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认知偏差

天气预报说今日多云转阴，但早上的时候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窗玻璃变得模糊，内侧起了水汽，拉开窗帘的时候赤苇随手抹掉了窗户上的水雾。自行车和路人隔了一层玻璃，画面和声音都显得断断续续。一个普通的下着雨的冬天的早晨，和同事连轴转3天后的假期，地上的毛毯恰到好处的柔软，流理台上放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盒子，装着他前一晚提前做好的便当。告别泡面盒饭外卖的生活虽然耗时更多，但稍微平缓一点的节奏能让人喘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出门啊。下雨，你还要去大阪。”
研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不过并没有抱怨他的意思，只不过带有猫猫似的偷懒味道。从高中时的练习赛和合宿开始，赤苇就熟知他的性格，光是能成功拜托他帮忙就是最不容易的事情，接下来完全不用担心放鸽子之类的情况。
“麻烦你了研磨。”赤苇背包下楼，手上还拎着垃圾袋，只能用肩膀夹着手机去摁电梯的按键，面对研磨的时候还得靠黑尾前辈的情报，“下周我还有时间，可以和你打游戏。”
“哦……”对面的人似乎打起了点精神，闷在围巾后面的声音清楚了一点，“我是无所谓，不过你没关系吗？唔啊，雨突然下大了，过会见。”
雨天的公共交通更拥挤一点。赤苇站在地铁车厢的角落里，勉强保持着平衡，他左右站了几个高中女生，叽叽喳喳谈论着歌手的新专辑，随着列车的启动和减速摇摇晃晃的。赤苇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护在身前，撑住了她向后面倒下的背，两个人差点就前后撞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女生连声道歉，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又赶紧扭过头去。饶是两三秒的目光交错，赤苇也感受到了对方不含恶意的单纯好奇的眼神。他也知道为什么。
虽然提前使用了抑制剂，但信息素的味道很难完全遮掩。野玫瑰的味道很浅，但气场很强，像是冰封的湖面下的数万支玫瑰，于无人处绽放。本应该是温和缱绻的感觉，却带有这个冬天冰雪的味道，让人想起上周东京下的那场雪，雪融时花瓣上滴落的水珠。
高中是大多数人第二性别分化的年级，看来那个女孩子已经分化成Alpha或Omega了，赤苇其实也差不多这个年纪分化的。起初没有人注意，包括他自己，直到野玫瑰寂静地开遍了排球馆的每个角落，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见队友和老师的脚步声，还有好多个排球砸在地上的巨大动静。很嘈杂，但他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清香，带有阳光的味道。他就在那样的清香里昏昏睡去，醒过来时满身消毒水味，味道浓得呛人，漫画里描述的什么信息素什么花香，一概没有。护士给他调整输液的速度，说你这个分化反应够大的啊，都进医院了。
当初是分化期，现在呢？
赤苇裹紧了外套，心想能不能一键remake重开，出人命了。

研磨比他早到，在医院大厅里抱着手机回消息，然后被赤苇身上的味道激了个哆嗦。
他对信息素的敏感程度比一般人强一点，不知道是不是从小整天宅在家里一个人闷久了原因，碰到不喜欢的味道会自觉敬而远之，AO一视同仁，幼驯染自然有豁免权，赤苇也在豁免名单上。
他俩都没什么这方面经验，过去来医院也就什么眼科内科口腔科，这会儿对着自助挂号机研究半天，终于找到了所谓的产科选项，专家号要提前预约，现场挂号只有普通门诊。按下确认键的时候研磨深吸一口气，有点兴奋地说感觉新的地图更新了，早知道应该录屏纪念一下的。
接待他们的医生是个年过四十的和蔼女医生，唰唰开了检查单，还友好地给他们指路。半个小时出结果，赤苇对着化验单和手机搜索一一对照，研磨坐在边上看他研究，还拍给了黑尾一块研究，黑尾在电话里痛骂木兔光太郎选手真不是个东西，还欠他整整4顿饭19瓶水37个饭团，这个世界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阿黑又在乱说话了。”研磨捂耳朵。
医生也给他做了诊断，胎儿6周，很健康，接着又提了很多注意事项，开了专用的无害抑制剂，最后还有点隐隐地担心：“虽然由同性别的家人朋友陪伴来检查的家庭也很多，这话也不该我来说，但你的信息素分泌偏多很可能是伴侣不在身边的缘故。我们医院对面就是Omega权益保障协会的分部，如果你有特殊情况的话还是要通过法律的形式。这也是为了胎儿好。后期的话伴侣的陪伴会更重要。”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了，但从专业人士的口中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会受很大的震撼。
高中的时候有人用precious来形容赤苇。“细心的，精细的”，是说他的传球，也是说他的为人。赤苇京治，从初中开始的生活就不曾偏离轨道，包括高中的社团活动，毕业后的大学专业，走入社会的职业选择，但今天，他29年来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类似茫然无措的感觉。
从来没有过。不管是第一次作为首发参加高中的排球比赛，进入高三后第一次接过代表主将身份的排球部队服，第一次在现场看到曾经的前辈被千万人欢呼；亦或是，他第一次来到木兔光太郎的家，第一次被亲吻，第一次同床共枕……很多很多的第一次，都比不上今天的第一次。
他对好脾气的医生挤出一个礼貌的笑，指指边上放着的背包：“我下午正要去大阪找他。”
东京到大阪五百多公里，坐新干线三个多小时，赤苇工作再忙、天上下刀子，也尽可能做到每月都去。扔掉对方堆积着图省事想一块扔的垃圾，处理掉不合适的过期速冻食品，他会把木兔的冰箱放满做好的便当和预处理过的食材，再准备一些加热就可以食用的健康的即食食品、以备不时之需的泡面。阳台上有被木兔冷落很久的多肉，在外面风吹雨淋地竟然也坚强地活了下来，长得七歪八歪失去了原本的造型，“下次可以再带两个小花盆。”他在手机的备忘录上记下以免忘记。
他有木兔公寓的备用钥匙，虽然当初婉拒了很久，但还是耐不住大号猫头鹰黏糊糊挂在他身上不撒手的耍赖行为。其中的意味不难挖掘，这是对他百分百的邀请——邀请赤苇在他生命中驻足，填充他在排球之外平淡的生活，愿意向他展示一切，生活、日常、好的坏的，都希望赤苇能与自己同频共享。
赤苇在一点点融入木兔的日常。看比赛，买周边，于木兔咋咋呼呼和他描述和队友的配合场上的表现时适时地给出由衷的赞叹。而猫头鹰也在无意识地侵入他的生活。赤苇编辑部的办公桌上的便签是两个人一块儿逛商店的时候挑的，带有卡通的图案，扑棱棱地向他抱个满怀。木兔放假的时候也会来东京找他，通常不会提前通知，美名其曰“这是给赤苇的惊喜”。这位时下正人气爆棚的明星选手姑且会拿棒球帽遮一下标志性的头发，再放下刘海，简直变了个样，足够他不惹人注意地在马路对面的咖啡店坐上许久，然后在下班的时候在楼下等他。出于拿人手短的奇怪心理，赤苇提议把自己的备用钥匙也交给木兔保管，木兔收下了但从来没用他的钥匙开过赤苇家的门。“还是想要和赤苇一起回家嘛。”木兔如是解释。
他像一束光，不由分说地照进赤苇自认为称得上一句“社畜真不容易”的daily routine，就算是最偏僻的角落也逃不过他的炽热，细小的灰尘就在那样的阳光下舞动着漂浮着，不肯落地。
可是啊可是——赤苇心想。
可是，他们并不是爱人。

不得不说，冬天的冷雨真是魔法攻击。
呼气的时候，面前马上凝结出小小的白雾，然后来不及触碰就随着向前走的动作消失在雨中，先前踩过水坑溅起的水珠打湿了裤脚，周围的说话声此起彼伏，听得不甚清楚，人群离得很近，又好像很远。
赤苇站在站台上等待列车进站，低下头给木兔留言：“在等车。请放心地训练吧！”
购票记录很清楚地告诉他，据上一次前往大阪，差不多正好是六周。隔的有点久，确实是因为他太忙了，繁琐的沟通工作这周才刚刚告一段落。
那次是怎么回事？说实在的赤苇也记不太清，就记得当时木兔的心情不算好，可能是训练时遇到了瓶颈，虽然不会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被消极情绪所支配，但心里的感受也不会痛快。他大概只是像从前那样安慰了几句，效果极佳。
之后发生的事只剩下了一些支离破碎的暧昧的画面。Omega对Alpha本就是一种吸引，更不要提赤苇之于木兔。但没有完全标记的情况下怀孕的概率即使是最传统的AO配对也不高。意外未免也太意外了。
木兔的消息来的比想象中快得多：“Heyhey！赤苇我今天下午放假哦！”
“东西多的话要来车站接你吗 /猛禽展翅.jpg”
赤苇的表情没什么大的变化，但有点为难地拧了拧眉心。如果拒绝的话，不至于闹脾气，但还是会很难搞啊。
不管是高中还是成年后，他对木兔其实都没什么实质的抵抗力。在别人嫌他又烦又无理取闹还爱出风头的年纪，却正是赤苇被他所吸引的时候。总共两年的同队，他习惯了用毫无破绽的表情说着鼓励木兔的话，有些是迁就，有些时候连他自己都不这么认为，但更多的，是他借这些旁人看来难以理解的照顾给予自己的情绪一份回应。你看，能站在他身边，这就够了。他会飞向更广的天空，而自己和木兔终将再分离，如果有机会的话，能在他退役后的回忆录或是所谓自传里拥有一个曾经的姓名，这就够了*——前提是木兔有能力创作这样的文学作品。
所以，当某一次木兔易感期不小心拨错他电话的时候，他几乎想都没想就赶过去了。
高中的前后辈、普通的友人之间，会建立稳定的临时标记吗？赤苇不清楚，但他和木兔确实是这样的奇怪关系。他们有牵手、接吻、或是更进一步的关系，完成过很多次的临时标记，会分享假期，讨论生活，但好像并不是恋人。
这件事过于难以启齿，赤苇只和黑尾和研磨提起过。黑尾听完差点把手上的咖啡泼身上，呛了个死去活来才缓过来，连声说了好几句“你俩可以啊”。反倒是研磨表现得很平静，甚至盯着他问了句真的吗。赤苇以为他在质疑真实性，研磨又强调：“真的、不是在交往吗？”
想到木兔的种种举动，赤苇也希望他们这是在交往。但木兔本人从来没和他提起过，到底是他的一厢情愿。
列车上的人不多，赤苇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飞逝的景色，很******受到了困意。医生的话还在耳畔回响，提醒他最近可能会有嗜睡和反胃的表现。但以这个姿势入睡的结果不是肩膀酸就是颈椎痛，入职早的前辈深受颈椎病肩周炎腱鞘炎折磨，在办公室哭天喊地久了每个人都深受其害，赤苇为了自己后大半生考虑，还是放弃了靠在窗上睡觉的念头。
其实以前比赛完回枭谷的时候他也会在大巴车上犯困。准确地说，是每个人都很困。去的时候有多亢奋，回来的时候就有多疲惫。那会儿木兔边上的座位永远是给他留的，他们会并排着互相倚靠着睡觉。感受并不舒服，因为经常演变成木兔一整个栽在他肩膀上，最后被看不下去的白福前辈拍醒，对木兔指指点点说喂喂不要这么压迫后辈啊。
——木兔前辈会怎么想呢？
对他，还有他的孩子。
或许，也可以称之为“他们”的孩子。
一个小小的，维系着两个人的关系，拥有木兔和赤苇各一半的基因，分享着他的血液和呼吸，正茁壮成长的生命。
它会像木兔吗？还是像自己？有着亮色的大眼睛，看到他就会朝自己张开双臂，还是从小就抱着排球不撒手，黑色发尾会微微翘起，安安静静听爸爸讲故事？
它会是女孩还是男孩？赤苇知道木兔家里有姐姐，小时候没少捉弄他，因此更想要一个可以跟着他一块玩闹的小男孩。但赤苇怎么想也想象不到木兔光太郎和儿子和谐相处的场面，或许还是女孩好？会是个爽朗外向又懂事的姑娘，从小被好好地爱着长大，长大了可以喜欢排球也可以喜欢钢琴，什么都不喜欢也没关系，只要她开心就行。
赤苇收回了思绪，那样的画面过于美好，是他完全不敢仔细展开的，仿佛多想一秒都像是逾越的奢望。他现在面对的是未婚先孕，工作压力，关系危机，未来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和窗外的北风一样冰冷彻骨。
车厢里很安静，医院开的阻隔贴果然效果极佳，后颈的腺体处凉丝丝的，他甚至自己都感受不到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但这样真的好吗？会不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
他在人群里走出车站，刚好遇见落日。大阪的天气比东京好多了，黄昏时的夕阳金灿灿的，让人想到温泉蛋的溏心，带着滚烫的温度，也让人想到木兔光太郎，想到他的名字。
木兔就站在光里，对他招手。
“轰”地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倒塌了。是得知自己正孕育着一个小生灵后建立起的心理防线，是无数次说服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抚养儿女的自我开导，想要开口找人倾诉却无处诉说后的安慰和失落。
赤苇的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泛酸。情绪化也包括在妊娠反应里吗？
“赤苇！这里！呐，要在外面吃晚饭吗！”
他握着木兔的手，眨了眨眼睛，感受到对方面对自己未收敛的信息素气息，止住了莫名想要落泪的冲动，轻声说回家吧。
“有件事必须回家之后再告诉木兔前辈。而且是越早越好。”

“那么，是什么事呢？”
路上他们一切照旧，木兔在大阪有辆车，两年前买的，第一次听说后枭谷的前排球部员都担心他到底行不行，“别出事故了还让大家帮忙解决。不对，是别让后辈帮你解决啊，”
事实证明普通的王牌在这点小事上完全不用人担心，就是得改掉一边开车一边讲话的习惯。
赤苇看着木兔把车停下。周围没有什么人，他们不约而同地坐在车上没有下来，也没有解开安全带。赤苇本意没想渲染这么僵硬的氛围，但他的表情比自己想象中要严肃，连带着木兔也紧张起来。
“木兔前辈……”
他还是感觉难以启齿。而木兔坐在他边上，握紧了他的手并得意地举起来，表示自己心理现在已经足够强大了：“赤苇说吧！我不会怕的！难道是信用卡欠款太多了吗！”
“不不——银行账号什么的都应该没问题。税金也有按时交……”
“那是怎么了？”
“……”赤苇深吸一口气，“木兔前辈——”
“在！”
“我怀孕了。”
“是——诶？？？！！！”
猫头鹰手足无措地在原地凝固了两秒，然后扑闪着翅膀手忙脚乱地来解开他的安全带，得知自己晋升准爸爸的明星选手大有喜极而泣的征兆：“那、那安全带太紧了是不是不太好？赤苇……赤苇有哪里不舒服吗？会不会没胃口？嗯，我可以给赤苇做想吃的饭菜，在队员宿舍的时候和队友学过一点！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准备一点宝宝要用的东西？！”
这下呆在原地的轮到了赤苇。
他不知道从何说起。来的路上他在脑海里挨个列举出吵架斗殴互删好友的普通人决裂方式，但在想到对方是木兔的时候又挨个排除——他不知道木兔会怎么处理这段畸形关系。成年木兔太难预测了，就像在球场上作为对手预测他下一个球会怎么出手。
车里的空气不流通，赤苇闷得表情都有点茫然，木兔适时地摇下车窗，风吹进来，两个人的过载的头脑一起冷静下来。木兔看着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赤苇。”
“我们结婚吧！”
赤苇京治在一天内收获了他人生第二个足够铭记一生的时刻。
“停一下——”他打断了木兔还想说话的动作，有些迟疑地斟酌着开口，“可是、木兔前辈，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
“什么？”
“我说，木兔前辈和我并不是那种关系吧？就是……结婚什么……”
两人间的气氛突然又紧张起来。木兔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看起来正在艰难地企图独自消化赤苇话里的意思。赤苇突然开始后悔，他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还带盖子的那种。
“我们不是恋人吗？”
“我们不是恋人吧……”
两句话几乎是一起说出来的，说完后两个人都瞪大了眼吃惊地看着对方。但只是对视了几秒赤苇就挪开了目光，因为他感觉木兔似乎有些生气。那种眼神，像是猛禽盯着势在必得的猎物，也像是独行的猎食者遇到了对手。
搞砸了。完全、彻底地搞砸了。
他想伸出手抱住木兔，告诉他不是这样的，是我的错，是我一直理解错了，是我忘记了你说过的话。但他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看着木兔的表情，纠结着不解和一点点生气，似乎还有失落。
“对——对不起！”
他推开门退入夜色，却在寒风中结结实实打了个瑟缩，先前的困意消失殆尽。车载空调的温度感人，但夜里户外的气温也一样感人。
口袋里躺着木兔的公寓钥匙。大阪不是他的家，来回那么多次，赤苇其实也只是熟悉木兔家和俱乐部的周边地理方位而已。落荒而逃不是赤苇的风格，他只是想冷静一下，可也没有第二个地方让他独自冷静。
你本觉得自己因为一个人可以把一座城当做自己的容身之所的时候，其实只是把那个人当做自己的家罢了。

——研磨？抱歉打扰到你了吗？
——唔。没…
——话说刚才搞砸了啊。
——啊，是吗？
——不过还在木兔家。
——这算糟吗？
——睡的客房。
——……哦。那晚安。
木兔的衣柜里有他的两套衣服，居家穿刚好，帮他拿衣服的时候木兔欲言又止，表情说不上难看，但明显不在状态，像是陷入了高中时代的“消极模式”，明显需要人哄的那种。
赤苇看着他这模样，竟久违地重温到了在排球部时猫头鹰饲养员的心理。但这回确实是他的不对，那种误会不但困扰了他自己很久，让他不敢把这段关系告诉别人，还隐隐伤害到了木兔的感情和对他的看法，他是该道歉的那个人，没道理再对木兔要求什么。
但他印象中，木兔从来没有和他说过“我们交往吧”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时候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这段感情定义为“恋爱”而赤苇没有的呢。
一开始，是他工作稳定下来，并有能力在大阪和东京之间进行往返的时候。那会儿他们的关系还是简单的高中友人，最多是关系很好的前后辈、从前的队友，有每月两次的送饭，和一场不落下的比赛。虽然赤苇承认他确实喜欢着木兔，并没有什么端倪。直到某天他接到了木兔的电话。
那头的人说话断断续续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睡着了的感觉，又像是在说梦话。他甚至看了眼电话号码确认是木兔的手机号，却一个字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喂？听得见吗？”
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接下来很快是对方的自我介绍。在报出姓名的那一刻赤苇也把他的声音和真人对上号了，是宫侑，木兔他们俱乐部的二传手，高中的时候就很厉害了。春高上稻荷崎vs乌野的那场比赛，他和木兔还在场边看过一会儿。
“这家伙现在易感期反应有点严重啊，你能不能把他领走？”
“……抱歉，但是我在东京。”
“哦哦，那我把他塞进出租车就不管了啊。他现在真的很麻烦。”
我有木兔家的钥匙，赤苇想，明天是周末，最近少有的也不是很忙。心跳的声音似乎都盖过了电话那头宫侑确认他还在不在听的说话声，很嘈杂，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恰不恰当，也不确定如果自己不去看看情况的话第二天的热搜头条会不会变成“知名排球运动员木兔易感期家中遇难”。
人在外面的时候总归要有可以依靠的人，和很多人心里认为的不一样，其实赤苇不介意木兔依靠他。
他去了，然后木兔给了他一个嘴角的亲吻。于是一发不可收拾，野玫瑰悄无声息地开满了房间，藤蔓层层叠叠，悄然吐露芬芳。向日葵向阳而生，那也是他的太阳。
赤苇在床上翻了个身，企图暂时忘掉那些过去。他没有拉上窗帘，月光就斜斜地照进房间里，一地银辉。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按照生物钟准时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被褥很温暖，好像还有别人的气息。
——木兔光太郎微微收紧了环在他腰际的手，但也没敢用力，隔着薄薄的布料，似乎想要感知里面的生命。他的一呼一吸都紧贴着赤苇毫无防备露出的后颈，挨着腺体，信息素交互的味道很好闻。

赤苇起床洗漱，顺便摆整齐了盥洗台上的东西。他做这些的时候，木兔就跟在他后面，赶也赶不走。
“对不起。”赤苇转过身，第二次对木兔说。这次他没有逃，也没有躲进客房，而是抬起头直视着木兔的双眼，一如他从前千千万万次那样，坚定的、温和的、使人信服的。
“是我的错，是我一直误解了木兔前辈的感情。没有及时的回应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没能陪赤苇一起去医院……对不起啊！”
他们两个又一次异口同声，说出的却都是道歉的话。赤苇和木兔望着彼此，最后是木兔朝他张开了双手。猫头鹰呼啦啦地展翅，振翅欲飞的时候从不会忘记同他一起翱翔、助他扶摇直上的风。
久违的相拥是冬日限定的温暖，赤苇忽然想起来，木兔其实和他说过爱。就在他当时用钥匙打开木兔的房门的时候，他与向日葵很淡的芬芳撞了个满怀，木兔也是这样拥抱了他，在他耳边说我爱你。只是那时候他宁愿欺骗自己，也不愿相信有一天他的太阳会向他而来。
都说向日葵向光而生，其实赤苇又何尝不是木兔的光呢？
“但是昨天确实很难过啊，害怕赤苇突然走掉什么再也不见我什么的……还好早上赤苇还在房间里。我是不会放开赤苇的，所以也请相信我一次吧！如果赤苇不记得的话，那我会再说一遍的，直到赤苇听到为止。就像我要打排球到130岁一样，我要爱赤苇到130岁！
“以后的话不会再麻烦赤苇给我送饭了，这次换我去东京找你了！我会给你带很多礼物的，会接你下班，然后给我们的孩子买很多很多东西，房子也会我来打扫的，所以赤苇，请和我结婚吧！”
“不过那个……戒指和婚礼能不能以后再补？”

赤苇回东京的时候天空已经放晴了。雨后的天空蓝得虚幻，像是动画电影的大幅海报。阳光穿越云层的时候，被奇妙的大自然赋予了形状，像是奇迹一般神圣而华丽。看到此情此景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一切吧。
其实并没有什么神迹，不过是因为你，所以我爱上了那片天空*，爱上了未来。只要我张开双臂，就会被光芒抱个满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