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小小的阁楼,装着她和我。

小时候,我和妹妹总爱溜去那里。

那里是不同于别处的,不同于家里的敞亮、无处不在的温暖、永远透亮的玻璃窗。
不一样的阴冷,不一样地带着湿热,能在漆黑寂寥的深夜,透过恰到好处的光晕,在光晕里揪起细小的尘埃,飘向不易发觉的角落。

那是只属于我们的一方天地。

等我们稍微长大了些,奶奶同意我们在阁楼过夜。放着边角的床不躺,同她找了她最钟意的毛毯。柔软的羊毛地毯,旁边还带着漂亮的流苏,一层层叠起,她等不及我慢悠悠的速度,自己拿过毯子兴奋的将它们铺上,两手抻了抻,便迫不及待的趴上去。

“哥,好舒服啊!”

“觉得舒服,以后我们每天晚上都在这睡。”

“好!”
我带着笑打理着铺的七零八落的毯子,女孩如伶俐的小羊,柔软的发丝在空中扬起一个弧度,灵活的身子在毯子上滚来滚去,不断扯动我手心的流苏,带来阵阵痒意。熟悉的洗发水香像被我们喧闹的动静打散的蛛丝,无声无息朝我蔓延。

我跪在毯子边缘,捶打松软的枕头,让鹅毛咸凉的气息重新盖过鼻尖。轻轻整理了呼吸,我把枕头放在她头顶,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的发丝。

“睡枕头上。”

深夜,我和她都没有睡意。

对于这个年龄的小孩来说,离开熟悉的床铺,与人结伴在深夜的阁楼,跟探险无异。这理应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夜晚,像当了一次小大人,透过阁楼的天窗看零散的星星,如同离家在外讨伐恶龙的勇者,在满天星辰的溪边和旅伴畅想着未来。

只是我们身边没有熊熊燃烧的火种,只有彼此。

“哥,是不是好晚了?我睡不着。”她细密的睫毛抖着,兴奋中藏着些许不安。

我瞬间领悟了她的想法,无师自通,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骄傲。
“我也是,那我们晚睡一次吧。”我眨眨眼,比了个“嘘”的手势,狡黠地笑,明明只有我们两个人,却还是用了只有凑在耳边才能听见的音量同她说话。

她自下而上地睨着我,“就一次,不告诉奶奶?”
“嗯,不告诉奶奶。”轻如蝉翼的语调,引诱她与我分担她的罪恶。

话音一落,她又同只兴味盎然的羊崽子,好像做坏事后找到了同伙,徒然地朝我勾起手指,迫不及待地让我和她同流合污。
“那这就是秘密了,要拉钩。”
我当然毫不犹豫地咬上了钩,心中响起打开装满汽水的易拉罐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倾泻而出。
我盖上了指印。
“嗯,我们的秘密。”

 

朦胧的天窗带着日积月累的尘土,我够不到房顶,奶奶也不让我爬梯子去擦。但我还是偷偷清理了,搬来了各样的工具,踩着凳子上的小板凳、板凳上的木架子,踮着脚去够那天窗。然而即便我打理的很仔细,也还是留下了擦不去的粉痕。

“晚上的星星才亮呢,你看。”

我伸着指头让她瞧。
“可惜了,这天窗要是再透些,星星还能看得更清晰。”我的声音带着失落。

这样的夜晚还能更完美。

“这样也很好啊。”

她的声音清亮透彻,划破了空气中的微尘,我扭过头,夜光下她闪闪发光的眸子,近在咫尺,像极了我看不清的那几颗星星。

她举起手,灵活纤细的手指比成一个小小的相框,框住了天窗,也框住了我。

我透过指窗看她,瞳孔有一瞬失焦,此时此刻这两颗星星像是只属于我。
再一眨眼,是她笑眯着的脸

“能和哥哥在一起就很开心。”

……她说什么呢?不知道,我只知道妹妹的脸颊看着软软的,想亲。

 

小时候的记忆总是消散得很快,留下的只有碎片般的情绪和点点片段。

后来,妹妹被锁在了阁楼里,她说,黑漆漆的房间,只能看见天窗上透进来的月影。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被关在这里,谁能救她出去。

她双手环膝,坐在阁楼的一角,在有两个她高的书架边上,哭的梨花带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咯吱的老木板声,分不清门外还是门内,仿若深夜里的怪物,要来敲她的门。

直到我打开门锁,将我的妹妹解救出来,树影斑驳的轮廓像巨大的鸟翼,羽翼凋零,罩在她身上,像是在保护,又像是在侵蚀。她扑进我的怀里,如同我是个从天而降的英雄。

可我只是她的哥哥。

柔软的触感,炽热的目光,和我控制不住、砰砰跳的心脏。深夜的阁楼安静的吓人,我无法告诉她,谁是那个锁住她的人,谁是那个怪物。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害怕,就像我没想到,她扑进我怀里的那刻,心疼、愧疚、害怕……潮水一样的情绪揉搓成一团,混乱地塞进我的心脏,其中最鲜明的感觉,是兴奋。

兴奋得,每一下心跳都要小心地控制,悄无声息地在怀抱中与她拉开距离,维持好这小小的间隙,生怕这见不得人的战栗被听去。

更怕这感觉会疯长、会放大,会震碎她。

别怕,哥哥在。

哥哥会永远保护你。

哥哥、哥哥……

每说一遍,心脏就兴奋得发疼,颤抖着说着心口不一的话,发着言不由衷的誓言,做她最爱的好哥哥。

只要是你想的,那么,我是你哥哥,我会永远守护你。

她需要我,她是我的。

我在妹妹的肩头闭上眼睛,幸福的快要昏倒。

 


长大后,数不清的日记本被装进了阁楼。

寸阴若岁,那些生活的点滴,曾经带着玩笑或是认真的拉钩,无数被定格的、被视若珍宝的瞬间,像种子一样被深深埋在了里面。

小小的阁楼,藏了我的梦。

那些在梦中露出马脚的枝丫儿,只要不去细究,就永远不会被发现端倪,这段异样的感情,我能好好的将它们掩盖一辈子。

 

在绵长的梦中,临空的秋季悠凉,如咬下苹果第一口时的脆爽,是适合恋爱的季节。我的世界却时常只有无尽的夏天,酸涩的暗恋在炎热潮湿的心口生长蔓延。

 

从小的水果都是奶奶和我给切开,习惯赶不上变化,很快她也到了想要独自捧着吃的年纪。

她小小的手捧着又大又红的苹果,皮也不削,啃得费力又倔强。汁水横流,问要不要给她切开,还嘴硬地鼓着腮帮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真的不要我给你切开吗?”
“补……药……”边说边嚼嚼嚼。

我闭了嘴,无奈地想,或许该跟奶奶提议,下次苹果可以买小一点。
不过就是没法再把苹果切成适宜放入你口中的大小,放进小碗里,换你口中那一声甜甜的“谢谢哥哥”罢了。

她越吃越慢,撑着一口气啃了大半个,吃到最后,捧着造型崎岖的半个苹果,眼神呆愣地蹲在厨房的高板凳上,像毕加索的艺术画。
我不禁失笑:“吃傻了?”
“嗯………”小鹿一样的眸子心虚地睨着我,观察了半天,又不甘心地补上了一句。
“有点饱。”

“那剩下半个……”
话音落下,几乎同时我眼睛一亮,像小孩骤然发现大人遗落的钱币,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又心虚地将这想法猛然藏在心底。

“剩下半个你帮我吃掉好不好?”
在我还未咽下这罪恶感前,鼓囊囊的声音已然响起。
她把那小半苹果递来,在我面前一晃一晃。我莫名想起我们在逗邻居家的小狗玩时,也会拿起橡皮球在它面前一晃一晃,那是吸引小狗上钩的动作。
一瞬的怔愣。
“……好。”
然后我直勾勾朝她伸出手,向她讨要。
兴许是因为我一刻的沉默,又或是我的手伸得过快,她重新看了看被自己咬的乱七八糟的苹果,欲言又止。
不等她犹疑,我已经先一步从她手中拿过,径自咬了一口,空荡的厨房响起脆生生的声音。
“不错,挺甜的。”
“以后吃苹果,都剩一半给我吧?”我一边嚼着,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拿纸巾给她擦手。
“吃太饱不好,我们一人一半,就刚刚好。”

已经氧化得泛黄的果肉,唯独我咬下的那一口,露出了苹果原本的颜色。

消灭苹果?嗯,哥哥存在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这以后,不用特意提起,只要她吃水果,就总有留给我的那一半。当她无声地伸手过来,我便默契地接下,安静地啃食着,青涩暧昧地咬下属于我的那一口。这种默契直到很久以后才结束。
明明知道简单的两半可以用刀切开,很久后她也没问我为什么就要她剩下的那一半,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问我。
兴许是她忘了,兴许是她觉的没什么,小孩的心思简单,小时候的事又总是记不得。就像小时候的夏以昼也没想那么多,永远只顾着吃掉属于自己的那一半,觉得这样就很好。

永远捕捉她寻找我的眼神,永远留意身后的“尾巴”,永远接过她吃剩的半个苹果。
永远做她的哥哥。

 

我会做她一辈子的哥哥。

我本是这么打算的,已经为此努力了一年又一年,在我设想的,属于我们的一百年中,二十五年不够,远远不够。

一百年,1200个月,36524天,876576小时,名为夏以昼的一辈子,她眨眨眼,一句“哥哥”,就都是她的了。

每当我分神于此,便习惯将柠檬含入口中。
感受着酸爽在口舌处发酵,以此为锚点向身体各处蔓延,此时此刻全身上下最强烈的感官不再是心口。
柠檬酸******着味蕾,让腺体疯狂分泌唾液,好像这样就缓解了我的干渴。

 

可她轻松垫脚,取下书架上层日记的动作,让我不能再刻意忽视,那颗种子早已以以流星之势疯长,在黑暗中破土而出的事实。

 

在毕业季、误会我收情书而生闷气,在她戴着我的军帽吻我脸颊的时候,在我们见的每一面,打的每一通视频电话,在陈旧又鲜艳的每个细节里。

我会忍不住想,我对她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吧?
在无数个不经意中汇聚的一点点,有没有让她有一瞬间,也想完全的把我占有?
不只是哥哥。

她纤细的手腕与小时的重重倒影一并重映,只是不再需要哥哥帮忙,只是在她旁边多了一个、表情徒然变得陌生的夏以昼而已。

她有注意到吗?她会注意到吗?

我就要藏不住了。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苗头在被她发现的那一刻,枝叶会控制不住攀附上她的手臂,疯狂引诱她摘下树上的禁果。

不是触碰妹妹够不到的书脊,不是接过她递来的吃不完的苹果,不是收起她洗好的贴身衣物,是无比贪恋、渴求的攀上她的小臂,可以不再隔着指节、轻吻她的眼睫,只敢在梦中寻求她的庇护。

她是水源、是解药、是疯长的唯一理由。

是根系、是因果、是我藏在阁楼里的梦。

在梦中,妹妹早已染上我的颜色。

蛇曾欺骗夏娃,吃了那果子,他们将会像上帝一样,能够知晓善恶。

在梦里,我对她说,
我早已知晓我的罪恶,你能否,也承担一点罪责?

要你垂怜我,求你亲吻我,愿你只有我。

 

陪她回老宅的晚上,狂风呼啸,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啪砸在阁楼天窗上,毫不客气,仿佛是儿时看过的星星一一坠下,又狠又重,碎成了渣,然后顺着窗沿流下,埋进土里,落进见不得光的下水道,捡也捡不起来,被在暗夜里的苹果苗吸了去。

措不及防地,她提起了那时阁楼英雄救美的话题。

天窗在后一秒碎裂了。

我将她护在身下,诡异的风将阁楼的门带上,像小时候那样。我的心浑然被吊起,努力将眼睛埋入阴影,边翻找着工具箱,边关注着她的状态,不自觉地想要带她逃跑。

我本以为她已经忘记了,她却是记得很清晰,甚至差点成为阴影,只是如今不在意了。

“夏以昼,你好倒霉啊。”她带着笑蹲在我旁边,语气带着同情。
是吗?是夏以昼吗?
那个人将你锁在阁楼里,那个人生长出了一颗怪物的心脏,而他发誓自己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你同情的人是我吗?

鬼使神差地,我引诱她询问我当年的真相,询问我的罪责。
我沉浸在不安的情绪里,下一秒她跳着蹲过来的眼神又刺痛了我,张口就让我盯她的眼睛,赶着我负荆请罪,好把“旧仇”记在账上,是一如既往的、被宠坏了的妹妹的样子。

她全然信我,她毫无防备,好像令我在意的真相对她毫不重要。

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我索性抬起头直面她,为了逃避,也为了理清头绪。
“为什么要看你的眼睛,你眼睛里有什么啊?”
躲开我吧。
她眼神忽闪,如预想中的,虹膜里我模糊的身形被眼皮截去半个。
“夏以昼,你干嘛啊……”
“看你啊,小时候不都会盯回来的吗,现在怎么开始躲了。”

你为什么躲?
我心知肚明,这当然与小时候不一样。我很少将这样的一面展露给她,即使做出像这样红线极强的举动,也极少被她发现过。这能让女孩羞涩的戏码不着痕迹,让她露怯更是轻而易举。我不是没有自信。
可如果你能一直看着我就好了。
正因如此,混淆视听的始作俑者还是在她眨眼的那刻默问。
无声的问,无解的答。

她在混乱中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被我捉弄了,又闹着扑了上来。
刚刚那刻诡异的气氛瞬间消散了,距离飘远又拉近,我在心里泄气,也确认了她真的没放心上,笑着向她自首。

炽热的血液不断在心房里迸发,引火上身,我用歉意的笑藏住眼底的情绪。

她没有怪我,她一向心大。

天窗外雷声大作,夜深如谭中死水,我和她又一次待在阁楼,窗外的风景已不似初次,不再是适合说悄悄话的年纪,唯留我心里的喃喃自语。轰隆的雷光时隐时现,划过我的眼睑,无数次把我从恍惚中唤醒。

心口再次熟悉地痉挛,即便已经过了青春期,名为妹妹的生长痛依旧在我身上发作。

妹妹说要当深空猎人,她说夏以昼,我不能总是依靠你。

是了,妹妹早就长大了,不再是被锁在阁楼里、会流眼泪的年纪。早就过了,遇到危险,第一个想到哥哥的时候。

简单的一句话,如同判决书。不是没在惶恐中预想过你说这句话的情形,也曾理智得设想过自己尽善尽美的回答。
然而这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你长大了也独立了,所以就不要哥哥了吗?

她还在辩驳着,而我几乎濒临崩溃,眼底失色,有什么东西惶然塌陷。
她怎么能……不能说不需要我。

永远不可以。

“还嘴硬?”
后话太多,此时此刻我也只能握住她的手挣扎地强调着:你需要我,这永远不会错。

短暂的对峙后,她还是在我的怀中睡去了,我一下又一下抚过她的背,用唇轻贴她的发顶,一字一句说得轻声细语。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把你关起来了。”

哥哥从不对你食言。

 

奶奶、朋友、同学、老师……他们都不是你,他们和你不一样,我们的关系早已溶于血液、刻进了DNA里,比家人更甚,比情人更亲。你牵着我的手叫我做你的哥哥,从此你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我的神经,我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你的痕迹。
失了你,夏以昼就失了灵魂,黏腻的“哥哥”也褪去了颜色。
你不要我,我怎算真正的活过。

她不能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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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阁楼,被炸成片片碎木。
一语成谶。
夏以昼,你真的好倒霉。
倒霉的夏以昼,见都见不了他的妹妹,别提照顾。

我没想过先离开的那个人会是我。
我差点死了。火光中,她的身影变得模糊,差点再也见不到。
你的小小飞鸟,就要离你远去了。
人们说,忘掉一个人的开始,先是声音,再是模样。
我本做好了燃尽成灰的准备,亲吻吊牌的时候我在问自己,如果我真的死了,变成一捧尘土,风会把我吹到你的身边吗?

我明白只有活着,才能回到你身边,才能保护你。

我曾信誓旦旦,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冰凉的、带着棱角的苹果项链,是你,又不是你,我想亲吻真正的你。直到连脖颈上冰凉的温度都失去,曾经藏在心底的、遥不可及的愿望,骤然挣动起来。

我第一次尝到濒死的滋味,比见识任何悲剧都痛苦万分,让我的情绪来的比任何时候都热烈。
记得有次我们拉钩,你笑眯眯地说,一百年,好像一眼都看不到头。
我比谁都更珍视这段诺言,却差点错失了一万次见你的机会,曾经约定的一百年,差点就真到了头。
对不起,原来守约这么难。

曾觉得陪着你不够,如今却遥不可及,悔意在蔓延,我如醍醐灌顶,有些话如果就这么被我带进坟墓里,她永远都无法听见。
如果我们中有一个人一定会死,那那个人只能是我,我活该优柔寡断,但表露心意,不应该有任何犹豫。

劫后余生中,唯一的幸事,就是庆幸自己意识到的不算太晚。

 

活下来后,很难说这些日子我都干了些什么。梦想、生活和你,平凡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耳后的疼痛提醒我的任务,我被迫向前走,没了你的言行做参照,我也不知道曾经的夏以昼还在不在,变了多少,又去了哪里。
但只要是为了保护你,没关系,哪条路都是一样的。

对于那些人而言,让普通人走投无路如此简单,飞鸟的羽翼被折断的轻而易举。
我不能让你落入他们手里。

我不禁问自己,我有什么,我没有什么?
我没有比百年更甚的时间,没有杀不死的命,没有强大的势力,有的只有与你有关的从前的从前,和现在。
从前我什么都不缺,现在我只觉得单薄得残酷无力。
把自由拱手奉上,将仕途和梦想埋葬,从现在开始,把心惊胆颤藏在心底,拼尽全力展现自己的能力,眼泪在大火中被沥干,不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软肋。我的世界只剩我知道你。

时常觉得自己被困在这孤岛上,又觉得心里有你,便不算什么。

只是偶尔站在军舰的踏板上,在耳边呼啸的风声,迎面窜来的气流,实质般刮过我的脸颊,带着我几乎要遗忘的自由的味道,让模糊的记忆时不时复返。
意气风发的优秀飞行员、奶奶的乖孩子、临空市的夏以昼……还有谁的哥哥。这个称呼有多久没听到了?日复一日,如今好像只有天行的夏执舰官。
春夏秋冬变得无异,因为身边没有随季节更迭变换衣色的你,时间几乎静止,因为是你驱动着我鲜活的生命。
芯片剪掉我的神经,却不知你已经深入我的骨髓,刻进我的动作,连我的生命都属于你,他们把一切想的太轻易。
可是麻木的久了,我也会迷茫,一直紧绷的神思如惊弓之鸟,没什么东西能不让我忌惮。我设了密匙,将我最后的所有都锁了起来。

我必须坚持,因为你还在等我,在失去所有对你的感受前,我不会放弃,一切都不会结束。
夜里你如约的来了,被梦魇缠绕,沉迷得深了,就会被剧痛唤醒,理智被拉回,连想你都不能太用力,徒留空荡的房间和停不下的喘息。

意识里我们度过了一生,普通又幸福的老去。我们的红线藏在血管里,是彼此的第二人格,互相撕扯着拥抱在一起,就连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腐烂的苹果核藏在你我的心脏里,我们分开才是违背天命。

难得的美梦,像一场浪漫的偶像剧。
大多数的剧本,你在发现我扭曲的爱恋后投来厌恶的眼神,伸出手指一下一下戳弄我的心脏,质问我恶劣的心思,我节节败退却无法躲闪;又或是拥吻中你流着泪说对不起,说你后悔了,我不是你要的那个夏以昼,情绪反复像跳楼机,我控制不住向后栽去。
梦像漩涡,我越痛苦越深陷其中,又因为有你,无法自拔的沉沦。

 

醒着的每一分每一秒,我拼命追求权力,因为我想要紧紧抓住你。
终于,我能在工作中,暗自寻找你的消息。
你走出来了吗?生活的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我不在,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最近去了哪里,在干什么,认识了什么人、有没有遇到什么难事?
一遍遍的浏览着关于你的文字、你的影像,似乎能补全我们错过的日夜,从这些无声的画面里得到你的回答。
你生活如常,上班、杀流浪体、参加考核、回家,两点一线,偶尔去公园散散步,见见朋友。
有时看见你一个人走夜路,下意识想要拨打你的电话,指尖弹起,又僵硬地放下。

单调的日常,没什么特别的,我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手指点在你小小的脑壳上,低像素将你的脸糊成一坨,像个小苦瓜。
怎么不笑一笑。

我戳戳你的脸,松了嘴角,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扬起的笑意。
挺好,这样就是一大一小,两只苦瓜了。
就是不知道另一只小苦瓜还伤不伤心?大苦瓜走后,有没有经常想他?有没有怨他?如果知道他在做的事情,会不会讨厌他………冒出的问题多到爆炸。

想问的问题堆成了山,不过我也早已习惯不将问题问出口。这是心病,埋得多了,会出问题。

我一直清楚自己的真面目,飞行员不及格的心理测试,被我轻松一笑带过。少年意气,自觉说不出口的爱慕,在心里肆意地承认也是一种浪漫,对自白扭曲的感情乐在其中。因为我在乎的太多,这种小事不值一提。

而现在,失而复得的命,在天行危险丛生的漫漫长夜,无计可施的夏以昼,被教唆着要不择手段攥紧你的所有。梦中你的脸无限放大,像粘腻潮湿的夏季夜晚里,在池底疯长的苔藓,直到一汪水都化为绿色,深得藏不住,我便再也放不开你。

我知道,当你见我,就会知道所有。

 


那一天很快就到了。

小小的阁楼,曾装着她和我。

漩涡一样的大火卷走了无数回忆,也带走了曾经的你我。

终于与你重逢,是在审讯室,不算多好,相比预想中的,也不算太糟糕。
曾以为不知所踪、迷失了的夏以昼,再见到你的那刻有了生气,脚踏实地,又如履薄冰。

我早早就注意到你了,你貌似瘦了一些,除此之外,看着没多大变化……又好像变了很多。照片果然跟真人没法比,还是熟悉的眉眼,毛茸茸的脑袋。
我提醒你有摄像头,无视你见到我骤缩的瞳孔,拿起测谎仪干着我现在最熟悉的工作。
与此同时我满脑子都是你为什么没好好吃饭,为什么冒险独自来天行,还潜伏进我的舰队里。舰队这么多双眼睛,我该如何护好你。

你依旧是那个不让人放心的妹妹。
见到你多好,我想立马抱住你,告诉你我有多么多么想你。

 

关掉测谎仪,我看着你含泪吞声的眼睛,鬼迷心窍一般,情绪的转变比我心中所想更快一步,哥哥温柔的眉眼已经成为肌肉记忆,我安抚地抚过你的头顶。
“别怕,哥哥在。”
保护你,早就是我的本能。久别重逢,明明此时此刻是撕下“好哥哥”面具的最佳时机,我再一次对心中的情绪不管不顾,跨越你我间的陌生感,用熟悉的气息包裹你。

很快,你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我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又或者沉默片刻,转而用哥哥的一面混淆你的视听。
我知晓你是来执行有关芯核的任务,那其中有太多无法让你涉险的红线。我没法告诉你真相,告诉你我的苦衷。

不过还好,此时此刻你把与我的重逢看得比这些机密更重要,我无法抑制住欣喜,带你住进我临空市的家,耍着手段让你选择了我的房间。
从前这只是个供我寄居的住所,你踏入的那一刻,我有了每日早归的盼头。

我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粉饰太平,让你放手去调查以太芯核,监视着你的动向,挡住向你袭来的危险。

哥哥永远为你兜底,无论用何种方式。

 

喂给你的感冒药里,带着一点安眠的作用。

明明是为了保护你。「不想同样的事在你身上发生第二次」,说过这样话的我,却骗了你一次又一次,是不是很坏?
但我们真的只剩彼此了。
手机******被我关掉,在落地窗透进来的航照光下,我缠眷地吻着你的手,脸皮下的筋膜条件反射般抽动,颤抖着溢出的情绪只给你一人看到。
想听你讲述当年选中我的故事,想听你告诉我你有多想我,想听你说,全世界,你最喜欢我。

肆意地抓起你的手摩挲我的眼脸,向你忏悔着我的失责,熟睡的你什么都察觉不到。

人在什么时候会怀念过去呢?
睡吧,像小时候那样,睡一觉,很快就结束了。

我的小小飞鸟,理应在天空中自由地飞高。

 

我很清楚你醒来后的反应。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我的妹妹一向聪明,只是想瞒过我的眼睛,很难。
但这是保护你必要的流程,无论如何我都会去做,我无法不成为那个坏人。

这通太快邀我相约的电话,与我们间微妙的氛围格格不入,甚至搬出了你即将离开的理由,好像是生怕我不来。
就当是你在想我吧,我无视那点异样,而且你的邀请,我又怎么会拒绝。

我们相约的地点,在我曾经工作过的航天署,我走过无数次的落日长廊。
人在什么时候会怀念过去?可能是在靠的越近、越深知自己再也回不去的时候。
可惜,世上少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距离我们2300光年的古老恒星,也即将被我们见证它死亡的余晖。
超新星爆炸的前几秒,我对那几乎到嘴边秘密又噤了声,你什么都没问,只是又为我戴上了苹果项链。
眼神像在说:我知道夏以昼是个胆小鬼。
你愿意给我时间。
久违的冰凉打在我的脖颈,右手紧紧攥住那颗苹果,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弄丢她。
我拥着你,宇宙深处的哀鸣落在我们身上,飘洒的光点像烈日下绚烂的无尽夏。

多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秒。

深夜落在你额头上的吻,祈祷着你记得我曾问过你的话。
“你不会让哥哥为难的,对吧?”
心中那点不安让我再落了锁,为你上了最后一道保险。

只是啊,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那晚过于汹涌的情绪,甚至没让我发现、我曾日夜佩戴着的项链的异样。

霍然出现在封锁区的你,打破了所有的计划。

你膝盖边缘的皮肤撕裂翻卷,露出里面鲜红的肌肉和结晶碎片,血液顺着小腿流下,形成一条触目惊心的红色痕迹,瞬间染红了我的手套。
需要努力压抑的怒火,在发现你见血扭头时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的手覆上你的眼脸,挡住了血肉,也挡住了瞳孔发颤的我。

即使成了这样,你依旧有心思问我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
你能做的,我都替你做过了,你不能的,我也会去做。看出你眼底的执拗,我最后一点伪装的耐心也燃烧殆尽。
不听也没关系,也无非就是,换个地方关着你。

“我是你哥哥,我会保护你。”
时过境迁,珍重的承诺,似乎变成了我的免责声明。
所以,求求你,听话好不好。
不要这样看我……让哥哥少一点负罪感,好不好?

我将你安置在远空舰的特护病房里,工作一结束,便赶着去找你。
“哥哥。”
短短两个字,让眼前闪回了太多,凝固的神识也下意识软了下来。
你紧盯着我,心知肚明地问我那晚感冒药的事。

明明都猜到了,想要我说什么呢?

道歉吗?我骗了你太多太多,现在忏悔,我心中的神明早已不会原谅我了。或是要我心虚从而放你离开?
我在心里无声地笑,我的妹妹从小就是既聪明,又可爱。

下一秒玻璃水杯毫不留情地朝我砸过来,像一滴墨沉入无边无际的大海,涟漪很快被抚平,墨色也消散在水里。
不疼,甚至没有痒意。
你气的快要发抖,数据板上,几条红色的数值直线飙升。
这样你便消气了?
我二十五年畸形的爱恋,暗自监视你的时时刻刻,无数次地占你为己有,这样就气消了?
你真该多砸几下的。
奇怪的惬意层层递进,如果真这样简单,倒也还好。
只要你高兴,那没问题,我甚至可以让人找来不******的玻璃瓶,让你宣泄个尽兴。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是要你休息。

你像记吃不记打的狍子,我前脚刚出门,你就在舰队跟我玩起了*********的游戏。

小时候就总是我来找你。记得有一次我刻意没放水,你输了太多把,叫嚣着调换角色,不服输的样子实在太惹人怜爱。
“怎么都是你找我……哥哥,这次我们换着来。”
我边回忆边调整着袖口,天行舰和你都是我的,这个游戏没有任何难度。
叫你听话你拔腿就跑,叫你休息不出半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想回家吗?”
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这一次,我光明正大在你面前落了锁。
锁舌“咔”的声音回荡在客厅,像锋利的剪刀割断了什么东西。

“你都不知道痛的吗?”带着膝盖上刺眼的红,你仍满脸敌意地与我对峙,昏暗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徒增痛意,被剪掉神经的到底是谁啊?
强抱起你坐到沙发上处理伤口,意有所指地给你讲述没良心的猫的故事。
你当然是生气了,我怎么能拿你与养不熟的流浪猫比,是吧?
留下猫,因为是你抱回来的,我也开始对它的伤负责;猫拖着伤跑后,又是谁“哥哥、哥哥”的叫?
我说我总会找到哄你的办法。
流浪猫只顾着跑,却不知道扯动的伤口在牵动谁的神经,于是我给它系上了铃铛,叮铃铃的声音让它无处遁形。
就像现在,轻而易举用evol控制你的小腿回到我的手掌心,我好像总有办法。
无论抓猫,还是抓你。

身为哥哥,给妹妹系上铃铛,好像确实不公平。
可是属于我的那份,不是在超新星爆炸的那天,你就亲手为我戴上了吗?我现在也不曾摘下。
我们是兄妹,我有的理应你也有,从小到大我又都偏袒你,那是不是该让你全身上下都缠满,一举一动都叮铃铃地响?以这样的理由给你系上铃铛,算不算是一种公平?

与我冷战时伤口裂开不知道疼,我半跪着为你包扎,表情却那么痛苦。
真是养了个小白眼狼。

你说你受够了…………?
我听见自己深又重的吐息。
“没关系,最多三天,一切都会结束。”
哥哥从不食言。

 

三天后,全面解除******的新闻播报如约放出。

“看不见我,你不是应该很开心吗?”几乎是脱口而出,好像一个危险的信号。我随即反应过来,呵出一口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无法压抑情绪,就要承担暴露的痛苦。
在这可能的最后一面,应该好好的收尾才是。

下意识抓住的,是你的手腕,因为我不想用那个身份握你的手。
因为我不想活在你想象的世界里,也不再能。

你甩开我,我就跟上,从小到大惹你生气不就是如此。拿起苹果的手欲盖弥彰,是在安抚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托起你的脸,笑着让你看我,我在你只有我的眼里,找寻你接受我这一面的可能性。

呵,没什么,一时不接受也没关系。
可是你说你不需要我。

 

我们只剩彼此了,你却说你不需要我。
从小护到大的手用来推开我、甩开我,连最后一顿饭都不愿意同我吃。
统共就说了几句,没一句我爱听的,净说些要人死的话。
「哥哥最厉害了」
「夏以昼是大笨蛋」
这样的话怎么就不会说了呢?

多么残忍,你不认夏以昼的保护,只怀念哥哥的温暖。
明明哥哥和夏以昼都是你的。

 

「你不是我要的夏以昼」
刹那间,梦魇仿佛重演,似乎要引向那个令人惊惧的结局。
我早就每个结局都梦过了,我怎能不怕。
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我害怕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最后,而我已经殚财竭力、倾尽所有。

 

我气得发笑,少有地攥住你的手腕,让你被笼罩在我的身下,好像又回到我的保护伞中。
要你被迫直视我,要你再仔细看看,你眼前的人是谁,他到底变没变。

“不需要我?”
“好啊,那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想要回临空,我们就回临空,你想回到从前,我们就把老宅翻修,一起住过去,一座房子不够,那就给你建一座迷宫,我会在里面给你准备最好的一切,把它建成世界上最漂亮的花园,有我陪着,以后他们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你眼中流露出的不可置信刺痛着我,好像我是个骗子、是个******,是这段感情中的背叛者。
就连你也知道我回不去临空,我们也回不去从前。

夏以昼不该是这样,那我该是怎样?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从没变过。
我爱你,如果这份爱深入骨髓,怎么不能从我拥有生命的那一刻算起?
二十五年如一日地爱你,以后的百年亦复如是。
不过是百年,日日如此夜夜如此,和你在一起的那段儿时已经是曾经的奢求,没想到这二十多年更像是我生命中的昙花一现,本以为此刻即是永远。

我努力推动着属于我们的剧情,回头发现,我犹是那只困兽。
在一切的一切开始前,我就是你的哥哥了,你第一次拉住我的手的那一天,我就已经跑不掉了。飞鸟心甘情愿被囚禁在你的手心,连生存的羽翼都长成了你最喜欢的样子,现在你要放开他了吗?

你什么时候能够明白,我们真的只剩下彼此,无论作为兄妹、家人,还是最最亲密的存在。夏以昼在一开始就过界了,在你身为妹妹的世界里,让你误以为哥哥就应该是这样子,应该是夏以昼的样子。

从前我总有办法,我隐藏爱意的秘方,是将爱标上“哥哥”的名号,为你打上“妹妹”的烙印,努力撑开实则为夏以昼的保护伞。
用家人的身份作弊,抄着近路让我们直达亲密关系,我蒙着你的耳朵用眼神说爱你,是我光明正大吻你的方式。
想要藏匿一颗树,最好的方法是种一片密林。从小就浸泡在这样的爱里,你还会觉得这份爱是与众不同的吗?

我们早就是共犯了。

曾几何时我才意识到,原来小时候被锁在阁楼里的是我,一声哥哥,不知道把我关了多久。

可如今我好像没有办法了,连留下你都做不到。
妹妹,求你看看我,那个夏以昼已经在阁楼里被关了不知多少个日夜,快要烂掉了。

那个一直站在你身边的人,好像真的要疯掉了。

 

和你冷战的夜晚温度降至冰点,明日你就要离开,我彻夜未眠。深夜推开门看见你收拾好的行李和沙发上的大衣,几小时前的那点硬气消失的无影无踪,恐惧无边无际地袭来。
头疼脑热地坐在沙发上,盯着你的房门口耳鸣了一阵又一阵,想你如何能原谅我,怕你不原谅我该怎么办。

我最终翻出了我上大学带着的行李,那里有你我的照片,还有很多侥幸躲过大火的回忆。
一件一件看过去,看得我想哭,一张张照片被相框框住,保存的很好,怎么现实却是满目疮痍。我翻到底下,瓷实的盒子里,收着张漂亮的小纸条。

夏以昼专用和好卷。
有效期限:一百年

字写得五彩纷呈,旁边还画着一个呆头呆脑的苹果,蜡笔颗粒感的痕迹清晰得仿佛能看见你一笔一划画下这张纸条的样子,仿佛你把它交给我的事就发生在昨天。

 

“夏以昼和好卷——”
“一百年啊,这么久的特权?”我接过纸条,装作自己的注意力全在上面。
“那当然了!”小小的你,骄傲地大声嚷嚷,稚气的声音又急速转小,“这是为了防止以后某人惹我生气,又不敢来找我,到时候你就用这个好了。”
“你这话的意思是,夏以昼是个胆小鬼?”我笑眯着看着脸颊鼓鼓的你,“那我可要好好珍藏,也尽量不让某人生气。”

 

还是没做到啊。
我轻轻摩挲着上面五颜六色的“夏以昼”,你把特权送给我,我便将它当做宝贝珍藏。这样请求你的原谅,不算犯规,对吧?

我将它放进了你大衣的口袋,等待着兑现。

 


小小的阁楼,已经塞不进你和我。

 

求求你,别丢下我。
徘徊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恍惚中,是你的眼睛,你的声音,你的嘴唇一张一合,喊出我的名字。
我在最温热的季节靠近你,然后,如梦初醒。

数不清隔了多少日子,我来临空出差,再次见到你。

上次分别,也不知道那份纸条兑现了没有。
“这次应该没有舍不得了吧。”你的背影在我的视线中远去、逐渐化为一个光点,当时站在踏板上的我,觉得世界好像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走吧,不要舍不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即便当时多么希望你反驳我。
我在赌,赌你舍不得。

这段不见的日子也曾斟酌着字眼想给你分享些小事,删删减减又变成一句平常不过的问候语。在看着你名字与“对方正在输入中”来回闪变,到不再变化,等得到了回应,我便自觉缄默。

 

帮你推进摇摇欲坠的书柜,给我带来了回到从前的错觉。
本能的欣喜让我没有退开,身子包围着你,试探你能对我接受到何种程度。

你眼光躲闪,我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你的想法,你的情绪就像催化剂,推动着我的一言一行。
无言,我向后退开。

和好卷不是时光机,侥幸兑现,也无法阻止关系的开裂。

刚见面就跟你呛声,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多想,一边不想让你为难,一边不断恶化着情形。你掩遮尴尬、寻找话题的样子,让你随便一句话都变得有别样的意义。
时代列车轰隆隆驶过小小的杂货铺,难逃的是物是人非。
基于习惯地伸手,又突兀地停下。我像无理取闹、又藏不住事的小孩,怕与你对视,就被知道了我所有的不安和悲伤。

 

我开始同你一起整理杂物。
蝉鸣聒噪,混杂着你我小心翼翼的呼吸声,要我总有种错觉,你也心不在焉,是因为神思在我的身上。
是缓和关系的好时机吗?

掉落的玩具飞机滴哩哩地叫,被我先一步捡起,它恰好是我第一次试飞的机型。

“这已经是退役的老机型了,你也从飞行员变成了执舰官。”
如同在说过去这么多年,现在提这些有什么意思。
FY-26没有意思,变了身份的我也没有意思。

沉默一瞬,玩具被我塞进木箱,想要勾起与你的回忆,好像变得很难。
等你借着买汽水的理由逃避归来,我又翻出了一盒怪味豆。
发锈铁盒里的糖豆居然还在保质期内,小时候拿起来又放下无数次,以为被错过的机会忽然又被摆在面前。
你要试,我就同你一起试;你不要,那就由我先来。
“小孩子不都是这样……要么因为好奇而大胆,要么因为害怕未知而不敢尝试。”
这里已经没有小孩子了,这一次,夏以昼不会再错过你。

 

我和你穿过院后的小门,团簇的无尽夏花丛像片片星光,因无人打理变得更加恣意,多少个岁月过去,早已无人倾听,飞扬的花瓣仍在孜孜不倦地诉说着苦夏的故事。
我埋头弄着水管,听见了你同事的邀请。
先前一再的挫败让心思变得执拗,如走进了死胡同,不想让你为难,更不想见到你避讳我的样子。我再次替你做了选择,现在就回天行,还能送你一程,好比直接分开。

“不用了。”你面无表情,让我本就难言的举措更上一层。
心中酸涩更甚,堪比一口气吞吃了一百颗柠檬。我的太阳穴也开始嗡嗡作响。连这样都不行吗?到底为什么,你对我的排斥还会到哪种程度?
我们之间难道就要这样……

“夏以昼,我不走。”
你的话让我错愕地抬头,倏忽间,打消了我所有的胡思乱想。
“我们本来不是就要浇花吗?”
猜错你心思的我理应更加可怜和难堪,我的心情却无法抑制地明媚起来。
你的眉毛蹙起一个弧度,挑起眼皮子瞪着我,倍感无语的表情像在告诉我,刚刚我错的有多么离谱。
好像回到了好久的从前,好像你在用眼睛说:
夏以昼是大笨蛋。

真是……想多错多
是,你说的没错,没什么问题,本该就是这样。
我霍地想,真是这辈子就这样栽你手里了。

 

浇完水,趁你赏花的间隙,我不自觉的按下了快门。
“你在拍它吗?”
……是在说花吗?我逃跑的视线掠过花丛上方你翻飞的衣角。
怎么不算是呢。若有所指地向你讲述对她的想念,讲述无尽夏的柔软和没有你时的梦魇。

言语间与你的目光交汇,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不再那么遥远。

下一秒,店里来了客人。
我看着你背影离去,脚尖抬起,不由得走到我们从前经常玩耍的石墙边。
摩挲着石块上各样的涂鸦,小时候觉得高大宽厚的石墙,现在看也不过如此。
歪嘴笑的苹果、连连看的游戏、牵着手打伞的两个小人……我拿了本有关航空的书,背靠着涂鸦,感受着穿过无尽夏的风,享受久违的安宁。
或许是好久没这样放松过,在摇曳的花海边上,我控制不住地沉沉睡去。

梦里,我坠入无尽的花海之中。
无尽夏若隐若现的、独特的香气,像是雨后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花草芬芳,像是一种“记忆中的味道”,悠远绵长,让我被由内而外地包裹。
下坠的过程中我的身子不断缩小,直到小小的我站在花海里,迷茫地环绕四周。
只是,你在哪里。
这么想的时候,花海的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我挣扎地扒开周遭如城墙般的花丛,边向你靠近,边喊着你的名字。

你一动不动。越靠近你,花香就愈浓烈,花丛也愈厚,它们在我不知不觉中蔓延。我的身子也在逐渐生长,被缠绕在身体各处的枝叶勒出见血的红痕,骨骼间咔吱作响地摩擦,每一个动作都拉扯着筋骨,在泥土里踩出深又重的一步。
我被簇拥地喘不过气,可当离你越来越近,呼吸却得以畅快几分,像是有什么东西拂过我蹙起的眉头、安抚我急促的呼吸。

直到我终于长成了我,离得一步之遥的你,也开始往前走。
“别走。”
我脱口而出,无尽夏的花瓣被我捏碎,原本挺拔的花枝,此刻已经惨不忍睹。深棕色的枝干露出黄白的断口,花瓣零落一地,手心被蓝紫色的汁液浸染,像病态的血。
你停下动作,转过身看着我,似乎在考虑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残破的花瓣在风中纷飞,擦过你的唇瓣,落下妖艳的红。
“不许走!”我使出最后的力气,跨越最后一片无尽夏,一把抓住你的手。蓝紫色的痕迹圈在你我的手腕上,像重重枷锁将我们缠绕。

你的身子也向我倾斜过来,我带着祈求的抖,闭上眼向你靠近。
别走。

“别留我一个人……”

 

“夏以昼?”

 

回过神,花海消散,视线逐渐清晰。
我背靠着斑驳的回忆,面前是让这些片段鲜妍的你。

差点就越界了。
我神志不清的举动几乎吓着你,我颤抖着道歉,如亡羊补牢。
“……刚才你是做噩梦了吗?”你突然揉搓起眼睛,说进了东西。
我立马起了身,听见自己认命般地轻笑,俯身过去,捧着你的脸轻轻吹气,梦里始终看不清的面庞变得如此清晰、如此易碎。
有你在,怎么会是噩梦。
我握住你手的手指聚拢又松开,最后沉默着后退。你却眨眨眼向我俯身,也笑着吹跑了我发间的花瓣,温柔得像要把世间最美好的祝福都送给我。
“听说,无尽夏的香气能让人一夜好梦。”

是吗。若真如听说那样,我刚才怕不是会永远睡去。
只是……我的梦里没有你,天行市也没有无尽夏。

 

那日后,我悉心照料起带回家的那株白色的无尽夏。她低垂的花瓣渐渐舒展,像是从沉睡中苏醒,重新焕发出生机。

看着她,仿若看着你。花长得恣意,却不知道你过得开不开心。

于是我再次来了临空,不是公事、不是偶然。在河的另一边,隔得不远不近,看你在阳光下疏散人群。

你认真工作的样子、耳边熙攘的人声……脸颊吹过轻柔的风,我像在看电影,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一位老婆婆拜托你帮忙找东西,你蹲下身子拨弄着草丛,让我想起以前在森林带你认昆虫的时候。

你怕得要命,即便如此也还是努力地在草缝中寻找,找到后便争分夺秒地喊我。
“快!夏以昼,虫子要跑了……拿远、拿远点!”
我抓到虫子就隔着远远的拿着,喊着嗓子给你介绍。

长大了,也不怕虫了。

“咳咳。”紧绷的肩松弛了许多,我轻咳两声,像从前那样,想给你一个突然出现的惊喜。

谁想到老婆婆三言两语揭了我的短,暴露了我卑劣的行径。说不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心底还是想要你知道,又怕你有负担。
“不要后悔。”
人甚至无法共情年轻时的自己,可能当时的自己也只是做了最稳妥的那个选择而已。

要给你留空间,不能让你感到不舒服。
我挣扎地转过身要走,已经很晚了,要回天行,总是有办法。留在临空,也有数种去处。
“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今天就在我家住一晚吧。”你向我伸出手,挽留我。
心里一直在说不可以,或许是想起了老婆婆的话,我还是没抵挡住诱惑。
你就这样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

 

到了你的家,我自然而然地开始着手准备晚饭。你端来的胡椒飞了我一脸,笑着要拿纸巾帮我擦。
我提醒自己要把握分寸,避开了你的手,接过你手上的纸巾,轻声说让我来。
你知晓我的心意以后,我无法再接受借着哥哥由头的亲密举动,让我像偷腥的老鼠。
我怕你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你看不下我低落的样子,打开了我曾分享过的歌单,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又给我倒了杯你特制的苹果饮料。

你说,你才不会为难呢。
新鲜的苹果、特别的配方,是一直在等着我来吗?你分明就是在等我。

“我的朋友你都知道的。”你这样说着,手机屏幕亮起,出现了一个我陌生的名字。
“这是哪位朋友?我可没听你提过。”

夏以昼,你要给她留空间,不然她会不舒服。

那人的声音继而响起,语态亲昵。
他怎么非得问你,还在饭点给你发信息?自我意识的流浪体?很新奇吗?都没听你跟我提过。

“朋友的信息不及时回,不怕他生气吗?”
“你们很熟悉是吗?”
絮絮叨叨地说出口,又憋着一口气,我就差把介意写在脸上。
你举起手机给我看,我又熄屏放下,不愿去看。我算是什么身份,你没有义务给我看你的消息。

你的语气明明是要笑,表情又酸涩的像哭。

 

深夜,月光透过窗户打进来,我踱着步,心事如影随形。我捕捉到你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看见了烦闷的你,因朦胧的原因而辗转反侧。
你也失眠了,是因为我吗?是在为我们的关系苦恼吗?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答案呼之欲出。

在童年院落的那个夜晚,我们额头相抵,呼吸交错。
我的手抚过你的小臂、肩膀、眼睑,我说,我怎么会不来找你。
我想问你,我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也在同样想念我,对吗?
我苦于没有证据。

而现在,
“你呢?你就没心没肺吗?就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失眠过吗?
“怎么不问我,昨晚是因为谁失眠?”
如忘恩负义的蛇,对着收留我的你步步紧逼。是你要我留下的,是你不让我走,你明明早就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如你所说,我们还要像这样多久?

“不回答刚才的问题,是怕我说的那个人是你吗,还是怕那个人不是你。”

我耐心地将字句编织成陷阱,你紧闭的唇滴水不漏,连看都不看我,想要我找不到一点证据。
你径直打开橱柜,取下小时候对你来说高不可及的餐盘,这比你的沉默更让我冲动,让我无法再维系我们间微妙的边界感。

昨晚逃开的手,被我紧紧握住,“砰”的一声关上橱柜。我紧靠着你,不让你逃避,这个距离,身体的任何反应都无处遁形。

你不肯露出破绽,那我就将我的献给你。
心跳会暴露人们珍视的东西,但如果你问我,我会全盘托出、如实相告。你不问,那我便用身体力行告诉你。
那个秘密是你。
我们之间有谎言和猜疑,无论目的为何,唯独跳动的心脏,我无法欺骗你。我们之间裂缝遍布,隐忍和克制的爱意不能直接表露,当雷光轰鸣,反射出向相的刺眼光芒,是我们相爱的最好证明。

我穷追不舍,拿起早在昨晚就看见了的、放在台面上的便签纸,语调上扬,带动忍不住明媚的心。

45克的苹果果露和你眼底藏不住的乌青,明明这就是你想念我的证据,还嘴硬。

“别着急,你可以慢慢想你的理由。”耐心回笼,反正真正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我也不怕你的苛责,因为夏以昼的理由,早在几十年前的夜晚就想好了。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呢?你知道吗?”

孤独了太久,暗自爱着你的那些日夜,像在浅海,上不去又下不来,狼狈至极,明明轻轻仰头就能够到氧气,可我又唯独贪恋那份窒息感,甘愿听你朦胧的声音。
如今我拿起那颗禁果,如圣经传说中那样邀请你,我不要浮出水面,我要你放弃大口吐息的机会,潜入水中与我共享那微乎其微的生命,要你与我一同沦入海底。氧气从你口中渡给我,从这一刻起我有了姓名,当你我以残缺不全的姿态相拥,我就并非破败不堪。

“美味的东西如果不及时吃掉,是会变坏的。”
看看我吧,看看我,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夏以昼,就要坏掉了。

「给他一个能光明正大吻你的机会,同他一起腐烂,好不好?」

「犹豫的话,就先用眼神吻我吧。」
愿你垂怜我,诱你亲吻我,要你只有我。

 

你如愿咬上了那颗苹果,牙齿破开果肉发出的脆响,与阁楼那夜指尖碰撞的声音回荡,无尽夏开了花、场记板打下,是美梦的结局,是属于我们故事的开始。

还好,我们只剩彼此,不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一遍遍安抚着你的背,轻吻你颤抖的额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你是我的骨中骨,我的肉中肉,如果这是错,也永远有我做你错误中的正确答案。

 


分别的时间来的太快。

你说,那就想办法再回来吧。
踌躇着、向我摊开的手掌,放着你家门的钥匙。

时过境迁,你再一次选择将特权交于我,酸涩又迷人,我的心仍如初次那般悸动。我拿起钥匙,指尖擦过温热的手心,这一刻你的温度也给了我。

“如果以后你后悔这么做的话,我会叫你一辈子的胆小鬼。”

你说的没错,想见你,根本不用什么借口。见喜欢的人,要说出来,要诚实,要行动,要查找能见你的最早一趟的车票。
在狐狸与玫瑰的寓言中,狐狸对小王子说,“正是你为玫瑰所花的时间才让玫瑰如此重要。让那朵玫瑰成为独一无二的玫瑰。
永远要为你驯养的东西负责 ,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
曾也心甘情愿觉得我们终将分别,将”驯养”的过程看得弥足珍贵。
原来你也比我想象中的,更爱我一点。

回头无数次,还好,这一次,你也在笑着看我。

 

“夏以昼可不是什么越喜欢就会越克制的人,喜欢的食物第一个吃完,喜欢的玩具即便是用跑的也要在商店关门前买到。”

终于,我爱的女孩,愿意给我机会,牵起她的手。

小小的阁楼,变得郁郁葱葱,树影摇曳,繁茂的枝芽上,是红艳的苹果。

约好了的,剩下来的百年,要和你一起度过。

Notes:

从文章中一开始的“她”,到后面渐渐藏不住的“你”,越来越多,是夏以昼逐渐显露的心思,愈加汹涌的感情。
夏以昼的故事看得我太苦,无法替他承受也无法问他痛不痛,于是提笔写他的视角,把他所经历的粗糙浏览一遍,或许就是在和他一同承担了。
根据《圣经》的描述,夏娃是上帝从亚当身上取下一根肋骨创造的女人,因此亚当称她为“我的骨中骨,我的肉中肉”。
写的时候一直在听容祖儿的《没关系》,推荐大家听,开头的弦声一点一顿,像一帧帧哥妹童年的美好回忆,像哥哥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不知道如何走,只能在水泊上踩着石头一跳一跳,小心翼翼。
歌词贴贴的,及时雨、偶像剧、青苹果、海棠花,哥哥的主语永远是你,夏日的眼底藏着忧郁。

******很够感觉,Baby just take it easy像妹妹在感情中抚慰负罪的哥哥,也像哥哥边引诱妹妹接吻,边安慰自己。放轻松、想简单一点,我们这样真的没关系,经历了那么多苦痛也没关系,因为如今和你在一起。小心和犹豫的背后永远是哥哥的柔情和爱意,这段感情汹涌如潮水,最后的坦白自然也如流水般顺畅,根本不存在隐瞒的选项。

豪庭得流泪

以及另一首《在意识里过一生》,旋律像哥哥梦境中的生长痛,副歌很震撼,b站有个太太的手书意识流绝了,搜索“分开是违背天命的”就能找到。

小时候,阁楼……这个灵感来自《乡愁》,真的是很美的诗,因为是写给祖国的,改编不合适,就提一嘴。

无尽夏我也没闻过,问的deepseek,她是这么说的:

虽然绣球花通常不以强烈的香气著称,但无尽夏的香气却有一种独特的、淡淡的清新感,仿佛夏日微风中的一缕清凉。
它的香气并不浓烈,而是若隐若现,像是雨后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花草芬芳,给人一种宁静、舒适的感觉。这种香气仿佛能让人联想到夏日午后的花园,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花瓣上,微风轻拂,带来一丝丝清凉与惬意。
如果用语言来形容无尽夏的香气,它更像是一种“记忆中的味道”,淡淡的、悠长的,带着夏日的温暖与宁静,仿佛能让人瞬间回到某个美好的夏日时光。

描述的很美,就抄了写进文里,希望以后有机会能闻到。

叠纸好狗,主线各种细节很诡异,主控的反应也太单薄,时间线乱的要死,……个人见解:关键节点在「限定余味」,妹的回避太明显了,到后面兄妹互通心意,妹妹给哥钥匙,代表哥哥重新获取了她的特权和信任。

所以「清醒梦」应该在这张卡后面,尽管互通心意,哥哥依旧什么都瞒着妹妹,妹妹才说芯片是最后的间隙,扭曲将哥哥囚禁了三天,又爱又恨,又推又咬的,所以按时间线我并没有写清醒梦这张卡。(有点可惜哈,巴掌印和牙印好爽,不过说不定我分析错了( ‘-ωก̀ ),每看一次卡就变一次想法,以及暗潮边缘这张我实在搞不明白遂不写了,靠)

好在哥的感情线明晰,阴湿男鬼经典永流传~我写的很爽,也希望这篇文能对你的口味,以此篇,了表夏以昼的心意。

最后,感谢你看到这,看完要记得和夏以昼的约定哦,要喜欢他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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