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下个月就是枭谷学园高校的二十周年校庆了,木兔还在想办法和黑狼队管理层协商行程排期。
然而经纪人又一次满脸遗憾地告诉他:“对不起光太郎,事先安排好的广告拍摄实在挪不开。”
上周末,赤苇给木兔打了电话,询问他是否会应邀参加枭谷校庆,当时木兔挠挠头,告诉他黑狼有行程,已经拒绝校方的邀请了。
赤苇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多说,只轻声向木兔告了晚安,随后结束了通话。
木兔却坐立难安了起来,他给经纪人拨了通电话,央求经纪人协调一下挪出参加校庆的时间。
“光太郎,下个月的赞助商广告拍摄是集体行动,请到的团队也安排不出额外拍摄时间,实在没办法让你的部分单独拍摄。”
木兔垂头丧气地坐在更衣室长椅上,两只手反复摩挲,用拇指指甲刮擦着其他手指的甲面。
洗完澡换好衣服的宫侑看到提醒了他一下:“阿木,那样扣指甲甲面会长竖纹哦?”
“侑侑——”木兔躺倒在椅子上,“我好想回枭谷参加校庆啊——”
宫侑奇怪道:“你不是上个月就拒绝了吗?校方是希望你以国家队运动员的身份出席?那就是公开行程了。”
“是啊,但这样就必须提前一天到场,要参加一个优秀毕业生的活动,好像还要上台讲话。”
宫侑打开储物柜,拿出发蜡准备去吹头发,“那就没办法了,会撞上我们广告拍摄的最后一天。”
“但是……”木兔苦恼地抓头发,“但是赤苇给我打了电话,他肯定是希望我去的,我不想他失望。”
宫侑回头冲他笑,“编辑先生说不定是希望你以私人行程赴约呢?”
木兔望着更衣室天花板,踌躇道:“赤苇没有跟我多说什么,但如果应校方的约我确实没什么时间和他一起逛校园。”
镜子前的宫侑挑眉:“如果不参加三月十四号的活动,校庆当天是赶得上的吧?”
时间可能会比较紧张,但确实赶得上,他可以当天乘坐最早的一班新干线去东京。木兔想了想,又拿出了手机。
“等等~”宫侑暂时停掉吹风机,“先对赤苇保密怎么样?校庆当天带点礼物去给他一个惊喜吧,要不要我帮你挑伴手礼?”
“欸?”木兔呆呆的,“可是我想早点告诉赤苇我可以去唉。”
宫侑耸了耸肩,表示请随意。
木兔嘟囔了半天,还是决定先不给赤苇打电话,但打给了木叶。
“木叶!”木兔兴冲冲地问:“下个月校庆你会回去吗?”
电话那头的木叶打了个哈欠:“我当然回啊,你不是说去不了?有事要我帮你办?”
“嗯!”
02
赤苇挂断电话,坐在书房里沉默了很久。
直到手机定下的闹铃响起,提示他试做的曲奇烤好了。
赤苇站起身,去厨房戴着隔热手套端出了新鲜出炉的曲奇。还热烘烘的软曲奇掰开会有巧克力流心,他尝了一口,觉得黄砂糖放少了,没有中和掉黑巧的苦味。
他仔细品味着,思考要不要换成木兔喜欢的牛奶巧克力,但那似乎又有些太甜了。
不过校庆木兔并不会去,换不换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赤苇叹了口气,将剩下的曲奇装进食品包装袋里,打算等明天回油了慢慢吃。
赤苇本来打算在校庆那天告白,就在枭谷的校园里。
他是个恋旧的人,决定要告白后考虑了很久,才准备在校庆木兔可以回到东京时在高中校园告白。
三月份樱花已经开始绽放,枭谷校园里应该也会开得很好。
上一周情人节,在北海道出差的木兔给他寄了巧克力,赤苇想,就在校庆日前一天三月十四号向木兔回礼吧,送自己亲手烤的巧克力曲奇。
结果原料工具都已买齐开始试做了,拨了电话才得知木兔根本去不了。
赤苇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下被浇的底气全无。
他毕业已经五年了,这五年间赤苇回了枭谷很多次。他坐在教学楼前的扶手椅上看樱花,去排球馆看后辈打打闹闹的日常训练,到后方的操场看学生们追风一样地跑步。
每每看到这些,赤苇总要笑着和同学们聊几句,说高中果然还是和大学不一样啊,好怀念在枭谷的中学生时期。
他从没和木兔说过这些,赤苇和木兔聊自己大学交到的好朋友,聊各种有趣的社团活动,聊实习遇到的一些人和故事。
但赤苇从不跟木兔聊自己回了那么多次枭谷,看到了那么多旧景旧情。
木兔永远是向前看、向前走的,他在大阪打职业排球打得风生水起,前途无量。
赤苇和木兔说他是枭谷的骄傲,枭谷是木兔永远的家,可长耳鸮属于广阔的天空,赤苇一直都知道。
嘴里黑巧的苦味还没有彻底散掉,赤苇打开冰箱拿出一罐汽水,打算用糖和碳酸冲刷掉这些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苦味。
三月就要到来了,中旬东京的樱花就会随处可见地盛放,赤苇算了算时间,大阪的樱花要比东京晚一周左右开,到时候他乘新干线去大阪看一看吧。
不带着黑巧软曲奇,不带着告白的心思,那时赤苇会做好便当,只当这是一次普通的探望。
03
“所以可以学手工制作的烘焙屋就在这里?”
木兔通着电话,看了看眼前的店面。
木叶还在电话那头操心,“你没找错地方吧?要不你拍张照片来给我看看是不是那家店。”
“没有找错啦!你给的地图那么明显的标出来了!”
木叶哼了一声,嫌弃道:“那谁知道,你就是没法让人省心,要不赤苇干嘛两周一次跑去看你?”
木兔反驳不了,只好气哄哄道:“好了我要进去了!之后再联系你,谢啦~”
“唉你等等,”木叶叫住他,“你给我老实交代,学手工巧克力是想送给谁?”
木兔支支吾吾,还不想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其他人,“没什么啦~你上上个星期推荐给我的北海道巧克力很好吃,我就想自己也学着做。”
木兔还站在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他抬手拉严实口罩和帽子,补充道:“学会了我就可以想吃自己随时做啦~”
“我不跟你聊了,街上人好多,我怕被认出来。”
木兔没管那头木叶怀疑的哼声,赶紧挂断了电话。
进到烘焙屋里,木兔出示了预约记录,店员领着他走过成品贩售区,到了后方的手工体验区。
木兔落座安静地等待着,好奇地打量这些手工模具和周围的机器。
来教他的是一位全身散发着甜甜面包味的阿婆,木兔恭恭敬敬向阿婆问了好,开始学做巧克力。
他学做的是赤苇喜欢的夹心黑巧克力,阿婆已经为他烘烤好了可可豆,但需要他从粉碎开始自己操作。
阿婆一边教他一边说:“每年二三月都会有很多人来学做巧克力,从粉碎可可豆和分壳儿开始,可以让人尝到爱情的苦味和香味。”
木兔没有说什么,他摇着手动粉碎机,碎好可可豆后将其倒入吹风机里,用风分离豆壳。整个过程中,可可豆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木兔忍不住多嗅了两下。
阿婆乐呵呵道:“闻到了吗?是不是很香?但千万别直接尝,会把你舌头苦掉的。”
将分离好的碎末倒进研磨机里彻底磨碎,木兔打开时惊奇地发现粉末已经被打成了黏黏糊糊的浆状物。
阿婆为他解释道,这是胚乳里的油脂,研磨中可可脂溶解在液体中呈现出了膏状。
木兔睁大眼睛似懂非懂,又按着阿婆教的把成浆的液体倒进精炼仪器里。
“现在要给它增甜了,就算是黑巧,不加些增甜的椰子糖也是无法入口的。”
木兔端起香甜的天然椰子糖,无可避免地想到赤苇。
他想起近几年赤苇每次来大阪看他,带着乘车数小时的些许疲惫和可口的便当走进木兔的公寓,用那双眼睛笑吟吟地望他,眼尾上挑展似羽翼,眼角深邃如壑难填。
闻着就像是这渐渐加进糖的巧克力原浆一样,淡淡的苦夹杂在浓郁的香之中,颇有些醉人。
精炼好的巧克力需要过筛,再进行最难的回火调温。木兔这时候没那个心情想念赤苇了,他手忙脚乱地握着铲柄,将巧克力反复回推,使其均匀降温。
回温又需要拿着烤枪将巧克力均匀加热,阿婆说这样巧克力才能丝滑有光泽,木兔忙得不可开交,总算可以把它倒进模具成形。
之后加入夹心倒是很简单,冷藏过后,木兔用阿婆准备好的铝箔纸,小心翼翼地将几板巧克力包了起来。
他笑着同阿婆道谢,阿婆只向他招招手,一切祝福已藏于巧克力中。
04
三月中旬,樱花烂漫,赤苇走在枭谷的校园里,惬意地眯起眼睛。
学校里很热闹,到处都有谈笑声,赤苇去过了当年自己班级的教室,趁着学生们聚在礼堂,坐回了自己那个位置。
他看看黑板,又看向窗外,教学楼旁就种了很多樱花树,他当初的座位是个绝佳的观赏点。
薄薄的阳光斜射在一片粉红与素白中,映衬得樱花如梦似幻。
这是赤苇八年前的春天每时每刻都能看到景象。
赤苇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起身走出了教室。他想去排球馆看看,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打排球了。
学校的排球馆进行过一次翻新,但布局大差不差仍是当年的样子,馆内还有一群排球傻瓜们在休息日进行额外练习。
赤苇没有去打扰他们,他挑了个视野良好的观众席位,坐下看这群少年们自主练习。
额外练习没有教练和监督看管着,少年们很放松,互相打闹玩笑,一如赤苇他们当年的样子。
赤苇想起那年他第一次见到木兔,就是在这个场馆里的一场训练赛,但赤苇那时没有坐在这个位置。
他坐在观众席偏右上角,那是个正正好好可以看到木兔一举一动的角落,那时的他还未属意于枭谷,但着实已经被场上的木兔夺去所有注意力。
赤苇回想着,心中涌起无限的怀念,那时的木兔青涩稚嫩,还没有现在这样的稳定,失误尤其多,但抑不住自身闪闪发光。
后来的两年里,木兔是在赤苇的注视下一步步成长的。木兔是个麻烦的家伙,木叶和小见他们都这么说,但也不妨碍他们和赤苇一样惯着木兔。
赤苇当时偶尔也会反思,会不会是他和前辈们的过度纵容让木兔变得比他刚入社时还幼稚,只是反思显然没有任何效果,队里一群人该纵容还是纵容。
赤苇回忆着,不自觉得轻笑出声。
然而眨眨眼,过去的幻象烟消云散,眼前陌生的青涩少年们仍旧吵闹,赤苇看着看着突然也很想上去打两球,但他今天穿的是帆布鞋,并不适合运动。
赤苇无可奈何地想,自己的身体大概也支持不了他像当年那样打球了,年少时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已经随着长时间的室内办公离他远去了。
于是赤苇起身,离开了排球馆。
他漫步在校园里,想起自己包里的软曲奇,打算找个舒适的地方吃掉。
赤苇不知道为什么,仍是做好了这袋曲奇带了过来。白色情人节已经过去,他把黑巧换成了不带苦味的牛奶巧克力,或许只是因为木兔喜欢,又或许是想借此抚慰自己多年的暗恋,回忆起来终归是甜的。
赤苇走在教学楼外的樱花大道上,伴着重重包围住他的樱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扶手椅。
他像多年前那样坐了下来,假装身边的木兔还在,木叶和猿杙他们还在,课间分零食一样拿出了那袋曲奇,打开包装吃了起来。
05
木兔在早上六点半坐上最早一班新干线,途中他打开了Line,手机里的枭谷毕业生群组此时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他往上刷聊天记录,看到了很多枭谷的照片,东京的樱花已经盛开了,他在大阪却还没看到。
八点钟,木叶给他私发了消息,木兔点开,是赤苇的几张照片,木叶附言——给你睹物思人一下。
赤苇今天穿着卡其色的休闲风衣,搭一条九分直筒裤,很好认,木兔把这些记在心里。
木叶又发来消息——你没回来赤苇好像挺难过的,来了和我们没聊多久就自己出去逛学校了。
木兔攥着手机,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半天只好回了一个轻轻的“嗯”。
木叶那边发来个叹气表情——这回也是不凑巧了。
木兔快要憋不住告诉他自己已经在路上了,只好冷处理,关上手机当看不见。
学校礼堂里死活等不到回复的木叶:“嘿~这小子?”
木兔盼望着列车再快点,再快点,最好可以让他飞回枭谷,飞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家和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人身边。
列车带着他的希冀全速前进,掠过木兔眼中的每一处景物都如风般过不留痕。
到站时已经接近九点,木兔打了车,直接坐到了枭谷校门口。
踏进学校大门,木兔只觉得眼前晕眩,摇摇头回过神,他开始想去哪里找赤苇。
看木叶发的消息赤苇并没有和老朋友们一起在礼堂,木兔想了想,决定先去排球馆。
排球馆里有一群少年在自主练习,木兔站在馆内东张西望找人时被一个穿着训练服的少年认了出来,那孩子激动地走到木兔面前问:“请问您是木兔选手吗?”
木兔只好摘下口罩,笑着同少年打招呼,旁边几个练着球的队员也凑了上来,将木兔围成一团。
木兔满面笑容地给每个孩子签了名,又问他们见没见过自己手机上这个人,一个眼尖记性好的告诉他这个人之前坐在观众席看他们打球,刚刚才走了没多久。
木兔便同少年们告了别,出了场馆朝教学楼走去。
校园里的樱花开得实在是好,木兔一边找人一边感概,六年前他在枭谷看惯了这景色,如今许久未见既熟悉又陌生。
木兔想起上学时他们一起分零食吃的那个地方,当时他还和小见说要收集这些花瓣一起做樱花饼,当然,这个想法最后不了了之了。
木兔走着走着,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扶手椅上坐了人。
他从包里拿出自己上周做的手工巧克力,慢慢向那人靠近。
一步,一步,木兔踩在满地的樱花瓣上,像是踩在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脏上。
赤苇低着头在吃东西,并没有看到他,甚至没有注意自己的黑发上落了花瓣。
木兔仍在轻悄悄地靠近,终于站定在扶手椅旁。
然而赤苇似乎只当有人路过,并未理睬。
木兔盯着眼前人,伸出手拂去赤苇黑发上的粉红花瓣。
他看着赤苇抬起头,镜片后那双眼睛仍是湖波流转,上挑的眼尾在仰视时尤其柔和动人。
赤苇还没咽下嘴里的曲奇,惊讶地睁大眼睛,眼前的木兔向他笑得灿烂明媚,伸手递出一袋包装精巧的巧克力。
“木兔前辈,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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