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下雪下得毫无征兆,起码对木兔光太郎这个对温度感知过分迟钝的人体火炉来说是这样。出校门的时候他照例把书包带挂在头上仰着头大剌剌地向前冲,脑子里还在得意洋洋地回顾刚刚训练的时候自己扣出的超小斜线内角球,然后就看到了大团大团从天而降的莹白冰晶——有雪花落在了他的睫毛上。
“呜哇——!下雪了诶!”木兔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仰着头的姿势,不敢乱动,像是怕把睫毛上那一丁点脆弱的自然现象弄得消失。木叶等人对木兔的大呼小叫视而不见,说着“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下雪”这样的话就从他身边径直走过。
木兔刚要打破自己给自己下的禁动令想大喊怎么可以这么冷淡,就感觉到有人伸手过来捻去了落在他睫毛上的雪花,他不自觉地就乖乖把眼睛眯上,感受着那人的动作。
好轻,比刚刚那朵雪花还轻。
雪花带着北纬35度的寒气,但那个人的手却是暖烘烘的。
“好了,”木兔闻声睁开眼,看见赤苇已经把手套重新戴上,正将要把手插回口袋里。“木兔前辈请不要再让雪花落进眼睛里了,东京空气污染很严重,雪花很脏的。”
“啊赤苇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幻灭的话!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您比较没有资格说别人没有浪漫细胞吧。”二传手头也不回,步调缓慢地继续向前走。
木兔撇撇嘴正想大声反驳,就听到前面传来“王牌的眼睛可是很宝贵的,请您保护好自己。”马上又兴高采烈地把二传手之前的打趣抛之脑后,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走到并肩时,木兔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赤苇插着手的口袋上。那双手已经戴上了黑色的纯棉手套,中规中矩地被校服口袋保护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让木兔天马行空地联想到“生人勿进”的警告标识。
但是那双手,刚刚可不是这个冷淡的样子哦?
终于察觉到木兔炙热的目光,赤苇扭头对上那双金黄色的瞳孔,停下脚步道:“……怎么了吗?”
木兔在眉心拧了个小疙瘩,一副苦于思考的样子。
“如果是在猜我口袋里的零花钱够不够再请您吃一个饭团的话麻烦不要再想了。”
“不是啦!在赤苇心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啊!”木兔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把赤苇京治盯得毛毛的。还没等赤苇想出安抚好失落猫头鹰的方案ABC,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不知什么时候就凑到他的耳边,朝着他的耳廓呼出热气。
“我是想说,赤苇的手好温柔哦。”
…什么啊…?
赤苇机械地眨了眨眼,脑子里的齿轮像是生锈一样难以消化木兔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对于自己的手,木兔光太郎夸过很多不同的话,诸如“赤苇球感很棒”“传得很好”一类,也对他说过“作为二传手赤苇要保护好自己珍贵的手哦”之类的话。但是,那都是因为排球才会这么说的吧?
脱离了木兔热爱的排球,脱离了枭谷二传手这个身份,自己的这双手,对木兔光太郎来说就是平平无奇可有可无的一双手吧?
这下轮到木兔光太郎摆出一副“怎么了吗”的好奇表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把二传手的聪明大脑炸得“嗡嗡”响。
“赤——苇——”那对金色的瞳仁忽地凑到他的跟前,像是关心又像是着急,“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啦!”
被迫找回条理的赤苇京治伸出手把那刻过于凑近的脑袋推开,又马上插回口袋。“听到了,请您不要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哪有莫名其妙!我说的是事实哦!”木兔不能理解自己哪里有说得不对,又贴上去:“不过刚刚赤苇的手不温柔了!”
“……什么啊怎么还带变的?”
木兔用力地点头,又摆出那副在努力用脑的样子:“嗯……之前帮我弄眼睛的时候很温柔,刚刚把我推开的时候不温柔了!”
“木兔前辈,温柔是不太适合用来形容手的。”赤苇又恢复了往常冷静的样子,重新迈开步伐。
“啊可是赤苇明明知道我国文不好,我只能想到这个词嘛。”
“想不出来的话请不要勉强自己了。”
“要不然这样!”木兔好像想到什么好点子似的,右拳在左手掌心敲了一下:“赤苇来和我牵手吧!多摸几次的话我就知道是哪个词了哦?”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赤苇把脸埋进围巾,攥紧了藏在校服口袋里的手,隔着手套都把自己的掌心掐得生疼。
好奇怪,明明还没牵手,怎么刚刚碰过木兔前辈的手好像热得在烧一样?
“怎么样赤苇?来牵手吧?”木兔说着就想去拉赤苇藏在口袋里的手,却被那人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请允许我拒绝。”
“诶——为什么不行?”
赤苇再次停下脚步,转过身,终于露出困扰的表情。“因为牵手是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吧?”
“赤苇乱讲,女生之间就经常会牵手吧?”木兔光太郎没由来地开始觉得烦躁,胡乱抓了抓自己被发胶固定得整整齐齐的头发。
“但我和前辈都是男生啊。”
“那没差吧?”木兔故意也学着赤苇的样子把双手******口袋里,身子颇有压迫性地向二传手前倾。“所以说赤苇讨厌和我牵手吗?”
又来了。金黄色的瞳仁闪烁着像捕食中的猛禽一样锁定猎物的光,让赤苇京治觉得无处可逃。
“没有讨厌,”赤苇抬起眼睑强迫自己对上木兔的目光,抢在对方发问之前说道:“但是前辈先考虑清楚什么关系才适合牵手比较好,在此之前我是不会答应的。”
什么关系才适合牵手?这个问题自赤苇抛出的那一天起就像排球一样占据了木兔的大脑,他早上起来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在想,晨跑的时候在想,上国文课走神的时候在想,中午和赤苇在天台吃饭团的时候在想,训练休息的空档在想。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和赤苇就是应该牵手的关系,可是说到底自己和赤苇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主攻手和二传手?队长和副队?充其量也只能说是亲近的前后辈吧?木兔时常把赤苇那句“牵手是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翻出来咀嚼,但思考的结果是自己的头脑不太适合思考任何与定义相关的事情。
木兔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进入消极模式的频率肉眼可见地增加。同队的人只当他是到了冬天又开始季节性情绪低落,走个过场似的问赤苇他们的王牌又怎么了,赤苇京治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笑一笑耸耸肩就把问题糊弄了过去。
日子在准备春高的训练中一天天流逝得很快,木兔还是像往常一样和赤苇早上一起上学,课间一起去买红豆包,中午一起吃饭,下课一起训练,放学再一起搭电车回家。唯一发生变化的是木兔会开始想,这是恋人之间会做的事吗?他时不时瞟赤苇,瞟赤苇除打球外似乎永远藏在口袋里的手,但抛出问题的人看上去已经忘了自己给王牌出了个大难题,若无其事地抛球接球吃饭吐槽。
木兔明白问题其实很好解决,他只要直接问赤苇可以省去杀死千万脑细胞的麻烦,但他突然就倔劲儿上来,誓要不依赖赤苇想出个解决的办法。
于是问题被抛到了木叶秋纪头上。
“你觉得我和赤苇是什么关系?”课间木兔反坐在凳子上,趴在椅背上问后桌的木叶。
“…这是在拍什么*********************上的情侣挑战视频吗?”
“所以说你觉得我们是在交往咯?”木兔少有地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原来你们没在交往啊?”木叶秋纪终于把头从作业里抬起,摆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全枭谷的人都以为你们交往很久了。”
“奇怪…大家怎么会这么想哦?”
“哈?”木叶拿笔敲了一下木兔的刺刺头,“奇怪的是你吧?你和赤苇那么亲密谁看了都会以为在交往吧?”
“有很亲密吗?”木兔瘪嘴,突然低落起来,木叶秋纪好像又看到他连头发丝都在往下耷拉。
“可是我连赤苇的手都没有牵过哦?”
“那去牵不就好了。”
“问题就是赤苇说只有恋人才可以牵手诶?”
“那你就去当他恋人啊?”
“是哦!”木兔猛地直起身板,一副拨云见雾的样子,好像眼睛里都要冒出两个红色惊叹号。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脑子里很快有了计划。
木叶看着眼前复活的王牌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了一个对不起赤苇的建议。“怎么感觉你像先上车后补票啊……”
“什么嘛,你不要说得一副生米煮成熟饭的样子!明明我和赤苇手都没有拉过!”木兔光太郎腾地就从座位上跳起来,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害羞。
“你还会用那个俗语啊?”
“什么啊!你少看不起人了!”木兔把课本在木叶的课桌上敲得“啪啪”响,想反驳副攻手两句,最终还是决定懒得和他计较。
“总之,”木兔得意地眨眼,“我一定会牵到赤苇的手的。”
很快到了圣诞节这一天,木兔一反常态地没有借着节假日的借口把大家招呼去吃烤肉,整队之后拍拍手说今天不加练了大家都开开心心去过节,把枭谷众人弄得一头雾水。但好奇抵不过过圣诞的兴奋,大家懒得对木兔追问就散作鸟兽准备各过各的。
“赤苇,等下可以陪我去商场买点东西嘛?”木兔叫住正收拾东西的赤苇,挎着背包倚在门框上期望着回答。
“好的。”赤苇动作很快,背上背包戴好手套,又像往常一样******兜里。“木兔前辈要买什么?”
木兔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东京仍旧飘着雪,路上与平常无异,仍旧是木兔叽叽喳喳说着一天里的大事小事说个不停,赤苇在“嗯”或“哦”中见缝插针地吐槽几句,惹得王牌不高兴之后又三言两语就把他哄好。
“到啦!”木兔在商场的巨型圣诞树前停下脚步,赤苇也跟着停下。
“首先!要和赤苇道歉!其实我没有想买的东西,只是因为想和赤苇来商场才说谎的!请赤苇原谅我!”
赤苇京治被眼前的人没头没脑的说辞弄得一愣一愣,不过马上就轻笑起来。他点点头,说;“好的,我原谅木兔前辈。”顿了顿,他又问道:“不过既然不买东西的话,前辈来商场干什么呢?”
木兔佯装生气:“让我说完嘛!赤苇接下来都不可以打断我哦!因为我真的要说很重要的事!”
赤苇安静地点点头,把嘴角的笑意藏进围巾里,眼神示意他继续。
“之前赤苇说,只有恋人之间才可以牵手,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我和赤苇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呢我跑去问了木叶,他说大家以为我们就是恋人呢!”
“于是我回忆了很久,我每天和赤苇呆在一起的时间有那么久,和赤苇说的话有那么多,但我好像真的没有和赤苇说过要交往之类的话。”
“我想,既然要提出交往的话,那首先要确定是不是喜欢对方的吧?我呢,不太清楚喜欢这种东西到底要怎么样才算,但是对我来说,赤苇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存在——我不是说托球这种事哦!是那种,我每天出家门想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赤苇,坐电车想靠着的人是赤苇,吃午饭也只想夹赤苇的便当盒里的菜,晚上回家也只想和赤苇说今天发生了什么,睡前也要想刚刚赤苇有没有和我说晚安。总之这些事情,不是赤苇就通通不行。”
“而且呢,我还想了一下以后的事情,马上我就要毕业了哦,赤苇知道的吧?嗯,毕业之后赤苇不能给我托球了,好像也没办法每天陪我吃饭,光是想想这样的事我就觉得难过得要死掉了,因为啊,我想以后每天早上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赤苇,带出门的便当也是赤苇给我做的,一整天里我可以随时随地给赤苇打电话说今天发生了什么,晚上回到家赤苇会在家里对我说’欢迎回家’,睡前可以抱着赤苇说晚安。在我的未来里,赤苇和排球一样是不可或缺的,我没有办法接受没有赤苇的生活。”木兔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终于停了下来挠挠头,对上那双墨绿色的眼眸。
“这就是我的喜欢,我很喜欢赤苇。”
木兔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似的道:“所以,赤苇可以和我交往吗?”
“就算我不给您托球您也不会死掉的。”赤苇京治把脸从围巾的包围中探出来,伸手拂去落在木兔肩上道雪花。
“啊赤苇要拒绝我吗?”木兔光太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了起来。
“我可没那么说,”赤苇把眉眼弯了起来,对木兔光太郎露出今天第一个开诚布公的微笑:“木兔前辈伤心的话我也会跟着伤心的,因为我也很喜欢木兔前辈。”
“呜哇!所以赤苇是答应和我交往咯?”
“您如果想反悔也可以。”
“才不要反悔!”木兔慌乱地一把将人搂进怀里,生怕这个人溜走。感受到怀里的人也把手环上自己后背,木兔又满足地蹭了蹭那人的头顶。
“对了!牵手牵手!”木兔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放开,把手掌在赤苇面前摊开,让赤苇联想到*********************上看到的“狗狗握手挑战”。
但他拿幼稚的前辈没办法,顺从地摘下手套把手搭在木兔的掌心,马上就被那人牢牢握住。和自己一到冬天就冰凉的手不同,木兔的手似乎永远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量,正如他本人一样散发着温暖的力量,照进自己的生命。
“怎么样,有想到什么好的形容词吗?”赤苇没忘记木兔第一次提出要牵自己手时的场景,像国文老师一样对木兔发问。
木兔皱着眉头,憋了半天也才憋出一句“赤苇的手好软”,他把赤苇的手握得紧紧的,带着自己的一起塞进自己的校服口袋里,“我想不出啦!不过我现在知道了,温柔的是赤苇本人哦!”
赤苇京治被他逗笑,任由眼前的笨蛋像珍宝一样把自己的手揣在兜里不肯放出来。
“啊,既然我们在交往了,那赤苇可以和我接吻吧?”新晋男友捏了捏赤苇的手,背对着圣诞树的灯光满怀期待:“我在网上有看到哦,在槲寄生下接吻的情侣会幸福终生的!所以我才想借商场的圣诞树和赤苇表白嘛!”
“前辈是不是太心急了一点?这才告白不到五分钟哦。”
“那我也已经成为赤苇京治的男友三分钟有余了!来嘛!网上也说了站在槲寄生下的人不可以拒绝亲吻哦?”
“可惜我是日本人,我不信那个。”赤苇笑着就把手轻轻抽走,对着马上要开始消极模式的人摆出一副“快点走了回去了”的神情。
木兔失落地“啊”了一声,空落落的手里还在感受赤苇刚刚的温度。他正想着算了反正来日方长,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亲赤苇,脸忽然就被一双温热的手捧住,面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凑了上来,木兔几乎能看见他额前微卷的发旋。
嘴唇上传来又轻又快的一下,等木兔再回过神来只能看见赤苇泛红的耳朵尖。
“骗前辈的,”赤苇松开木兔的脸,笑盈盈地说:”Merry Christmas.”
end.
Notes:
听《圣诞夜惊魂》的时候突然想到觉得很合适这两个笨蛋,所以就写了,是我写的第一篇兔赤故事,现在看来有点幼稚大家多多担待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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