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酒

落日橘红的光从远山的麓底辐射而至,赤苇抬头时,正看到电线上一排刚退走的灰鸽像浪沫一样又卷了回来。天晚了,圣护院八桥的一家点心店门口却依然排着长队,大多都是穿着制服的女高中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流行的电视剧。赤苇提着刚给大家买的抹茶大福有些费力地从人群中钻出来,身高在一众女孩子间显得格格不入。他扶正被挤歪的眼镜,看了一眼腕表,显示是七点十二分。

聚餐地点在枭谷附近的一家烤肉店,并不远。从这里步行到烤肉店大概需要十五分钟,应该可以在七点半的约定时间之前赶到。

高中时期部活结束后,大多数时候他都会被木兔拉过来陪他加练,一直磨到天色黯淡才能回家吃饭。但偶尔木兔也会出现提前饿肚子的情况,尽管大多数都发生在午休时两人一起在天台吃饭——木兔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后照例继续吃赤苇的,结果发现赤苇的便当盒里是芥末拌油菜花等蔬菜,便只好索然无味地放弃抢食——这种时候。

于是晚上的加训便会幸运地提早结束。两人在回家的路上顺道到便利店买金枪鱼饭团和关东煮边走边吃;或者是路过这家甜品店,买两个大福填肚子。木兔曾说过这家的抹茶大福不甜。无疑“不甜”是木兔对一种甜品最大的褒奖,就如同木兔夸赞海鲜乌冬面时的奇怪形容——“好吃诶!像泡面一样!”

赤苇到的时候木兔还没来。木叶露出不解的神色:“木兔那家伙居然没和赤苇一起来吗?”赤苇愣了一下,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白福提前接过了话头:“可真是大忙人呢!排球明星!”她嚷嚷着肚子好饿。

“你们在说什么啊!”熟悉的大嗓门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木兔一路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棒球外套没有系扣子,被奔跑的动作甩掉了一半,香肩半露的,令人不忍卒看。“赤苇居然也已经到了吗!原来我是最后一个!”

对于“居然”这个词赤苇表示出极大程度的不解:“木兔前辈为什么认为我也会迟到呢?”“那是因为高中每次比赛后赤苇都会被你拉走,所以才会在聚餐的时候一起迟到啊笨蛋!”木叶简直恨不得指指点点地戳木兔的脑门。木兔满不在乎地揽过赤苇的肩膀和大家一起走进店内落座,偏过头露出明晃晃的笑靥:“虽然只有一个月没见到赤苇,但总觉得过了好久呢!前几天在*********************上看到一个俗语,叫什么来着……‘一日三秋’,是这样说的吧!”

“木兔前辈应该用‘一日千秋’更好一些,因为‘一日三秋’是用在……”赤苇停顿了一瞬,私心地把后半句“是用在恋人身上”的解释硬生生咽了回去,改口道,“是这样说的,木兔前辈。”一种隐秘的窃喜似是不旺却也不灭的小火苗在他的心头缓慢地煎着,让与木兔一个月未见的思念都泛出些许烘暖的意味。

“听到赤苇打电话说这个月工作太忙,没有时间来大阪给我送饭的时候,我感觉黑狼食堂的供应餐味道更坏了!不过幸好还有烤肉吃,嘿嘿嘿!”木兔理所当然地和赤苇挤在一起坐着。他脱掉外套,赤苇自然而然地顺手接过来帮他搭在椅背上。

木叶见状撇嘴,开玩笑地说:“你总是让赤苇帮你做这些事,那你以后的老婆见了不会吃醋吗?”赤苇闻言僵了一下,便看到大家哄笑起来,表情揶揄。雀田将手肘支在桌面上捧住自己的脸,眼里露出憧憬的神色,对木兔说:“话说你上周在媒体采访那里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打算在年末表白吗?”“什么采访?”赤苇堪称失礼地打断了刚想回答的木兔。话音落下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做法不妥,又迅速对木兔说了一声“抱歉”。

这个月工作量意外的大,赤苇每天加完班回家后就已经筋疲力尽了,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再去关注社交媒体上的花边新闻。然而也正是这短短的一个月,他所错过的东西便已经让他有种无力弥补的直觉了。“赤苇最近太忙啦,没有看到也是正常的。”木兔好心地替赤苇向大家解释。赤苇几乎是有些慌乱地附和了几声,在烤肉被端上来摆上烤盘、众人的注意力都暂时被美食所吸引之后,他便开始低头悄悄在手机上翻找相关的视频。

他的余光注意着木兔的动静,暗暗祈祷自己的动作不要被木兔发现。视频也不敢放出声音,他开了二倍速快速地扫了一遍,内容大概就是木兔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有年末表白的打算,“如果成功了的话说不定明年就会结婚哦!”木兔笑容甜蜜,表情里溢满了对暗恋之人与对幸福的憧憬,几乎要从屏幕里逸散出来。赤苇猛地关上页面,心脏陡然跌进了杂草丛生的荒芜谷底。

“赤苇在看什么啊?烤肉已经可以吃了哦。”木兔探头探脑地想看赤苇的手机。赤苇连忙把手机关上放进包里,摇头撒谎道:“没什么,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而已。”然后勉强扯出一个掩饰的笑容。这层伪装的外皮覆盖住他的口鼻,让他感觉到一股灭顶的窒息。

刚才的话题还是没有被揭过。第一盘的烤肉分光以后,在第二盘炙烤的间隙,木叶朝木兔促狭地眨眨眼,说:“那个女孩子是谁啊?想不到你这家伙这次竟然能沉得住气保密!我们也就罢了,连赤苇都不打算透露吗?”“诶?”木兔咽下嘴里的烤肉舔了一圈嘴唇,想了想,说,“也是这个月才刚刚想明白的啦。既然要保密的话,那赤苇当然也不例外。”他的眼神亮起来,“反正顺利的话,到时候会给大家一个大惊喜!”

这个月才刚刚想明白的?赤苇一直没有抬头,像是把自己密封进了一个不透风的果壳里,与笑闹的众人隔离出一条泾渭分明的鸿沟。从听到消息伊始,他就始终没有参与过大家的对话,只在几位前辈问到自己的时候才简略地回答两句,便缄默不言了。

他苦涩地想道,原来我自以为的和木兔前辈比别人更加亲密的关系,到头来居然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吗?那我这两年来每个月去的两次大阪,那些悉心查阅营养学资料烹饪出来的便当,在木兔前辈眼里一定都是不想接受却又不得拒绝的笑料吧。仅仅是一个月未见,木兔前辈就遇到了喜欢的女生,那是不是也说明了以前我的存在对木兔前辈的生活造成不可饶恕的困扰了呢?

他仰头又喝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一滴不剩。清酒入口微微辛辣,赤苇并不喜欢这个味道,但冰凉的酒液还是如同游曳的细蛇不容抗拒地滑进了嗓子。

我——赤苇感觉胃酸上涌,腐蚀得喉管都产生了灼烧般的刺痛——我曾以为自己是“例外”的那个,真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思绪跌入怪圈,拖着他往下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魆黑泥沼。酒精也蒸发进大脑,连带着赤苇的视野都开始模糊地泛起白影。

气氛太过热闹,一时竟无人发觉赤苇不同寻常的沉默。不过他从高中入学开始,留给大家的印象也不是吵闹外向的性格,只会在吐槽木兔的笨蛋发言时话才多上那么两句。但而今木兔在球队里磋磨久了,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幼稚,于是众人便心照不宣地默认是赤苇缺少了发挥机会才会格外寡言。

赤苇仍旧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玻璃杯里的酒喝完了就再倒一杯,酒瓶里的酒倒完了就再开一瓶。烤肉店的鼎沸人声逐渐淡成如同电影中主角身后的微渺嘈杂一般难以听清,像是耳朵被罩了一层的隔音海绵,只余下朦胧的杂音。

我喝醉了。赤苇想。

下一瞬,他继续倒酒的手被按住了。赤苇挣扎了一下,对方纹丝不动。他顿时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委屈的情绪,再次用力抽了一下,这次终于将手抽了出来,然而动作太大将酒杯打翻了,清亮的酒液泼到赤苇衬衫的胸口处,把布料泅得透明,透出肤色和肌肉的曲线。

“赤苇,你喝醉了!不要再喝了!”是的,我喝醉了。赤苇在心里说了一遍,点头,又摇头,没出声。半晌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未回答,又道:“没有,木兔前辈。”他努力睁大眼睛,力图证明自己的清醒。木兔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想给他擦,但还没有接触到赤苇的身体就被赤苇拦住了。赤苇接过纸巾,自己随便在衬衫上按压揉搓了几下。纸巾湿透后破掉了,沾得衣服上满是白色的纸絮,像是心事里的一地鸡毛,越擦拭便越满目狼藉与疮痍。

“哎呀!”木兔苦恼地用手帮他掸了掸,但纸屑还是顽固地沾在上面。于是木兔只好歉意地将目光转向大家:“我可能需要把赤苇送回去。”“去吧!”猿杙说,“赤苇今天看上去心情确实有些低落呢。”然而赤苇已经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了。他感到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大脑失去了对躯体的控制权,开始往一边歪倒过去。意识朦胧间好像被人半抱在了怀里,赤苇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勉力发出微弱的声音:“甜点……”

“什么?”赤苇听到一声疑问贴近耳朵,熟悉得仿若在梦中耳鬓厮磨过千百次的呼唤,带着对方呼出的温热气流扑进赤苇的耳廓。他痒得微微瑟缩了一下,模糊地说:“甜点……桌子上……木兔前辈还没尝……抹茶大福……”尾音几乎已经吞咽进了嗓子里,变成了一个含糊的哼声。

木兔没有听清,见他醉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也就没再询问。赤苇的身高比他稍矮一些,因而架着赤苇走路的时候他总觉得赤苇会很吃力,于是他干脆直接把赤苇抱了起来。

他就近找到一家酒店安置赤苇。长时间抱着一个体重七十公斤的男人,即便是木兔也感到手臂酸痛了。他进门后赶紧小心地把赤苇放在床上,赤苇像是被突然变换的姿势弄醒了似的,闭着眼含混道:“渴。”木兔这次听清了,连忙从桌子上拿了一瓶水拧开。他一条腿半跪在床上,另一条腿支在地上维持平衡,托着赤苇上半身将他扶起来,又把他碍事的眼镜摘下来放在旁边,瓶口对准赤苇的嘴唇想喂给他喝。

姿势还是太别扭,怎么都喂不进去,一半的水又洒到了赤苇的衬衫上,将原本的水渍扩展得更大。木兔焦头烂额,实在没办法,只好在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自己喝了一口,再嘴对嘴地喂进赤苇的嘴里。赤苇急切地咽下,喉结滚动。木兔见这个方法可行,便又喂了他几口,尝到了赤苇口腔中残留的清酒味道。赤苇的嘴唇柔软而湿润,宛若晨光熹微之时悬挂着露珠的娇嫩花瓣。

赤苇迷蒙中用手指抓住了木兔的衣服。“想要……”他半阖着眼,墨绿色的瞳仁被遮掩了一半,像是马上要睡着,沉入无尽的梦境之中了。说话的时候他嘴里含着的饮用水还没咽下,一张嘴,纯净水便混合着透明的津液从嘴角流了下来。木兔的左手尚还维持着托着赤苇的脸的姿势,因此水液便悉数淌到了木兔的手上,在他手心里汇聚成晶莹的小小一滩。

木兔没有管手上黏糊糊的液体,金黄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赤苇的脸,说:“赤苇想要什么?”他的瞳仁总是亮晶晶的,平日里眼神中仿佛灌注了清晨的光线,显出不谙世事的天真。此刻蹙着眉,视线凝聚,上眼睑微微压下来,猛禽类的本质方才剥去了糖果般的甜蜜外衣,威压感与侵略性纤毫毕现。

为了能使赤苇顺畅地呼吸,喂水前木兔就将赤苇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解开了。此刻赤苇领口敞着,从木兔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泛红的脖颈。大片的红晕仿佛疯长的枝蔓延伸到了胸膛,一直隐没在了衬衫遮蔽严实的地方。赤苇轻轻喘了一口气,语速很慢地含混道:“想和木兔前辈******。”像是大脑被酒精蒸得停止运作了,赤苇的每一个字都说得仿佛梦中呓语,轻飘飘却又如雷霆万钧,轰然砸在木兔的耳膜上。

“什、什么******?”木兔闻言直接卡了壳,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随即赤苇低头,自顾自地开始亲吻木兔的手腕。木兔手一抖,掌心的液体顺着手臂一路流到手肘,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面上。赤苇用嘴唇磨蹭木兔手腕内侧的皮肤,一边沿着木兔结实的手臂肌肉落下密密麻麻的细碎亲吻,一边含糊地重复着:“想要……想要******。”接着他直起身子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一粒、两粒、三粒,一直到全部解开,露出里面泛红的身体。

木兔被赤苇的样子******得有点晕晕乎乎,大脑几乎宕机,就这么被赤苇掣肘,呆呆地看着他的所作所为阻拦不得。赤苇因为长久地坐着办公,原本打排球练成的腹肌已经不是很明显了,只剩下几道轮廓的印子。显然他的生活习惯因为工作繁忙的原因变得十分糟糕,也许忙起来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身体肉眼可见地清减了许多,腰在与木兔的对比之下也显得分外纤细。虽然他也是超过一米八的高个子,但木兔还是感觉自己此前可能并不需要用两只手,一只就可以把赤苇抱起来。

想到这里,木兔本就狂跳的心脏更是震如雷鸣。他不由地咽了一口口水。

赤苇醉得厉害,无法勃起,但肢体的本能反应还在,木兔吻他的时候他会张嘴伸舌头迎合,木兔压下来的时候他也会主动张开腿紧紧夹住木兔的腰。木兔的妥协根本没有经过太多的纠结与挣扎,他的理智在赤苇堪称******的模样之下溃不成军。

他三两下就把赤苇的衣服除尽了,用酒店自备的润滑液给赤苇扩张。赤苇喝醉了以后简直变了一个人,主动到几乎让木兔感到一种类似于吃味的恼怒。赤苇抱着自己的大腿毫无顾忌地袒露出私密之处,一副任君采撷、全盘奉献的姿态,神情渴求得近乎如同献祭。在木兔进入的时候,他甚至挺起腰部向上去够木兔的******,腿上也在施力把木兔往下压,一口气把木兔吞吃到底。

木兔发出一声难耐的粗喘,一面挺动一面俯身吮吸赤苇的******。赤苇承受不住般地挺起胸,柔软的黑发在枕头上蹭得蓬乱。******很快挺立起来,变作硬硬的一颗,赤苇却像是等不及一般自顾自地伸手去揉捏没有被照顾到的另一边。他的******被******得勉强半勃,贴在小腹,随着赤苇的不断扭动在木兔的腹肌上来回磨蹭,腺液在两人的皮肤上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水痕。

赤苇哑着嗓子******。木兔用力往前顶撞了一下,逼出赤苇一声微弱沙哑的哭腔。他断断续续地喊“木兔前辈”,而木兔则每一声都答应着,身下的动作却越来越凶猛。肉体拍打的声音不绝于耳,将室内的温度持续加热,又氤氲成暧昧的水汽从赤苇的眼角滑落下来,浸湿了枕头。润滑剂被挤压成了白色的泡沫糊在木兔的毛发上,又被下一次的沉重挺入重新拍进赤苇的身体里。

赤苇并没有******,但******了。木兔是从他的反应推断出来的。赤苇的大腿在抽搐,小腹也一抽一抽的,仿佛即将窒息,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模糊不清的******。透明的液体一股一股地从他的性器顶端流出来,像坏掉的水龙头。

木兔热烈地吻他,从嘴唇到脖颈,再到胸膛,吮出紫红色的吻痕作为标记,力道之大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将赤苇的每一寸肌肤都融入进自己的骨血里。赤苇看上去像是要虚脱了,木兔也觉得自己快要到了,就把******抽了出来,摘下安全套丢进垃圾桶,移到赤苇头部上方快速地大力撸动了几下。

赤苇的眼睛仍旧蒙着一层朦胧的水雾,深绿色的瞳仁被遮掩其后,如雾里看花。他太阳穴两侧的生理性泪水在皮肤上留下的痕迹还未干透,身体往上缩了缩,费力地用手肘将上半身微微撑起来一点,然后神色痴迷地张嘴伸出舌头,等待着木兔将******射到他的舌面上。

木兔感觉自己的大脑都要被赤苇******得冒烟了。赤苇把木兔射到他嘴里的液体都咽了下去。木兔想俯身吻他,他却扶住木兔的大腿爬起身,一手握住他射过之后还没有完全疲软的******,用舌尖绕着慢慢地舔了一圈,把上面残余的液体都舔舐干净了。接着仰起脸,对木兔绽开一个浅淡的笑,乖巧得如同讨赏的孩子。

赤苇的长相很柔和,连眉眼微微上挑的弧度都是温柔的,除了挺直的鼻梁,并没有太多锋利的棱角,因此总给人一种认真而端正的印象。然而此刻他脸上还挂着未干的鲜明泪痕,脸颊沾的是木兔溅上去的白色******,眼神被升腾进大脑的酒精熏染得混沌迷茫一片,连视线都无法完全聚焦,使得他这个笑容完完全全地变了味道,透露出无尽的旖旎意味。

“好色,”木兔抚摸着赤苇柔软的头发,叹息道,“赤苇这样真的好色。”

但这次换成赤苇没有听到。他已经由于醉酒和过度疲累睡着了,前额抵着木兔的大腿,******着身子跪在木兔身前,无声无息地陷入了沉眠。木兔感觉自己被满涨的快乐与餮足泡得要浮起来了,他幸福地微笑,将赤苇抱去浴室给他清洗。

宿醉的头疼让赤苇第二天醒得很迟。他睁开眼的时候感觉浑身无一处不酸痛,坐起来的时候几乎眼冒金星,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睡着的时候被人偷偷打了一顿。下一秒,他才注意到了身边早就醒来的、正和他坐在同一个被窝里靠在床头玩手机的木兔。

然后赤苇就吓得直接滚下了床。

他难得失态,被木兔忙不迭地又拽了回来。他低头看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胸膛上的吻痕,臀部难以启齿的痛觉,皆在叫嚣着提醒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赤苇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木兔愣怔着听着赤苇语速很快地对自己说:“木兔前辈就当是我帮助了您解决了一次生理需求,就像我以前为您托出的无数次球一样,不必放在心上。同样您也不必过于在意我的想法,昨晚的事情请您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赤苇拿过搁在床头柜上的眼镜,抽了一张纸巾机械地擦了擦镜片,但没有戴,又把眼镜放了回去。他开始僵硬地穿衣服,衬衫上各种液体乱七八糟地洇成一片,于是赤苇直接贴身穿了本来是预备昨晚降温、于是放在包里准备套在衬衫外面穿的羊毛衫。羊毛衫从头顶套下去蹭过头发时带起的静电发出几声噼啪炸响,仿佛赤苇理智的引线。

重又戴上眼镜后,视野终于恢复清晰,连带着大脑仿佛也清楚了些许。他从不知道自己可以不经过缜密的思考就能说这样多的话,果然会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极度混乱。

木兔闻言睁大了眼睛,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话,又或者是理解了但并不接受,因此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但赤苇没有看他的表情,似乎经过了逐渐成长的几年,他终于慢慢地将“木兔”这枝缠绕在他意识深处的藤蔓一丝一缕地从骨肉里拔起、剔除了,即便深扎的倒刺勾出了淋漓的血液。他要剜去一些狼狈的本能——时刻注意观察木兔的表情以判断他的状态是好是坏的本能。

不知道这是否可以算是一个进步。赤苇内心苦笑着想。

“赤苇……”木兔喊。但赤苇同聚餐时一样,再次堪称失礼地打断了他,没有让木兔继续说下去:“目前来说显然您的私生活对于您的风评非常重要,您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所以,为了您的职业生涯,请不要让这种事成为您的污点。况且,”他顿了一下,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清晰的紫红色吻痕随着喉结的滚动微微变形,又即刻恢复了原状。

木兔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赤苇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他说:“木兔前辈并不喜欢男性吧。”他看着木兔懵然的金色瞳仁中倒映出的自己微茫渺小的模糊影子,艰难地把后半句补充完整,“这只是个意外,不是吗?”

没想到木兔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顺着赤苇的话认真地想了想。须臾,他说:“我确实是不喜欢男人的。”话毕还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论断再次表示肯定。赤苇的心脏狠狠一窒,心理上的痛觉似乎可以转化成生理上真正的疼痛,攫紧他的五脏六腑,让他一时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果然啊。赤苇垂下眼睛。当切切实实真正听到木兔说出这种话时,汹涌袭来的酸楚与痛苦似乎也并不如之前自己预想的那般不可忍受。赤苇木然地盯着一同盖在两人下半身的凌乱被子,想道,木兔前辈已经变了,变成了一位真正的普通王牌,而我却仍在原地踏步,多么可笑又可怜。

——竟然还在妄想木兔前辈能够反驳。赤苇想着,鼻尖陡然酸涩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缓慢地吐了出来。

“因为我只喜欢赤苇啊,不喜欢别的男人。”木兔说。

“哈?”赤苇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本打算先瞒着赤苇,年末再向赤苇告白的,谁知道昨天晚上就不小心和赤苇做了……”木兔羞赧得连耳朵都红了起来,耳尖变成了可爱的半透明粉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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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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