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次走神瞄向黑板旁的挂钟时,赤苇得到了国文老师的关注。“是身体不舒服吗?”她从讲台上走下来,左手还捧着国文书,右手拨开赤苇额头上的碎发,用手背贴了上去。
赤苇张张嘴,僵在原处,不知该如何回答。老师的手属于人体正常温度,昭示着他不乖——明明饮食作息规律,运动量不少,身体其实很健康,却还是在无任何实质性病症的情况下晕头转向,哪怕是极偶尔的情况也足够让他羞愧。
可他控制不了,他的思绪会分离,离体的那个自我很叛逆、拒绝他本人的监管,起先围着赤苇转啊转,后来干脆飘出教室窗户,闯入一场盛大而濡湿的春日暴风雨中,头也不回。
他知道,这就像生病了一样,他会无缘无故地脸热,像是发烧。比如现在。
他也知道症结所在。听上去不可理喻,可确实源自一个人,源自球场上的王牌学长木兔光太郎。自昨天晚上在木兔前辈家,他的内心绕过一个模糊朦胧的警告,指使这双手在失控的呼吸中触碰到对方同样火热的身体开始,他就有一种指向性不明的预感,就像平地起风雷。
也应了今日的天气。他向窗外看去,乌云已经压在操场边最高排树的树梢,雨点淅淅沥沥,豌豆一样砸下来。
国文老师最终还是建议他去往医务室,不必在金曜日的最后一堂课上死撑。赤苇向老师鞠躬道歉,转身离开了教室。可他能去哪里呢?医务室自然是不能去,毕竟他的“病症”难以说出口,更难以用药物去治疗。难道先去排球部?会不会比较刻意?毕竟他一向不是最早到排球部的人。
正当赤苇漫无目的在教学楼二楼走廊中思忖时,视野角落似乎有人一闪而过,速度快到看不清,只小气地给赤苇留下一个制服外套挡雨的人影。可即便如此也足够了,因为赤苇辨认出那个人奔跑时挎包上的褐******头鹰挂件。错不了。他对自己说,是上次部活结束后和木兔前辈一起在学校附近杂货店买的。错不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赤苇心跳快得像擂鼓,比连续给木兔托了上百次球还要聒噪。奔跑起来的一瞬间他在心里小声说,啊,自己好像,真的完了。
木兔不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但他在混沌之中对自我仍有些微弱的意识,认为自己被困在一个潮湿的梦中,就像踏入沼泽腹地难以自拔。只是梦里的触感太过抽象,当他被最后一堂课的老师叫醒时,甚至说不清具体梦到了什么,仅仅依稀记得一双深绿色的眼睛默默看着他,当他直视过去,那双眼睛却回避了。
无声的躲闪令他心慌意乱,大脑被“不可以回避”五个字填满占据。他不明白眼睛的主人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红着脸、又为什么要触碰彼此的身体呢?千头万绪汇聚过来,所有疑问都指向紧锁着答案的潘多拉宝盒,锁眼呈深不见底的深绿色,像是在等他打开,也像是要求他不要打开。
老师叹了口气,让他去医务室休息。他故意向高二年级教室那边绕路,却没能看见赤苇——天气还冷,老师们都体贴地关上了门,将遗憾留给满腹疑团的他。木兔只能有些失落地往医务室走,接过校医放到他手心的两片药,就着温开水咽下,回程中与这场急雨相遇。
这一切都超出他的预料,一点不顺心,让他心浮气躁、不知如何排遣。所以,当他将梦中梦外都若即若离看不透的学弟按在更衣室内衣柜前时,心里没有一丝一毫愧疚。
木兔几乎是恶狠狠地吻上赤苇泛红的唇,他也只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没有多少技巧,也根本不知何处发力,强烈撞击令两人鼻梁都传来一阵刺痛,又被木兔干脆利落地甩到脑后。更衣室内没有开灯,他将赤苇两只手压在身体两侧,强行分开对方的腿,用膝盖顶进去。年轻的身体贴得严丝合缝,直到赤苇率先承受不住,动了动手腕以作求情,才结束这荒唐的、生涩的人生第二吻。
分开时,木兔从唯一一扇窗落进来的冷光中看清赤苇的神情,红的脸,红的唇,红的眼尾,一切都染上原始欲望的代表色。“赤苇,”他气息不稳地开口,“你、你脸怎么那么红?发烧了吗?”
他忽略一个重点,即淋过一场雨又被赤苇抓着手腕绕过走廊到达排球部的自己一定更狼狈。可赤苇主动放弃这些可以当作攻击对象的细节,甚至不敢直视木兔,垂下自己漂亮的绿眼睛,尽量平静地开口:“谢谢木兔前辈关心。我没有发烧,只是……”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连脸都撇过去,极好的国文素养面对木兔竟全然******,令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星半点合理解释,硬着头皮说:“有些……热。”
这太过分了。木兔心想,他从暴风雨中钻出,雨点明明是很冷的。每句话都恭敬顺从添上敬语的赤苇京治、不肯直接承认自己并不热的赤苇京治、昨晚红着脸匆匆跑走的赤苇京治突兀地重合到一块,木兔烦躁地摸一把因淋雨而略显毛茸茸的头发,想大喊全世界再没有比赤苇京治更过分的人了。他干脆甩下黏在身上的外套,从自己与赤苇的柜子中拿出队服,利落地将5号扔到赤苇怀中。
“那我们去练习。赤苇,给我托一百个球。”
“……好的。”
怎么能这样!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他应该猜到的,就像在球场上无数次准确推敲出自己消极的理由那样。木兔撇撇嘴,转身背对赤苇开始脱上衣,变本加厉地说:“那我不要一百个,我要一百五十、两百个!直到晚上你都不能离开我!”
他的语气同要求得不到满足的孩子无异,忿忿地为昨晚赤苇京治逃跑事件打抱不平,套上队服时却又全身一僵。
他的衣角被纤长的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拽住了。
木兔转过头,迎上那双如昨天傍晚一样真诚的眼睛。
“我不会离开你,木兔前辈。”
横亘在二人中间的距离被潘多拉魔盒内部倾泻而出的触碰欲瞬间填满,终于闹到这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身体的欲望被木兔温热的掌心握住时,赤苇浑身一颤,他再次被多余的冲动裹挟住全身,落实到任意单个的细胞都自动放弃反抗的意识。
比起反抗,他似乎更想拥抱木兔。他将脸埋入木兔肩膀中,遵从本性召唤伸手拉下木兔的队服裤子和******。高一届学长那滚烫的的******就那样落到他同样滚烫的掌心,他听到木兔喉中传来一声闷哼,直率又压抑,是与球场或课间偶遇时全然不同的声音。
赤苇被内心欲望攫取了理智,他想要触碰,想要更进一步的了解,所以在木兔的手包上来时连片刻的迟疑都舍弃得一干二净。昨天的他没有这样孤注一掷的觉悟,但也同样荒唐。他想,他终于做出与“好学生”背道而驰的出格行为,头也不回越过这条名为理智的生死线了。
偶尔,赤苇坐在班级座位中,可以接收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同级生八卦。高中生谈及的恋爱话题青涩而感性,像树梢处垂下的一滴水露,在下坠或彻底融解之前永远是清澈饱满的。只有木兔是例外。木兔在网前如耀阳一般高高跃起的身影还历历在目,而耀阳是无法轻易靠近的,因为它轻而易举能间接杀害伊卡洛斯。地面上的人群至多沐浴,而不能直视,更不可靠近,以免落得挫骨扬灰的下场。
赤苇目击过几次,时至今日还清楚记得女生转身时眼角藏不住的泪花。木兔后一步走出来,脸上挂着腼腆的色彩。他感叹道赤苇啊,好奇怪啊,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赤苇看向木兔,并不回答。尚未成熟的心被困在名为喜欢的迷宫之中,赤苇意外地走出一条隐藏的活路,通关奖励是他得以俯瞰整个迷宫,也因此讶异地发现木兔甚至没有选择走进来。
直到此时此刻,木兔的手握着他的,带动他上下撸动二人贴得严丝合缝的性器,他也仅仅将之归纳于互助的范畴。木兔的******发育得很好,沉甸甸一根戳在他掌心中,熨得他脸皮都发烫。形状饱满的冠头勾住他的,上下颠簸之间被束缚得愈发紧,赤苇被突如其来的快意逼出一声呜咽,很快被木兔的唇与窗外暴雨声吞没了。
“轻……”赤苇难耐地在接吻间隙中请求,揽住木兔结实后背的手握成拳,险些脱力地下坠。木兔粗喘两声,抬起头,用呈金黄色的眼睛去锁定赤苇,他的眼型偏圆,瞳孔颜色又深,被那双眼睛一动不动直视时,很难不产生即将被某种猛禽生吞活剥的负面预感。
木兔嘟囔了一句什么,声音被他肩上的队服吸收,传入发软的耳根时已将近失真,赤苇只能勉强从他带着自己愈发加快的撸动动作中辨认出来——“对不起赤苇,好舒服,我忍不住。”
赤苇从没被这样对待过,他的欲望水平不高,平日自我发泄的风格多是平淡的,与他整个人的气质相似。如此暴风骤雨般的******他还是头回承受,更不用说始作俑者贴得那么紧,他能清晰感受到木兔的呼吸与汗水朝自己侵略过来,比球场上浸润汗水的一次拥抱更令他心跳加速。
木兔毫不知收敛,******的速度不减反增,性器被二人的手心蹭出湿哒哒的水声,赤苇只觉得浑身发软,与自我疏解时不太一致的******从相握的指尖、被大力扣住的后腰经过狂乱的心脏向下汇聚,终于把他逼到海岸最边缘。
“不……行了……木兔前辈……”
赤苇几乎是嗫嚅着说出这句话,平日起伏不大的声线如夏日气泡水般一路上升,承重的小腿肚难以控制地发抖,腰跟随本能左右地躲避,整个人在木兔覆着薄茧的手指重重擦过马眼时被最后一波浪头推上******。
赤苇说不出话,下身的******被木兔一股股榨到掌心,顺着二人******的大腿向下滑落。“被木兔送上******”这一认知太过火,他冷静的大脑忙着处理火情,顾不上自己正翻着白眼、伸出舌尖,因此直到被木兔再度吻上才慢慢缓神。木兔不再仅满足于唇齿相贴,而是无师自通般缠住赤苇因******失去表情管理而不自觉向外吐的舌尖,这次吻得极为煽情,连暴雨都无法打扰。
木兔粗喘着放开赤苇时,后者的眼睛才勉强能聚焦。他看见木兔露出一个坦然而真诚的笑容,就像在球场完美时机下扣出一个完美的内角小斜线那样诚挚。木兔将脸埋在赤苇胸膛,十分餍足地挺腰,继续用还未******的******在赤苇温热的掌心包裹中动作。“赤苇,你刚刚好色。”
“……请别这样,木兔前辈。”赤苇别过脸,哪怕木兔并未用那双与猛禽别无二致的眼睛盯着他。
木兔卖乖弄俏地笑,含糊说了一句“好”,似乎明白赤苇对此毫无反抗之力。他仍没有满足,黏黏糊糊的亲吻顺赤苇红透的耳垂沿脸颊一路向下,直至颈侧才有停下的意思。
赤苇还当他打算继续握着自己的手来,然而出乎意料地,木兔覆在他手背的那只手离开了,余温在还稍带冷意的天气中疾速消失。还没等赤苇化解这些名为挽留的情绪,木兔那两只汗津津的手忽地夹住他发软的腰,冷不防向上发力,引出赤苇喉咙中极为狎昵的一声惊呼,双手也本能扶住木兔的肩膀。
想象中的失重并未来袭,木兔只是迫使他乏力的腿重新站稳,而后像是认真思索了一番地警示道:“赤苇,你抓紧了。”
赤苇虽然听话,却没能预料到木兔接下来的动作哪怕一丝一毫。木兔借赤苇方才射到两人小腹上的******做润滑,抹了自己一柱身,然后突然地,失礼地,不打招呼地,面对面将其插入赤苇两条脱力的大腿之间。赤苇的大脑几乎宕机,他在身高体重上的素质皆逊于木兔,几厘米的身高差令他胯部的位置先天低于木兔的,木兔如此一来,他只被动地能踮脚,向上勾住木兔的脖子,下意识夹紧闯入身体内侧的物件,将摇摇欲坠的自己捆到木兔身上以求平衡。
而相比起来,潮水般持续向他涌来的耻意才令他头晕目眩。刚刚握在手中,他对木兔的性器仅有单方面触感上的认知,如今它不由分说插入自己两腿之间,才完全彰显自身的优越。木兔的******很硬,熨烫着他双腿内侧的软肉,留下止不住颤抖的冲动。木兔哑声说了句好舒服,再不忍耐喉中声音地动了起来,全然不顾赤苇浆糊似的脑子。
这太超过,赤苇在疾速的颠簸中想,如果方才互相用手抚慰还能勉强被定义为“帮助”、还仅仅只是过线的程度,那此时此刻的行为已经严峻到摧毁了二人之间的最后的社交防线。这并非帮助,这是侵略,帮助基于自身力量保留的前提,而他此时踮着脚、挺着腰,毫无招架之力,基本只能借木兔放在他腰上的两手支撑体重。
他对文学的接受程度颇高,见识过少许纪实同志文学,心中对亲密关系程度的分隔线位置有黑白分明的认知。他知道自己无法在不被爱的情况下做出如此亲密的行为。这极不负责、极物化一个人的举动,向来为他所不齿。
可是木兔了解这些吗?
他想要去了解吗?
赤苇终于有些难捱地喊出声音,濡湿的泪汇聚到眼球,随倾盆的雨一起外泄:“木兔……前辈……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无法拒绝,不仅出于******压制,更出于他不愿拒绝。他想要被木兔拥抱,想要木兔强硬地闯入自己的社交距离内,想在他身边,光明正大吻他的手。
这就是喜欢。是他向来没跟任何包括自己在内的人承认过,可不能否认它客观存在的情感。
木兔对赤苇的脑内风暴一无所知。他想起平日休息时看见的赤苇的大腿。赤苇的身体是纤长有力型,肌肉线条薄薄一层,下蹲时面积因压力增大,周围的人可以看见它不见阳光的内里。
如今木兔终于触碰到这层软肉,他喘息着将赤苇面对面抱在怀中,强迫他依赖自己,一次次用性器划过湿润温暖的大腿、会阴、臀缝,甚至到了亢奋的程度。赤苇因他朝会阴攻城略池而重新拾获******,坚硬的******湿湿黏黏,触到臀缝时延伸的快意令他产生即将被木兔捅穿的错觉。陌生而怪异的兴奋重新在四肢百骸中流窜,就快形成一股有生力量时,他突然感到木兔顿了一下,倏然抱得更紧。
赤苇在接近眩晕的耳鸣中听到木兔的声音,像来自暴风雨深处,沉沉闷闷的,他说:“赤苇,你听我说。”
木兔将脸埋得更深,撒娇一样蹭赤苇队服之下早已硬挺的******。他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话,说:“最近我会在任何时候想到你,一想就一发不可收拾,甚至耽误不少事,前天还被妈妈骂了。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昨天也是,今天也是。昨天我是看你似乎没有拒绝的意思才吻你的,后来妈妈突然回家,你走的时候,我非常、非常难过。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我觉得我要先向妈妈和姐姐确认一下,才能明确告诉你。”
“你再给我一天——不,一晚上时间好不好?明天早上等我见到你,我一定会正式地告诉你这个答案。”
木兔抬头看着赤苇,希冀从不在那双对大部分事物都志在必得的眼中隐藏,只是这次漂亮的橙黄中多了些请求。
赤苇感觉心跳的声音又再次盖过暴雨,吵得他无法思考,只能点点头。下一秒,他被木兔暴风骤雨般的顶弄逼出一声变调的、暧昧不堪的******。木兔再不忍着,甚至不再埋首,他直视着赤苇,火热性器在逐渐失去力气的滑腻腿缝中来回加速,打得赤苇臀部一片红。可他无法再思考,木兔握住他重新抬头的性器,在春这场寒凉的暴风雨达到最大音量时将二人送上******。
完成******后的木兔再无法维持姿势,只能抱着怀中早已脱离的赤苇下滑,直到坐在先前被脱下的衣物中。拥抱的时间长到无人听到下课铃,直到远处惊雷声把雨一起收走,赤苇才能重启听觉,在被木兔一遍遍吻过眼睛时抬起他的下巴,满怀爱意地贴上去。
连自己也有些得寸进尺了。赤苇无可救药地想。明明再拖沓几分钟就有人要来。
分开时,他看见木兔摸摸自己的唇,小声问这是什么吻,好舒服。
赤苇没有回答。但他有明确的预感,这场名为欲盖弥彰的、持续时间长到他甚至不敢回头看的春日暴风雨,如今终于有结束的迹象了。
他很期待明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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