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Always You

  牆上掛鐘秒針行走的聲音迴盪在整個空間裡,裝著咖啡的馬克杯被放回桌上的聲音也很響亮。窗外幾乎沒有光,只剩星星還醒著,與屋裡唯獨飯廳還亮著的燈火相望。
凌晨三點半,赤葦戴著在高中和木兔一起讀書時,一度用手遮著很不想讓對方看見、覺得戴眼睛的自己看起來很呆,但他卻說很適合、感覺很聰明的樣子的黑框眼鏡,埋首於手上最後一份編輯稿件。桌子的一邊是完成的資料,即使已經按照順序整理好,還是滿到看不見原本的木質桌面。

  「做完了……。」
  赤葦向後伸了伸懶腰,起身把稿子小心地放回牛皮紙袋,再把桌上的稿件一一放入事先找好的袋子裡,動作很輕、很優雅。還記得木兔學長說過很喜歡看赤葦做事的樣子,當他的指尖滑過每一個東西的時候,彷彿心頭也一併被撫過,暖暖的,所以目光總是很難從赤葦身上移走。

  處理好資料後赤葦坐回飯桌的椅子上,拿起了放在一旁裝滿了幾本類似的款式、刻著不同年份的記事本的收納盒。

  本來打算早點做完工作要來整理的。赤葦心想。
  寫日記這個習慣早在赤葦進入梟谷之前就有了,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在看到木兔比賽的那天之後,原本偶爾才寫的日記,莫名有了每天都想寫的衝動。能寫的空間有限,可是想說的話赤葦覺得可以寫上千字。
  平時的他話不多,但轉來轉去似乎都在那位精神無底洞的王牌身上。

  什麼時候開始眼神無法從木兔身上離開?聽到他嚷嚷著再一球,就算手已經很酸了他還是會笑笑的,從推車裡拿出一顆球往空中拋?明明不同年級,高大的人影在午餐時間都會準時出現,而他也從最初的期待變成一種刻在身體裡的習慣?
  不光是眼神,赤葦覺得自己好像連靈魂都被木兔牽著走。他對木兔露出的大白牙和那雙會笑的眉眼沒有任何抵抗力,那是他回過神發現自己也會跟著笑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喜歡他的學長。

  任何人都有狀態不好、允許哭泣的權利,只是赤葦剛進球隊時,在他能理解的範圍內,並不包含他敬仰已久的球星,會因為沒有買到練習前都會喝的果汁而進入消極狀態,隊內進行練習賽的時候還被教練叫到旁邊談話。
在那之後,記事本最後面的空白頁,被赤葦寫上「木兔學長的弱點」的標題,下面則是整齊的條列出各種在大家眼裡無關要緊的小事,可是他都會面露難色的事項。

  還記得有一次赤葦的記事本無意間被木兔看見,本人在看到自己的名字大大的被寫在標題上時還很自信地說「赤葦原來這麼關心我嗎?好開心」,頂著閃閃發亮的眼神往他的方向坐了過去。
  兩個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在幾場練習賽結束後大汗淋漓,可是對對方貼在自己皮膚上的觸感卻不覺得反感或不適,反倒有種心跳加速的曖昧情愫在空氣中纏繞。

  高中時期的木兔,體型比他大了一些,一直以來都注視著明星選手的赤葦,很難說自己並沒有少看學長訓練有素的身材幾眼。在逆光的角度下木兔的肩膀很寬厚,大腿肌因為穿著腿套顯得更為結實,起跳後跟著彎曲出漂亮弧度的小腿,準備揮舞的肱二頭肌把球衣撐得有點緊,在他一躍而上如同振翅翱翔的鵬鳥。

  能看到梟谷王牌四號的背影,是赤葦覺得能作為二傳手最大的幸福。
  這個背影的主人在旁人眼裡不是全能的可靠,但卻是赤葦心中唯一想駐足的避風港。

  現在的木兔又比之前更為魁梧,明顯的倒三角身材,就算在家裡穿著睡衣他也會忍不住多看兩眼。有時候赤葦會想,自己真的配的上眼前這個大明星嗎?
  從高中起,就被隊友戲稱是學長的飼養員,那時的他對這個稱呼並不反感,倒覺得有點自豪,因為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學長。後來彼此分開上了不同的大學,他不再是木兔的二傳手,也不是他的隊友,雖說是情侶但也不是天天能見面。只有約會的時候,木兔緊緊擁抱自己的力道才會讓他清楚的意識到他是學長的對象。

  「赤葦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木兔學長。」

  於是有一天的日記上只有短短一句話——我愛木兔光太郎。

  現在回去翻閱記事本,多少還是覺得以前寫的字不是太好看,即使都被隊友稱讚很端正、像課本印刷的字體,他還是覺得有點潦草。這也讓赤葦憶起,以前和木兔一起複習考試的時候,他寫在廢紙上給他的數學計算過程,幾乎每一張都被他收起來,夾在資料夾裡。

  「木兔學長,您為什麼要收集這些廢紙?」
  「赤葦寫給我的東西才不是廢紙!」
  「而且赤葦的字很漂亮,我要收起來。」語畢,木兔在抄完紙上的筆記後連忙把它收進書包,好像很怕下一秒赤葦會把紙抽走。

那時候的赤葦比起害羞更多的是開心,第一次有人將他的東西視為珍寶,第一次有人毫不吝嗇的給予稱讚,第一次,有一個這麼喜歡他的人。

赤葦翻到有一頁的日期被圈註起來,停下翻頁的手看了內文,那一天發生的心情再次湧現,一切歷歷在目。
  全國大賽結束的那天,在等巴士過來接他們之前,赤葦覺得有點累了便靠著牆蹲著坐了下來,木兔發現後悄悄地直接走到他旁邊的位置坐下,用比平時小聲好幾倍的音量問他是不是累了,赤葦還沒回答只是一直努力睜眼想保持清醒,下一秒,木兔伸手將他的頭攬向自己的肩膀,把靠近赤葦的腿伸直,讓他能靠得舒服一點。

  「沒關係,赤葦你睡吧,車子來了我再叫你。」
  赤葦本想坐直身體表示還能再堅持一下,可是眼皮實在太沉,在木兔一下一下輕輕的撫著他的頭髮的催眠下,漸漸失去意識。
  等到赤葦回神的時候,是他和木兔已經坐在小巴上,後者也仰頭睡到不省人事。至於他是怎麼上車的,赤葦對這段記憶完全沒有印象,只知道自己睡得很安穩,彷彿時間在那時候靜止了,不時還能聞到一股好聞的味道,在他心尖上的那朵花靜靜地綻放,像是在回應他給予的熱情,接受他不曾間斷散發的光芒。
  是在喜歡上木兔之後,赤葦才知道,原來只是喜歡一個人、陪在他身邊,就可以這麼幸福。

房門被打開,木兔拖著尚未甦醒的身體,向著有光的地方走去,從身後一把抱住赤葦,耳朵被他蹭得發癢,他沒有推開,只是把記事本闔上放回盒子,寵溺的用手揉了揉沒有用髮膠固定的銀灰色毛髮。軟軟的,他很喜歡。
  一直以來都一樣,木兔覺得只要抱著赤葦就覺得很滿足。他躺在床上等赤葦過來睡覺的時候,自己一個人抱著黑狼隊出的自己的動物形象抱枕,翻來覆去還差點滾下床,感覺最後是被自己滾到暈了,所以不小心睡著了。
  木兔習慣性的往身側摸確定人在不在,艱難地撐起自己沉重的腦袋,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已經超過四點了,但加大尺寸的床上還是沒有對方的時候,木兔忍不住跑出來找人。

「赤葦……工作做完了嗎……?」低沉的嗓音傳進耳裡,酥酥麻麻的。
  「嗯,差不多了。」

「這些是什麼?赤葦你是要出書嗎?」
  木兔從赤葦的肩窩抬起頭,看了一眼桌上幾十本的記事本,其中一本比較舊,但他馬上就想起來,是高中時代赤葦拿來寫關於他的事情的本子(當初看到的時候他也沒看清楚後面「弱點」兩個字,只看到自己的名字就興高采烈)。

「哦哦!這個不是寫我的嗎?」
  「是的,但其實這些也都有寫到木兔學長。」
  這麼多年過去了,裡面除了月曆的部分是用來記工作事項,其餘被填滿的空白處,字字句句都是他。

「太多了吧!但我現在不是很想聽赤葦說故事,改天再說吧,因為我想睡了……。」
  木兔收緊圈在赤葦腰上的手,整張臉又埋進他的肩,所以最後幾個字到底說了什麼赤葦也不知道。他側過身在木兔臉頰上落下一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讓他鬆開一會兒,不然他不好起身。
  結果才鬆開幾秒,木兔整個人像強力磁鐵似的又吸回赤葦身上,嘴裡還嘟囔著下一次要講給他聽哦,他會記得的。

「好,會說給光太郎聽的。」

他們的故事,大概拆成五部曲都說不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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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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