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天臺告白

赤葦京治打算一輩子守著這個秘密。
他暗戀他的社團前輩、排球部隊長、梟谷學園的風雲人物——木兔光太郎。
或許早在國中看到對方打球時，這份心情就在心底種下了小小的幼苗。
他追星般的追隨著木兔來到梟谷，在入學當天一大早就交出了排球部的入部申請書，直到踏入體育館，見到木兔光太郎本人時，還有一點在做夢的感覺。

閃閃發光。

他們原本的交集只限於同社團的學長學弟關係，甚至還帶了點疏遠。
運動社團自有的嚴格學長學弟制讓人難以跨越年級的界線，他也做好了仰望太陽三年的覺悟。
但沒想到木兔會邀請自己加入自主訓練。

「你是一年級的赤西吧，待會要不要一起自主練習？」
今天打了一場練習賽，木兔和赤葦被分到了同一隊，這是他第一次為木兔舉球，一開始配合不太上，但他能迅速修正球路，到後半場已經漸入佳境。
「是赤葦，你這個連後輩名字都記錯的糟糕學長。」
「啊抱歉，那赤葦等一下可以幫我托球嗎？」
「欸？啊可以的。」
「太好了！我今天要扣一百顆球！」
木兔已經抱著排球走掉了，赤葦握緊了手中的水瓶，心跳似乎因為比賽的關係跳得比以往都還要劇烈。

他們一路加練到了晚上八點，守衛已經來催促該回家了好幾次，在木兔說出第二十次『最後一球』時，赤葦忍不住開口。
「木兔前輩，已經八點了，再不收拾警衛要生氣了。」
「最後一球，最後一球就好！」
赤葦乖乖的舉出最後一球，然後開始收拾散落一地的排球。
「赤葦！再一球！」
「不行木兔前輩，我們剛剛說好了。」赤葦手上已經抱著三顆球。
「真的是最後一球了！」
「木兔前輩，明天我也會一起加練的，今天要先休息了。」
「赤葦明天也要一起練嗎！」
「是的。」赤葦蹲下想繼續撿，但無奈手上已經抱滿了球，難以負擔第四顆。
「說好了哦，我來幫你！」得到約定的木兔已經忘了剛剛的堅持，也開始收拾了滿地的凌亂。

赤葦開始期待社團後的自主加練。
他期待著為木兔舉出一顆顆的高球，也期待著加練後一起回家的日常。
他發現木兔沒有想像中的難以接近，也比想像中還要幼稚，話很多嗓門很大，談到最喜歡的排球時眼神會閃閃發光。

不曉得被這雙閃著光芒的眼睛注視會是什麼感覺。

赤葦參加高一合宿時，他和木兔的關係已經非常的緊密。
木兔會在睡前把棉被鋪在自己旁邊，拉著他檢討今天練習的狀況，分享他在網路上看到的扣球方式；早上會被木兔第一個叫醒，一起去盥洗一起去吃早餐。
赤葦很習慣木兔的存在，他很喜歡木兔一天到晚纏著他要托球、一起去販賣部買點心、一起上學一起回家。

木兔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入侵了他生活的全部。

赤葦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是在某一次的加練。
在練習途中他已經察覺到體育館門口有人探頭探腦的不斷往裡看，鬼鬼祟祟的每隔五分鐘就看一次。

或許是找木兔前輩有什麼事吧。赤葦這麼想。

「木兔前輩，我去裝個水，先休息一下。」赤葦拿起兩人的水瓶，經過門口的人時瞥到了對方手上拿著包裝精美的巧克力。
「？」告白嗎？
心中湧上一股不適感，但赤葦沒有太在意，他只想趕快裝完水繼續練習。
接水的地方就在體育館旁邊，時間已經偏晚，周遭的運動社團也早已結束練習，現在的環境安靜到能聽清告白現場的狀況。
『木兔同學，我喜歡你！』
『抱歉，但我目前不打算談戀愛。』
赤葦不知怎麼的鬆了一口氣，但馬上又感到呼吸困難，心臟像是被捏緊般發麻著，腦袋的氧氣被抽乾，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原本已經很暗的天色變得更加漆黑。
就像被人關了燈一樣，伸手不見五指。

「赤葦！你裝水裝好久！」
木兔的聲音拉回了赤葦的思緒，他迅速的關上水龍頭，抓起兩人的水瓶就往體育館跑，「抱歉，我裝好了，可以繼續練習了木兔前輩。」
體育館內已經不見剛剛告白的勇士，木兔似乎也不在意剛剛發生的插曲，拋過球就打算繼續練習。
赤葦舉著一顆顆的球，抬起頭瞄準木兔的位置托球過去時總是能看到對方已經高高躍起，他注視著這樣的身影，心情酸澀。
木兔拒絕對方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這就是失戀嗎？

搞清楚自己心意的同時發現對方沒有談戀愛的打算，大概沒有比這個更苦的暗戀了。赤葦在發現自己的心意後，並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改變和木兔的相處方式。
和以往一樣跟著木兔加練、一起吃午餐、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小心翼翼的藏好自己的心思，努力控制著心跳不要因為木兔時不時的肢體接觸就加速，不要因為木兔一句『最喜歡赤葦的托球』就感到心滿意足，守著學長學弟這條界線安分守己。
也只要守著這條界線就好。暗戀的味道像是連著皮一口咬下橘子般，酸甜的滋味如果是戀愛的氣息，那麼隨之而來的苦澀就是那不見天日的有口難言。

只要能默默的站在他身後支持著他就行了。赤葦是這麼想的
就像以往看著如球星般閃閃發光的木兔，現在的他也能辦到。

升上高三後，木兔幾乎可以說是變本加厲的纏著赤葦，美其名為最後的高中排球生涯拼搏一次，但根本連人家的休息時間都不放過。
最近聽說木兔已經入侵到赤葦家裡了，連週末都會找各種理由約赤葦出門，不是練習就是買護膝。
「木兔，你跟赤葦到底什麼關係啊？」木葉已經不是第一次懷疑自己的隊友和後輩在談戀愛，他不是觀念老舊的人，但就是好奇啊！
「赤葦？應該是學長學弟的關係吧？」
「連你自己都不確定是怎麼回事啊！」
木葉簡直恨鐵不成鋼，難道這傢伙一點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和赤葦的關係很不一樣嗎！
「就覺得很喜歡和赤葦待在一起，如果社團時間可以有24個小時該有多好啊，就能一直見到赤葦了。」
⋯⋯看來單細胞生物沒有內建戀愛系統。
「我說啊木兔，你就沒有想過你喜歡赤葦嗎？」
「喜歡？我喜歡赤葦沒錯啊！」
「不是那種喜歡！戀愛！戀愛那種喜歡！」
「欸⋯⋯是戀愛的喜歡嗎！」
⋯⋯頭好痛，單細胞生物不僅沒有戀愛系統，連戀愛智商都是負的。
「喂小見！」木葉對著經過的小見喊，「叫一下其他人，中午頂樓臨時開個會！」

「所以怎麼了？」
「木兔和赤葦的事啦！」木葉一臉『為什麼我要為了自己隊友的感情操心』
「那木兔人呢？」猿杙開口，當事人之一怎麼不在。
「他說中午要和赤葦一起吃，一下課就跑了。」
「他們怎麼了？」鷲尾不解，看起來不太像吵架的感覺。
「木兔最近連週末都會找赤葦出門，不覺得太誇張了嗎！」
「剛談戀愛的情侶都這樣吧，正常正常。」小見不覺得這有什麼，熱戀期會黏在一起是理所當然。
「不，木兔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人家。」木葉一臉嚴肅。
「欸？」
「什麼？」
「？」
原來沒交往嗎！
「那赤葦呢？」鷲尾提出最關鍵的一點。
「我想應該也是喜歡木兔的吧。」不然沒辦法忍受那個麻煩的隊長。
最後三年級組得出了隔岸觀火的結論，決定等可愛的後輩或麻煩的隊長來求助時再推他們一把。

「那個木兔前輩。」加練結束，赤葦寫好社團日誌後往前一步拉開了與黏在自己背後的木兔的距離，「請不要靠我這麼近。」
長達一年的單戀稱不上苦不堪言，其實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後甚至可以說是樂在其中，但對於木兔越發的喜歡和自己待在一起後赤葦也有一點承受不住了。
越克制自己就越管不住自己的內心，原本一週只有五天的加練，但木兔最近每個週末都會有各種理由約自己見面，上週是複習功課，上上週是採買護膝，理由五花八門千奇百怪，連出門撿到奇怪造型的樹枝都能讓他跑一趟赤葦家，就為了和他分享樹枝。
不得不承認拿著樹枝亮著眼睛和自己分享喜悅的木兔很吸引人，但赤葦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向木兔表明心意。
明明已經決定好，就永遠藏著這份心思。
「有什麼關係嘛，我們等一下先去吃個點心再回去吧。」木兔對赤葦和自己拉開距離的舉動感到煩躁，尤其今天下課被木葉點醒自己的心意後他更是心煩意亂。
他想告白，但是肯定會嚇到人家。

「我還要整理一下辦公室，木兔前輩肚子餓的話先去吃點東西，不用等我。」
「赤葦生氣了？」
看著又打算黏上來的木兔，赤葦心亂如麻。明明已經做好了封沉心意的決定了，卻還是會因為木兔的行為感到怦然心動，明明知道這是見不得光的暗戀，卻會在木兔的目光下有傾訴所有的衝動。再這麼下去，他怕這平靜美好的一切會毀於一旦。
「沒有，抱歉，但只是今天的練習有點累而已，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赤葦知道自己在遷怒，但他更害怕自己衝動行事。
「那我們整理完就回家吧。」木兔已經著手收拾，赤葦不好再說些什麼，也沈默的加入了整理的行列。這好像是兩個人相處一年多以來第一次有類似吵架的氣氛。

「好了！我們走吧，我今天是騎腳踏車來的，我送你回去！」木兔提起兩個人的書包，不容赤葦拒絕，拉著對方的手堅持送人回家。
坐在單車後座，不斷往後推送的風景伴隨著微風中傳來陣陣木兔專屬的沐浴乳味，赤葦看著在前方踩著踏板的木兔，稍屬悶熱的天氣讓汗水從木兔額角滑落到下巴，再滴落到褲子直到消失不見，手臂肌肉因為多了一個人的重量而鼓起，赤葦不是第一次被木兔騎著單車送回家，他以前就問過木兔多載一個七十幾公斤的人不重嗎，但木兔說就當成負重訓練，而且也不覺得有負擔。
每次坐在後座都希望時間能過的慢一點，最好是停格在此刻。只有在木兔看不到的地方赤葦才能正大光明的看著他，那個讓他滿眼都是愛戀的他。
真的好喜歡木兔前輩。
再多撐一下吧，這樣的學長學弟關係才是最好的。

「欸？你要告白？」木葉看著眼前氣勢如虹的木兔，他覺得但凡他說句『好啊去告白啊』木兔都能做出一些驚人之舉。
單細胞生物長出戀愛細胞這麼快的嗎？
超進化？
「嗯！我想跟赤葦告白！」
「怎麼這麼突然。」
「不突然，昨天知道我喜歡赤葦後我就決定告白了。」
這就是突然的意思！
「那個啥，下禮拜不是有那個節目要來學校錄影嗎？」遠處小見就看見木葉的表情十分精彩，他決定湊個熱鬧。
「那個大名鼎鼎的『天台告白』。」
「喂喂喂，別開玩笑了這傢伙真的會去的。」
「有什麼關係，赤葦只有在那種情況下才可能接受吧。」
「好了好了，你只要想你要跟赤葦說什麼就行，我會幫你報名節目的。」小見看著一臉疑惑的木兔，推了他一把，「加油啊！王牌！」

中午頂樓，又是為了自己隊長操碎了心的三年級組。
「小見，早上跟木兔說的那個真的要這麼做嗎？」
「如果木兔直接跑去找赤葦告白才會被拒絕吧，他被拒絕後一蹶不振怎麼辦。」
「就算是赤葦，在那種場合下大概也會反應不過來吧。」猿杙接著說。
「沒錯，這樣木兔既能告白，就算赤葦想拒絕也沒辦法直接拒絕，我們還能有反應時間。」
「赤葦也不會拒絕吧。他們的關係只差有沒有捅破那張紙而已。」決定好作戰策略後，時間來到了一個禮拜後的拍攝當天。

木兔是第一個登上天台的，底下人頭鑽動，但他意外的能瞬間找到赤葦的位置。
赤葦正靜靜的看著自己，臉上有點困惑，似乎不太知道為什麼會在天台上看到自己。
木兔吸了口氣，其實自從一個禮拜前那次算不上吵架的爭執後，他有感受到赤葦似乎小心的和自己拉開了點距離，不明顯，但平常他總是黏著對方，所以能感受到那麼些微的不同。
木兔不喜歡這種微妙的氣氛，他想把話說清楚，他直覺赤葦也是喜歡自己的。

或許赤葦顧忌著什麼，那就讓他當主動的那一方。

「二年六班的赤葦京治———！」攝影機把鏡頭轉向木兔。
「我喜歡你—————————！」
「請和我交往—————————！」
木兔喊完，底下爆出一陣尖叫。
攝影機還在尋找哪一位才是被告白的對象。
站人群中的赤葦感到一陣錯愕，他不懂怎麼就突然被告白了，暗戀在一瞬間開花結果，突如其來就這麼撥雲見日，衝動讓他幾乎要把答覆脫口而出，但一想到以後要面對各種流言蜚語，他卻步了。
如果只有自己，那麼他無所畏懼，但木兔前輩不行，那個人將來是要當職業選手的，不能有這些流言在身。

「赤葦—————————！」
「我喜歡你—————————！」
「不管未來如何，我都會一直喜歡你—————————！」木兔喊完，底下又爆出一陣尖叫，還有不斷鼓吹著『在一起』的歡呼聲。
「那是三年級的木兔前輩吧！」
「好帥氣啊這樣告白！」
「你說那個人怎麼還不答應。」
「廢話，在一起後還有很多事要面對欸。」
周圍的竊竊私語不斷傳入赤葦耳裡，他需要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能讓木兔前輩先下來，或許他們能低調一點再決定要不要交往。
「但是好勇敢耶，我也好希望有人能那樣和我告白。」

好勇敢。是啊，好勇敢。

木兔都這樣無所顧忌了，那他又為什麼要畏畏縮縮。
他的太陽在要求回應了，他該給出回應了。
一起在天台上的三年級組看著底下毫無反應的赤葦，突然間覺得他們似乎太衝動了。
木葉正打算上前拉下還趴在圍牆上的木兔時，底下又爆出了一陣尖叫。赤葦往前小跑了一段，穿出了層層包圍的人群。

「木兔前輩—————————！」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