想被人看到的信，赤苇怕他们和自己感到尴尬，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等，赤苇——”

 

后面那个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的时候，赤苇京治像是被人从后脑用棒球棍捶了一下，整个人懵懵的。

骗人的吧。

心里的声音尖叫着让他不要回头，可是身体已经先一步转了回去。

 

他看到了抱着刚摘下来的头套，满头是汗、泪流满面，看起来狼狈非常的小熊先生。

是木兔的脸。

他想喊木兔前辈，但是心慌地说不出话来。他手脚冰凉，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为什么是他？

“我——！”木兔看着赤苇迅速变得灰白的脸色，眼泪流得更凶了，一下子说不出完整的话。

赤苇从来没有见过木兔这样哭，吓得他暂时顾不上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哪怕木兔平日是个情绪波动很大的人，也从来没掉过真的眼泪。他面对这样的木兔学长有点不知所措。

 

“木、木兔前辈，”赤苇走上前，笨拙地伸手去擦他的眼泪，“不哭了。”

他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哭？

木兔把一把把赤苇抱抱住，小熊头套滚落在地，他用的力气很大，摁得赤苇呼吸都有点困难。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赤苇的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他怎么在这里，他是不是把刚刚的话都听进去了，他是不是接受不了，他会不会讨厌……太多问题在赤苇脑子里高速的旋转着。

“……为什么哭？”他最后只是轻轻地问了这一句。

“还不是、还不是因为赤苇胡说八道一些让人伤心的话。”木兔抽噎着，“你难过我就、我就难过。”

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赤苇一个人在想着这些，他就止不住的难受。漫长又看不见光的暗恋里，赤苇咽下的尖刺和闷痛，此刻都变成了木兔的眼泪滚落在地。

“我想哄你开心才这样跑来的，你却瞒着我这么多，还说这么过分的话。你不早点告诉我，自己偷偷伤心，真的很过分。”

木兔语无伦次地解释完，深吸一口气，终于把内心翻涌的情绪好好地翻译了出来。

 

“我喜欢你，赤苇。”

 

滚烫的泪融化了赤苇心里的雪，木兔一把把他从一个人的冬天里拉了出来。

 

“我不会把你丢下的，你也不要离开我，我想要有赤苇的未来。”

“请你一直注视着我吧。”

“答应我吧。”

木兔光太郎需要赤苇的注视照耀着，才能有蓬勃的生命力。

只要赤苇注视着，他就能所向披靡，无往不胜。

赤苇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那天像做梦一样不太真实。

木兔学长表完白之后，赤苇的心里还在大地震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旁边观看了全程的小葵就感动地抹着眼泪，激动得要跳起来了，拉着他的手说“天呐你快答应他呀！我说了不会Bad ending的吧！”

木兔后知后觉的想起旁边还有小朋友在，羞得不好意思讲话，小葵拉着赤苇叽里呱啦地把事情的始末全部说清楚了，解答了赤苇的疑惑。

“光太郎！你居然不提前告诉我！我早知道你要表白怎么可能会让你穿成这样来啊！肯定会让你穿的帅帅的、像白马王子一样来！”小葵恨恨地捶了一下木兔的手臂。

木兔讪讪地摸头。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刚刚才想明白的。

“没有关系，小熊也很帅。”

赤苇抱着从地上捡起来的小熊头套，眼睛弯弯的。

赤苇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木兔抱着他不肯松手，他扑面而来的有强烈存在感的体温把赤苇心里的不真实感压了下去，冰凉的手也恢复了正常的温度。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手心里全是冷汗。

那是二月份再普通不过的一天，没有灿烂的阳光，没有满树的樱花，只有瘦小可怜的白苞挂在枝头和一贫如洗的寡淡蓝天，天气很冷。

是木兔和赤苇在一起的第一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