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气味,耳边是惊呼声。
木兔光太郎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从一片朦胧到逐渐有了色彩。他歪头去看声音的来源,一位女性冲出门去,另一位女性关切地问他哪里不舒服。
他摇了摇头,说,你们是谁。
木兔光太郎的失忆源自于一场飞机失事,在确认这位日本退役国家运动员的身份后,他被紧急转移回了日本进行抢救。
他昏迷了整整三个月,整日靠输营养液来维持生命,两位姐姐更是轮流日夜不停地看护。本因为弟弟的苏醒喜极而泣,却又被一句“你们是谁”炸得浑身僵硬。
他遗忘了。
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的家人,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国家级的排球运动员,忘记了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两位姐姐开始频繁联系弟弟曾经的同学队友,想让木兔光太郎通过他们的描述回忆起一些事情。
最先来的是和他同期枭谷高校排球部的部员,他们三言两语为木兔光太郎构建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高中时代,还有一颗巨星的悄然诞生。
然后来的是黑狼俱乐部的教练,他客观地将他的训练生涯平铺在他面前,时不时加上几句主观的点评。
之后来的是曾经的对手或队友,有小个子的徒弟,有几名卓越的二传手,有洁癖的攻手还有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于是他在脑海里为自己描绘了一幅普通排球明星不平凡的经历。但是这段经历好像差了一块拼图,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又是一次枭谷全员的探望,大家笑嘻嘻说着他不靠谱的事情时,木兔却突然问,大家都来了吗?
沉默只持续了小小一会,鹫尾辰生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是的,都来了。
可是木兔光太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这样想着,错过了木叶秋纪发红的眼角,错过了尾长涉转过身去无声的啜泣,错过了雀田薰不停耸动的肩膀。
之后是漫长无聊的复健和检查,木兔光太郎突然觉得有点无聊。
过去的自己也会这样无所事事吗?他总觉得不是。
应该有人倾听他的烦恼,接纳他的任性,陪他从车站散步回到他们的家。
于是他问,我谈过恋爱吗?
姐姐说,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原来没有。他想,那很大可能是他在单恋对方,等他出院了一定要去看看那个人的样子。
他在某个不知名的夜晚拿到了自己的手机,看着手里的信息又想起了很多东西。
对,我想起来了,我喜欢的那个人就叫赤苇。他想,为什么这个名字无人提起,这个人无人介绍,是自己从来没有给大家说起过吗?
运动员的强悍身体素质让他的复健十分顺利,最后转入了普通病房,病房里有个年轻人吊着被包的严严实实的腿百无聊赖切换着电视频道,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眼中熠熠生辉。木兔光太郎选手曾是无数青年向往的梦,如今这个英雄就在自己面前。
木兔光太郎觉得有点怀念,好像曾经也有人用这样崇敬的眼光看着自己。他想,那一定就是赤苇。
病房的年轻人叽叽喳喳对他说个不停,电视频道也没有人再换。
他听到新闻说三个月前一架前往安博塞利的飞机失事,恰巧为退役运动员木兔光太郎搭乘的航班。
年轻人问,木兔选手为什么要去安博塞利呢?
木兔光太郎抱歉笑了笑说,我也不记得了。
新闻继续播放着相关信息,目前已确认完所有乘客身份,接着短暂地闪过所有日本国籍的遇害者名单。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去安博塞利了。
他想起那天他的口袋里有一枚钻戒。
他想起有人一遍一遍地说乞力马扎罗。
他想起自己本想在乞力马扎罗终年不化的冰雪中许下终生的承诺…
他听见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他看见有人手忙脚乱切换频道,有人挡住了电视不让他继续看下去。
但是确认死亡名单里的名字是那么扎眼,赤苇京治四个红字把他从失忆以来搭建起的所有期待狠狠击碎。
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有什么东西支离破碎。
他练习了上万次的单膝跪地戴上钻戒的画面渐渐消失,入目是一片让人窒息的黑。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所有人都站在了病房外,他们尽全力想包住的火终究还是将他燃烧殆尽。
迷迷糊糊间木兔眼前出现了飞机上场景,赤苇京治捧着一本书,眼角眉梢全是温柔的味道,阳光照在他身上模糊了他的轮廓,他轻轻地为他念着书:
“他目光所及的像整个世界一样壮阔,雄伟高耸,在阳光下白得令人难以置信,正是乞力马扎罗方形的山顶,”
“他于是明白了,那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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