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兔 — One Day（中篇）

赤兔 ONE DAY 中篇

＃０７

赤葦在阿姆斯特丹著名的景點買了幾張明信片寄給了他的幾個友人。

風車村的景色簡直如畫一般，隨著清風撫過，大片扇葉緩慢轉動，他想起幾年前木兔曾和他說過想一起到國外辦理同志婚姻。

那時的他們還能相視而笑，一起窩在大阪的租屋處內討論著若是將來結了婚蜜月旅行要去哪。

＂赤葦，你看這個地方，好漂亮啊！＂
修長的手指在平板上滑過一處又一處的觀光景點，最後停在荷蘭著名的風車村。

赤葦笑著吻了木兔的髮絲，他說＂木兔學長喜歡的話，那些景點我們通通都去一次。＂

寵溺的笑容讓木兔又往他懷裡鑽了鑽，戀人的體溫從掌心傳至他的心窩，溫暖、而幸福。

＂那我也還想去看極光。＂

＂阿、極光旅程。。。哇！這團費好驚人。＂赤葦推了推眼鏡，嘴上說著好貴，心裡卻默默記下了木兔的每一個要求。

只是他沒想到後來當他實際坐在冰川極光船上時，會是一個人。

赤葦拿起相機，拍了幾張後又放下。

他也不知道拍下這幕光景之後能幹嘛，寄給木兔嗎？

對方還會想要收到來自自己的信件嗎？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給他一個答案。

有人說，看見極光就代表看見了幸福之光，可之於赤葦卻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他知道他的幸福之光早已在和木兔分開的那一年從他的人生被徹底抹去，於是他選擇不用相機，而是用他的雙眼和大腦記下這一刻，

絢爛的光線在天空中形成了一幅不可思議的美景，或許那樣的美，有稍微安撫了一點赤葦破碎的心。

＃０８

夏季過去了，接著是秋季、冬季，接著，春日的暖陽又再一次輝映在大地。

木兔辭去了小學排球部教練的職務，他轉換了跑道在社區排球隊擔任教練，這份工作的時間比較彈性，也讓他有了多餘的時間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

他頂下了一間小餐酒館，原本不熟悉餐飲的他在白石桑的幫助下，生意也從原本的差強人意到漸漸有了一群固定的客群。

店裡的招牌料理是赤葦以前常做給他吃的牛肉燉飯。

木兔花了一段時間才讓那道菜的味道稍微離赤葦做的近了些，即使他總還是覺得少了些甚麼，可店裡的客人似乎挺喜歡的。

＂木兔桑，今天播甚麼電影阿？＂

店裡的熟客問道。

這家店在每週六的晚上會固定撥放一部電影，今天播哪一部全看木兔的心情，可他從開店至今，總是只會播映一些小眾的電影、或是內容深奧的劇情片，偶爾還會參雜著一些愛情片，和他自己過往的喜好、取向截然不同。

他只播赤葦會喜歡的那些電影。

＂今天嗎。。。就。。Interstellar吧？＂

這是這個月第二次播這部，幾個老顧客打趣著說木兔還真是喜歡這部片呢。

他笑了，然後與顧客碰了碰啤酒杯＂這部的台詞很經典嘛。＂

電影開始放映，原先還有些吵鬧的小餐館逐漸靜了下來，隨著劇情的推移，木兔忍不住想起以往赤葦拉著他不知道第幾刷這部電影時，自己總是吵著說＂上外太空有甚麼好看的！赤葦好無趣！＂

木兔還曾經好幾次看到睡著，只是當這部電影沒了那個原先拉著他看的人陪在身邊一起看時，他好像才能明瞭，這部片的意義到底是甚麼。

－愛是唯一可以超越空間與時間的事物。（Love is the one thing that transcends time and space.）

這句經典台詞是赤葦最喜歡的一句。

＃０９

那是第三年沒有木兔的生活。

赤葦在國外旅遊了一段時間後，照常回到了日常的生活中，彷彿他只是這個巨大社會下的小齒輪，在壞了一段時間後又重新被裝回原本的位置，上緊發條回到屬於他的每一天。

一樣總是爆肝加班、一樣總是時不時熬夜到清晨，不一樣的是他感覺自己在時間的沖刷下開始走出來了。

也許人就是必須在失去某些事物後才會成長蛻變的生物。

赤葦不再做那個噩夢了，老實說是從甚麼時候不再做那個夢的，他也想不起來了，只是他知道，自己已經不會在半夜流著淚驚醒。

他已經可以坦然的在每個早晨輕吻曾有木兔同框的相片而不再露出陰鬱的神情；他已經可以隨興地看著體育台播放排球賽事而不再覺得對誰抱歉。

雖然他仍舊會在每個孤單的夜晚想念木兔、或著模擬著數種若是他們哪一天在街頭巧遇時的場景，當他開口和他打招呼時，第一句話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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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裡的東京，街上的氣溫低的凍人，赤葦將下臉埋入圍巾裡試圖讓寒風不那麼直接地刺在臉上。

偶爾的準時下班，赤葦會到他習慣去的酒吧裡坐坐，在那裏小酌至接近午夜，才搭著末班電車回到家。

今晚的酒吧是電影之夜。

隨著熟悉的電影片頭開始放映，赤葦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

那是木兔以前討厭看的片子－Interstellar。

他飲盡杯中剩餘的酒，付了酒錢就要走，熟識的吧檯小哥問他＂這不是赤葦桑很喜歡的電影嗎？怎麼不留下來看？＂

＂明天還要上班，先走了。＂

店門口掛著的鈴鐺響起碰撞的叮鈴聲，吧檯小哥看了看手機。

＂明天不是禮拜六嗎。。？禮拜六還要上班阿？＂

鄰近午夜的夜風更是刺骨了，可這低人的氣溫卻讓赤葦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他沒和吧台小哥說實話，說他在木兔離開後再也不看那些他曾認為對於自己有意義的電影的實話。

＃1０

十二月到了，赤葦近期忙碌到幾乎忘了自己的生日就即將到來，直到編輯部的聚會上大家討論著要一起到居酒屋慶生，赤葦才恍然發現再過幾天自己也快迎來三十代的尾聲。

赤葦在慶生會上從少女文藝部的編輯那聽來了一家不錯的餐廳，離東京有些遠，在大阪。

他滑了滑手機屏幕上的介紹，＂夕陽餐酒館？好特別的名子。＂

＂是吧？聽說這家店的老闆以前很愛在有空的時候去橫濱海邊看夕陽，好像是這樣才叫這個名子的。＂

赤葦點頭，喔了一聲。

＂那家店每週六好像都有電影之夜呢，我記得赤葦編輯不是很喜歡看電影的嗎。很適合你唷！這家店。＂一旁的少女部門編輯邊將串燒送進嘴裡邊說道。

到橫濱看夕陽阿，這是他與木兔在年少時總會在每個假日裡加上的固定行程，那時的他還在念大四，學校和打工兩邊忙的情況下，總是木兔往東京跑。

他們會在假日開車，偶爾搭電車前往橫濱著名的山下公園，在那裏看著夕陽落下，接著換上動人的夜景。

第一次帶木兔去時，赤葦還記得他看著夜晚的燈火輝映在橫濱港上的神情，那是讚嘆、是驚訝。

＂赤葦！我喜歡這裡，這裡好漂亮，我們以後常來好不好？＂

＂好的，木兔學長。＂

想起少時的青澀回憶，赤葦的嘴角忍不住上揚。

＂赤葦編輯，你在想甚麼？怎麼自己一個人傻笑阿？＂出版社的前後輩們湧上來圍住自己要向自己敬酒，赤葦微微笑，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想到一些很久以前去橫濱看夕陽的回憶了。＂

他舉杯，與眾人一起將酒精灌下肚。

決定了，明天就當作給自己的生日小旅行，去一趟那間夕陽餐酒館吧。

＃１１

十二月五日，是赤葦的生日。

木兔會在這天買顆生日蛋糕，是赤葦喜歡的抹茶口味。

他會將蛋糕帶至店裡分給那天上門光顧的熟客，即使想為他慶祝的那個人不在，但基本的儀式感還是少不得的。

白石先生去年曾問他＂木兔桑，你不是不喜歡抹茶嗎？怎麼買了抹茶口味的蛋糕阿？＂

木兔先是叼著菸把蛋糕放入冰箱，隨後才轉過身說道＂我以前在黑狼隊時，每次赤葦來大阪都會買這家店的抹茶蛋糕，我想他大概是很喜歡吧。＂

＂喔～咦，難道今天是赤葦桑生日嗎？＂

＂沒錯喔！＂笑著朝白石先生眨了個wink，可能連木兔自己都沒發現，他已經能在說到赤葦的名子時還如此泰然自若了。

今天下雪了，雖然已經不是今年的初雪，卻依然讓店裡的許多客人紛紛望向窗外，白濛濛的一片，配上店裡前幾天剛掛上的聖誕裝飾，看起來氣氛很是好。

赤葦來的這天時逢周六，電影才剛播放，他便推開了店門。

拍了拍身上的雪，摘下毛帽後他先是看了看投影幕上的影像＂是One Day阿。＂赤葦在心裡想著，接著才在吧台的位置坐下。

這部一直是赤葦心中很喜歡的片子，他忍不住在心中讚賞著店家的好品味，同時卻也想起他曾和木兔一起看這部片時，對方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樣子。

懷念的記憶湧上心頭，赤葦的嘴角微微上揚。

他自認為自己已經充分的成長了，也從人生的最低谷走出來了，他知道自己已能笑著談論與木兔有關的一切，在去過曾一起去的地方時不會再流淚、夜晚入睡時也不會總再盯著那空下的床位發呆。

赤葦認為他已經變得足夠堅強，也足夠釋懷他與木兔的無疾而終。

所以當他看見那個從廚房端出一盤牛肉燉飯的身影時，他沒有哭，只是愣住了幾秒，接著說出：＂好久不見。＂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