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彻在蚁巢透过监控摄像头看到她时,瞬间就回想起那个炎炎夏日,那时的她和现在的她一样,神色淡然,丝毫不惧。
那时他年纪还小,只有十一岁,还是个小孩子的他和几位叔叔坐在大厅里打牌,她就是在那时被人带了进来。
“老大,就是这个女孩。”银狼帮里的一个年纪大些的叔叔带进来一个女孩。
“昨天就是她说想来找我?你有什么事吗?”秦彻的父亲一边抽着烟一边问。
秦彻父亲是银狼帮的老大,在多年前靠着自己的努力,在这片区域里创立了这个帮派,又靠着贩卖武器和芯核在这座城市里混得风生水起。
“我想请您同意,我家每个月的保护费少交一半。”少女淡然地回答。
此话一出,嘈杂的大厅全安静了下来,小秦彻也诧异地转头看去。
秦父哂笑:“为什么?”
少女有些悲伤地垂下眼眸,说:“我的母亲刚刚去世,我今年十四岁,只能打黑工,赚不了多少钱,没法每个月按时交那么多保护费。”
少女又抬起头来,毫不畏惧所有人的目光:“所以想请您宽容一些,在我成年之前,每个月的保护费少交一半,否则我没有办法活下去。”
秦彻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她身穿一套有些褪色的蓝白校服,长发高高扎起,站在这一堆凶神恶煞的男人中间,就像一只柔弱的兔子。
少女停顿了一下,不卑不亢地说:“或者,我可以帮银狼帮做点事,以抵消这一半的保护费。”
胆子可真大啊,秦彻笑了一声,敢跟黑道的人讨价还价?他以为这些年在银狼帮的管教下,这片区域的老百姓应该像羊一样温顺。
“你这是在讨价还价?”秦父觉得有点好笑,不急着回答她,先问了这个问题。
“实在是无奈之举,我赚不到那么多钱,听闻银狼帮的老大不会为难我们这些老百姓,而我刚给妈妈办完后事,确实是拿不出钱,所以才来找您。”
秦父确实没有为难老百姓,他从创立帮派之初就告诉底下的人,收钱时收到了就走,不许和他们多接触,所以这个区域的老百姓都知道,只要按时交了保护费,就能安心过日子了。但是没有为难不代表不会为难,好歹是黑帮的人,老百姓哪敢和他们讨价还价啊,也就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敢来和黑帮谈条件。
“或许……”她环视了一圈,和秦彻对上了视线,“您需要一位补习老师吗,我在学校排名稳定在前百,可以当补习老师。”
“啊?”秦彻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就落在他身上了,虽然他父亲是和他说过要好好学习,但他从来没放在心上,出了学校就是跟叔叔们到处打架飙车。
秦父虽然是个混黑帮的,但他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他很希望儿子秦彻好好读书,所以花了很多钱把他送到了这座城里成绩最好的学校。但秦彻的心太野了,八岁就跟着他的手下去收保护费,十岁就出去火拼,年纪小打不过那些人还用上了evol,这样的他自然是静不下心来读书,三天两头要和同学起冲突。秦父当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懊恼自己因为儿子早早没了母亲对他太纵容,让他变成现在这副野样子,于是揍了他几顿,好歹让秦彻安分下来,不敢在学校惹是生非,但他出了学校又原形毕露,跟着银狼帮到处跑。在学校不读也就算了,秦父请来家教老师,但每次都被秦彻气跑了,这不,前几天才刚气跑一个补习老师,可把秦父愁的啊。
现在竟然有人主动说要当他的补习老师,这可真是瞌睡送上了枕头,想到这里,秦父乐意极了,一拍大腿,说:“可以,你先试试,能把我儿子教好了,保护费就全免。”
“什么?”秦彻瞪圆了眼睛,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孩要当他的老师,“我不要!”
他才刚有几天好日子,现在又要读书?
“不要也得要!这就是你的新老师,你要是再敢把补习老师气走,老子就揍你!”
屈于秦父威严之下,秦彻只得闭嘴,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心里盘算着这次要怎么把人气走。
第二天中午,那个少女带着小学课本和手写的卷子来到银狼帮。秦彻被父亲拎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端端正正坐在昨天他打牌的那张桌子上了。
秦父威胁他:“就在这里补习,要是发现你不认真,别怪我手里的鞭子!”说完,还拿着鞭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少女递给他一张卷子:“秦小少爷你好,先做一下这张卷子,我看看你掌握了多少。”
秦彻看到卷子就头疼,他上课没听,作业没写,这卷子上的字他都不识几个,但有父亲在一边——秦父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瞪他,只能强迫自己写几个字了。
很快,秦彻那一张乱七八糟的卷子到了少女的手里,她不由得皱了皱眉,然后抽出一张白纸,当场出了几道一年级的题目,得到的还是一张乱七八糟的卷子,她看着不配合的秦彻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为什么要请那么多的补习老师了。
但是,她没有那么容易放弃,为了免除保护费得迎难而上,她说:“没关系,从头开始学也可以。”
于是她翻开一年级的课本,从最基础的内容开始教,一个中午下来,也就学会了三四个字。少女收拾好东西告辞,说是傍晚放学会再来教一个小时,秦彻听了,急切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烦死了,傍晚不用来了,教得很无聊。”秦父听了“啧”了一声,秦彻不敢说话了。
就这样秦父盯了几天补习,觉得少女教得还算可以,就让他们在隔壁房间学,那里更安静,随后他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没有秦父盯着,秦彻就开始动起来歪脑筋,他开始不配合少女的教学,不是摇头就是在纸上乱写字,还说她教得不好他听不懂,或者写不了几分钟就说累了、饿了、要上厕所,总之就是频繁打断她。
少女皱着眉尽心尽力地教他,但他油盐不进,她也有些生气,一个月来都是一脸怒意。
少女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当秦彻一如既往地不配合,说肚子饿了,她思考了一下,顺着他说:“前几天我去买水果,分你一个?”于是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橘子。
秦彻毫不客气地拿过橘子,两三下就剥开吃完了,吃完还不忘嫌弃一下:“一般般,有点酸。”
少女皱着眉,嘟囔着:“酸吗?我看超市的牌子上写了三斤十元更便宜我才多买了一点,不然一斤三元更贵呢……”
秦彻一愣,发现了不对劲:“不对啊!一斤三元不是比三斤十元更便宜吗?”
少女疑惑地看着他,他主动拿起笔纸写了起来:“三斤十元,一斤是三元三角,不比一斤三元更贵?”
少女装作不懂的样子:“哦……那当时我还想买葡萄来着,一斤八元三角,买四斤赠半斤,这样算下来一斤就是……”
秦彻见她笨成这样,又拿起笔算了起来,算完后她又说:“你算得好快啊!我还有个问题不懂,之前我在菜摊上买西红柿,一斤三元,我嫌太贵,老板说买两斤送我半斤葱,葱每斤是……”
秦彻没怎么认真学,算了一会儿没算出来,她循循善诱:“当时老板和我说,这葱是……西红柿是……”最后他算出了答案,自信把笔一放:“这不算什么!”
少女给他鼓掌,又忽然问:“我听说你今天去买摩托车了。”
小秦彻听到有人提起他的车,开心地说:“是啊,花了三万五呢!”
“我邻居家的三个哥哥也想买,去问了价格,好像比你买得更贵。”
小秦彻眉头一皱,好奇地问:“怎么会?”
“老板说一辆是三万五,两辆就优惠……”
就这样,小秦彻接连算了好几个数学题,直到她离开,他才反应过来,数学知识以一种卑鄙的方式进入了他的大脑。
少女发现,秦彻其实不是不懂,他脑子转得快,学得也快,只是他之前觉得枯燥不愿意学而已,她换了这个比较有意思的方法,成效不错,但当她第二天想再接再厉的时候,秦彻又不配合了。
秦彻觉得昨天被一个只比自己大三岁的少女牵着鼻子走十分丢面子,因此故意为难她——在她把本子递过来的时候撕了、假借晃腿时不时踹她的椅子,少女实在讲不下去,开始讲故事:“从前有个人,他……”这个故事很长,原本秦彻不想听,但奈何她讲得很有意思,他听着听着,从这个故事里记住了两首诗。
等到她讲完以后,秦彻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牵着鼻子走了,于是他撇过头去不理她。少女夸他:“你很聪明,一下子就记住了两首诗,怎么不愿意好好读书呢?对你来说,读书应该不难。”
“不用你管!”
少女觉得很头疼,她还要靠着秦小少爷的成绩来免除保护费,如果他一直都是这样,那她的计划就泡汤了。
又过了一天,这天下起了很大的雨,她艰难地撑着伞到了银狼帮,裤脚都湿了大半,但秦父却告诉她,今天秦小少爷生病发烧了,估计是没法补习了。
虽然秦彻不配合,但这半个月来的相处,让她对这个比他小两岁的男孩有了点担心的感情,于是她问:“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
于是少女来到他的房间外敲了敲门:“秦小少爷?”
没人应。她又喊得大声了些,还是没人回应。不会是烧糊涂了吧?少女有些担心地把手放在门把上:“我进来喽?”
她走了进来,继而到了他的身边,她轻轻地摇他:“秦小少爷?秦小少爷?”
秦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看是她,嫌弃地说:“我都生病了还要补习?”
“没有,我就进来看看你。”看到旁边桌上有一盆冰水,少女顺手把他额上的毛巾拿到水里浸了浸,再拧干放回到他的额上。
“哼,不要以为你这样关心我,我就会听你的话。”
“我真的只是来看你,”少女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橘子放在桌上,“你看,我还给你带了橘子。”
天边忽然出现一道闪电,紧接着就是雷声,秦彻被吓得往被子里缩。
“你怕打雷?”
秦彻一愣,把被子拉下来:“你胡说,我不怕。”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更响的雷,秦彻又缩回了被子里。少女扑哧一声笑出来,秦彻说:“不许笑!我、我没有怕打雷!”
“可是……”
“我不怕!还有,不准你跟别人说!”
秦彻怕雷这件事,连他父亲都不知道,他觉得怕打雷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所以他从来都没说,每一个打雷的日子,他都是开着灯,睁着眼到天明的。
“好吧,那我给你讲个故事,传闻中天上有……”
少女发现秦彻很喜欢听她讲那种跌宕起伏的故事。这是因为秦彻从小就没了母亲,父亲养他比较随意,再加上他很忙,也就没有给秦彻讲过故事,而且秦彻好奇心又重,她讲故事讲得好,他就很喜欢听。
于是她用讲故事帮秦彻转移注意力,一个长长的故事讲完,期间打了几次雷他都没有注意到,现在他已经困得要睡着了。
少女见他要睡着了,正准备离开,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了有些脆弱,还是因为很喜欢刚才的故事,秦拉住她的袖子:“我还想听……”
少女一愣,又坐回椅子上,再给他讲起了故事,直到他彻底入睡。
又过了两天,等秦彻的病好了以后,少女才来到银狼帮,秦彻看到她的时候,有些不自在。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秘密被她知晓,也可能是因为前两天生病脆弱时容易对人产生依赖,秦彻不好意思再用以前那副拽样面对她了,再加上她会有各种各样有趣的方法教他学习,他就没有一开始那么排斥她了。
但秦彻还是有些别扭,补习的时候躲躲闪闪的,不敢看少女的眼睛,少女没有很在意,她按部就班地帮他补习,直到这一年年末期末考试,秦彻看着父亲拿着自己及格了的卷子高兴了半天,忽然觉得学习好像也不难,他没有必要那么排斥学习。
秦父很满意少女的补习效果,希望她能继续辅导秦彻,渐渐的,秦彻习惯了少女帮他补习的日子,两人亦师亦友,相处愈发愉快起来。
在少女的帮助下,秦彻以优异的成绩从小学毕业,拿到成绩的那天,秦父可激动了,认真地办了一场升学宴,不仅请了道上的人,还请了一些商界人士。高兴的秦父在向众人介绍他的时候,秦彻忽然看见他鬓边的白发,觉得自己不该像以前那样惹他生气,父亲开始慢慢变老了,要是他还是那样莽撞,懒懒散散地过一天是一天,等到父亲真到了老了的那一天,又有谁能撑起银狼帮呢?
过完了暑假,秦彻升入了少女所在的学校,于是他每天都日常就是,在高中部的少女在放学时间跑到初中部和秦彻一起吃饭,饭后给他补习。这样的日子在他看起来很平常,但在其他人眼里却不是这样的,一年过去了,同学们之间互相熟悉了,他们早就在背地里谈论过秦彻和那个高中部的少女,但秦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没人敢问,今天,终于有个男同学鼓起勇气向秦彻询问。
“秦同学!秦同学!”后桌的男生拍了拍秦彻的肩膀,“有个问题问你。”
“什么?”秦彻稍稍侧过头问。
他大着胆子在晚自习时和秦彻说话:“这几天我看有个女生和你待在一起。”
此话一出,周围讲悄悄话的同学不约而同停了下来,竖起了耳朵。
“谁?”
“她是不是你姐姐?”
秦彻皱眉:“什么姐姐?”
“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女生啊!”
“不是姐姐,”秦彻反应过来他在说谁了,于是回答,“她是我一个朋友。”
“那……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周围同学的耳朵竖得更高了。
秦彻原本在写字的手顿了顿。什么?什么女朋友?他抬头看着那个同学。
“这段时间放学你们都一直黏在一起,不是在谈恋爱吗?”同学揶揄地说。
秦彻皱皱眉,说:“不是啊,她只是在给我补习。”
“真的假的。”
秦彻懒得理他,转过去继续写作业,没有理会这个小插曲,毕竟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除了要学习的科目变多,他还要抽出时间让少女帮他补习,学校这边结束了,银狼帮那边还要学怎么管理帮派,学怎么做生意,学为人处世,这些事情堆在一起,让他应接不暇。
自那场升学宴后,秦彻隐约察觉到父亲想要培养他,而他也将以前的叛逆收敛起来,换上一副冷漠的面具,同学们都不大敢靠近他——除了这位大胆的男同学。
这位同学见秦彻不理他,不死心地问:“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她没有男朋友喽?”
这时老师进了教室,他们的对话就被打断了秦彻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秦彻真的很忙,白天读书补习,晚自习下课跟着父亲学管理帮派,有时周末还得帮忙打流浪体收集芯核,说实在的,他有点睡眠不足。
这天放学,秦彻在老地方等待少女,等着等着他有点累了,躺在树旁的长凳上小憩。
“秦……同学……”秦彻在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脸颊旁有什么东西在晃,他睁开眼,发现是橘子。
他刚睡醒有点懵,看到橘子嘟囔了一句:“你怎么才来?”
“秦同学,我……我喜欢你!想和你交往!”
秦彻吓醒了,以为是少女说“喜欢他”,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揉揉眼,发现不是她,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女生。
秦彻看着女生递过来的信和信上的两个橘子,心里不知怎的有点失落,他问:“你是谁?”
“我是隔壁班的……”女生讲述了自己是怎么喜欢上他的过程,秦彻没认真听,听了几句就挥挥手说:“你走吧。”
“可是、可是情书……”
“我不要,拿走。”秦彻揉揉眉心,除了因为被打断了睡眠感到烦躁,心底竟生出一丝眼前人不是少女的可惜。
“秦同学,那个平时和你待在一起的学姐……是你女朋友吗?”
秦彻骤然睁大了眼睛,这是第二次听到有人说她是他的女朋友了,他本来应该反驳的,但他鬼使神差的,竟然有些犹豫,他说:“不是……你……”
秦彻说不下去了。他见过那些“男女朋友”,亲亲热热地偷偷牵着手,笑得傻乎乎的,会黏在一起上下学,秦彻带入了一下他自己和少女……
这时,少女从墙角那边走来打断了他的想象:“你就接下人家的情书吧,学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见有人来了,女生以信掩面跑了。
秦彻收回视线,不自在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刚到。”
“你听到了多少?”
少女想起刚才那句“女朋友”,沉默着慢慢红了脸,秦彻看到她有些泛红的脸,也跟着红了脸。
少女撇开刚才的事,说:“还是补习吧。”
秦彻一边补习,一边努力着,不去注意看从树影间散落的光点落在她眼中动人的模样。
秦彻和少女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这件事。他们像是模糊地知道窗户纸的那一头是什么,朦朦胧胧的,还不知道要怎么去触碰。
某个周日,秦彻和往常一样跟着叔叔们到野外危险的地方狩猎流浪体,本来是很寻常的事,但是他们在这一次遇到一个异常难缠的流浪体。
“他的速度比起以前见过的流浪体快多了,能想办法控制住他吗?”
队伍里的武装力量还算强,他们有的控制藤蔓试图缠住它,有的用密集的枪线限制他的移动。但这个流浪体很聪明,正面打不过就偷袭侧面,被它重伤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好不容易抓到了它的破绽,秦彻用evol凝成长长的刺,从地面窜出,捅进了它的腹部,流浪体痛得大叫一声,紧接着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流浪体吸收了它脚底下散落着的人血,腹部的伤口变小了。
能吸收血液的力量进行恢复的流浪体,在这之前他们并没有遇到过,虽然很惊讶但也很快调整好心态,以更谨慎的态度迎战。其他人负责攻击,秦彻用自己的evol控制地上的血,不让流浪体吸走,好不容易才打死了流浪体,所有人累得瘫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秦彻才走过去捡起那个流浪体的芯核,发现那颗芯核像是活的一样,仍在吸收他手上沾染着的血液,只不过速度比较缓慢,他拿衣角擦了擦芯核和手,芯核附近没有血液,它没有现成的能量吸收,就像一颗普通芯核一样,没了声息,他把芯核收进口袋,因为透支了evol再加上受了伤,就着这么晕过去了。
被带回银狼帮修养时,秦彻向父亲询问该如何处理这样一颗特别的芯核,父亲说看看还会不会出现这样的芯核再考虑要不要公布,于是这颗芯核就被秦彻收了起来。养伤期间,他就没去上学,少女就帮他把学校的作业带过来,在他卧室帮他补习。
“唉,我都受伤了,竟然还要补习。”秦彻坐在床上写着老师发下来的卷子,突然感叹了一句。
少女笑眯眯地说:“你现在要是不学,等你回学校,就要把落下的课程补上,那不是更累吗?”
秦彻翻了个白眼:“这些我都会了,不用补啊。”
少女点了点他卷子上某个答案:“是吗?可是这里算错了。”
秦彻烦躁地把答案划掉,重新计算。少女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橘子,放在他怀中,说:“别生气啦,做完这一张就休息一天,明天刚好月考,你可以不用去。”
秦彻看了看橘子,说:“你怎么天天吃橘子啊,不吃点别的吗?”
“橘子好吃啊,你不喜欢吗?”
“我都要吃腻了,给我带点榴莲芒果什么的。”
“太贵啦秦少爷,我买不起。”
秦彻皱眉:“我爸不是有给你补习费吗?”一个月四千,还不够她生活吗?
“有是有,但我要攒钱啦。”
“攒钱……去看病吗?”秦彻忽然想起来,少女的身体似乎不怎么好,有时候她会请假,说是去看病,每次他都会去探望她。
“是啊,看病很费钱的。”
秦彻写完了卷子,递给她检查。
“钱不够的话我先借你。”
少女在卷子上一边圈画一边说:“不用啦,我的钱还算够用。”
秦彻看着少女一直以来都有些苍白的脸色,嘟囔着:“可是你带橘子我已经吃腻了。”
少女手中的笔停了下来,说:“那好吧,下次给你带别的。”
秦彻弯弯嘴角,他拿起旁边桌上的钱包,拿出几百递给她:“买几个芒果,剩下的就当辛苦费。”
少女收下了钱,说:“好,我去给你挑又大又甜的芒果!”
关于水果话题原本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但谁知等他回到学校时,忽然发现班里曾经跟他搭话的男同学,竟然跟少女熟络了起来。
“学姐学姐,今天我又带了点水果!分你一些。”那个男同学非常热情,在少女来找秦彻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拦住了她,要给她几颗草莓。
秦彻惊讶地看着他们熟络地聊天,正疑惑着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谢谢!上次拿了你两个苹果我还不好意思呢,今天我有带橘子,也分给你两个。”
秦彻有些不爽,怎么她到处给人分橘子啊?
“谢谢学姐!对了,学姐一会儿有空吗,我和几个朋友……啊,男的女的都有,要去附近的咖啡店喝咖啡,学姐要不要来?”
不是,怎么还要约她啊?
“这……我没空啊,不好意思。”
“那没事,有事先忙吧。”
秦彻和少女去了食堂,当秦彻坐下来的时候,问:“怎么回事,你怎么和我班的同学认识?”
“恩?”少女把手中的汤匙分给他一个,“哦,前段时间你不是请假嘛,我帮你带作业的时候认识的。”
秦彻有点不高兴:“你少和他接触。”
“怎么了?你同学人挺好的啊,这段时间,你的作业都是他帮忙记的,卷子也是他整理好了拿给我的。”
秦彻戳了戳餐盘里的饭:“他……太聒噪了。”
“不会啊,他还蛮健谈的。”
秦彻无言以对,他皱着眉,不知道这烦躁的心情从何而来。
过了几天到周日了,秦彻刚吃完早饭就看到少女拎着一大袋的芒果放到他面前。
“你……买这么多芒果干什么?”秦彻拿起一个芒果问。
“你不是说想吃吗?我就买啦,”少女擦了擦汗,指着这一座小山,“够吃吧?”
秦彻拧着眉把芒果放下,说:“我让你买几个就好了,剩下的钱给你。”
“我已经拿了补习费,不能再拿你的钱了。”
秦彻无奈极了,他思考了一下,塞了几个芒果到她手里:“你拿几个芒果走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好啊,”少女笑着说,“刚好我一会儿要去找你那个同学,给他带两个芒果。”
秦彻一口气提不上来咽不下去,他的身体先一步行动了,只见他抓住了她的手:“不许去!”
“为什么?”少女疑惑地看着他。
秦彻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要拉着她?为什么他会这么生气?
秦彻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我今天要补习。”
“周日不是想来都休息不补习的吗?”
“最近学的东西太难了,我学不会,要多补习。”
“可是……我跟你同学约好了啊。”
“你给他发个消息就好了,”秦彻往她手里塞了两百,“喏,这是额外补习的钱。”
少女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留下来帮他补习,秦彻挑了挑眉,心里舒坦了。
就在秦彻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下一周的周末她又说要去那什么劳什子聚会。
“这周也要补习。”秦彻面不改色地撒谎。
少女说:“上周你不是都补过了吗?”
“还有不懂的地方。”
少女开了个玩笑:“你……该不会是吃醋吧?看到我要和别人去玩你就不开心了?”
秦彻慌得跳脚:“什么吃醋!我才不是吃醋。”
什么人会吃醋?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上次听到的“女朋友”,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陷入尴尬。
少女尴尬地想要离开:“我,我先走了。”
秦彻抓住她的手腕:“不可以去!”
“为什么不让我去?”
“因为……因为……”秦彻想不出来理由,只说,“反正不能去。”
“为什么啊,我只是出去和同校的学生一起玩。”
秦彻急得脱口而出:“你要是去就别再来找我了!”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
少女很少见秦彻生气,她小心翼翼地说:“我只是去玩而已,你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也不是不让你去玩……”秦彻有些懊恼,他怎么突然发脾气了,“只是……你别和那个男生玩。”
少女最后没有出门玩,也没有留下来补习,她留下一句“我先回家了”就匆匆离去,秦彻倒在沙发上,不知道自己这么大的脾气从何而来。
还没等他想明白,少女就又生病了,这次她需要在医院住几天,秦彻和以往一样要去看望他,但因为前几天的不愉快,他纠结了半天才去。
“这果篮谁送的?”秦彻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果篮,又看了看病床旁桌上的果篮。
“同学……送的。”
“哪个同学?”
少女看了看他的脸色,说:“就是……你班上那个同学。”
秦彻面无表情地把桌上的果篮拎起来往旁边一扔,放上了自己的果篮。
“你对你同学的敌意怎么那么大啊?”
“我不喜欢他。”
秦彻坐下来,从果篮里拿出一个桃子,又说:“吃我给的水果就行了。”
“你晚上还要上自习,先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秦彻快速地削起桃子皮,说:“请假了,今晚不去了。”
“还请假?再请跟不上学习进度了。”
秦彻把桃子切成小块,装到塑料碗里弯下腰递给她,笑着说:“那不是有你在我身边吗?”
秦彻红色的眸眼闪闪亮亮的,里面充满着信任。少女忽然发现,以前比她还要矮一些的秦彻竟然长得这么高,露出的手臂也是健硕有力,他温柔地凑近她的模样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爆棚的荷尔蒙,她迅速移开视线接过桃子,说:“其实那些知识你都懂,我也没什么可教的了。”
秦彻挑眉:“哪有,之前你不是还说我还不够细心,要好好练习怎么细心。”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护士来叫她去做检查,秦彻陪少女去做检查,做完了送她回病房,然后他找到医生,详细询问她的病情,不过得到的答案都大同小异,都是说她的心脏问题难以痊愈,只能用药物缓解,平时不能太激动太劳累之类的话。
等到他回到病房,发现少女在他进来的一瞬间把什么东******了起来,秦彻问:“你在藏什么?”
“没什么……”
秦彻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有人来过?”
少女干笑两声,正要说什么,秦彻忽然掀开她的被子,眼疾手快地抢走了她手中的东西——是一封信,准确地说是一封情书。
“谁给你的情书?”
“不是情书,你还给我!”
“粉色信封,上面还贴着爱心贴纸,不是情书是什么?”秦彻气得都要把信撕了。
“这是我的,你还给我!”
见她生气了,他怕她心脏出问题,就把信还给她:“还给你,但是不许看!”
“这是我的信,跟你无关。”
“谁来过?”
少女捏紧了信,抬头瞪他。
“又是他,对不对!”
秦彻转身想要出去找那个同学,少女拉住了他:“你到底为什么对他恶意那么大啊!”
“他……”秦彻压着怒火,说,“他不该靠近你!不该觊觎你!”
“为什么?”
秦彻气得想要把那个同学揍一顿,但少女抓着他的衣角不让他去,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吐出来的话竟让他那么愤怒,真是、真是太可恶了。
在这一瞬间,心底的欲望冲破理智的牢笼,秦彻以手捧住她的头,让她仰起头,然后迅速吻了上去。少女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先一步让脸先红了起来。
世界好像在此停止,不管是走廊外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还是护士医生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他们只有彼此,心脏合拍地跳动,炽热的呼吸交错,青涩的唇瓣毫无章法地缠绵婉转。
一吻结束,少女迷离地看着他血红的眼眸,发觉他的眼像红酒一样,醇香醉人,而秦彻看着她乌黑的眸子隐隐泛着水光,如天上闪耀的星星,一时间,两人无言,只是沉浸在对方潋滟的眼眸里。
许久,秦彻低声喃喃着,对刚才的问题做出了回应:“因为我……喜欢你……”
少女喘着气,眼眸颤动,秦彻知道了她的答案,此时已经不再需要言语,秦彻再一次吻住她,这一次他握住了她的手,尽情地变换各种角度亲吻。
这一夜过后两人算是正式交往了,都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总是忍不住想要贴近一点,再近一点。他们找了个更隐蔽的地方补习,现在秦彻可以光明正大向她提出要求了,他在补习期间会要求几个亲吻作为做对题目的奖励,又毫不掩饰地展露出对那个同学的厌恶,要求她所有送出的橘子只能给他。
“你不是吃橘子吃腻了吗?”
秦彻靠近她:“我不吃别人给的橘子,我只吃你给你的橘子——喂我吃。”
少女轻笑,剥开橘皮,把橘子果肉塞进他嘴里。
“以后每天都要这样喂橘子给我。”
“好吧,好吧……”少女又塞一瓣橘子到他嘴里。
少年时期的他真幸福啊,所有人都还在,最爱的人也在他身边,那时他拥有一切,如果时间就停留在那个时候就好了。
秦彻闭上眼,想起痛彻心扉的那一天,那是不绝于耳的枪声,熊熊燃烧的烈火,还有她……
他无数次想,如果那一天他没有和她待在一起,如果他能更警惕一些,如果他能更早掌握帮派,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那样?
那一天,秦彻和少女照常放学,回去的路上遭到了袭击,秦彻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帮派斗争,这种冲突经常有,毕竟眼红银狼帮的人很多,找麻烦的自然也多,只是这一次少女在身边,他不好施展,只能带着少女躲藏。但没过多久,街上频繁响起枪声,秦彻才发现,这是一次大规模的混战,很多帮派都参与其中,他本想将少女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自己出去战斗的,但混战之中许多能藏身的地方都被破坏了,再加上遇到的银狼帮帮众告诉他银狼帮被袭击了,于是秦彻带着少女往银狼帮的方向移动。
可他们好不容易回到银狼帮附近,却发现银狼帮所在的大楼已经燃起熊熊大火,大楼附近有很多人火拼,枪线密集,他们过不去。秦彻非常担心,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就在这时火拼的人发现了他,他大喊:“银狼帮的秦彻在这!抓住他!”
秦彻只得带着少女边跑边打,还好他的evol够强,能在带着一个人的情况下且战且退。
少女一边跑一边说:“我们分开跑吧,我这样……只会拖累你!”
他们尽量往偏僻的地方跑,但沿途都是倒塌的房屋和零散的敌人,秦彻不放心,说:“这里太危险了,如果我丢下你,你跑不掉的!”
秦彻紧紧地抓住她的手,随身携带的******里子弹也不多了,必须速战速决,他让少女躲在一旁,自己冲出掩体,把追兵全杀了。
秦彻抹去脸上的血迹,跑到掩体旁想叫上少女一起跑,因为他不确定还有没有追兵,所以这里也是不安全的,他们需要找个真正安全的地方,但少女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她原本身体就不好,心脏承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逃跑,但是她尽量忍住那股不适感,因为她知道她不能拖后腿。
“是不是很难受?我背你吧。”
少女看着他喘息的模样摇摇头:“你已经很累了……我还能走,没关系。”
“不行,你心脏不好,还是我背你。”
就在秦彻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时,背后那倒下的敌人堆里还有个人没死,他残喘着爬了两步,拿起了地上的枪——
“秦彻!”少女扑过去推开秦彻,秦彻也在这一瞬间察觉到危险,于是他开枪了。
“砰——”
“砰——”
残喘着的人的脑袋上开了第二个洞,他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少女也倒下了,秦彻只觉得他的心脏也跟着一起停止了。
秦彻颤抖着抱住少女,从她的胸膛上涌出了许多血液,他徒劳地想给她止血:“你别怕,我会带你去医院……”
“秦……彻……”少女试图呼吸,但她呼吸不上来,显得很痛苦。
“别说话了,我带你去医院,马上就去!”
少女抓着他的衣服,说:“快跑……”
“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秦彻把她抱起来,但少女已经闭上眼睛,只剩极其微弱的呼吸。
秦彻红色的眼眸因激动显得更红了,他喊她:“你别睡!醒醒……”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他发现少女的心口忽然绽放出光芒,小小的,一闪一灭,像是呼吸,同时,他衬衣内口袋的芯核也在闪烁。
这颗芯核自到他手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反应了。他尝试过给芯核输送能量,也试过各种各样的血,它都没有再像当时一样想,做出吸收能量的反应,现在它突然又反应了,这是怎么回事?
秦彻拿出那颗芯核。它在他手心随着光芒颤动,他看着少女的心口闪烁着同频的光芒似有所觉,于是他尝试着把芯核放到她的胸口。这一瞬间,芯核像是找到了归处,秦彻眼睁睁看着芯核融入她的皮肤,放出了更明显的光芒,紧接着,周围的血液被吸入光芒所在处,秦彻见状,主动朝她的心口输送能量。
这颗芯核似乎很特别,秦彻以自己的血为媒介,向她输送能量的时候,他就好像和她融为一体,他能感觉到那颗芯核正处于她的心脏,随着心脏一起跳动,他能感觉到她停滞的血液重新流动,他的血液随着循环一次次进入她的心脏,他身体中的能量也一直被芯核吸走,没过几分钟,他就被吸得头昏眼花,几欲晕倒,但他同时也发现,少女的身形一直在缩小,仿佛是在倒生长一样,而秦彻失血越来越多,他就这么看着她慢慢变成了小女孩的模样,伤口也愈合了。
就在他以为芯核要把他吸干的时候,芯核停了下来,她心口的光芒爆发出一阵能量波,首当其冲受到冲击的就是秦彻,他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热了起来,那种灼热感迅速消退,一切重回平静。他抱着小女孩,感觉到她平稳的呼吸,这才放下心来。虽然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秦彻知道,少女活过来了。他休息了片刻,抱着她跌跌撞撞找到了医院,把她交给医生之后,他强撑着去找他的父亲。
后来……后来少年秦彻失去了父亲,后来他再去找少女时发现她失踪了,后来他发现自己能隐隐感觉到她的存在,后来他带着银狼帮剩余的人找了个新地方养精蓄锐……
再后来发生了很多事,秦彻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而他也找到了她,有次还偷偷去看她,但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秦彻还记得初吻的悸动,记得她欠下很多橘子没有给他,他还能隐隐感到她的心上有他的血液流过,感到那枚和她融合的芯核时时刻刻散发出能量牵引着他,他们血液相溶,灵魂契合,可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秦彻不会让这段感情像风一样逝去,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她回到他身边,到时候,他可要慢慢讨回那些她欠下的橘子。
他闭上眼,感受那若有若无的牵引,感受他的血在她的心上流淌,他们紧密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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