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兔] 紙飛機

三月的東京充滿了春天的氣息，櫻花瓣飛舞在空中，乍暖的氣溫解放了整個冬天畏畏縮縮的手腳。

明明該是充滿希望的春天，對赤葦來說卻沒有一絲快樂的感覺，櫻花季也是畢業季，他一點也不期待今年的櫻花，因為那也代表他即將要和木兔學長道別了。

梟谷學園獨有的畢業儀式遠近馳名，畢業生會把願望寫在紙飛機上面，然後從窗台往外丟，象徵著畢業生即將迎向那光明的未來，飛向湛藍的天空。中庭裡種了好幾棵櫻花樹，而每到畢業季就會看到地上五顏六色的紙飛機混雜著******的櫻花花瓣，是專屬於梟谷學園的美麗風景。

赤葦在座位上看著書，聽見了從遠而近的答答答的跑步聲，伴隨著一個大嗓門扯開了喉嚨喊著的聲音

「赤葦──！赤葦在嗎？我找赤葦喔！」

木兔的胸前別著畢業生的胸花，抱著五顏六色的紙張，成功的在走廊滑壘到二年六班的教室，在窗戶探頭探腦地找著赤葦，從木兔還遠在兩個班級以外就聽到他的聲音的赤葦，忍不住微微一笑。
但是，從今天以後就不會有人大喊著他的名字這樣找他了，這個念頭在赤葦的心中已經住了好幾個禮拜，每天都散發出一種發酵的酸苦味，他收起書本，走向教室外的木兔，只見木兔手上抱著一堆色紙──

「赤葦，來幫我折紙飛機！你看我拿了這麼多色紙！」

「木兔學長，你太貪心了。」

「可是我有好多願望喔！我想想哦．．．我想要我想打大斜線的時候都可以打出大斜線，想要打球打到130歲，還想要當一個普通的王牌！Hey hey hey!」

赤葦微微一笑，他拋開那個苦澀的念頭，先不管那個以後了，此刻他的木兔學長還是他最喜歡的閃亮球星，那就足夠了。

兩人趴在圍牆邊寫著願望，赤葦看著中庭的櫻花樹在藍天下閃耀著柔和的粉色，他轉過頭來盯著木兔的側臉，突然就覺得他要拼命地記住這個時刻，把此刻那個洋溢著快樂、閃著光芒的木兔學長深深的刻印在腦海中。

將來，他們即將要分離的那個將來，他會需要這個畫面的，忘記了怎麼辦──

「赤葦在想自己的願望嗎？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木兔轉過臉來，發現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赤葦，忍不住湊上前問他。

「不是的木兔學長，只有畢業生可以寫願望的。」

「赤葦要許願的話也可以。」

木兔看著赤葦說道，那雙閃耀著金色光芒的眼睛裡寫滿了認真，「赤葦想要許什麼願望都會成真的。」

赤葦愣了一下，最後點點頭也抽了一張色紙來寫。

──

櫻花緩緩的飄落，兩人抱著一堆折好的紙飛機來到最高的樓層，許多畢業生也在這裡也在這裡丟擲他們的紙飛機，繽紛的紙飛機在櫻花飛舞之間交錯，形成許多道美麗的弧線。

「赤葦！我們來比賽，看誰的紙飛機飛比較遠！」木兔興奮的說著，轉眼便丟出三架紙飛機，但是那三架都以墜機之勢迅速地往地上栽去。

「怎麼這樣．．．怎麼會這樣，我難道．．．活不到130歲．．．」

他彷彿可以看見貓頭鷹的角羽又往兩邊塌下去，赤葦趕緊又拾起另外一架紙飛機「木兔學長，你得把飛機的頭往上一點射才對，像這樣──」

赤葦輕輕的抓著一架紙飛機，手臂往後拉，然後以45度的仰角把紙飛機送了出去。紙飛機飛了好一下，然後才落向低空的櫻花樹枝椏間。

「赤葦！赤葦好厲害！」木兔學長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迫不及待的用剩下那些紙飛機也有樣學樣地丟了起來。

赤葦看著身邊小孩子一般的木兔學長，那雙金燦的眼眸在藍天下是這麼耀眼。

他也默默地拿起了自己的紙飛機，就這麼讓它飛往藍天，儘管寫上的只有願望，紙飛機卻乘載了赤葦那滿溢於心卻說不出口的愛戀與崇拜，當紙飛機落在土裡，他希望這一份心情與春櫻一起凋零，並就此埋葬。

──

當所有典禮都結束之後，他們一邊聊著未來一邊慢慢地散步回家，夕陽把他們的身影拉長，赤葦看著搖搖晃晃的影子，他想的是這兩個影子腳步走的有夠拖沓，怎麼不能乾脆一點呢。

「赤葦升上三年級之後會忙到不行吧！不要像之前那樣又忘記吃飯哦！」

雖然嘴裡擔心著後輩，木兔還是笑嘻嘻的樣子，他知道赤葦沒問題的。

「好的，木兔學長，學長才是，加入了職業球隊才是更加忙碌，請不要忘記注意──」猛然打住的話語，與之停下的是他的腳步，去了職業球隊，應該會有營養師和團隊打理三餐吧，何況飲食也是職業球員自我管理的一部份，木兔學長會做的很好的，他在這裡瞎擔心什麼呢？赤葦自嘲的想著。

木兔發現沒有跟上來的赤葦，他轉頭走向赤葦，一邊嚷嚷著

「赤葦你話怎麼講一半而已？」

眼看著影子快要交疊在一起，赤葦猛然後退兩步，這使得木兔也停了下來

「赤葦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你的臉色看起來很糟糕欸！」

「不是的木兔學長，」赤葦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我只是覺得學長──」

「赤葦如果擔心我的話就要來大阪找我啊！」木兔雀躍的提議，「或是我也會抽時間回來東京的嘛！」

「我不是要說這個，木兔學長。」

赤葦打斷他。

「木兔學長到了大阪之後，就會忙著比賽忙著訓練，到時候也會有團隊的幫忙吧，木兔學長也可以專心的打球。」

他在講什麼？赤葦的腦袋像一團亂掉找不到頭的毛線，這是第一次他無法組織自己的言語，他怕自己再說下去，會是忍不住的告白，還有他多想擁抱木兔，還想告訴他自己會有多想他。

「赤葦，」

木兔聽起來像噘著嘴，赤葦無法分辨，因為他低著頭，不想讓自己漲紅的眼眶透露出任何一點情緒。

「赤葦不想實現你的願望嗎？就是你紙飛機上面寫的那個。」

此時此刻，赤葦覺得他的心臟大概停了吧，否則他的血液怎麼會停止流動，背脊涼了一大片。

「學長．．．學長怎麼會知道我的紙飛機寫了什麼．．．」

「赤葦不講出來的話我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耶！」木兔聽起來有點不高興，「可是要說出來我才能幫你實現願望啊！」

赤葦的意識漸漸回籠，原來是這樣嗎？他的淚水好像不小心掉出眼眶了，可是這些都不重要，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有勇氣面向他的學長。

「木兔學長，那就請你好好地聽我說。」赤緯終於抬起頭，語氣鄭重的像是要宣布什麼重大消息。

木兔臉上又是不高興又充滿了困惑，但是赤葦要講話了他一定得聽的，他點了點頭，轉而一臉認真的看向赤葦。

「木兔學長，我．．．我其實，一直喜歡著你，我喜歡你打球的樣子，還有每一次我們比賽，你說著鼓舞大家的話，那種閃著光芒的樣子，還有．．．還有認真的看著我聽我講話的樣子，雖然你有時候很不可靠，還把排球日誌都丟給我寫，可是我一點都不介意，因為我很喜歡你，我．．．我知道我們要分開了，可是我還是很想跟你說。」

向來嚴守的心牆裂了，話語就像洪水一樣直沖了出來，赤葦滔滔不絕的的講著，他把所有的崇拜與愛戀都倒了出來，激動的淚水又飆出眼眶，模糊之間也看到木兔學長的眼神越來越亮。

「其實我本來沒有要說的，木兔學長，只是──」

木兔已經太開心了，他衝過來緊緊的抱住赤葦，顧不得赤葦的眼淚鼻涕全都糊成了一塊。

「赤葦！赤葦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打算說了呢！」

木兔用力的抱緊了赤葦，語氣滿是興奮與開心。

「我也是哦赤葦！赤葦是除了排球以外我最喜歡的東西！」

赤葦笑了出來，他的手臂也緊緊的環住他的木兔學長。

「謝謝你木兔學長，那真是太好了。」兩人在飄零的櫻花雨中緊緊相擁。影子在夕陽的餘暉之中交疊在一起，早已分不清誰是誰了。赤葦在木兔緊的沒有一絲縫隙的擁抱中，模模糊糊的想起明天好像會有一場雨，可是那又如何，他已經開始期待來年的櫻花了。

──

回到家後，赤葦洗完了澡，開著無聲的電視一邊和木兔學長講著電話。

『．．．我第一次看到赤葦的臉那麼紅！』木兔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但興奮之情不言而喻，赤葦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木兔學長，還不都是你害的。」

他已經沒有那麼激動了，冷靜地把責任推到他的學長身上。

果不其然，木兔哇哇的叫了起來「赤葦怎麼這樣！可是赤葦你的紙飛機願望還是沒有跟我說！」

這下赤葦真的是十足困惑了──

「木兔學長，你在說什麼？」

『赤葦！這樣我準備的驚喜都沒有了！算了！你去看你的書包！』

赤葦夾著話筒，一邊翻起了書包，卻翻出一個皺巴巴的信封，一打開來居然是東京和大阪的來回車票！

「木兔學長，這個車票是你放的嗎？」赤葦問著，可是這和他的紙飛機願望又有什麼關係呢？

『赤葦你真是太鈍遲了！你的紙飛機不是寫了要中樂透嗎？而且你這幾個月一直碎念著我要去大阪的事情，赤葦還是學生，車票果然太貴了對吧！所以我很聰明的幫你實現願望了哦！怎麼樣啊Hey hey!』

木兔的得意和興奮簡直要衝破話筒，而這一頭的赤葦則是哭笑不得，他甚至已經懶的吐槽學長也不過是脫離學生身分的第一天而已。

原來如此啊，他就想自己的紙飛機可是安安穩穩的飛了很遠，卻沒想到還有這一齣，他的木兔學長不知道看了誰的紙飛機呢。

「是的，木兔學長，謝謝你幫我實現了願望。」赤葦低低的笑著，「而且是遲鈍才對。」

『啊！赤葦太遲鈍啦！』兩人又笑又鬧，春天果然還是最美好的季節，而戀愛彷彿讓氣溫提高了幾度，空氣暖和充滿了生機，櫻花在夜空中綻放，肆意的散播芬芳。

只有遠在幾個街區外的木葉，熊熊的打了好幾個噴嚏，「為什麼突然在打噴嚏啊．．．哈啾！」木葉揉揉鼻子，關上了窗戶，這個春天對他來說還是太冷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