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浪钉】初开

张哲瀚到球场时,热身场刚开始。春雨绵绵季适合睡觉,所以没几个啦啦队,只剩室内球体拍打和球鞋摩擦声,他蹲身系鞋带,环视着望望,发现和以往的球友不太一样,老王招呼,说待会儿有个友谊赛,和东华的打。

对篮球狂魔来讲,有球打就成。这时恰好有谁站进三分线,穿着运动短袖,个头全场最高,身形清瘦,小腿莹白,走位像只仙鹤。那人一只袖子撩过肩膀,一投篮,肌肉跟着微耸,可惜球未进,哐当一声砸中篮板,张哲瀚瞬间起身,伸手去够,将那球重新向上一托,直接带进篮筐。

球落地,张哲瀚单手接了下,再往地上一砸,传回那人的手。

学表演的,又是走正小生路线,长得都不赖。那人头发剪得短,眉峰正,颧骨高,眼睛润亮,目光盯过来时自带可怜巴巴特效——张哲瀚莫名想起学校门口水果摊前的那几只追着自己尾巴咬的中华田园犬,不拴绳儿也能认家认主。

第一回压根儿不知道名字,只记得那人喜欢傻乐,进球了乐,输球了也乐,笑音绕梁哈哈哈,听久了像谁用羽毛在心脏挠痒似的,十足的快乐传递者。球技还行,但再怎么步履生风,在张哲瀚面前仍然讨不了便宜,一次球也抢不着,友谊赛,上戏全然没在放水。一场下来,统统累得趴地,张哲瀚挨个将对方队友从地上拉起,最后轮到那位治愈系朋友,拉了两次才彻底起来。两人手心有汗,指尖却微凉,目光相遇。打完了终于记得自我介绍,那人笑意盈眸,声音是个低音炮:“我叫龚俊。”

后来又打过几次。东华的队友换了几拨人,唯独龚俊每次都在,双方打熟了会下赌注,喝奶茶喝雪碧,本来谁都没把赌注当回事,可每回总瞧见龚俊拎了两口袋东西,傻兮兮地等在球场门口。夜幕笼罩,他站如木桩,肩膀朦胧地透出路灯的光。待分发完饮料,他还会冲张哲瀚补上一句:“下次肯定赢你。”

龚俊比张哲瀚小两届,大二,表演课才打完基础,张哲瀚却快毕业了,准备毕业大戏的同时,还要选组看组,忙得不可开交,连打球间隙都在琢磨着汇报表演的人物构型。一来一回,脑子开了小差——手上那球,忽被龚俊探了去,那人一个折身,鬓角淌着汗,眉眼显露着达成夙愿的喜色,这次的三分球荡起漂亮的弧线,精准栽入篮筐。

今日的赌注不喝水,改吃火锅。

张哲瀚是江西人,吃辣属于魔鬼级别,谈话间得知龚俊是四川的,本想邀他加入红锅组,却见那人跻身鸳鸯锅席位,连连摆手说他涮菜都吃白锅。

男演员也需身材管理,龚俊一米八五,瘦成这样肯定自我约束力极好,他坐在张哲瀚的对角处,隔着两锅微茫的白烟,风向总往他那儿飘,十分熏眼,他却丝毫不介意。人一多,他反而不怎么说话,乖乖当着下菜工。此刻他边拿湿纸巾擦眼角,边抬眸瞥着张哲瀚——老王正说张哲瀚今天打球发挥失常,是因为过几天他有场戏,要扮女人,难度系数五颗星,目前还在到处管女同学借高跟鞋。

这话不假,只是难的不是扮女人,而是扮一个因为年少有过一段遗憾的同性感情,才促使自己变成女人的易装者。外表佯装硬汉,做着所谓男人该做的事,留寸头、疯狂健身、说糙话,内心却装着一个柔媚女人的灵魂。角色将真实的自我囿于牢笼,不见天日,他要演的是挣脱牢笼的那一刻。穿高跟鞋只是找寻自我的其中一环,当下被老王夸张至极地描述,说女同学们最近都调侃着叫他“张校花”。

席间诸人在笑,该笑的时候,龚俊反倒没笑,他递过来几盘肉,起身拿着公筷下到张哲瀚这边的红锅。那人站着,挡了大片光,打球的时候张哲瀚就注意到,龚俊的手指修长漂亮,指肚并没留下什么茧皮,特适合当手模。眼前他下完菜,又用漏勺捞着能吃的熟食,其间有油溅出,沾在他的手腕上,旁人没看见,张哲瀚却扯了几张面纸,伸过去帮他擦擦。

龚俊那漏勺尚举在半空,笑着露出大白牙:“谢谢张校花。”

吃完锅,散了一批人,剩下的说去找个KTV接着喝,张哲瀚不喜欢喝酒,但他是麦霸王者,声乐课得过满分,逮着话筒可以热唱一整天。龚俊也是麦霸,性质上人菜瘾大,自乐为主。两人没加入旁边的喝酒大军,一人抓一个话筒,昏天黑地地干吼。

张哲瀚听了两首,斜眼瞪他:“你这个唱腔,真的独树一帜,破音都破得这么豪迈。”

龚俊:“怎么就独树一帜了,我不是在给你和声么?”

他们坐在点歌台旁,两个脑袋凑一起,大腿不经意贴着坐,热乎乎的。龚俊翻到周杰伦的歌单页面,非要跟张哲瀚PK,他每首都会。他们年龄相差一岁,九零后经历的该是同一个青春,从《简单爱》到《晴天》,从《借口》到《搁浅》,张哲瀚点啥,龚俊就唱啥,也不管在没在调上,唱岔了便大笑,反正张哲瀚都会带他走回正调。很奇怪,靠着一种并不算默契的歌单共鸣,好像那些轻描淡写的伤痛歌词,在此时并非心酸凄怆,带出一秒春之盎然,带出两分惺惺相惜。

老王在路边抱着电线杆子当女朋友哭,张哲瀚给他们逐一叫车,扶了几个兄弟上去,他自己有点闹低血糖,需要透透风。室内待久了,实在缺氧。

肩膀被人戳了下。他回头,见龚俊穿好外套,也没上的士,站在马路牙子边,双颊有两抹酒晕。他问张哲瀚:“张老师,你不回学校啊?”

叫“张老师”是因为刚才KTV里,两人短暂地进行声乐交流,龚俊说要拜他为师,张哲瀚说那一小时一万,龚俊眉眼一弯:“哎呀那我怎么付得起?”

这人好似打开了活泼开关,没那么多球场上和饭店里的局促,也不知哪个他才是真的。这种性格应该很招异性喜欢,犬系男生,又有点没心没肺,啥都能一笑泯恩仇。

这会儿马路边就剩他俩,几扇银色卷帘门被店员合上,唰唰唰响,像从世界尽头来,他们却不合时宜地停在时光机某处。白蛾扑打路灯,脚底叠着影子。

张哲瀚耸肩:“我要去看场*********影。”

“和女朋友?”

张哲瀚眼睛一眯:“什么女朋友?少套话,跟你熟么我?”

龚俊愣了,张哲瀚说完大步向前,没走几步,定住身,回头冷不防一问:“张老师请你去,你来看不?”

是部男性易装题材,晚场几乎没人,来看这种类型的也不会是情侣,因为过几天要表演类似的角色,在荧幕上观摩,比抱着笔记本拉片儿更能身临其境。

片中发育期的两个男生唇红齿白,男校生活压抑自闭,镜头的色调裹挟着深蓝绛紫,寻找自由一隅的方法,从探索彼此的身体开始。音乐流淌华尔兹,青空扬动纸飞机,一个男孩对另一个男孩说:“我觉得我应当是女人。”

龚俊看得颇认真,眼睛一眨不眨的,影片探讨的只是一道选择题,压抑,还是释放,桎梏,抑或自由。话题沉重,结局也不好。想做自己而不能,想求真实而不敢,灵魂和躯壳,高度不一致,不是谁都能获得跳下悬崖的勇气。

生活中的张哲瀚信奉一句不疯魔不成活,某种角度,要填上一道完美无缺的选择题,必须驱使自己成为疯子。演员如此,生活如此。

与世界为敌,谈何容易。

张哲瀚走出影院,瞧着龚俊拿个手机在拍一盆植物,这家伙挺喜欢记录生活,就是拍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拍的什么花,还在那儿一个劲儿百度。

张哲瀚认得出:“是金银花。刚开花的时候它是象牙白色,第二天会变成金钗黄,它的叶子是对生的,所以这种花总是并蒂双生,凌冬不凋。”

龚俊半弯着身,抬眸讶然地望了眼张哲瀚:“你该不会是那种,行走的百科全书?”

“什么呀,当然不是。”张哲瀚用肘撞了撞龚俊,淡笑说,“小时候我妈爱种,她上班挺忙,那会儿家里……也没别人,我多少需要帮着打点。这玩意儿还有个别名,鸳鸯藤。”

闻言,龚俊来回咔擦好几张,张哲瀚咂嘴,用脚虚晃着踢他一脚:“走了!”

龚俊的手机镜头却猝不及防对着张哲瀚来了一张,张哲瀚一怔,伸手去抢他手机,说:“拍什么拍?”

“拍拍大明星,以后能卖个好价钱。”

“谁准你卖钱?再说,卖了的钱还得给我交声乐费。”

龚俊转过身,将手机往怀里塞,张哲瀚却像打球似的开启拦截技能,右手勾住龚俊的肩,往下摸索,闹半天他都快挂龚俊后背上了。龚俊力气也不小,腾出一手扶着张哲瀚的后腰——正巧搭在腰侧柔软的凹陷,险些就着这个动作将他整个背起。张哲瀚吓一跳,浑身痒得很,最后膝盖一顶,将龚俊给撞远几步。

龚俊无辜兮兮,忙用手捂了下腰:“张老师,你是不是练过军体拳啊?一拳打十个那种。”

“滚蛋。”

最终还是没能滚蛋。学校早就回不去,龚俊问他要不要去网吧,张哲瀚说我不玩网游,只斗地主,看你是四川人,玩麻将也行。龚俊为难地拧了下眉,说:“我不会打麻将。”

“吃鸳鸯锅,不会打麻将,假四川人说的就是你。”

“但我做饭可以,藤椒鱼、回锅肉什么的,你能点出来的川菜,我都行。”龚俊逗乐着说,“张老师一看就是不进厨房的。”

“嘁,谁还不会煮个方便面了?”

两人又去买了点酒,室外喝着实冷,只能先找个便宜的连锁酒店。电梯一开,还没寻到房门,隐隐绰绰望见两个缠着胳膊拥吻的男女占领走道墙壁,嘴畔冒出的话十分限制级,偏偏那对情侣拿房卡滴半天没滴开,门牌号根本没找对。

空气凝滞,张哲瀚停步,不知怎地推了把龚俊,让他抢回地盘。肉眼可见,龚俊耳根腾地红了,他瞥瞥张哲瀚,挠着鼻翼不知所措。前后心理建设十几秒,他清清嗓,凑到那对情侣身后,正儿八经问:“两位,是不是走错了?”

不忘干笑两声,声音自带制冷剂,张哲瀚在一旁边憋笑边捶墙,脑中各种形容词词库翻了个遍,蹦出一个“可爱”,又给他贴上九零后纯情男大学生的标签,好玩,想逗。怪不得第一次在球场见他投不进球,张哲瀚会愿意帮衬一下,类比路上看见一只跳不上花坛的狗,也想要拎它一把的程度。

“你笑什么啊?”

龚俊恨恨望过来,找出室内拖鞋砸给张哲瀚,吐槽他笑点低。

张哲瀚隔着衣服捂肚子:“哎哟,六块腹肌都给我笑成八块了。”

龚俊扯开两瓶易拉罐,跪坐在茶几旁,推走占地方的烟灰缸和遥控器,说:“张老师身材多好,你本来也不止六块。”

张哲瀚蹬掉鞋,穿着尺寸有点夹脚的室内拖,打着呵欠说:“这么关注我?我发现刚刚吃火锅,你也老瞅我,咋的?瞅我长得帅?”

龚俊盘着腿坐上沙发,这会儿他回得快:“你不看我,咋知道我在看你?”

张哲瀚被噎了下,还没找到回旋余地,龚俊又补充:“瞅你长得美行吧,别站着了,你不累啊?”

光喝酒没什么乐趣,张哲瀚坐在沙发另一角,说来来,咱们玩个游戏。

“什么?”

“就是每个人说一件自己做过或者没做过的事,如果对方和你相反,就喝酒。”

“怎么个意思?”龚俊挠挠头,回过头盯着张哲瀚,“比如我从来没穿过高跟鞋,这种么?”

张哲瀚给他假意鼓鼓掌,哼哼着抿酒:“还给我下套,这不挺会的么?”

“不是吧,那个角色真要穿?”

“对啊,还要穿裙子。”

“有画面感了,你应该邀请我去看看。”

“想得美。”

“这么小气,万一以后咱俩有机会共演呢?”

张哲瀚抱起肘,说:“行啊,那你毕业了可得坚持住,别途中转行了。”

“肯定不会,张老师都发话了,我怎么也会撑到和你进同一个剧组的那一天。”

“真会逗人开心。”

“那要看逗谁。”

话锋游走暧昧边缘,龚俊那双眼透亮透亮的,他说:“其实,学表演之前,我是学做女鞋的。”

有点意外。张哲瀚愣了愣,问:“设计师?”

“类似吧,被家里人按头去学,后来没学出名堂,才去继续学表演。要是我内心稍微不那么坚定的话,可能现在过的会是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学表演好么?”

“好啊。”具体说不出哪里好,但龚俊依旧重复了遍,“挺好。”

“那你觉得这样一个心里封闭了女性灵魂的男性角色,会穿一双什么样的女鞋?”

龚俊仰靠着沙发背脊,头歪了个弧度,思索片刻:“要我设计的话,素色,别太艳,最好是细跟的,可以加点你说的……鸳鸯藤图案。”

突然文绉绉,没劲儿。张哲瀚掐了下眼角,头昏目眩的。他指指自己:“轮到我了,我想想。那什么……我其实是左撇子。”

龚俊诧异:“哇,没看出来。”

张哲瀚登时抓着塑料口袋里买的一些下酒菜,用左手熟练地戳了坨泡菜,塞龚俊嘴里:“小时候吃饭写字都是左手,好不容易才改过来的。”

龚俊咸得直咳嗽,他说:“那心脏呢?应该没长在右边吧?”

“我发现你这人,脑回路清奇。别耍赖,快喝。”

莫名其妙的胜负欲。问题你来我往,从兴趣爱好说到日常习惯,一个提唱歌,一个就cue做菜,一个提篮球,一个就cue身高,绝不让对方得逞,堪比幼儿园大班吵架。

张哲瀚平时朋友不少,但一般不会对不知根知底的人坦露自己,又或者明确地划分里人外人,不轻易改变,有界限、有准则。性格挺慢热,龚俊应该比他更慢,两个树懒节奏的人遇到一起,居然黏合出一种奇妙的催化剂,导致能跨越许多交朋友该有的流程,直接往推心置腹的方向发展。

这种推心置腹有一定的时效,金银花并蒂初开,却只在第一夜保持洁白,正如他们人生轨迹相交,却也只限于这个被酒精发酵的夜晚。

龚俊眼尾柔和,一只手搭放在沙发边,离张哲瀚雪白的后颈只有几厘米,茶几上干瘪的罐体歪歪扭扭越堆越多,问题抛到了张哲瀚那边。

外面在下雨,叶子像被春蚕啃食着,听久了,连同心脏也被剜去一角。

张哲瀚揉揉脸,闷出一句:“我从来没跟男人接过吻。”

这话不知是他酒后真言,还是他即将扮演的那个易装人剧目中的某句台词,他说完摇头晃脑着,殊不知半醉的目光灵动温柔,头微微偏侧,放大了脸上俊态。他本想问“你呢”,迟了。眼前灯影一横,龚俊硬扯着扳过他的肩,嘴唇径自贴上来。

张哲瀚估摸着自己并没索吻,他微睁眼,覆上来的唇瓣温热柔软,酒味是相同的,龚俊并未有大动作,单单贴紧,笨拙地上下挪移蹭动。还没亲出感觉,倒把张哲瀚给亲笑了。

哪儿能这么不择手段地玩游戏。

张哲瀚别过头,咯咯两声,颈子连到胸脯泛着绯,他昂头问:“*********,会不会接吻啊?吻戏没演过么?”

他说这话时,身体绷成一张弓。凸出的喉结上下涌动,壁灯映射间,他左脸和右眼下各有颗清淡的痣,很是性感。龚俊也有,长在眼角颧骨处,这会儿离近了看得更清楚。但张哲瀚没得到细细打量的机会,他上身突然被用力摁倒,双腿被人硬卡着,整个人陷进沙发——他下意识隔空抓了下,打翻了茶几上的易拉罐,气泡汩汩流动,如同噗通坠进深层的黑海。

龚俊吮着张哲瀚的薄唇,舌头搜刮进去,以行动回应那句不会接吻,球场上输的阵,这里必须挽回。张哲瀚被吻得缺少换气空档,鼻息吐出浓烈的热意,整个身体闷哼着退缩欲躲,声音黏糊糊的:“靠,来真的么?”

心跳都炸了,这还能有假?

龚俊钳住张哲瀚的下巴,滚烫的舌头舔着他的齿背和上颚,掠夺完毕,使坏地咬住他下唇,细细拉扯。

犬系男生,激不得。

“张哲瀚……”龚俊轻声说,“你以为我跟你开房,真的是盖棉被纯聊天啊?”

谁引诱谁也说不清。

张哲瀚用肘关节推阻,被逮住手腕,龚俊坐直身,喘着气,另只手一勾,将T恤从头上扒下,丢地上。他光裸着上身,底裤中间鼓起一包形状,浑身骨骼锋利,肌肉分明,眼底柔情似水,又隐藏阵阵危机。和平时展露的那种地主家傻儿子的天然气有所不同,实际外热内冷,这种私密瞬间,他竟然具备一定的进攻性。

“不就是沉浸式体验角色?张老师你说说,那个易装的男人,会被其他男人这样舔么?”

龚俊几番弯腰下去,用嘴唇拉起张哲瀚的衣服下摆,边扯开,边用舌尖从腰部开始往上舔咬,舔得张哲瀚浑身发抖,腰肢频繁地离开沙发。舔痒了他想用腿再去顶一脚,被龚俊先发制人按下,随即乳珠遭到侵犯,红果硬粒坚挺地凸着,周围冒出一阵鸡皮疙瘩——逼仄的沙发使得张哲瀚躺不舒坦,胸脯曲线被挤压得微微隆起,他瞧见龚俊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前流连,连搓带揉,盖章似的留下一串印。

这种兴奋传至神经末梢,张哲瀚急促地说“你属狗的哦”,他们下面的东西互相磨蹭,张哲瀚的运动裤被蹭着剥去一半,底裤撑起的帐篷已经湿了,再被龚俊这么猛顶几下,眼前炸裂一池星光。

“别光蹭……”

“那还要怎么样?”龚俊笑望他,“张老师你教教我。”

“你用、用手……”

“嗯?”

“拿出……拿出来弄……俊俊……”

龚俊按他躺下去,没完全听话,不用手,用的嘴,还是刚才的方法,嘴沿着张哲瀚的******边缘往下掀,没咬紧的时候,运动裤松紧带猛烈抽打回去,拍在张哲瀚的皮肤,“啪”一声,勒出一道红印。

太硬了,被男人吻两下就硬成这样,张哲瀚那东西弹跳出来,龚俊用自己高挺的鼻梁沿柱体轻轻摩挲,再使出口舌一把裹弄住。

“啊……”

张哲瀚没见过龚俊演戏,不知那人戴上其他角色的面具,会呈现何种皮相与内心,背台词也会像他******时这么认真么?

从根部舔到尖端,放开时,唇边细小地发出一声“啵”,龚俊边舔,边撩眸看着沙发间的张哲瀚,那人单手搭眉,媚态毕露,耻音被他统统闭塞,溢出嘶哑的细喘,明明唱歌好听的人,这会儿更该喊出来。

龚俊用手捏着张哲瀚性器下面的囊袋,纤细的手指细细摩擦着球体,再而颠动,力度频率逐步加快——

“你……******你!别那样弄……搞什么啊龚俊!”

射出液体那瞬,弄得狼藉又狼狈,湿哒哒的东西从张哲瀚的小腹流淌进沙发缝,还有些沾在龚俊的手指,拉着丝。他刚昂起头,就被正面吻住,唇舌紧密纠缠,方才******留白时,大脑划过的是电影中两个男孩蜷缩着赤身裸体相拥而眠,犹如回归母胎,无惧凄风厉雨,无畏天寒地坼。体内囚禁的怪物莽兽,被勇敢的骑士解开锁链,如果它们将要面对阳光,该以一种怎样的姿态?

张哲瀚忽然搂住龚俊的后脑,仰身拼命地和他接吻。颓变的姿态让龚俊怔了须臾,口腔中属于己方的耻液被张哲瀚用舌尖挑着舔回——那人脸上情潮被放大,羞耻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压榨大脑皮层的,是加了迷情剂的限定欢愉。

“尝出味儿了么?”龚俊啄啄张哲瀚的嘴角,被一掌拍走,“哎你,自己的东西还嫌弃呀?”

语音刚落,龚俊抓着张哲瀚起身,发现那人两腿根本站不稳,索性将他往肩上囫囵着一扛。

“靠!*********……放我……”

“好啦,你怎么总是这么凶,小哲?”

“瞎叫什么……”

“那叫什么好,叫哲瀚,行么?”

“不行。”

老王之前也说,龚俊这人,特讲礼貌,对待学长如同对待甲方,让他跑腿儿绝不敷衍,听说还被自个儿朋友骗过钱,以后掉进不知深浅的娱乐圈染缸,浮浮沉沉,他会出落成什么颜色。别染黑了,别学坏了,需要人时时提点——被龚俊照顾着唇舌的张哲瀚神思跌宕、杞人忧天,好像他们此刻肢体缠绕,未来也将彷徨携行,走出一片灿烂春途。这种不该有、不能有的演员妄念,因性伊始,因性结束,水中捞不起月,但能借一晚月光。

润滑的东西凉又沁,张哲瀚的胯骨被龚俊按着,挤弄出来一些滴在******四周。他细白的腰已被搓红好几块——等龚俊伸手往潮热的穴中捅弄,张哲瀚扭动着身体,“案板鱼肉”想往前爬,被抓回来,想翻身,又被人咬住耳朵,舔着他耳肉上细小的耳洞。

龚俊手指够长,可以行进很深,一根、两根……肉壁吃弄着挤压,媚肉翻滚沸腾,甬道被无情捣坏,又不得不慢慢适应被异物开拓的过程。

张哲瀚耳根奇红,手指的插弄让他的身体在床单上粗糙地擦动。汗水或者生理性泪水洇湿了枕头,他侧过头龇牙咧嘴,一被摸到前列腺球,春情泛滥的呜咽夹着浅浅******,他那两只含情眼,恍然没了聚焦。

球场上见不到他这样,演戏时仰仗角色护体,更有千种面孔。总是他去引领别人,很难有谁真正驾驭得住他,更别提撬开他的躯壳,观摩他的原始欲望——他更像温着一腔孤血的落魄侠客,夜半无人闹一闹海,看能不能炸出一只接他通往桃源的船。母亲总说,小哲,别那么孤独。

今夜海上,船帆踩碎月亮,有人划浪而来,接住了他的孤独。

张哲瀚被翻转过身,然后一个身体紧拥住他,滑腻的舌头渡来春潮,这次龚俊吻得更深,快顶到喉咙口。张哲瀚幡然醒神,掐着龚俊的肩,拇指食指当真拧了他一把。

“嘶——”龚俊哭笑不得,“张老师,还走神不?”

张哲瀚尚未回答,龚俊忽地跪坐起身,向上挪了一大步,将他那硬成烙铁的东西戳到张哲瀚的下巴尖:“舔一下,张老师。”

张哲瀚眉心一动,还是张了口,将那巨大的东西含进嘴。他躺着,没法上下动,龚俊便挪着自己的臀部,茎身一点点在对方的口中顶送。龚俊一瞬不瞬盯着,鹿眼蛰了层湿热的情欲,看着下面人的嘴唇被折腾得殷红,行为举止听话异常,果然,猫是需要顺毛的。龚俊忍不住摸他的脸、耳朵、鼻子,最后是唇角,帮他拂去湿漉漉的液体。

“张哲瀚,我挺喜欢你的。”

“什么……时候?”含糊不清地问。

“今夜。”龚俊掐着张哲瀚的嘴,性器在他口里轻轻摩擦,说,“现在。”

这话不知张哲瀚听清了没,因为龚俊让他把嘴里的东西放出,然后攀起他的腿,被润得大开的******旋即接纳了肉物的侵犯——龚俊挺腰,撑开褶皱,埋身填进去。

“靠!你能不能——”张哲瀚眼角发红,哀叫着,“能不能先知会一声!”

“啊?”龚俊一手捞着他的后腰,一手摸着他挺翘的臀肉,说,“不就是怕你太疼,我才搞突然袭击的么?”

“有什么用,疼得又不是你,哎你、你你先别动……”

龚俊一下下往里顶送,嘴里零星说着:“那不行,总是听你的,你也得听听我的。”

他这般撞弄进去,又用指节戳着张哲瀚的尾椎,一时让这位奓毛的猫科动物捂住自己的嘴,那些喘音遮不严实,更像一阵阵夜莺啼哭,他喘叫、逢迎,整个人倏忽被顶得撞上床头,头皮发麻。

龚俊整根顶入,再抽出,冲着******再往里挤压,一次比一次肏得开。

许是频率过激,渐渐异物入侵没那么不适,龚俊扒拉掉张哲瀚捂嘴的手,却被那人眼疾手快地一口咬住,扯拽着龚俊最长的中指——泄恨般咬。也就咬了十几秒,等龚俊抵着******大开大合地肏,张哲瀚再难抑制,叫声扩放出来,削薄的腰肢游动成灵蛇,两只小腿在龚俊的后腰耷拉着晃。

这当口,龚俊做了个动作。他将张哲瀚的一只腿架在自己肩,手却在张哲瀚另一只腿的足尖处,手掌张开,他似在比对、测量,张哲瀚问他干什么,没等到回答,又一波冲击倾覆过去。

粘腻的汗水拂住张哲瀚的眼,他依稀看见龚俊的脖颈起着青筋,漂亮的锁骨留着不知何时被张哲瀚咬出的红印——占有和控制促使那人不知遏制地疯狂挺腰,他们成为两只站在悬崖边缘的瓷器,摇摇欲坠。离粉身碎骨,一步之遥。

“太、太深了,你慢……慢点……靠!”

龚俊甚至站下床,拽着张哲瀚的腿狠狠一拉,再单膝跪上,掰开他的臀肉,长驱直入地弄。内壁有了适应性,绞着龚俊的东西不放,满室肉身拍打,水声呜咽,******的空气让人头昏目眩,一场性事尝遍酸甜苦辣,好似不够,又似过了火,矛盾至极,却又甘之如饴。

龚俊吻着张哲瀚发白的唇,已自持不住,眸中墨色汹涌,他低低说着:“没戴套,可以射进去么张老师?”

张哲瀚哪里说得出完整的话,点头摇头变得极困难,大概那种纵欲的******灼得他毫无理智,下面越绞越紧——龚俊拥着他猛送几下,两人抵死缠绵,沉溺无边欲海,罪无可赦。

淋浴喷头荡下一汪温热的水,张哲瀚被抱着趴在盥洗台前,蒸腾的水汽划开玻璃镜里的肉色轮廓,沐浴露的香气冲进鼻腔,他浑身上下又被人摸了一遍。他呆呆地******,鬼使神差般,竟伸出左手,在水汽弥漫的镜子上,画了弯左半边心。

半边心撩开水雾,映着龚俊英俊的眼。

实在没力气画另一半,龚俊的下巴抵在张哲瀚的肩,替他画满右半边心的同时,又将自己下面半勃的器官狠狠送进去。

他们被热水浇灌,不知疲惫。张哲瀚甚至踩在龚俊的脚背上,试图和他保持同一身高,但转瞬又被箍着弯下一截身。

结合的地方紧致又潮热,水流涌进,性器肏得更湿更深。

张哲瀚扭着头,和龚俊不停地舌吻,支棱起来的茎身被重新握住,和口腔舌尖顶弄的速度一致——欲望上瘾真不是好事,眼见窗边晨色渐起,窗帘飘出细微的弧度,张哲瀚吸了吸鼻,被人横抱着走了一路,裹成粽子,塞回被窝。

“这一面被子脏了,你只能盖另一面。”

张哲瀚哼哼了声,眼睛半闭。

“张哲瀚。”

“……”张哲瀚抬抬眼皮,“别来了,我射不出来了。”

嘶哑的声音像在撒娇。

龚俊揉揉张哲瀚的头毛:“知道了,你睡。”

“你呢?”

石英钟显示七点。“我有早课,大二不能缺席,得去学校。”

张哲瀚试图翻了个身,撕裂的疼让他挑动着眉:“走走走,别吵我睡觉。”

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有不舒服么?”

“……还行。”

“技术还行,是不是?”

“滚,快走。”

“记得多吃饭,张哲瀚,你太瘦了。”

“哦。”

“真走了,张老师。之后还打球么?”

“……”

怎么还舍不得,不该如此。

“睡吧,祝你表演成功。你演技那么好,演男演女,都能成功。”

床边陷下一小团,张哲瀚没睁眼,但感觉龚俊在摸他的眼尾。动作很轻,像在抚猫,张哲瀚本能性翕动唇,舔了舔,然而没能等来一个吻。

龚俊轻叹一声,给他合拢被子,再将掉在地上的衣裤一件件捡起,抖开,叠好,放在床边。

张哲瀚眯开一条眼缝——熹微晨光中,龚俊只穿了上衣,没穿运动裤,光着两条细溜的大长腿,站在茶几旁喝矿泉水。咕咚咕咚,喉结像颗核桃,整个身体线条被青色的光晕打得模糊不清,如同拍广告,一镜到底。那人确实很好看。如果张哲瀚是个画家,应该能完美留住这一刻,可惜他不是,他只能用一双偷窥春天的眼睛,在那个完美的模特身上,抓一抓少年热烈,寻一寻光的罅隙。

春易逝。更何况一场你情我愿的一夜春情。

张哲瀚想,他们都懂,夏天很快就来了。

 

后来张哲瀚那个易装人的剧目,表演得异常出色。表演老师说他对这个角色的揣摩度和理解度同之前不太一样,但显然这版更好,或者说,这版有了灵魂撕扯,让看客发自内心相信一个男人身上所能展现的女性光辉,以及心甘情愿将自己一分为二的决心——******裸、血淋淋,甚至下一秒能赴死。

最后一幕,他躺倒在台,脸上盖着白色的婚纱,钟声敲响,人浪远去,爱人埋入土底,他一无所有。从哭到笑,再到哭——钟声荡着余韵,他抓住婚纱一角,慢慢、慢慢地勒紧自己的脖子。磅礴的窒息围绕着他,角色走不出囹圄,甘愿困在某个春夜,将滚烫的生命献祭给冥茫的银河。

曲终,谢幕。掌声响起。

 

毕业季时,张哲瀚递交出去的几个入组申请,统统石沉大海。老王问他最近怎么没来打球,张哲瀚一边耳朵夹着电话,一边腾出手收拾行李,说没工夫了,准备去横漂,好几部戏,挨个试,总不能一毕业就饿死。

“龚俊还问你呢。”

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下来。“问我什么?”

“问你是不是很忙。嗐,谁不忙嘛,大家都忙,之前以为你俩玩得不错,没加联系方式啊?”

“没。”张哲瀚揉了揉脸颊,“球友嘛,换了谁都行。”

拉链合拢,张哲瀚坐在行李箱上,窗头蝉鸣,扰人得很。

脚底勾着一颗篮球,他眷恋地左右踩压。

啪嗒。一声。啪嗒。又一声。

然后踢出去,继续启程人生。

 

张哲瀚提前离校,导致错过了一些事。

这些事经由时间发酵,等到有所察觉,他已然在外拍了好几部戏,龙套、配角、半个主角,像打怪升级的勇者,斗着无数条恶龙,就是没瞧见终点小旗,武器磨损了,药水吃光了,弄得遍体鳞伤,依然匍匐前进。

那年他回家养腿,终于有时间吹着空调逗逗狗,他侧躺在沙发,和电视里的演员遥遥相望,通过共通的横店布景,猜测着那些陌生或熟悉的同行人,会不会和他一样过得平淡如水。

他摸着膝盖,盯着角落落灰的篮球,然后唉一声,忽而听到母亲的脚步,赶紧按起遥控器,咽下剩余的叹。

母亲从卧室翻出一堆旧物,都是张哲瀚大学时期的东西,一样样问他该扔该留,其间神色一滞,捧着个方正的盒子问:“怎么还有你女朋友的东西?”

张哲瀚一惊,坐直身,问:“哪儿来的女朋友?”

他接过盒子,上面的快递单泛了黄,时间写着2013年6月,那会儿张哲瀚人不在上海,所有东西委托室友转寄,之后他一年到头工作连轴转,早忘了这一茬。

盒子包装良好,揭开一看,里面装了双素色的细跟女鞋。

张哲瀚皱着眉怔忪,大脑嗡鸣作响,海马体中的记忆晃成一盏盏走马灯,逼他不得不回头看看二十二岁的自己。

他抱着盒子,单脚跳回房,靠着门框,愣神站了好一会儿。

鞋上设计了朵精致的金银花,新旧相参,黄白相映,他握着其中一只,坐在床边,颇为费事地埋下身。

给左脚徐徐套上,尺寸将合适。

那晚龚俊用手做过丈量的动作,原来怀揣了这样的心思,不知计划多久,又以什么样的心情做出成品,花费多少时间,无从得知,他们之后再也没见过。好似仅靠这双女鞋,能证明他们之间确然发生过什么,可只靠这双女鞋,又像说了个不会打破平衡的玩笑,惦记和喜欢,滋长不到24小时,存于一个金银花初开的春之夜。

这双女鞋兜兜转转仍能回到张哲瀚的手上,足以见得有些缘念,起得早,但消得慢。

他们拥有同一片演员人生,如此画地为牢,缘念未断,初开便成永开。

地球是圆的,四季从未停止更迭。

或许有一个新的春天,他们会再见。

 

<完>

 

 

本来还想写七年后,但是字数爆了,算了,有时间再搞搞后续吧。

文章来源:https://archiveofourown.win/works/3036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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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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