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点懵。
身上很疼,很酸,很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法跟健身或者加班后的感觉还不一样,形容不来。你的手下意识往旁边一摸,摸到温热柔软的东西,好像是什么人的皮肤。你更懵了,扭头一看。
你的脑袋嗡的一声。
躺在你身边的,是你的哥哥。
夏以昼。
他在看你,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醒的,比起你******且遍布痕迹的身体,他穿戴整齐,身上有好闻的沐浴露气味,也许在此之前已经起过一次了,但又选择留在这里。此外,你还闻到了粥的香气。夏以昼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他总是很周全。
只是那张脸罕见的没什么表情。也许他是想要像以往一样,摸摸你的头,但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叹息般叫了你的名字,讲:“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睡的时候,我帮你洗过了。”
怎么能如此镇静。
你的身体慢慢颤抖起来。
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造成这一切的种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种下的,又如何会扎根发芽,开花结果。
夏以昼已经起身了,他站在床前,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要见他吗?”他开口,“你的男朋友。”
你猛地抬头,看见他的眼里,没有悔意,没有迟疑。
他还在继续说。
“可是昨天晚上——”
你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空荡的左手中指,那里原本有一枚戒指。
“——你拉住的,是我的手。”
夏以昼的掌心覆上你的戒痕,体温烫得仿佛要熔出一枚新指环。发红的环形痕迹已经越来越淡……原来的戒指呢。你又把它弄丢了,这是第二次。而第一次,发生在仅一周前的晚上。
那个晚上你本来是打算和男朋友去已经预定好的餐厅约会,晚饭结束后看一场电影的。
但夏以昼给你打了电话,他的声音在手机那头显得有点低哑:“我好像发烧了。”
他咳了一声。
就这一声,拽着你心提起来,扭头对一旁的男朋友开口:“我哥病了,我得去看看。”
对方愣了一下,他一直都对夏以昼有种难以言说的抵触,于是皱着眉开口:“很严重?”
你点头。
“他之前生病从来不告诉我,这次跟我打电话,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但你的男朋友还没问完:“他不能先给阿姨打电话么?我们连酒店都订好了。”
你抱歉地笑:“我们明天补过,好不好?现在酒店还可以退吧?”
对方冷着脸,似乎在压着怒意,讲:“不用补了。”
在你走前,他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不觉得你们两个太亲近了吗?”
有吗。
你没有回答。
你打车去了他的公寓。在恋爱前,这是你除了公司最常待的地方,夏以昼劝你不用出去租房,外面对于独居女性总是有额外的风险,而在夏以昼的公寓里,你有一间自己的卧室,有每天给你留在微波炉加热的早餐和宵夜,有恒温器,因此室内的温度永远如温房花园般适宜……还有夏以昼。
但自从你接受了别人的表白后,你就很少来了。不合适。
站在公寓门前,你输入密码,是你的生日。夏以昼告诉你密码时你还问他,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的?好像这个房子不属于他一样。他笑笑讲:“哥哥的不就是你的么,我们两个人需要分这么清吗。”
于是就这样轻轻带过。
你走进门内,公寓里的一切都没有变,果盘里摆着新鲜水果,零食柜塞得很满,你买的娃娃依然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那是一对双胞胎,他们头挨着头,依靠得亲密无间。
夏以昼似乎听到你开门的声音,他从自己的卧室里走出来,穿着睡衣,额前的发丝有一点凌乱。
“哎,出来干什么?”你急忙迎上去,推着他进屋,“快休息。”
他半推半就地坐在床上,稍稍仰头,笑起来:“来这么急啊?”
“你说你不舒服,我当然着急。”你的手背欲贴在他额头上,却被他握住,“怎么回事,温度计呢,量了吗?”
“快三十九?”他语气上扬,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么高。
你提了一大兜药,现下正急着从里面翻出一盒退烧药,夏以昼不休息,就在一旁着看你一边嘀嘀咕咕他不注意身体一边扒拉各式药盒的模样,连你站起身去冲泡药剂他也跟着,面上带着笑意,仿佛心情很好。
“生病还这么开心……”你数落他,“要爱惜自己身体啊。”
“生病了,不就能见到你了么。”
夏以昼讲。
你正在搅拌药剂的动作一顿。
“说什么呢。”你继续动作,凝视着杯中小小的漩涡。“不要拿生病开玩笑。”
在你身后的夏以昼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他倚在门框边看你,换了个话题:“今天不是要出去约会吗。”
你将发棕的药递给他,监督他喝下:“你怎么知道?”
“你男朋友的朋友圈啊。”他讲,“我们之前加了好友。”
这两个人,之前竟然没一个告诉自己这件事。
他继续说:“不生气吗?我好像打断了你们的计划。”
“以后再补过就好了。”你说,“倒是你,以后如果生病了,也要像今天一样告诉我,知道吗?我现在已经可以照顾你了。”
照顾……夏以昼在唇齿间咀嚼这两个字,怎么办呢,你已经到了足够关照哥哥的年纪,时间过得太快了。
他说:“我有时候宁愿你不必照顾我,不必长大。”
还有一些话,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只是将药汁咽下去。
“药喝完了,你要走吗?”夏以昼问。
他有一点可怜:“我们一起吃顿晚饭吧。”
你怎么忍心走呢。
他坚持要和你一起下厨,你拗不过他,只好看他低着头慢慢搅动汤勺的样子,浅色的雾汽升上来,一点一点笼罩他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你非常想像从前一样,从后面摇头晃脑地抱住他,说好香啊,然后夏以昼就会早有预料地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隔着脊背也能感受得到。
但是你没有。
你只是接过碗筷放在餐桌上,有多久没有两个人一起坐在这张小小的桌子上了?桌上仍然铺着你们两个一同选的桌布,浅米色,边缘垂下流苏,店家说是手工缝制,很花哨很易脏,但夏以昼在,就从来都干干净净。
好像是有回家的实感了。
只是这份实感短暂得像轻薄的气泡,刚升起,便被什么轻轻戳破了。
你无意识地低头拨弄着碗沿,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左手,顿住了。
那里原本戴着戒指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只有一圈发红的痕迹还留在皮肤上。
你怔了一下,戒指呢。
掉地上了?你低头左右看了看,没有。
你一直戴着它,除了代表不再单身,也有告诫自己的意思。怎么偏偏是今天丢。如果是平时不小心丢掉就算了,偏偏是你对别人失约的今天,见到夏以昼的今天。仿佛一种无形的预言,而你不知道这预言是好是坏。
“怎么了?”夏以昼开口,“看你在找什么东西?”
你有点无措地点头:“……找不到了。”
夏以昼忽然伸手握住你颤抖的指尖。
他的视线定在你那圈痕迹上,片刻后,他若有所思地开口:“是戒指吧,他送你的?”
出于一些不可言说的心思,你不想承认。
但夏以昼不需要你的回答。
他的拇指精准碾过那道环形痕迹,体温比戒痕更灼人:“这么重要的东西,戴着都会丢?”
你触电般抽回手。
“算了。”你苦笑一下,“我再买一个吧。”
夏以昼只是点点头,白瓷勺在吊灯下闪烁着冷光。
他似乎一直在观察着你的表情。
突然开口:
“他对你好不好?”
没有说“他”是谁,但你们二人都知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呢,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
“他对我挺好的。大家也都说他相貌好、工作好、人品好,说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很合适,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你慢慢讲,“再说了,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互相迁就互相照顾那回事么。”
话里很平静,仿佛不是在谈恋爱,也不是非他不可,只是找个合适的人过日子。
但很快,你意识到说得过头了,打住了话,问夏以昼:“你呢,感觉怎么样?还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去医院。”
夏以昼没有回答你。
你抿了抿嘴,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尴尬生了出来。早知道就不说那么多了……说几句美言,告诉夏以昼自己过得很美满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像傻瓜一样剖心剖肺呢,不是已经长大了吗?
“我吃好了。”
你抬起脚,拿起碗欲向厨房走去。
身后的夏以昼突然开口。
他说:“我没有生病。”
“……咦?”
你扭过头,睁大双眼。
夏以昼走过来,拉住你的手腕。
“准确来说,我是三天前生的病,但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给你打电话,只是因为想见你而已。”
夏以昼的眼窝生得深邃,因此看向某个人时,眼瞳就变成深泉,现在,你的影子浮现在泉面,你在泉面上,看到自己所有的惊惶所有的失措。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两个月零一天,是吗?”夏以昼说,“我以为这是因为你太幸福,幸福得无暇顾及别人——包括你的哥哥,所以我可以忍,也可以学着知足,但现在,我对我的结论产生了怀疑。”
他说:“迁就?你是我的妹妹,你为什么要迁就?”
他的声音很隐忍。
你低垂着眼,没有看他。不敢看。
“妹妹……”这两个字被你含在嘴里,咽不下,吐不出。
原来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妹妹,你想。好像是应该要感到欣慰的,夏以昼没有忘记你们两个人该待的位置,但同时,也觉得苦涩。
“那哥哥你说,我要怎么样,不算迁就?”
你看着他。
夏以昼怔住了。
怎么样不算迁就?
其实夏以昼是有答案的。
答案的内容中没有男朋友,也没有谁生来就一定要成为谁的恋人、谁的妻子、谁的母亲,不必要握住别人的手,不必要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微笑或落泪但这泪与笑都属于别人。
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找别的人去迁就呢,我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要你来迁就我。
但他该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说这种混账话,在你已经有了恋人的情况下。
你离开公寓,走出几步,才发现夜色已经很深了。风有些冷,你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腕。
刚才夏以昼握住你的地方,仿佛还留着他的温度。
你抿了抿嘴,忽然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也许夏以昼就站在窗后,也许你们两个此时此刻正在对视,只是隔着窗帘。
风拂过,而某种错觉也随之翻涌上来,指尖微微发烫,像是残留着某种温热的触感。
——如同一个极其温柔也极其克制的吻。
那枚丢失的戒指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你只好在网上又下了一单。
你下完单,点进和男朋友的聊天窗口,界面由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组成。这几个月的交往中,比起所谓******,也许平淡更多,但不可否认,你们两个人从对男女朋友的定义上看,都称得上称职。
******响了两声,那边才接起来,声音平静得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看过你哥哥了?”
你愣了一下,随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嗯,你现在回家了么?”
又问:“要不要明天补过你的生日?”
对方像是在思考,片刻后才淡淡地说:“还是算了。”
你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不知为什么,心里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闷。你想解释,想说些什么让气氛缓和下来,但自己都不确定怎么开口。
“你还在生气吗?”你试探地问。“真的对不起啊……”
“算了,别道歉,”手机那头说,“毕竟你哥哥生病了,你去看他也正常。”
他又沉默了一下,斟酌着开口:“但你就没有觉得,你哥哥他,有点不正常。”
你的声音和神经霎时绷紧了。
“……说什么正常不正常的啊?”你干笑一下,“他只是生病了,我去看看而已啊。”
“你看,刚才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很冷静。”对方说,“但一提到你哥哥,你就着急。
“更何况,他还不是你亲哥哥。
“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是,那时你刚谈恋爱没多久,夏以昼发消息问你要不要回公寓或是别的地方一起吃顿饭。当时男朋友就在你身边,他好奇地问:“这是谁啊?”
你说:“夏以昼,我哥哥。”
“亲的?”对方问,“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
你摇摇头:“是领养的,但我们确实关系很好。”
——是,你的确告诉过你的男朋友,你和夏以昼并非真正的亲兄妹。
你们的关系,不是“天生的”。
“但不是亲兄妹又如何呢,我和他一起生活那么长时间,他生病了我去照顾他不是很正常吗?
“我和他也……”你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从没有做过逾矩的事。”
“我还没有怀疑你们怀疑到这种程度,我只是……”
他深吸一口气,又叹出来。
“我有时候真觉得,你和你的哥哥,比和我要亲密的多。”他讲,“你回复我的消息时,有回复他那么快吗?你和他共享的表情,从来没有发给我过吧,两只苹果拥抱在一起的那个?我送给你的项链,你又为什么没戴过,怕脏怕丢吗。”
“——哦对了,你大概没注意到吧,你哥哥的朋友圈,几乎每一条都与你有关,在过去你们去拍大头贴,去拍******,他给你抓娃娃,他给你买零食买到塞满柜子,连新年你们都在一起。”
“但你知道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什么吗。”你的男朋友继续说,“这些内容,这些你们两个的日常,他好像从来没想过要对我掩饰,连好友都是他提出要加的。”
你张了张嘴,突然觉得很无力。
没有办法解释,没有办法反驳。
“……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
在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有了联系方式?
但你也知道,其实这并不重要。
因此你没有把话讲完。
“算了,”许久没有你的回应,他叹了口气,“我们两个都冷静一下吧。
“你也……跟你哥谈谈。
“等你处理好了兄妹关系,我们再联系。”
对方无法忍受一样地,挂掉了电话。
你握住手机,呆呆地注视着通话界面。
一种非常危险的预感迅速升腾,继而占据了你的大脑。
有些东西,也许正一步步走向崩坍。
将近一周,你和男朋友没有联系。
跟分手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你们的聊天界面依旧停留在几天前你和他商量去哪里过生日,没有新对话。但这次的沉默和冷战不同,而是一种无声的倒计时。
也许你应该像他说的那样,去找夏以昼谈谈,去和夏以昼划清界限,然后继续一场“合适”的恋爱。
但你没有。
你的心里有一根细长的弦,被拉得越来越紧,现在,它已经快要断掉了。
你得尽快修好它,或者,不去想它。
因此,当朋友邀请你聚餐时,你没有拒绝。
当问要不要喝点酒时,你也没有拒绝。
聊到中途,有朋友点了点你的脸:“怎么回事,今天脸色这么差?”
“真的?”你笑笑,“这几天没睡好。”
“对啊,你也不怎么说话,还喝了那么多酒!”对方点了点你的杯子,“就算不是白的,也不能这样吧?”
你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是有点发热发晕。
“等会儿怎么办,你一个人能回家吗?”朋友担心地说,“我陪你一起坐出租回去吧。”
“你男朋友呢,他有空来接你吗?”另一个朋友开口问你。
你怔了一下。
“……不用了。”你摇头,“他今天比较忙。”
“有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朋友讲,“之前哪还用问你要不要坐出租要不要找男朋友,你哥哥就提前把电话打过来问什么时候来接你了。”
“对啊,以前你哥次次送你来接你走,见了这么多面,我们都要跟他变朋友了。”
“你们兄妹关系真的太好了,换成我哥?他不麻烦我就不错了!”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完全没有察觉到你的表情僵住了一瞬。
你的指甲深深扣进掌心,手心有些发凉。
又是夏以昼。
如同菟丝、如同藤蔓的夏以昼。他毫无转圜余地、理所应当地扎根于你的人生,以一种过于温和因而让人难以察觉的方式侵入你的生活,几乎没有人觉得异常,而在你发觉的瞬间,你同样看清了自己已经没有抽身离开的余裕可言。
向你的朋友坦白你与夏以昼关系的变质与有损,也许比告诉她们你岌岌可危的恋爱关系更令人吃惊。
你无法开这个口。
只好继续将更多的酒咽下去。
“欸,”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了拍你,似乎是你的朋友,“清醒一下呀,喝成这样,连家都不记得在哪了怎么办?”
……“家”。
你喃喃出声:“想回家……”
朋友凑近了才听清你在说什么,哄道:“我们现在就准备回去呢,你家呢,在哪?我送你。”
所谓的家,到底在哪呢。你现在住的单人公寓吗,那个点一人份外卖的、只在门前摆一双拖鞋的、睡衣只有一件,永远只有单支牙刷的地方吗?
还是说,另一个地方。
一个你不应该想的,不恰当的,但永远等待着你的地方。
“……夏以昼。”
“嗯?你在说什么?”朋友问。
“电话、打给夏以昼。”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有声音在你耳边响起。
这个腔调很熟悉,从小到大,你的哥哥夏以昼每次给你收拾烂摊子时,都是这个语气,比起抱怨与责问,更像是心甘情愿与无奈。
还在继续说。
“不是长大了吗,连自己酒量怎么样都不知道?”
这次的声音离得更近了,你感到有阴影压在你上方,“咔哒”一声,是夏以昼给你扣好了安全带。旋即,这片阴影便要消失了。
你的手动了动,抓住对方的手腕。
“夏以昼?”
对方轻轻挣开你的手。
“嗯,是我。”他说,“现在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好啊。”你呆呆地看着他,笑起来。“我们的家?”
说出这种话,看来酒是还没醒。
“…对。”他轻声说,“我们的家。”
夏以昼车开得稳,心却不静,你在副驾上侧身看他,眼神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地步。他想起小时候带你去公园玩,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推动秋千,你荡得很高很远,但每一次落回他身边时,都是以这种目光看着他,这种全身心信赖的目光。
但现在,这样的眼神却让他隐痛起来。
如果我不是你的哥哥……夏以昼想。
但如果我不是你的哥哥,我就没有办法永远站在你身边。你想荡秋千的时候我该怎么陪你呢,你作业写不完的时候我该怎么偷偷替你补上呢,你许愿一份礼物时我该怎么在你生日时送给你呢,我又该以什么身份为你打造一个永远恒温的不会受伤的如同伊甸园的栖居之地呢,如果我没有成为你的哥哥……这个地方你还会称之为“我们的家”吗。
夏以昼没有往下想。
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他下车,拉开副驾的车门:“现在感觉怎么样,可以自己下来吗?”
你盯着他,有点委屈地说:“你刚才怎么丢下我走掉了。”
“只是下车,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夏以昼笑了笑,“怎么不出来,不想?”
“嗯。”你点点头,“好累,不想下去。”
他摇摇头,笑着叹口气:“喝醉了跟小时候一样。”
“来。”
你还未反应过来,夏以昼的胳膊便伸进车门内,在一刹那的悬空感后,你被他抱出来。
“不想走就不走了,”他低头看着你,“反正又不是抱不动你。”
夏以昼拿了蜂蜜水过来时,你还躺在床上,眼巴巴看着他走近。
他看你喝完才开口:“你朋友跟我说来接你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变成小醉鬼了。”
“我才没醉呢。”你反驳他。
“哦?”夏以昼点点头,“那就请这位千杯不醉的小姐解释一下,怎么你朋友在电话里说是你非要让我来接你,别的人都不要?
“——真的是别的人都不要,只要我?”
夏以昼的声音放得很轻:“男朋友不要,要哥哥?”
他看着你,那感觉就像一场大雨淋下来。
你眨眨眼,发现夏以昼此时的神情异常脆弱,仿佛他就指望这一刻的答案了,不给他答案,就要像枯萎的向日葵,死掉一般。
你说:“我没有找他。”
“是吗,这样啊……”夏以昼说,他的手指慢慢蜷曲,指甲深深扎入掌心,有些哀伤地笑起来,好像是应该高兴的,选了哥哥。“那也,很好了。”
真的足够了吗。
只是哥哥就足够了吗。
可是,没有你的允许,那不就只能是哥哥吗。
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夏以昼,你可真是个大坏蛋。”你说,“明明我选哪个答案,你都会不高兴啊?那你还要我选!”
在酒力下,你的脸蛋还有些发红,但也得益于酒力,你觉得你现在什么都说得出口。
他无意再继续这场对话,想拉你起来:“已经很晚了,洗漱完去睡觉吧?”
“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猛地拉他一下,逼夏以昼半跪下与你面对面。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不选男朋友吗?”你笑起来,“都怪你。
“你呢,偷偷亲我,亲完又当成什么都没发生,搞得我从此以后每天都过得乱七八糟,脑子也乱七八糟!
“我觉得这样不行,我得交男朋友,结果这个恋爱完全谈不下去,男朋友跟分了也没区别了!”
你指控完他,却没等到犯人的辩白。
夏以昼正罕见地露出无措的表情。
他的大脑在短暂停滞后,开始飞速运转。
你还在往下说:“大家谈恋爱不都很幸福吗,怎么我偏偏一点都不开心呢夏以昼,还有啊,你每天都在我脑子里跑来跑去,你就不累吗?
“夏以昼,你就不累吗?”
你非常认真地问他。
夏以昼不说话了。
终于,他的大脑得出了一个很惊人,但有迹可循的推论。
他开口,声音有点哑:“我做那种事,你不应该觉得恶心吗。
“怎么不逃开呢。”
“我也不知道啊,”你说,“什么恶不恶心的,说这种话干什么?你应该赔偿我才对啊。”
对,赔偿。为什么夏以昼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呢,凭什么他可以无视你的意愿,抛给你选择题结果每个选项都是错误的?
先从哪里赔起好呢。
既然是从一个吻开始的……
“夏以昼。”你开口。
夏以昼看着你,他仍半跪在床前,暖黄色的灯光水般从他脸上流淌,眼睫在轻颤,光流经此时映出一片深浓的暗色,偏偏眼珠很亮,仿佛熊熊欲燃。
如此漂亮的眼睛。
你轻轻吻上他。
但与其说是亲吻,更像是不熟练的啃咬。
夏以昼的眼睛眨了眨,看到你紧闭的双眼,眉头皱着,视死如归、飞蛾扑火的样子。这样紧张,还是不肯停止。一场温柔的、透着蜂蜜香气的雪崩席卷了夏以昼,在某一瞬间,他想:我可以为此死去。
“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了。”
他轻声说。
下一秒,两只手亲密地拥上去,托住你的脸颊。他不再给你小打小闹的时间,吻得很凶,带着久未发泄的意味。像是食草动物预知到危险,你想要撇过脸、想躲开,却发现自己没有退路。你被钳制在夏以昼的掌心间,除了亲吻,没有别的选择。连舌头都伸进来……
在你以为自己要缺氧的前一刻,夏以昼松开了你。
但很显然,这不是放过你的意思。
他看着你被亲的一塌糊涂,喘着气,连嘴都闭不上,唇瓣被舔得鲜红。
原来这个时候,你是这样子的,夏以昼想。
这比他所有的梦境都要疯狂、绚烂与美丽。
他说:“我们继续吧,妹妹。”
像是饥肠辘辘的凶兽,夏以昼一点一点品尝着他的食物。从嘴唇、锁骨到小臂、指尖,绵延的吻落下来,仿佛一场经久不息的雪,融化在你身上。
直至夏以昼看到你中指上细细的银戒,才停止。
他摩挲着这枚戒指,在戒指的边缘,你的皮肤因受箍而泛着浅粉色,充血的颜色。
夏以昼取下这枚戒指。
你不见天日的皮肤终于袒露出来,但仍留着一圈戒痕,仿佛瓷器唯一一根裂隙。
就像童话故事中拉着公主的手,将她带下马匹的骑士一样,你的手正躺在他的掌心间。接着,夏以昼垂下头,亲吻着你的手腕、手背,他的嘴唇是柔软的,吻也是。渐渐的,这场不知何时能结束的吻手礼进行到你的中指,来到那块留有环形痕迹的皮肉,抵在夏以昼的齿间。
他很有耐心的研磨、亲吻。
然后咬下。
很用力。
一只新的“戒指”诞生了。
夏以昼凝视着你指间的齿痕,讲:“明天我带你买更漂亮的。”
又笑了笑:“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没有回答,你的大脑完全被夏以昼的嘴唇搞坏掉了。
这感觉非常恐怖,仿佛被一条蟒蛇死死环绕。
夏以昼安抚似地亲亲你的唇角:“别怕。”
他的手像拨开一朵未绽的花一样,剥下你的******。
那里已经变得湿软。
他想:还是要慢一些来。
一根手指伸进去,里面极软极热,嘬着夏以昼的指尖。他试探着深入,却被你的双腿夹紧了,是不要继续的意思。
疼吗,那怎么办呢。
夏以昼撤回了手,但下一秒,这手摁住你的大腿根,掰开了。
他讲:“舔一舔,好不好?”
他的面色很坦然,仿佛没有羞耻心。
舌头也是。
他非常亲热地亲吻早已挺起来的******,这颗敏感的肉自从被他含进嘴里后便一直颤抖,连带着你的大腿也开始抖,几欲无法承受的样子。但显而易见,夏以昼还没有吃够。他先是亲吻,又是啮咬,把******当成玩具一样吞进去、含进舌头里把玩,直到你连全身都在抖,他才肯停下,把这枚可怜的、被亲的鲜红的******吐出来。
但没有可怜你的意味。
他好整以暇地看了看你咬着嘴唇、红彤彤的脸,笑了一下。手指抵在挺翘起来、缩都缩不回去的******上,一拧。
“唔……!”
你近乎崩溃地尖叫。
******了。
被夏以昼搞出来的、淋淋的水把他的手也打湿了,他问你:“舒服吗?
又点点头:“看来是舒服的。”
原先没能进入阴穴的手指开始慢慢******去,仿佛破开一块柔软的奶油。怎么会有如此温柔的地方呢,夏以昼想。
他一面深入,一面******着女穴脆弱的内部,寻找那个可以让你快乐的地方。******每一处褶皱、每一处软肉都被夏以昼事无巨细地照顾了,仿佛被他的指纹打上标记,偏偏由于常年的飞行训练,他指腹的皮肤并不细腻,每次抠挖都让你产生一种饱受折磨的******,这******要把你逼疯了。
“求你……”你口齿不清地向这位始作俑者求助。
他爱怜地轻抚你的脸颊。
“可是,你不舒服吗?”
他的手指终于找到一处极为敏感的软肉,那里柔软、饱满,仿佛捏一下就要挤出汁水。
——事实上,也的确是。
他只是加大力气按了几下,你便连求饶的时间都没有了,水液涌出来,仿佛一处小小的喷泉。
连小腹都在抖呢。
夏以昼问:“还记得******了几次吗?”
你不记得了。
他讲:“三次。
“先忍着点,还没有开始呢。”
……还没有开始?
恐惧仿佛浪潮般席卷了你,你突然想起来,夏以昼只用了嘴,和手。
你的眼泪快要出来了:“拜托、夏以昼……”
夏以昼将你从床上拉到他怀里,像儿时安抚受了惊的你一样:“别怕、别怕。
“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他的******操进去的时候,你无法自抑地发出一声欲呕的******。
太撑了。
那根东西生的颜色偏浅,但这并不代表对你友好,因为它实在过于粗也过于长,即便你已经喷过几次、内里变得松软也难以轻松承受。
夏以昼一面深入,一面轻拍你的背,小声地哄:“我慢一点。”
这几乎是慢性折磨。
你被迫感受到那根可怖的******是如何一下又一下顶进你的穴里,进得慢,出去的也慢,偏偏一次比一次深入,每根凸起的青筋都在压着你的穴肉,逼迫你记住它们的形状。而夏以昼的手一寸寸抚上去,最后停留在你的小腹处,轻摁一下。你随他的动作看去,那里被他的******顶得微微凸起,怪异又色情。只看了一眼,你下身的水便流得更多,险些到了******堵不住的程度。
“你看,哥哥说的没有错,”夏以昼讲,“真的很舒服。”
你就是在这样的情状下,******得一次又一次******,最后到了连次数都数不清的程度,只好向夏以昼求饶:“怎么办、怎么办、要尿出来了。”
夏以昼面色如常,他很宽容地说:“没关系,还有新床单。”
你的乞怜没能让他产生恻隐之心。
并且最终还是弄脏了床单。
而夏以昼拍着你的背,脸凑得很近,看你眼泪滚落,有点忍俊不禁的样子,轻轻说:“怎么那么可怜呢……”
又凑近一点,将你的眼泪一一吻尽了。
“现在一切想起来了吗?”
夏以昼问。
你抬头,再次确认般看向空荡荡的左手中指。
那里已经没有戒指,只有覆盖着戒痕的齿痕。
昨晚发生的所有所有都不是梦境,你喝醉后要夏以昼来接,又亲了夏以昼,甚至和他上了床。
真的是……
你按了按太阳穴。戒指在第一次丢后,那个不安的预感终于成真了。
夏以昼看着你,讲:“我说过了,不会再给你反悔的机会。
“现在我们可以坦诚地谈谈,你交男朋友的事情了吗?
“——比如,到底什么才是你与别人交往的原因。”
你看着夏以昼,他的目光仿佛羽箭,没有丝毫偏移。
你颤抖了一下。
“……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是一个黄昏。”你说,“在那个黄昏,在这个家里,你亲了我。”
日落之时,太阳光极其金黄灿烂,那时的你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等待着夏以昼从超市回来,然后你们就可以一起吃晚餐。
不知过了多久,夏以昼推开了门。
他唤了你一声,你实在太困,没有应答。
在由轻及重的脚步声后,夏以昼走到了你的身边。他似乎笑了一声:“怎么在这里睡。”
笑完,去拿了毯子,把你包得很严实,生怕着一点凉一样。
安置完,夏以昼没有走。你感受到他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你的脸上,几乎炽热。在你准备睁开眼吓他一跳的前一秒,这视线离开了。
……夏以昼,在干什么呢。
你心中有一些古怪的无法形容的情绪冒出来。
他拿起你的手,很轻很轻地放在自己手中。
在无名指的指尖上,留下一个吻。
非常克制。
但很热,也很柔软。嘴唇的触感。
“——我以为我会讨厌……”你对倾听的夏以昼说。“……可是没有。”
在察觉到那个吻时,你险些忘了心脏该如何跳动,然后,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仿佛某种回应。夏以昼已经离开了,他说过要给你准备晚餐,而你慢慢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只无名指,似乎上面仍然残留着被亲吻的痕迹。
是错觉?是现实?你无法分清。
也许不是亲吻,也许只是错觉,也许是亲吻但不包含亲情外的含义。
你只需要忘记就好了。
但显而易见,你忘不掉。
“你知道吗,那几天我在公司里,连同事都发现我不对劲了。”你苦笑一下。
比夏以昼有可能亲了你这件事更可怕的,是你竟然不反感。你们不是兄妹吗,兄妹间怎么会包含这种禁果般的成分呢,你又怎么能对“亲吻”这种过于亲密的举动毫无抗拒意愿呢,这样的话,真的还算是夏以昼的妹妹吗?
你不敢向夏以昼开口求证,比起那个吻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夏以昼告诉你“只是错觉”,也许才更让你难以承受。
那会证明只有你是怪胎。
因此,你交了男朋友。
你不想做孤零零的怪胎,你得让自己变正常。
夏以昼突然捧住你的脸。
他说:“不是怪胎。”
又说:“你是我的妹妹,我从小看到大的,怎么会是怪胎。”
夏以昼总是这样。小时候你说自己跟别人打架被欺负了,他连谁先动的手都不问,拉着你的手就要去帮你打过来。
你闭了闭眼,突然说:“都怪你。”
夏以昼说:“嗯,都怪我。”
依旧是问都不问。
“都怪你对我太好了,让我离不开你、爱上你,把我也变成了怪胎。”
“嗯,都怪我对你太好了,但我不会改的。”
他拉过你的手,去亲那根留下齿痕的手指。
你说:“不过,两个怪胎一起作伴的话,应该也不会太难过吧?”
夏以昼说,嗯。
他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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