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的狗失踪了三个月。
不是那种养在门外看家护院,吠声混着涎水糊访客一脸的大狗。也牙尖嘴利,也有本事扯下不怀好意的人一块肉,但经过两年前的大换血,新来的伙计只见过他温驯地伏在大佬膝头,柔软的发丝被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后拢去,露出一只戴了许多耳钉的耳朵。
帮内流言四起时,他衔着一只小狗回来了。当然,也是传闻,据说那只小狗八岁上下,被他裹在他十七岁参加宴会时大佬送他的一件皮草大衣里,深黑的皮毛在阳光下流溢赤红色的光彩,来源残忍而昂贵,而那只小狗缩在毛茸茸的大衣里,睡得口水横流。
直到又过三个月,底下的人才又一次见到他。
小西湾的货物不对头。一般是龙头佬来主事,脑袋粗的胳膊上纹了只长着龙角的豺狼,也合他性格,睚眦必报。
但今天来的是他,还有传说中被他捡回来的小狗,小西湾的人半是试探,半是松了口气。
小孩果然很小,比腰高一点,蹬着双小皮鞋,还没走近就能听见鞋跟踢踢踏踏的声音,走得很快,像到了新地方急于探索开道的小狗,牵在他手里,有点像牵住一条狗绳。
小西湾生意明面上的门面是某某轮渡有限公司,旋转玻璃门进入后上二层,一条三十尺的大理石长桌上摆了几支蜡烛,铺满约一百二十本账簿。管事名片上叫“蔡诚”,绰号“肯仔”,入伙五年,左脸上纹过一只青龙,三年前为了转做明面上的生意洗掉了,对外称是意外烧烫的伤。蔡诚堆着笑将一大一小两位迎到主座。
“生哥,请您过目。”
落座的人没有急着翻账目,细细的指尖敲着椅扶手,唠家常一般随口提起不相干的事来:“1989年,澳门政府对非法入境的未成年人进行登记,经审查后可以申领到澳门身份证,许多父母带孩子前往公证处登记。但有一对夫妻遇到了问题,他们结婚证书中的丈夫与身份证明中的不是同一人。系统核查发现,身份证明中的人已于六年前在警方的一次逮捕活动中因激烈反抗被当场击毙。公证处的人没有声张,托词去走一些程序,实际偷偷报警。警方很快带走这位不明男子,一周后,新闻见报。”他停了停,好像在仔细回忆,蹙眉想了许久。树型的欧式烛台不大稳当,一支插歪了的蜡烛啪啪啪地把蜡油滴到摆得近的账簿上。
蔡诚咧开的嘴角在漫长的安静中有些僵,殷勤道:“我差人把那根蜡烛换了。”
没想到小孩插嘴道:“你们公司不装电灯吗?摆什么西洋蜡烛?”声音很大,面前的烛火也被震得跳动了一下。
“栎鑫,”陈楚生握住身侧小孩的手,蔡诚以为他或是安抚或是训斥,却听他还停在上一个话题,“你记性好,告诉我那个新闻题目叫什么好不好?”
“陈年凶案续狗尾,兄弟共犯娶一妻。”王栎鑫吐舌,“好狗血哦。”
“十六起凶杀案,王督察当年怎么也想不明白现场那些自相矛盾的证据怎么解释,终于在六年后找到了答案。可惜在真相大白前一个月,他全家因车祸意外去世,幼子失踪。”
蔡诚打断:“生哥,要不我把蜡烛撤掉开电灯?”
陈楚生笑:“不用,蜡烛很好。”
王栎鑫自觉接着陈楚生被打断的话说下去,和同龄人相比,除了有点轻微的大舌头,口齿条理清晰,显出早熟的天赋:“兄弟两人用一个身份生活,王警督没有想到六年来还有另一位凶手逍遥法外。不过幸好,法网恢恢,疏而不失,六年后最后一位凶手也被捉拿归案。凶手与妻子的孩子则被送进福利机构。”
在黑帮的地界说“法网恢恢”这句话实在有点黑色幽默,陈楚生没忍住轻笑出声,他爱怜地摸了摸小孩的头,转而问蔡诚道:“你说,那个凶手有那么笨吗?逃了六年,难道不知道带一张假身份证明去公证处?”
蔡诚额角滑过一滴冷汗,面上仍挂着笑:“可能一时大意。”
“大意可没法带着兄弟的妻子潜逃六年啊。”陈楚生叹息,似乎期待蔡诚比这更聪明点,“不过,我们很有经验了,答案会晚六年来对不对?九五年冬,路涣监狱暴动,死了大批警员和犯人,没有公开过数据,但是根据咱们的人提供的内部消息,一共五十六具尸体。监狱东面墙壁被轰出一个大洞,底下是礁石和海浪。九六年他带我坐船去看过,墙面已经补好了,雪白的,很漂亮。”
坐船是一种轻描淡写的说法,准确来说,那是一座72尺的游艇,吃水线接近两米。路涣监狱东面近海暗礁很多,游艇根本开不过去,只能远远眺望。陈楚生光脚站在甲板上,海风把衬衫吹成一面帆,烟不太好点燃。
“阿生。”
“嗯?”十多岁的少年咬住烟嘴,小猫甩尾巴一样很糊弄地应了一声。
“猜猜从上面跳下来会怎么样?”
撕扯掉外面的卷纸,伸出舌面,将烟草倒进嘴里,少年嚼得腮帮一鼓一鼓的,未脱稚气的脸看上去还有点动物一样的可爱。没有等到答案的人勾住少年腰上的系绳,把人带到膝上,半威胁地握住他的脚踝。少年盯着对方的脸嚼啊嚼,蓦然笑了,露出尖尖的牙,而后扶住那人脸颊吻上去,苦味交缠,尼古丁仿造出欢欣,向上飘浮进头脑,欲望是另一样更有份量的东西,顺着嘴角的涎水向下淌。
陈楚生抹干净嘴角,眯起眼笑:“就是这个感觉。”故意扭了一下腰,让男人感受自己濡湿的沙滩裤。
男人摸了下他耳尖,陈楚生的腰又抖了一下,轻笑问:“这么爽啊?”心中已决定回去后带他去打耳洞。
“嗯喏。”
有什么******能比得上自由解脱的那一刹那呢?
蔡诚不合时宜地注意到,陈楚生左耳的耳尖上缺了一角,从前大概有一个粉钻耳钉在上面。大佬给他买了许多耳钉换着戴,每次现身耳朵都令人眼花缭乱。那颗粉钻昂贵,于是常戴。缺了一角的耳尖让人很容易想到被抓去绝育的流浪猫,不过陈楚生大概不是剪耳造成的,更像是耳钉被拽走导致耳洞被暴力撕裂。耳垂处的金耳环也被换成了一个暗色看不清材质的圆形耳扩。
“啧。”小孩不爽地咂了下舌,硬底皮鞋一下踩到蔡诚脚面,看不出来细瘦的胳膊和腿有那么大的力气。
蔡诚的鞋面被踩扁了也没有吭声,脸上的冷汗在烛火映照下豆大如雨,不知是不是在害怕些什么。
陈楚生像是没有注意到这场小小的单方面纷争,继续慢慢说道:“那场暴动临近年关,许多警员的家属等待他们回家过年,只等到一封白色的信封、一张红色的证书和一笔抚恤金。那年很冷,我记得在没有暖气的室内,肉都很难切,血也很快冻住了,尸体可以很久不坏。如果有运气跳海,游到最近的岸,恐怕保不全冻坏的指头。
“我好像一直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
“蔡老板,你是吗?”
同陈楚生拼运气是一件不太划算的事情。半年前,有人尝试过,伪造了一场小小的意外,任务现场多出了来源不明的炸药,纯度不高,胜在份量大,屋顶都被掀翻,十死七伤,其中六位特重度烧伤,不久死于炎症或排异造成的并发症,一位中度烧伤,仍在病房。爆炸发生在荒郊野岭,车被一齐炸毁,本来没有人能发现,也就没有人能被救出来。偏偏两座山外的公立学校几位学生课后找无人处约架,在三公里外目睹了爆炸的浓烟,拨打警号。
陈楚生被耳尖的刺痛弄醒,睁眼见一个小孩手里攥着他的耳钉对着光琢磨。雨噼里啪啦打在窗外,像马鞭一样,屋内也很快渗进潮气,想来是建筑初期就没做好防水层。幸好身上很干燥。西服外套不见了,衬衫下摆因为腿夹的缘故,还很好地束进腰里。那烟真是比香烟带劲多了,熏得他的肺抽痛,他想开口,先被咳嗽压倒。
小孩大方地丢了罐可乐给他:“喝吧,拿你钱买的。”
陈楚生手上没什么力气,把指甲弄劈了才拉开拉环,浅褐色的泡沫溢出,淋了他一手。虽然给昏迷刚醒的人可乐看上去不太像话,但这咕嘟着气泡的碳酸饮料入喉好像真有点镇痛的效果,甜味也正好及时补充了糖分。捋顺了嗓子,陈楚生开口:“耳迫应该旋开。”
“耳迫是什么?”
“就是卡在针上防止耳钉掉的东西。”
小孩没戴过耳钉,取半天取不下来,心急之下使大了劲儿,直接扯了下来。陈楚生照不到镜子,但能感觉左边的耳朵滚烫,有一道潮湿温热的液体顺着颌骨流下。
小孩又给了张纸,让擦擦,似乎也不太好意思。自己脸上被烟燎得黑一块白一块,由于皮肤白,显得很滑稽。
“过去几天了?”陈楚生接过纸先捻了一下伤口,血已经止得差不多了,又随意抹了把脸颊的血迹,本来很细一道,反而被抹开了,像涂了半边脸胭脂。
小孩错开视线,问:“你要忙?”
“也不是……”陈楚生歪头想了一会儿,“你爸妈呢?”
“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没有的意思。陈楚生拽住小孩的胳膊,把小孩吓一跳,劈手捏住陈楚生的右手,警惕地看向他。陈楚生勾起嘴角笑了笑,像是有点得意,左手抖开纸巾,糊到小孩的花脸上揉搓。小孩被搓得措不及防,闷在纸巾里的声音像小狗一样呜呜的,也像养在乡下的小土狗一样,搓着搓着就软乎乎热烘烘地躺倒到人身边。
花脸被擦干净了,就显出本来的五官出来。天生的狗狗眼,闪着泪花,白生生的脸被不知轻重的手搓得通红。陈楚生心虚地咬住下唇,转移话题问小孩怎么捡到他。
小孩得意地撸起袖子展示自己的胳膊,说自己嘴硬、牙硬、骨头硬、拳头硬,打遍黑沙街无敌手,一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潜伏在约架地点,等双方人马到齐,就杀对手一个出其不意。没想到被陈楚生那边的爆炸截胡,在中学生报案之前就溜去看了一眼,一眼看见仓库废墟西北角被钢梁压住的陈楚生,探了下鼻息,还活着,就捡回来了。
陈楚生怀疑地看了眼自己,又用目光无形地比划了一下对方的身高。
小孩暴跳如雷,钢弹一样头槌了一下陈楚生的肚子,劲道十足,实力毋庸置疑。只是一低头,短短的发茬就遮不住从后脖子一直往背延伸的旧伤。
陈楚生的运气就是这样匪夷所思,在一场莫名其妙的爆炸案中毫发无伤,但因为小孩的一个不小心失手,耳朵发炎,高烧了一个多星期。
“你真是我的小报应。”烧得糊里糊涂的时候,陈楚生对小孩说。
小孩给毛巾过凉水,拧干,扔到陈楚生脸上摊开,白色的毛巾被用得边角泛黄,不然这场景看上去十分不吉利。他回敬道:“你是我的大报应!”
一直烧下去不是办法,陈楚生解下金耳环,让小孩去买点药和吃的回来。小孩下意识放嘴里咬了一口,留下一个齿印:“哇,真的啊?”
小孩兴高采烈拎了两大袋足有他半人高的东西回家,打开门,一个陌生男人坐在床沿,肩膀宽厚,把陈楚生拢在怀里,于是抡起塑料袋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男人惊诧回头,正好被大袋塑料袋砸中脸。
塑料袋破了,药品蔬菜滚落一地。陈楚生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铁架床发出危险的散架信号——在大佬身边呆了八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男的吃瘪。他悄悄给小孩竖了个拇指,另一只手自然搭上男人的背顺气。
“王栎鑫。”
陈楚生和小孩都愣住。小孩反应了会儿,严肃地伸出右手:“王先生,你好。”
连大佬也笑了,不计前嫌地握住小孩的右手:“你是王栎鑫。”
“王警督是我的朋友。”
警察和黑道的人做朋友不少见。但王警督是一个正直的人,一个正直的警察如果与黑道大佬成为朋友,那背后一定有很长一段故事。
大佬想立即将两人带回去,被陈楚生拒绝。令人意外的是,王栎鑫也拒绝了他。
“生哥在哪儿我在哪儿。”小狗这时候就显露出自己的脾气和忠诚来。
陈楚生则说:“小西湾,要查。”
大佬对陈楚生妥协,认识八年,他熟知自己这位是什么性格,却对王栎鑫不大死心:“小学已经开学很久了,我现在可以尽早帮你重新转学入学。”
王栎鑫气得憋红了脸,指了指自己:“我,上初一了。”
陈楚生带王栎鑫回去的场景,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戏剧性。王栎鑫被车里的香薰搞得头晕,窝在陈楚生怀里睡过去了,没有衔着小狗那么狼狈,也没有什么奢华皮草,唯一带一点真实可靠的就是王栎鑫的口水的确淌了陈楚生一脖子。
大佬八年前领了陈楚生回来以后没有情人,好友失踪多年的幼子失而复得,正好当作继承人培养。
房子很大,加上花园,可以算是一个小庄园。王栎鑫白天上完课,晚上蹭到陈楚生卧室里睡。有时候陈楚生很早坐在床上撑开被子等他洗漱完钻进来,有时候陈楚生回来得很晚,身上洗得很香很干净。能从小落街独自长到十几岁的小孩不会不聪明,心中有几分惴惴然。
陈楚生注意到小孩的情绪,问怎么了。
王栎鑫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楚生,问他们是不是一样。
陈楚生在生活中很多地方反应都慢悠悠的,一时没搞懂小孩脑回路。
十几岁的男孩子,基本上都还没学会大大方方说出自己的想法,王栎鑫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拉高被子闷进去了。
陈楚生一边哄小孩,给他拍背,一边暗自琢磨自己是不是哪里大意了,嗅了一下气味,洗得很干净啊?没办法,想不通也要讲明白,对小孩说,我们不一样,你知道吧?
王栎鑫探出半张脸,问陈楚生是不是也是他这个年纪被带回来的。
是这样没错……陈楚生哑然,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只好说,他对你的意思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怕。
王栎鑫愤然掀背,跳着站到床上。陈楚生仰头看站在床上顶天立地的小孩,皮肤白的坏处显出来了,一生气脸特别容易红,又是一张娃娃脸,陈楚生非但没感觉到威胁,反而觉得十分可爱。
不公平!这不公平!
小孩的话把陈楚生吓一跳,迟疑道,你的志向,嗯……是这个?
王栎鑫弯腰抓住被子,合身压过去,整个人趴在陈楚生身上。不过被子太软和、太厚,陈楚生又薄薄一片,王栎鑫只感觉自己躺在两层被子上,根本感觉不到陈楚生的存在,慌乱在被子里乱掏,被陈楚生抓住手扣住。
怎么啦?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很闷,像是隔着一层海面。
对你不公平。王栎鑫撇下嘴,仗着被子里的人看不见,泪珠子啪嗒就顺着下睫毛滚落出来。
他们的命运好相似,捡回他们对于那个人来说与捡回流浪犬没有什么区别。最早错失拒绝的机会,进入笼子后只能继续扮演宠物。可是宠物的命运也有区别,像剧本一样做好了安排,有人扮演情人,有人扮演儿子。主人心满意足,早年趟过腥风血雨,建立起黑暗王国,终于被恭维有一个好令人钦羡的“家庭”。
陈楚生凭被子上的起伏就知道小孩又哭了,尽力伸长胳膊把小孩和被子一起圈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被子卷里的小孩。沉默比话语更多。
小孩说自己很会打架没有夸大。
陈楚生支着下巴坐在椅子上,看小孩扛着比自己两倍宽的壮汉横扫桌面,火舌已经开始舔舐账簿。
蔡诚,肯仔,或者说Cain被踩断了手脚,叠巴叠巴丢在长桌那一头,与陈楚生遥遥相望,双目赤红,问陈楚生凭什么杀自己。
陈楚生今天已经说了许多话,不太想再和死人废话,捂住嘴打了个哈欠,问:“你那么聪明,不是应该我说第一句话就猜到了吗?”
“我的账没有问题!”
“嗯喏。”陈楚生懒懒答道,“那又怎么,不都烧了吗?”
似乎才想起,又补充道:“那位中度烧伤的兄弟,托你的福,下周就可以出院了。”
Cain喃喃:“你不是来要账的……”施展了一辈子诡计的头脑没有被疼痛损坏,他曾设计让弟弟死在警察的枪下,又在某位多管闲事的警察申请重新调查旧案时设计了一场车祸,在妻子的哀求下带走警察的幼子抚养。陈楚生说的没错,他很聪明,聪明到不会甘心籍籍无名东躲******一辈子。他会丢下投名状,在狱中等待伯乐。如果伯乐不来,他只好再动动他那聪明的脑子,开启新生活。
“你知道,五年前你就知道了。”Cain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扭曲的笑意,隔着火焰与烟,“你同情他们。你,一个表子,同情他们。”
陈楚生平静地承认:“五十六具尸体,超过半数是警员,妻女父母,一百多个无辜的人,只为了你改头换面。血债血偿,没有错。”
Cain笑得呛进去许多烟,声音嘶哑难听:“但你不知道,我遇到了我的伯乐!在监狱里,他来了!他懂我!”
陈楚生摇头,烛与烟把他供奉成一尊塑像:“你也只是他捡回去的一条狗罢了。”
海上的夕阳盛大落幕,像巨大的熟透的橘子,离******很近,发散轻微的酒精气味。路上行人转头,看某某渡轮有限公司二层百叶窗拉得很紧,火烧云映在窗上耀眼非常。
轿车内香薰的气味,王栎鑫已十分习惯了,他滚进陈楚生的怀里只是为了撒娇,摊开手,掌心里有一颗尖牙。
陈楚生笑着捏住他下巴,让王栎鑫张嘴,上排整齐的牙齿豁然出现一个黑洞。
“打架的时候掉的?”
“前几天就松啦!”才不是被揍掉的呢。
“十二岁还在换牙正常吗?”陈楚生换牙早,九岁就换完所有牙齿,不免对王栎鑫的情况忧心忡忡,想着去找个医生问一下。
“这是我最后一颗换下来的牙齿了。”王栎鑫亮闪闪的眼睛紧紧盯着陈楚生,说到“齿”字有轻微的漏风。
“嗯喏。”真可爱啊。
“楚生,今后我就是大人了!”
像看小狗摇头摆尾扑在自己身上吐舌头,陈楚生托住王栎鑫的双颊,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有未干的汗水浸到唇面,风吹过,凉凉的。
夕阳落下了。
-end-
Notes:
一些没有必要的注释:Cain,中文一般译作该隐,《圣经》中的杀亲者,发音是/keɪn/,所以他绰号是“肯仔”,类似于“小该隐”。
是计划外的番外!所以很多没法和正文部分呼应了(比如那个耳尖的伤口本来应该在正文里提到),只是想写《扬汤止沸》中的王栎鑫为什么对陈楚生有这么深的迷恋。后面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比如他们怎么联手除掉大佬,比如他们本来说好一起私奔逃亡,但是陈楚生意识到黑帮突然群龙无首整个社会会乱掉,于是留下来当新大佬。再然后,又过了许多年,时间线到现在,就是《扬汤止沸》的故事啦。
很蹩脚的一部作品,感谢大家看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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