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单相思15

  木兔无法跟赤苇核对他的新想法,因为赤苇请假了。

  连续请假了三天,除了白福谁也没通知,木兔到了部活时间才得知这件事,他偷偷摸摸地看了眼手机,自己的消息迟迟没有被浏览,赤苇通知了白福,却没有点开在同一个软件上的他的消息,仿佛刻意将他跳过了。

  请假的原因是生病,木兔看着手机,认为赤苇是在撒谎,不是生病,是在生气。

  他不悦地将手机放下,转身回到球场,招呼一年级的后辈来一起练球,打球打得大汗淋漓,每一下都很重,停下来时方觉有人在看他,一扭头发现是白福,站在场外观察他的举动,见他停下来,便招了招手,木兔才放过体力不支的一年级生,走到白福身前。

  “都说了不要欺负一年级,”白福抬起下巴,示意瘫倒在地上的后辈,“不是所有人都是赤苇哦。”

  木兔想说话,但忍住了,白福又道:“你们昨天是不是练过头啦?赤苇才会生病。”

  木兔从雀田那接过水杯,杯子已经拿到嘴边,听到这顿了顿,将水杯拿开了,低头看着白福,问:“赤苇生病了吗?”

  “我没有说他生病了吗?”白福反问。

  木兔彻底忘记喝水,他把盖子也拧上了,神色稍正,说:“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白福在记笔记,闻言有些古怪地瞄了他一眼,笔尖停顿,问他:“不是和木兔你加练太久的原因吗?”

  “才不是呢,是因为……”正欲辩解,木兔忽然间收住了话,他抿起嘴,后半句吞进了肚子里。

  白福歪着脑袋,从旁研究他的神情:“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木兔道,食指抠着拇指指腹,想,因为我亲了他,还把他的嘴巴咬破了。

  白福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似乎想从他的欲言又止中读出什么别的信息,或许什么信息也没得到,或许已经看懂了,但不爱多管闲事,所以没说破。

  她将文件整理好,交给身边的雀田,对方接过了,她顺势说:“那木兔去看望一下赤苇吧。”

  “啊?”

  “就当是前辈的责任,”她拍拍木兔的胳膊,“不是很有前辈的风范嘛。”

  木兔呆愣地站着,经理从他身边走过,走出半步,白福又撤回半个身子,提醒:“记得穿衣服,小心感冒。”

  教练喊了******,晨练收尾,还有十几个小时才到出发探病的时间,木兔则需要坐立难安十几个小时。

 

  他的加练因为赤苇的缺席而取消,回家的路也因为赤苇的失约而变短,木兔认识赤苇家的位置,他出了校门,起先走得很快,想要立刻就走到赤苇的家门前,确认一下赤苇到底是不是在说谎,倘若说谎,他就能更加有底气地责问赤苇为什么要翘掉部活,这样很不好。

  人常常在自己心虚的时候就会借由他人的过失来掩盖自己的错误,一旦对方的错误更多、更大,大到能够将自己的错误掩盖,那么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对方的错上,急不可耐地要将事情翻篇,说到底是自己心虚。

  此时木兔急需赤苇犯下一些足够大的错误,好让对方无法责备自己造成的、不知如何弥补的过失,转而让对方理亏,而无法责备他。

  快到赤苇家时,他又放慢了脚步,他发现他并不能确定赤苇在撒谎,倘若没有说谎,那么他就会成为更大的罪人。

  他对自己太过自信了,总是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是对的,用无赖的方式逃过该承担的罪责。

  他慢吞吞地走到赤苇家楼下,独栋的屋子,赤苇的房间阳台面向道路一侧,木兔站在小道上,盯着赤苇家的门札,迟迟没有按下门札边上的门铃。

  见到赤苇,他该说什么呢。

  还是只有对不起吧,哪怕赤苇是说谎,他也没有任何立场来说教赤苇。

  他在门口来回踱步,屋子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个绑着低马尾的女人背着包从内出来,推开院门,与站在门边的木兔撞个正着。

  是赤苇的母亲。木兔瞬间站直,道:“阿姨。”

  “木兔呀,好久不见。”对方笑起来。

  木兔瞥了眼大门,点头,女人又扶了扶包,问:“你来找京治吗?”

  “啊?恩。”

  “代表社团来探望?”女人道,还是微笑着,“你先进去吧,我去帮京治重新买点药回来。”

  赤苇没有说谎。

  赤苇太太像是很困扰,露出没辙的表情,说:“早点休息就好了,昨天还瞒着我们去学校。”

  “昨天?”木兔歪头,眉心挤出皱纹,“昨天?”

  “是呀,昨天早上看他就怪怪的。”她揉了揉太阳穴,“早知道多问一句就好了。”

  “你快进去吧,他现在醒着呢。”她招呼木兔。

  木兔咬紧后槽牙,他动了动嘴,摆手道:“我……呃,恩先不打扰他了!”他说得很快,连“再见”都说得很仓促,仿佛怕被抓住了,留下来,他拔腿就走,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逃离。

  昨天赤苇是不是也想走,但不幸被他抓住留下了。

  在忍受了整日的病痛后陪他打球,被他指责,被他那样对待,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呢。

  当时那双眼睛里还想说些什么呢,对他很失望吗,想骂他******吗,可最后只是什么也没解释,说和他没关系。

  说真的,与其听到那句“和你有什么关系”,还不如当时痛骂他一顿。

  争执和矛盾会有进展,不做解释则是放弃。

  木兔被恐慌侵袭了,他不能想象和赤苇没有关系。什么叫没有关系呢,两个人各自过各自的生活,没有交集,像陌生人一样,他没资格谈论赤苇的生活,赤苇也不会来管他,木兔讨厌这样。

  他讨厌和赤苇没有关系,如空白的纸张一样,什么故事也不会发生,他讨厌赤苇的名字出现在别人的故事里,而那个故事里没有木兔光太郎——就像那封被收下的情书。

  赤苇和他做了约定,他们就建立了关系,即便走到最后再不堪再难看,也比一无所有要好;即便赤苇现在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一顿,也比不想和他多说要好。

  离开赤苇家一段距离后,他回到了每天都会途经的道路上,他垂着脑袋,险些撞到迎面而来的路人,他想,他和赤苇是什么关系,要建立什么关系?是和隔壁桌的同学那样的朋友?还是能一起打球的队友?又或是关系比较远、志趣相投的同好?再或者,和佐佐木现在一样,成为恋人?

  都可以,又都不够。

  同样的路,赤苇陪他走过很多次,陪他走完这条路,木兔回家后还是会想不在身边的赤苇,同样地,陪他走完这两年,离开后木兔仍旧会感到失落和寂寞。

  他期待一种更有安全感、更长久的关系,不会断开,令他安心。

  他希望赤苇永远能在他的故事里,在过去的已经发生的、在当下正在经历的、在未来还未填写的故事里。

  时间、地点、其他人不能确定,都可以修改,但赤苇京治是唯一确定的存在。

 

  不需要向赤苇核实了,他现在就能够肯定他的想法。

 

  木兔发现真正的感情是没有公式的。

  赤苇请假的第三天,两人的聊天框依旧没有动静。赤苇是累了病了,不想多说,木兔是醒了、怕了,怕再发错一句话,就把赤苇推得更远,有些话打字太慢,措辞和形容又太难,不如当面说清楚更好。

  班委在讲台上安排11月下旬的学园祭活动,木兔在台下兴致缺缺,十一月对他而言至关重要,他要参加东京春高决定赛,可腾不出多余的时间给学园祭,何况三年级生的时间太紧张,班长在黑板上写着“茶点”字样的地方画了个圈,反对声寥寥,便确定了学园祭主题,宣布散会。木兔这才坐起来,问隔壁桌的同学:“决定了什么?”

  “开店,和去年一样。”对方趴在桌上,每讲一次话上边的牙齿就撞到下边,因此每个字都磕得很重。

  木兔“哈”了声,不满地说:“又一样?那很无聊啊!”

  “是啊,”同学慢吞吞地说道,撑起下巴看黑板,“可是也没有更好的啊。”

  “那也不能随便定下嘛。”木兔拍了拍桌面,说完后收住话头,像一口气卡在嘴里,憋住了,然后咽下去了。

  同学耸耸肩,拔开笔帽,道:“就这样吧。”

  木兔没有再反驳他。

  他就是突然想到自己,要说随便,他也很随便——在没有确认清楚佐佐木和自己的心意就答应了交往,随随便便地做了决定,随随便便地浪费几个人的时间。

  决定带来了相应的后果,木兔之后做的决定都必须谨慎,他浪费了太多时间和机会,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犯错。

  他出了后门,又在走廊遇见了佐佐木,打过招呼后木兔折返回来,追上佐佐木,想要说什么,然而腹稿暂未打好,于是懊恼地抓乱了头发,说了声“下次再说”便急匆匆地走了,佐佐木身边的同学——说他们不像情侣的那位,问他们什么时候分的手,不顺利吗,分手后这么尴尬。

  佐佐木看着木兔远去的背影,道:“大概还有一段时间。”

  同学没听懂。

  木兔去了一趟厕所,在洗手池处冲了半晌冷水,水滴滴滴答答地落在水池里,他甩甩手,用被冷水冲得冰凉的右手捏了捏脸颊,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也不丑,如果不做那么过分的事情的话,赤苇说不定会觉得他不错。

  他离开水池边,踩着******回到教室,文学课太无聊,他趴在课桌上,空白的笔记本页面全是他的涂写,写得太自由,有的内容在横线上,有的在横线中间,他撑着脑袋,将写乱的那一页撕下,团成一团,在新的一页划出一条新的字迹。

  感情是没有公式的,用他从直至目前为止都不算成功的恋爱中学到的任意一条都不行,没有公式能瞬间帮他和赤苇重归于好,也无法依靠公式导出一个百分之百无误的做法,他像蒙着眼走在一条脆弱的钢线上,钢线的前后连着悬崖两端,每走一步都摇摇晃晃,现在已经走到了最中央,只能向前,但不能走错。

  刚才见到佐佐木的时候,他原本想说,我想好了,我们分手。

  可又是因为见到了佐佐木,所以这句话才变得很难,好像他们得回到他们常去的餐厅,点上一杯各自常喝的饮品,在轻缓又昏昏欲睡的音乐中,更加正式地面对面坐着,而不是在人声嘈杂的走廊,还有听众和看客,这么随意地说分开。

  后会有期才能随便,告别才需要正式。

  首先他得向佐佐木道歉,原因有很多,其一是他害佐佐木掉了很多眼泪,说明和他交往并不是很开心;其二是佐佐木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自己,起先他不知道,说了喜欢,后来他迟疑,说了有点喜欢,现在他一朝被赤苇的眼泪砸清醒了,他得如实地告诉佐佐木,他没有喜欢过她,可能在某个浪漫的场景里有一瞬间的不明不白的动心,也不是那种必须要走到人生尽头都不分开的喜欢。

  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不公平,感情算很常见的一种,佐佐木流了那么多眼泪木兔也没懂,赤苇只是稍稍表现了一丝要离开的倾向,眼泪还没落下来,就把木兔叫醒了。

  他必须要和佐佐木说清楚,说他不喜欢很苦的茶,也不能适应那家餐厅里播放的昏昏欲睡的音乐——也不是不能喜欢,还是因为人不对。

  佐佐木有佐佐木的故事,木兔有木兔的,他们本来就是彼此故事里某个章节出现的配角,负责说几句比较重要的台词,或者是某些形容词,加上以后句子更生动,拿掉也无伤大雅,并不会左右剧情。

  他一直等到下课才合上笔记本,然后打开手机,时隔许久给佐佐木发消息:“优子。”

  “你说的那件事我想好了。

  “等春高决定赛后,你有时间吗?”

  刚下课,佐佐木可能在收拾背包,隔了一会才看见他的消息,回复的不是有没有时间,而是:“其实直接说也行。”

  “不用特意见面。”

  木兔的手放在桌下,额头靠着桌面,光线不是很好,他的手指却动得飞快:“当面说吧。”

  佐佐木好半天没回复,木兔就在座位上等着,等新的消息进来。

  “好。”佐佐木说。

  他给佐佐木回了一个“ok”的表情,接着似乎听见了手机提示音响起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向走廊,那里并没有人。

  也是,如果佐佐木就在门外,他们也不用在这么近的距离用手机联系。

 

  木兔独自在体育馆联系到很晚才走,隔天早上又早起了十五分钟,出门时气温有点低,他将拉链拉高,双手装进衣服口袋里,向学校出发。

  直走,经过第一个路口,再直走一段,接着拐弯,木兔走了会儿,身上开始变暖和,他在路边等待绿灯,道路对面的红等下,有个背影背对他,身穿枭谷的制服,高高的,在人不多的人行道上很显眼。

  背影正在离开红绿灯所设立的位置,木兔张嘴,吸了一大口气,正要叫住对方时绿灯亮了,他抬腿冲过斑马线,狂奔到背影身后,抬手要拍时力道又收住了,他叫了声:“赤苇。”

  被叫到名字的人转过头,耳朵上挂着口罩,见到他,没作声,点点头,就继续向前走了。

  “诶,赤苇!”木兔跟上去,想伸手抓住赤苇戴了手表的左手腕,但克制住了,他跟在赤苇身边,问,“你……你好点了吗?”

  “恩。”对方不咸不淡地回了声,没看他,仿佛只是不小心漏了点声音。

  “那你今天要去晨练吗?”木兔赶紧接着问。

  赤苇还是点头。

  “哦,”木兔走快些,能够看到赤苇的脸庞,“你冷不冷,今天好冷。”

  “不冷。”

  “赤苇,”木兔迈开一脚,拦在赤苇身前,说话时能看见呼出的白气,他向前探,额头贴上赤苇的额头,判断道,“……好像是好了。”

  对方退开,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把木兔的判断当空气,木兔被丢在后边,只有落在地上的枯叶作伴,他们上一次争执时也一同走过同一条路,那时温度在回暖,此时温度在不断地下降,木兔揉了把不大舒服的胸口,跑上前,这次拉住了赤苇的手臂,道:“赤苇,你还在生气吗?”

  “是。”对方坦诚地回答。

  木兔便把道理搬出来讲,他说:“别生气了,对不起。”他晃了晃赤苇的手臂,“我跟你发了消息,你没有回复我。”他像是在告状,“我想等你好了,再当面跟你道歉。”

  “对不起。”他说。

  “我不是故意要……亲你的。”他顿了顿,感到抓着的手臂也动了,以为是赤苇听进了他的话,于是加快了语速,要把想好的台词全都抖出来,“对不起啦,跟我和好吧。”

  “而且你收了情书。”赤苇没有立刻说话,他趁机将小小的抱怨悄声塞进这段话里,接着为了掩盖他的抱怨,他的声音更大了,“马上要打比赛了,吵架的话可不好——对吧?”

  像是在问,这么理智的你,应该知道后果吧?你可以承担吗?

  他放软语气,松开手,又去碰赤苇的额头,这次被正正巧巧地躲开了,赤苇拉下口罩,嘴上的伤隐约可见,他的嘴唇中间泛白,周边的血色在缓缓向中间聚拢,他说:“别再这样了。”

  “恩?”

  “你现在在威胁我吗?”赤苇道,手指勾着口罩下方,“……木兔前辈,你不要再……”他抿起唇后分开,好容易恢复血色的嘴唇又被压出一片白色,“请你不要再这样了。”

  “什么、我不是要威胁……”

  赤苇看着他,这次眼眶没红,可木兔依然感觉赤苇像是要哭了,赤苇比想象中更容易哭一些,他抬高音量:“我没有要和谁交往。”他握紧拳,“但我也不会把别人的心意随意丢掉。”

  “你根本就不懂。”他说。

  木兔百口莫辩,他的歪理放在眼前根本不够用,他结结巴巴:“我不是,我知道。”

  “你……”赤苇把头抬起来,正视他,这次木兔看见了他的眼泪,只有左眼的泪蓄满了,从脸颊上划过,在寒冷的温度下仿佛要顷刻间冻结,“你不要再做这些让人误解的事了。”

  你什么也不知道,连为什么要吻我的原因,你都说不知道。

  如果接受了其他人的心意,就不要摆出这么关心自己的样子,不要再带来更多的错觉,不要再对他好,不要再离他这么近。

  两人站在人行道边,一棵树下,赤苇用手心抵着眼睛,偏头低低地咳嗽几声。

  “你还好吗?”木兔赶忙问。

  赤苇说:“恩。”

  话说到此,赤苇不再说了,木兔沉默了一会,表情沉重,令赤苇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赤苇,对不起。”

  “我知道的,我没有不懂。”他试探着去拉赤苇的手,这次没被甩开,他低声说,“你等等我,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手被握紧,木兔的手是温热的,还有些干燥,赤苇一时不防备,被越握越紧,他的眼泪只流过几滴,能清楚地看清木兔的表情,木兔专注地看着他,眼里有他的影子,非常郑重地向他保证:“我马上就会搞定的。”

  “所以等等我,好吗?”

  “如果你一直跟我吵架,比赛……不是比赛,是我,我会很难过。”

  他说得认真,认真到像在发誓,如果有半句假话,赤苇可以立刻抛弃他。

  他牵着赤苇的手,直到说完也没放,他又问:“晚上还是和我一起回家可以吗?”

  “对不起。”

  可能是他说得太真诚,好像有赤苇很期待的答案呼之欲出,也可能是他的表情太严肃,但最大的可能还是稍稍发火后的赤苇对他太容易心软,赤苇垂下眼,拍拍他的手背,抽出手,在木兔逐渐失望的眼神里让步了:“可以尽快吗?”

  木兔的眼睛又亮起来。

  “我不是能等很久。”

  “可以!”木兔扑上前,很用力地拥抱了赤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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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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