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单相思12

　　说要谈谈，佐佐木的周末有课，再有时间坐下来已经是下个周末，路边大树的叶子开始发黄，台风最后一次将温度抬高后，空气开始转凉，和他们刚相识的时候接近了。

　　可惜情况完全不同，上一次叶子泛黄时故事才要开始，现在好像只有接近无法逆转的尾声的颓败。

　　佐佐木点了一杯可可，非常甜腻，员工的手艺也不到家，口感像没冲开的粉末，但也有可能是喝的人的原因，她喝了两口，将杯子往桌子中间推了推，没再喝了。

　　木兔的心不在焉难以遮掩，他们随意地聊了会最近忙碌的生活，一个围绕着排球，一个围绕着学习，总之像生搬硬凑，不搭边。佐佐木等他的那杯饮品也端上来，抬手搅被她放弃的可可，可能不知道怎么开始话题，她道：“我不怎么喜欢喝太甜的东西。”

　　“是这样吗？”木兔放下杯子，不知是不是在应付她，明明她在他的面前点过很多次很苦的茶，木兔却像完全不知道。

　　她垂下眼，说：“是啊，不喜欢的东西就是很难喜欢上。”

　　木兔认同地点了点头，佐佐木停顿几秒，换了个坐姿，调整状态，她把小汤匙放下了，一半的汤匙沾上她搅乱的可可，有些泡沫，她盯着几乎不会消散的泡沫，开口：“你呢？”

　　“我？”

　　“恩，你——”佐佐木做了一个深呼吸，“最开始提出要和你交往的时候，你并不是喜欢我，现在呢？

　　“有没有一点喜欢？”

　　她大概是露出了有点难看的笑，让木兔的动作也停下了，事到如今她依旧为自己留余地，用了相当狡猾的问法，她没有问木兔是否“不喜欢”自己，答案只有“不喜欢”和“喜欢”，而显而易见，如果二者只能选其一，木兔一定会选前者；那么问“有没有一点喜欢”，答案则会有“完全没有”、“有一点”以及“很多”，木兔是个好人，好得过头了，多出的部分就成了伤害，他不会让对方伤心，又不想欺骗自己，所以他会选择说实话，他会说：“有。”

　　“喜欢哪里呢？还是喜欢我的头发和眼睛？”

　　“恩，”木兔点头，又摇头，一种拧巴的感觉堵塞在心头，像一个又一个的死结相扣，他的确很喜欢佐佐木的头发和眼睛，但现在不喜欢了，却不是讨厌，他只是突然间迫切地想将相似的两人分开，好让他能坦荡地看着佐佐木，而不去想赤苇，“我也不知道。”他最后说。

　　他和佐佐木相处得很舒适，可具体要说喜欢哪里，也说不上来。

　　“你知道吗……光太郎，你最近总是在走神——你自己有注意到吗？”佐佐木看着他，像正在透题的老师，“你在想别的事，”她断言道，“还是别的人？”

　　赤苇的脸和声音不合时宜地闯入了他的脑海，直到那张脸出现在他的脑海前，他的心跳都保持平稳的速度，当那张表情很少的脸出现后，他便收紧手指，心跳加重，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未知病毒感染了，并且无药可救。

　　佐佐木不说话，也不再提醒他，过了会，桌上的饮品全都慢慢变凉，佐佐木似乎不想再等了，她已经等得太久，让步太多了，她打断了发呆的木兔，说：“你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如果有的话，要不要我们就此打住呢。她微微张嘴，后半句话在舌尖预备，和可可的味道混在一起，在口中翻搅着，变成了她习惯的苦涩味道。

　　木兔在思考，他习惯性地歪脑袋。

　　说实话，他并不能给“喜欢”下一个定义，他需要一些足以证明“喜欢”这种心情的证据，否则要怎么判断什么是喜欢呢？

　　“算了，”佐佐木端起凉掉的可可，她的确不够大方，站在她的角度，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大方，她喝了两口，敲亮了手机屏幕，对还在琢磨的木兔说，“你再想想吧。”

　　她说完，叫服务员来帮忙结账，木兔有些困惑，佐佐木已然不会再为他不转弯的头脑而气愤，她只是感到一阵被抽空的无力，并且想要结束这段令她疲乏的无厘头闹剧。

　　有些潦草，想来还是会有遗憾，但她很忙，她要忙着学习、备考，她要忙着制定未来的计划，她不会再有更多的心思来处理令她身心俱疲的恋爱了。她想放弃了。

　　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却什么都被看清的夜晚之后。

　　很潦草，很伤心，现在也还在后悔，想必分开后还会后悔，不过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们走到了车站，佐佐木还是去牵了木兔的手，抬头问：“今天可以送我回家吗？”

　　木兔说可以。

　　因为他其实……并不在乎这点时间。

　　他们上了电车，佐佐木坐在木兔的身边，两人牵着手，木兔的手一直很热，夏天的时候牵得久了，两人的手心里会溢出汗水，到了冬天就刚刚好，很温暖，有点遗憾的是可能不再属于她了。

　　一路上只有到站时报站的声音，两人没有交流，木兔今天也没有分享他的那些趣事，车辆平稳地前行，如佐佐木的心情一样平静，下一站就是她该下车的地方，他们起身，随着人群一起下了车，后面有人比较急，撞到佐佐木的肩膀，木兔将她拉近一些，佐佐木向他道谢，接着他们出了站，人群没那么拥挤了，才放慢了走路的速度。

　　他们一直很像电车出入站的人群，无意间牵了手，只要放开就会马上被冲散。

　　走出站五十米，佐佐木停下来，木兔也跟着停下来看她，天已经黑了，街边小店的灯照亮他们的侧脸，佐佐木松开了手。

　　“可以了。”她说，改变了让木兔送她到家的主意，给木兔布置了新的任务，“光太郎，你好好想想吧。”

　　木兔问：“想什么？”

　　“想想你有没有喜欢我，还是在喜欢……谁，”她顿了顿，朝木兔笑了笑，“然后你再告诉我，”她抿起嘴唇，又分开唇瓣，再闭上，如此重复好几次，用发颤的声音说，“你再告诉我——

　　“要不要和我分手。”

　　那天晚上，木兔没准时睡着。

　　佐佐木和他说完话，立刻与他挥手，说“byebye”，匆匆走了。之后——不知怎的——那声告别就一直在他的脑中回响，好像在一个贴满瓷砖、装有玻璃门的浴室里重复播放，木兔只有沉浸水中，或者打开花洒才能将那道短暂的告别隔开。

　　很多感觉他无法形容，比如喜欢，比如他之于佐佐木，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要表达清楚很难，佐佐木问他是否喜欢过她，答案是肯定的，和佐佐木交往的日子他很满足，他记得佐佐木的笑，也记得佐佐木左右晃的马尾，还有被太阳照射到时变成金色的发丝，佐佐木带来的一切都很美好，木兔还在想他们要分手的原因。

　　是不是说他没有表述清楚他的喜欢？还是他的喜欢和佐佐木的喜欢不一样？

　　可能还是他做得不够好，所以佐佐木不打算和他交往了。

　　有点像放弃他了，有否定的意思，所以木兔不喜欢。

　　他翻了个身，没一会，又翻回来，左思右想，揉乱了头发，照佐佐木说的去想，也没有得到结果。

　　他带着不解进入了梦里，坐在长筒状的灯下，左边是佐佐木，佐佐木问他：“你喜欢我吗？”

　　不等木兔答，佐佐木又问：“那你喜欢他吗？”

　　她的手指一抬，木兔顺着她指的的方向望过去，赤苇端正地坐在他的对面，没有吭声，嘴唇是湿润的，只是无声地看着他。

　　木兔惊醒了。

　　他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大汗淋漓，掀开被子坐起来，大口喘气。

　　外面天已经亮了，闹钟还没响，比他预定的时间早了十几分钟，他搓了把脸，将被子全都掀到一边准备下床，接着他的动作一僵，感到太阳穴突突狂跳，他低下头，稍稍扯开裤子边缘，随后即刻放了手。

　　完了。

　　他不仅梦到和赤苇接吻，他甚至因为单纯地梦到赤苇京治——男性后辈，而产生了生理反应。

　　他并没有真的吻过赤苇，但就连梦到佐佐木也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他翻身下床，忙乱地冲澡，洗到一半时闹钟响了，他又用湿滑的手去关闹钟，水渍留在屏幕上，他的手指打滑，按了好几次才把听得心焦的闹钟关闭。

　　他想，今天为什么不是周末呢。

　　周末的话，他就不用去见赤苇了。

　　早晨晨练，木兔异常的安静，他的安静和时不时乱瞄的小动作显得诡异且高调，白福让赤苇去过问情况，木兔反应却异常激烈，躲到木叶身后，警惕地盯着赤苇。

　　“我做什么了吗？木兔前辈。”赤苇似乎有点无奈，他主动退了一步，“请不要躲开。”

　　“都怪赤苇啦。”木兔不明不白道，摆手让赤苇再退一些。

　　后者听完，没有动，木叶用手肘向后拐，撞了撞木兔，叫他别太过分了，木兔对木叶挤眉弄眼，赤苇便抬起脚，边走边说：“我不靠近你，木兔前辈请好好练习，不要添麻烦。”

　　“谁添麻烦。”木兔小声嘀咕。

　　赤苇依他的话走了，木兔又隔着其他人偷看，羡慕起一年级生来，因为是他自己把二传拱手让人的，怪他自己，但他不能说。

　　等到了晨练结束，他又像忘了早上的事情，溜到赤苇身边，确认：“下午一起打球哦？”

　　“知道了。”赤苇收拾好东西，越过他，没跟他多计较，好脾气地应了。

　　课间木兔和佐佐木在走廊打了个照面，这次更没有话要讲，木兔听到佐佐木身边的同学说他们不像情侣，佐佐木没有否认，顺着对方的话讲是不太像，木兔也没回去反驳，他们可是在分手边缘。

　　也许直到真正分手，他们都只会有这么一点交流，和分手其实没有很大的差别。

　　傍晚，他顶着心虚和赤苇留了下来，练习到了末尾，木兔不再给赤苇递球了，站在网边放松，两人没讲话，木兔小口喝水，间或看几眼赤苇汗湿的头发，猛地喝了一大口水，他眼神飘忽，突然找了个很烂的话题：“昨天优子问我喜不喜欢她。”

　　像是没想到木兔又提起恋爱的事，赤苇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说到底，怎么样才算‘喜欢’啊？”他提出自己的困扰，仿佛真的无计可施了，只能求助于最靠谱的智囊。

　　然而智囊也有无法解决的问题，赤苇问他：“还打吗？”

　　“啊？不打了。”木兔盖上水杯的盖子。

　　赤苇便开始收东西，他弯下腰，捡起球，没看木兔，说：“不知道。”

　　不知道木兔的喜欢是什么样的，他又没有得到过。

　　木兔开始给“喜欢”找论据，他在搜索引擎上去搜索关于这种感觉的不同定义，网络上众说纷坛，排行前几的答案都很模糊，说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会感到悸动，太笼统了，根本无法用来证明；他又往下看，说喜欢是一种感性行为，再后面写得更加学术，不够直白，太多了，也太晦涩，很难看懂；还有说喜欢是包括崇拜、敬佩、依赖，更不靠谱的，说喜欢就是讨厌。

　　木兔抓了把头发，翻过几页，关键词和他输入的有了比较大的偏差，从“什么是喜欢”到“喜欢一个人的行为”，写得相当诗意的被他划过了，写得平白的倒是被仔细阅读。

1. 　　偷看他
2. 　　心跳加速
3. 　　在意他的评价
4. 　　一直在想他
5. 　　想到他就会满足

　　……

　　木兔不再往下看了，他关掉了页面。

　　他意识到也许和行为并没有关系。

　　而是如果他想要找一个人来判断自己是否喜欢对方，自己的行为是否和所谓的“喜欢对方的行为”相符，那个人不会是其他人，不会是佐佐木——

　　只会是赤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