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系】《一线天光》(全文)
*天桥小混混X酒吧dancer
全篇2万字·完
01
陈飞宇心里装着只百爪挠心的猴子,罗云熙住在二层,后面有通往上面的楼梯,楼下也没人,墙壁上反着油污脏兮兮的。
他的脚却仿佛被钉死在这块水泥转上,然后用小半辈子的脸面做赌注去敲了门。
“有人跟踪你”,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喘,顿了顿,换了更平静的语气,
“我刚才路过,看到有人在跟踪你。”
陈飞宇觉得自己挺傻的,怎么练习怎么刻意。
脚尖磨蹭着门口没揭下来的塑料纸,墙上贴着小广告,他已经把上面的电话号码背过了,虽然没什么用,因为那是人流医院的。
这时才听到屋里传出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在向他隔着门板走近,以及自己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
晚上八点四十,后街酒吧刚开始上人。
罗云熙倚在后巷水泥墙上掏出烟盒,装模作样地吸了一口,呛得咳个不停。
“还你。”
川子接过来,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他夹着烟熟练地吞云吐雾。
罗云熙和他面对面站着,倚着墙大口呼吸:
“你说把人弄残判几年啊?”
“看弄哪儿了,你要把他从‘根上’弄残,估计放出来的时候我儿子都打酱油了。”
酒吧后巷一般没什么人,罗云熙听了放肆地笑起来:
“你还能有儿子呢?”
旁边的垃圾桶散发着呕吐物的酸臭味儿,川子在墙上摁灭了烟,把烟头扔进去。
一只黑猫喵呜一声跳出来,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扭头融进了巷子深处的黑暗里。
“就打个比方,儿子这事儿不能提,要让小风听见又跟我闹。”
家里一直催他结婚,小风听见这事儿就跟他甩脸子,说敢和他上床不敢跟家里出柜算什么爷们。
罗云熙乐了:“你爸都六十多了,要知道你在外边和男的搞在一起,肯定犯心脏病之前先把你打残废。”
酒吧里的音乐声震得墙都在抖,川子见他露了笑,搂住他的肩膀说:
“你再忍一个小时,啊,待会儿哥请你吃烤串。”
罗云熙皱起脸转着音儿抱怨:“那人太恶心了撒,他摸我大腿!”
“老子去揍他!你说,揍他哪儿!砍他一条腿够不够!”
“得了吧你,”罗云熙哭笑不得,“你碰他一根手指头,就别想在这儿混下去了。”
罗云熙上夜班,在身后的酒吧里跳舞,除非搞什么变装活动他一般不化妆,在涂得粉能糊墙的男男女女里,算是一朵清水芙蓉,特殊的人难免显眼,更何况他本就盘靓条顺。
酒吧建在一条暗巷里,附近几家有名的洗脚城和夜总会都是那个金哥名下的,被这种人看上有两种解决办法,一种是趁机捞一把,另一种是赶紧跑路。
罗云熙选择夹缝求生,能跑哪儿去呢?天下那么大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活法。
他们下班的时候路边烧烤摊还有人,夏天吃露天烧烤的人很多,帐篷旁边摆了四张八仙桌,啤酒瓶叮铃哐啷响。
川子在酒吧当酒保,挣的钱比他死,加上养着个上大学的小男朋友生活要更拮据。
罗云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说这顿我请,等你发了工资再宰你一顿。
他点了五十只烤串和四瓶崂山,一盆羊骨头加几个小炒,花了三天的工资,一边撸串一边肉疼。
街道是青石板路,坑坑洼洼的,平时没什么人,这里是小区后街,只能看到一面面掉漆的高墙和翠绿的爬山虎。
烧烤摊的帐篷也是临时搭的,以至于陈飞宇撞过来的时候几乎棚顶都要塌下来。
五个混混追着他跑,抡圆了棍子砸下来,陈飞宇闪身一躲恰恰砸碎了罗云熙的酒瓶。
陈飞宇身体倒下压垮了桌子,罗云熙眼疾手快捞了一把羊肉串。
火星子飞溅开来,几个混混的包围圈出现了突破口,陈飞宇赤手捞起烧烤盆将炭火扬过去。
罗云熙睁大了眼睛看他,脸很稚嫩,路子却野,他在酒吧看了那么多场醉鬼打架,没有一个人比这小孩儿更玩命。
那些人大概也没想真拼命,看见陈飞宇头上有血流下来互相使了个眼色,撂句狠话就走了。
烧烤摊老板大气都不敢出,躲在帐篷后边发抖。
这个老城区是不太安生,周围都是夜店和破旧的旅馆,还有几栋蜂巢一样的筒子楼,最宽的路只能开进一辆面包车,这片城区全是狭窄的巷子和摇摇晃晃的旧楼,曾经有个夜校,因为乱搞关系的学生太多也搬迁了。
蛇鼠一窝,是最见不得光的地方。
罗云熙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看见陈飞宇刹那的惊惶。
是一把还没开刃的刀,莽撞又危险。
陈飞宇脱了上衣去擦头上的血,看见罗云熙拎着把串儿在看他,头脑昏沉中看见满地狼藉和瑟瑟发抖的老板,他有些局促地说:“对不起。”
莽撞又危险,但很乖。
罗云熙“嘿”地笑起来,川子捅了他一下,让他赶紧走。
罗云熙反而向前走了一步,迈过一地碎玻璃碴:
“你道个歉就没事了?这一顿我花了血本请的。”
陈飞宇从裤兜里摸钱,就一把毛票,整的最大十块。
他攥着钱有点不知所措,好像忘了“跑”这个顺理成章的路径,对老板说:“我明天再来赔你桌子钱。”
“不不不用,”那个中年老板有些胆颤,看见陈飞宇的血流到眼角声音更抖,“我明天就不在这摆摊了。”
陈飞宇用胳膊把血蹭去,然后把钱放在罗云熙旁边另一张桌子上。
他知道别人怕他,正经人不招惹小混混,因为惜命。
罗云熙没有这样的顾虑,本身也是大染缸里的布,拖泥带水的洗不干净。
他把加起来不过买二十根羊肉串的钱揣进兜里,然后在陈飞宇擦肩离开时拽住他的手腕,递给他一瓶红花油,平时自己跳舞扭伤脚用的。
陈飞宇在裤子上先把手上的血擦干净,然后攥着瓶子说了声“谢谢”,扫了一眼罗云熙的眼睛,用衣服捂着头上的伤口离开了。
世界上多少人匆匆一眼就再也不见,罗云熙也没有再期待会看到他。
以至于当陈飞宇站在门口敲门的时候他开始怀疑是个还没醒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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