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下辈子还做赤苇京治的小狗

1.唯一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坚信,我这毛茸茸的身体里一定住着一个人的灵魂,因为我比兄弟姐妹们聪明,还没睁开眼睛时就能找准母亲出乳汁的地方,不会踩在它们的头上尿尿。可是即便如此,母亲的主人还是捏着我的脖颈,把我扔进了一个脏不拉几的纸箱里。那是我第一次厌恶我们犬科过于灵敏的嗅觉,若隐若现的霉味挥之不去。

 

在长时间的汽车颠簸后,我被丢在了某片草地上,自那以后,我再没见过母亲。

“这小不点真的不会饿死吗?”

“你也看到了,别人争着抢着要买它,结果它说什么都不愿意和别人走,见人就咬。死了也是它的命。”

“可是……”

“可是什么啊可是,这儿是大学城,运气好点就被哪个倒霉孩子捡回去了。”

……

 

眼皮愈来愈沉重,烦人的对话声渐渐消失,我蜷缩成一团,在气力恢复之前我要尽可能地保存身上的热量。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也分不清这是早晨还是下午的日光,街对面人声鼎沸,夹杂着爽朗的笑声,我想探出头看看纸箱外的景色,却突然听到运动鞋踩踏泥土的声音,有人在靠近。我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脚步声停了下来,一股清香飘进鼻腔,大概是那人衣服上的柔顺剂香味,被霉味折磨的鼻子自己耸动起来,贪婪地将这股好闻的气味吸入肺中。

“天呐,这么小的狗……怎么有人忍心把它丢在这里?赤苇,这该怎么办啊?”

温暖的手掌落在我的头顶,轻柔地抚摸着。过了一会,香气的主人开口道,“我先带它去医院检查一下吧。”那是道很悦耳的嗓音,我抬起头便看见了和声音一样温柔的脸。

这是我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对人类产生强烈的归属感。原来他叫赤苇,我在心里暗暗记下。

 

赤苇小心翼翼地将我抱在怀中,浑然不嫌弃脏兮兮的我。他和几个同学告别之后,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在石子路上。

“饿坏了吧?”

“汪。”

“我们现在去医院,顺便给你弄点吃的,好不好?”

“汪……”

显然赤苇没听懂我对医院的抗拒,毅然决然地将我交到了白大褂的手上,然后转身去看货架上大包小包的东西。

白大褂将我带到没有赤苇的小屋子里,我着急坏了,一边喊叫一边挣扎着,害怕回到大厅后赤苇就消失不见了。但他像是读懂了我的焦躁,提高了嗓音告诉我他在外面等我。

 

“它这种情况呢,你可以交给我们,也可以成为它的主人,带它回家。”

赤苇盯着我看了看,随后粲然一笑,“我带它回去。”

这句话之后,我重新拥有了家人,回到赤苇怀抱的我兴奋地爬上他的肩头,用湿漉漉的舌头舔他的侧脸。他一边笑,一边将我的脑袋推开。

 

对于我和我的同类来说,这漫长的一生里也许会有好几个主人,也许永远没有,运气好的话能够和唯一一个主人相伴到老。虽然这只是相逢的第一天,但我知道,赤苇会是我永远的主人。

夕阳渐渐从地平线滑落下去,赤苇捏着我的后颈把我安放在臂弯中,晚风将他微卷的短发吹出好看的弧度,他望着天空,突然开口说,“叫你小光好吗?”

“汪!”

我有名字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狗。

 

赤苇的公寓不大,但每一样东西都摆放的井然有序。我想他肯定是有洁癖,真希望我能管好自己的******,尽量不给他添乱。

听到******倒进不锈钢碗中的响声,我激动地在赤苇的脚边打转。他端着杯咖啡,饶有兴趣地看我把头都埋进了碗里狼吞虎咽的样子。干瘪的肚子被撑得圆滚滚的,连脚下的重心都不稳了起来,我幸福地打了个嗝,接着被赤苇带进厕所里洗了个香喷喷的澡。

 

温热的水打湿我的身体,赤苇小心地避开我的眼睛和耳朵,一边哼着歌一边在我身上揉搓着泡沫。虽然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赤苇在用我身上的泡泡捏各种各样的形状,看见他开心的模样,我也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了意义。

 

帮我吹干了毛发,赤苇拍了拍我的脑袋让我自己去玩,但我偏要当赤苇的跟屁虫,摇着尾巴小跑着跟他进了房间。赤苇坐在桌前,开始忙自己的事情,我一直趴在他脚边,趴累了就追自己的尾巴玩,等赤苇想起我了便把我抱到他腿上待会,我就可以乘机偷看他都在忙些什么,可是纸上尽是些密密麻麻我看不懂的符号,我垂头丧气地呜咽一声,赤苇轻捏着我的耳朵说,“晚上读故事给你听。”

 

我的日子很简单,白天目送赤苇去上学,傍晚在窗边看他在楼下向我招手,然后在门口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饭后他还会牵着我出去慢跑,然后我趴在地上陪他学习。就这样,我渐渐长大,直立时都能到赤苇的腰部,毛发变得更长了些,我收起锋利的尖牙,不想伤害赤苇。而他也渐渐褪去青涩,戴上黑框眼镜,系上领结。早上的问候不再是“我去上学了”而是“我去工作了”,但我扁平的舌头无法发出人类的声音,没法由“上学愉快”转变成“工作加油”,不过没关系,赤苇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2.坏人

 

在我的印象里,赤苇从来没有过手忙脚乱的时候,可是那天早晨我不是被窗外小鸟的歌声唤醒,而是被赤苇翻箱倒柜的噪音吵醒。我赶忙冲向他的卧室,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床上堆得乱七八糟的西装。

“汪呜?”

“小光?啊……我等会帮你弄吃的,我今天有个特别重要的采访。”

我没有肚子饿,我只是担心你。“汪!”

“领带……领带……怎么找不到了。”

 

我连忙闪出房间,想必赤苇在找昨天被我拖进狗窝的那条领带。我强装镇定地把那条沾满毛且皱巴巴地领带叼回赤苇面前,吐着舌头对他傻笑。他取过领带,双手叉腰无奈道,“你啊。”

出发前我发现他精心收拾了发型,甚至喷了些香水,赤苇什么时候做过这些!我有些恼怒地咬住他的裤脚,呜噜噜地质问他是不是要去接其他的狗回家。

“小光松口!”

你果然是要接其他的狗回来!

 

我跟赤苇在门口僵持不下,随后还是赤苇使用暴力解决了我,在我脑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其实我皮糙肉厚,这一下着实没什么感觉,只是赤苇难得的脸上阴沉沉的,像是雷鸣大作的天空。我泪眼婆娑地松开牙,准备忍辱负重地等待另一只狗的到来。

 

关上大门,我听见赤苇在和谁通着电话,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个叫“木兔”的家伙。我趴在门口琢磨这个木兔的样子,是和我一样的阿拉斯加,还是再笨一点的哈士奇,或者是恼人的吉娃娃?一整天我都在和脑海中的这个假想敌做斗争,甚至坐在卧室的更衣镜面前摆弄着呲牙咧嘴的表情,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足够凶狠。

 

但赤苇没有带回来阿拉斯加,哈士奇或者吉娃娃,除了公文包之外,他手上只多了一个餐厅的打包盒,但是除了打包盒散发出令我垂涎欲滴的肉香外,我闻到了赤苇身上,很浓烈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味,还有荷尔蒙的味道。

赤苇蹲下来揉我的脸,晃了晃手中的饭盒,“给你带的晚餐,不闹脾气了吧?”

“汪!”肉令智昏,荷尔蒙和什么其他人的气味,顿时被我忘到了九霄云外。

 

从那之后,赤苇常常在周末准备丰盛的饭菜,装在保温盒里,然后消失整整一天。可是每周六晚都原本是我们俩的电影时间,我趴在沙发上,脑袋对着黑乎乎的电视发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赤苇不再有那么多的时间陪我,等待变成了一件没有尽头的事情。

 

我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那个气味的主人,那个汗涔涔黏糊糊的气味,那个夺走赤苇的敌人,一定是个不爱干净的脏家伙。

 

赤苇反常的行为越来越多,譬如今早起来整理本就一尘不染的公寓,我看着被擦得锃亮,连我的倒影都看得见的地板,直觉告诉我,那个夺走赤苇的坏家伙要来了。我摆出早已练习好的,恶狠狠的表情,从门铃“叮叮”作响起我就狂吠不止,可门外的那家伙理解力搞不好可能是天才级别的,隔着门板大喊道,“赤苇!他听起来很喜欢我!”

赤苇开门前对我使眼色,“你别乱来。”

我搞不清楚那个臭烘烘的笨蛋给赤苇灌了什么迷魂汤,明明我们认识的时间更久,他却胳膊肘往外拐。

 

门刚打开一丝缝隙我就奋力往外挤,想象中张开血盆大口的我一下子咬在坏蛋的腿上,然后他狼狈地捂着腿一蹦一跳地落荒而逃。可现实却是“唰”得一下,我的身体腾了空,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那人抱在了怀里。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嘴长得老大,哈喇子有往下滴的趋势,理智告诉我该挣脱这个蛊惑赤苇的坏东西,可是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自从我长大,赤苇再没有像这样抱起过我。我知道是因为我实在是太重了,赤苇要像从前那样抱我估计一整天都没法敲电脑。可是这个家伙,这个家伙竟然轻轻松松就把我举到了空中,连呼吸都没有紊乱一丝。

“嘿嘿嘿,小光你好大一只啊!”

他竟然还知道我的名字!我“汪汪汪”地******着,只有赤苇才能叫这个名字。

“声音也很洪亮呢!不错不错!”

 

赤苇扶着门,无言地看着这一人一狗,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但还是笑出了声,他不由得想是不是名字里带“光”的,都这么充满能量。

我和嗓门大的坏家伙同时停止了吵闹看向赤苇,坏家伙抢先一步说出了我的心声,“赤苇笑起来真好看。”

好吧我承认,说话这一环节,算你略胜一筹。

 

“木兔前辈,先洗手吃饭吧。”

我待在餐桌下,愤愤地看着两人交错的双腿,气不打一出来,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颗圆滚滚,裹满酱汁的肉丸,我一下子叼进嘴里,细细品尝着。

“木兔前辈,你是不是把肉丸喂给小光了?”

“嘿嘿……看他在下面待着怪可怜的。”

赤苇又开始讲道理了,狗不能吃太咸的,不能吃巧克力,还有各种各样人类爱吃的东西,我都不能吃。我囫囵把肉丸吞下,生怕赤苇来扒我的嘴,心里突然平衡了些,即使是受赤苇偏爱的这个叫木兔的家伙,不也得乖乖地听赤苇说教。

 

“下次不会了不会了。”说完他便伸长双腿去拢赤苇的脚踝,我连忙瘫倒在赤苇脚上,阻挡了木兔的“咸猪脚”。

“哈哈哈哈哈,”木兔感受到我的存在,并没有生气,反而欣慰地对赤苇说,“小光也太护着赤苇了。”

我竖起耳朵,期待赤苇的回答。

“去采访你们队那天,它还咬着我的裤脚不准我走。”赤苇无奈道,“刚把他捡回来时,跟这个盘子差不多大,我还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背着家里人养它,现在一想,都过去了快四年了。”

木兔弯腰下来和我对视,“我太吃你的醋了小光,我可是错过了赤苇的学生时代。”

“哼。”我从鼻子里出气来回应他。

可是你有他的现在。

 

久违的电影夜晚,只是多了个碍事的人。我好不容易挤到赤苇旁边,结果木兔一******又坐在了我身旁,他们的手十指相交,毫不客气地放在我的背上。荧幕里放着激烈的飙车戏,但我敢百分百保证,这里只有我在关心剧情的发展,因为他们每隔十秒就要偷看对方!我跳下沙发找水喝的短短半分钟,他俩就黏在一块了,肩膀挤压着肩膀,鼻尖对着鼻尖,木兔的手还在赤苇的脸上乱摸,我气急败坏地去咬木兔的袖子,结果被赤苇拍开了,木兔大笑着揉了揉我的脸,“对不起了小光,现在是少儿不宜的时间。”

“木兔前辈,四岁的狗换算过来跟我们也差不多大吧。”

 

“是吗?”木兔无所谓道,右手抚上赤苇的脖颈,牵引他靠向自己。

我端坐在沙发前,不解地看着两个人类嘴贴嘴的行为,或许就像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要闻其他狗******一样。他们亲了很久很久,直到电影的片尾曲全部放完,我也看得索然无味,耷拉着尾巴回了窝。

 

那晚,我在半梦半醒间听到赤苇沉重的喘息声,时而急促时而悠长,还夹杂着奇怪的******,我用爪子刨上了锁的卧室,赤苇没有像以前一样打开门让我跟他睡同一张床,我愤愤地缩回自己的被窝,把自己卷成一团。

那张床的另一半,也被木兔抢走了。

 

3.和解

 

值得庆幸的是木兔并不常在家里住,他是个大忙人,也是个大明星,赤苇想他的时候只能打视频电话或者看他的比赛录像,而我又有了陪伴赤苇的理由,哪怕是在沙发上和他看木兔狠狠地抽一颗可怜的小球。但是赤苇看得很开心,激动时会突然站起,双手握拳喊一声“nice!”我知道他在兴奋什么,他看向木兔的眼神就像我看向赤苇,虽然我逐渐明白这两种感情的差别,但它们都在爱的范畴内。

 

赤苇第一次给我过生日是在八岁那年,他说八是个好数字,代表着无限和长寿。许久不见的木兔也突然出现在家门口,身上还穿着跟电视里一样的短袖短裤,他风风火火地把我高高抱起,还说祝我和他一样,活到一百三十岁。赤苇给我戴上寿星专属的纸皇冠,顺便吐槽木兔道,“让小光活一百三十年是对他的折磨吧?”

“汪!”

 

那天我如愿坐上赤苇的小轿车,把脑袋探出天窗外,得意洋洋地向全世界炫耀,我是一个有人疼爱的小寿星。木兔赤着脚丫在沙滩上陪我玩飞盘,不得不说运动员不愧是运动员,我都跑得精疲力尽,吃了一嘴沙,他还神采奕奕,满脸写着再战三百回合。我向赤苇投去求助的目光,谁料想连着几天加班到深夜的赤苇在沙滩椅上浅浅地睡着了,看了一半的诗集还扣在胸口,我叼着书脊交给木兔。

 

他随意翻开一页,念道:“你是一个奇迹,仅仅为我创造”*,随后在赤苇的额间落下一个吻。

“汪!”你怎么又一次捷足先登,说了我的心里话。

 

好日子是会接二连三上赶着来找你的。在我八岁生日不久后,赤苇和木兔就决定结婚了。我不明白结婚是什么样的东西,但对他们俩来说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事情,不然怎样都蠢事能让赤苇倔强的嘴角一直上扬呢?

 

草地,鲜花,人群,连我的脖子上都系上了领结。我的任务重大,要在司仪说“请两位新人交换戒指”时迈着优雅的步伐把领结上的戒指盒平安地送到赤苇手上。可以说这是我狗生中最最最重要的任务,没有之一。赤苇站在台上冲我微笑,他信任我,在乎我,所以希望我见证他幸福。

 

我兴奋地在草地上转圈,在听到司仪的指令后朝赤苇奔去,像每晚散步结束后赤苇拍手唤我回家一般,义无反顾地朝向他,千千万万次。所有人都在欢呼,礼花轰鸣,赤苇和木兔旁若无人地亲吻,我蹲坐在他们面前,环顾四周,确保没有人能在他们互啃对方嘴巴的时候伤害他们。

 

赤苇那天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醉得像是被什么人夺了舍,幸亏木兔滴酒不能沾,不然我不能想象这个家得乱成什么样。赤苇白天一丝不苟的西装衬衫现在全从裤子里钻了出来,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木兔拿他没办法,好说歹说把人推进浴室洗澡,结果倔脾气一个不乐意,花洒喷了木兔一身水,赤苇还笑个不停。我摇摇头,听到木兔猛地将浴室门锁上,我就明白识时务者就该这时候赶紧离开战场。

 

婚礼之后我偶尔会想,木兔也没那么糟糕,不,他完全不糟糕,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只是我嫉妒他能永远陪在赤苇身边。

 

接下来的两个月他们忙着乔迁新居,我和赤苇告别了那个小小的却充满回忆的公寓。告别旧居就像切割掉一部分的记忆。伤感之时在新家我见到了陌生的面孔,木兔打开笼子,一只黑猫警惕地探出脑袋,凶狠地对我“喵”了一声。我被这个小家伙吓得不轻,连忙躲到了赤苇身后。

 

“小京,别凶你哥。”木兔把它抱了出来,放到我面前,“小光,你看,我给你找的小伙伴,以后你们就……”话还没说完,他给我找的伙伴就在我的脸上挠了一爪子。

 

“汪呜——”

木兔光太郎,我不打算和你和解了。

 

4.来世

 

木兔说这只又凶又冷漠的猫叫小京是因为它和赤苇很像,我表示反对得不能再反对,赤苇温柔又善良,什么时候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大打出手。

 

“因为小京和京治一样,都有一双好看的绿色眼睛啊。”他这么解释道。

“这么说来,小光的眼睛也和光太郎很像呢,只不过小光的眼睛更深一些。”

我跟镜子里的自己大眼瞪大眼,像吗?明明我更好看一点吧。小京从我身后路过,我分明听见他不屑地说了句“笨蛋。”然后趾高气扬地摇着尾巴离开。

“******!”我撒开腿,一狗一猫的追逐战一触即发。

“光太郎,”赤苇扶额,“我们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

“要不….”木兔犯了难,“把小京交给我大姐?她倒是很喜欢猫来着。”

 

我停下追小京的步伐,冲木兔叫了两声。曾经被遗弃的记忆涌上心头,虽然我确实不喜欢这个高高在上的家伙,但不想他有和我一样糟糕的经历。

 

我鼓起勇气挪到小京旁边,用前爪搭在他背上,对赤苇和木兔露出笑容。

结果又不出意外地被挠了。

 

我和小京的关系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相处着,虽然相看两相厌,但怎么说也是一个陪伴,大概我要花剩下的狗生来融化这座万丈冰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木兔不再隔三差五才回家了,他退了役,在家附近的俱乐部里当着教练。我当然觉着开心,毕竟他带我跑步上下班,还在午休时候陪我玩飞盘。全俱乐部的球员都认识了我,甚至我还出现在了墙上悬挂的合照上。

 

但是赤苇还是那样拼命地工作,为此他和木兔没少吵架。我和小京被夹在中间,都缩着脑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赤苇总是会先服软,但言语里没有一丝退让,“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你知道的,我没有办法放弃。”木兔握紧拳头然后松开,“京治,我看过太多身边的人过劳,受伤,连我自己,哪里没有动过手术?”

“我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光太郎。”不,你不知道。木兔是对的,我能闻出赤苇身上散发得微弱的不健康的气息。

 

但木兔之所以是木兔,他有无数种办法说服赤苇,让赤苇承认自己的错误。当医生拿着体检单挨个点出赤苇身体的潜在危险时,赤苇终于向木兔保证不熬夜不加班,并且每年做一次体检。

 

“汪,汪!”我对家里重归和平感到欣慰,正是因为赤苇珍视木兔,所以才连带着珍视起自己吧。

 

只是没过几年,我发现我的身体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偶尔还能听见骨头发出来的声音。我开始更不上木兔的速度,总是在他工作的时候睡觉,还有几次被他抱回了家。

 

做梦的时间越来越长,记忆也越来越差。有时候我会忘记自己吃没吃过午饭,刚刚去了哪里。小京也不总欺负我了,常常贴在我身旁和我一起午睡,我把爪子搭在他的背上,他还会扭过头替我舔舔。

 

这么一想,变老也没什么不好的。赤苇抱着我的时间变长了很多,即使他还有没完成的工作,他会有规律地从头顶一下一下地抚摸我,我把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幸福极了。木兔也体谅我这个老人家,把跑步改成了慢跑,现在变成了散步,昨天我们独处的时候他悄悄告诉我,赤苇躲在卧室里哭了。

 

我猜到赤苇在哭什么,可是生老病死,自然规律,我不想让他难过,可是不让他为我难过的唯一办法就是回到过去,让赤苇不要把我捡回去。

 

我们没有两全其美的结局。

 

我停下来蹲在原地,木兔也蹲了下来,他的额头贴着我的,我想告诉他赤苇就只能拜托你了,别让他难过。

“我会继续照顾好赤苇。”他好像听懂了。

 

晚风习习,夕阳沉没,像极了赤苇带我回家的那一天。我和木兔在路口遇到了正好下班回家的赤苇,他站在光里,就像是诗里写的那样,他是一个奇迹。属于我的,属于木兔光太郎的。

 

我努力地让自己把这一幕刻在我的灵魂深处,让我来世一睁开眼就能看见,然后我会马不停蹄地奔向你,跨越日本也罢,跨越全世界也罢,只要我还有呼吸的力气,我就会用尽全力去拥抱你。

 

我很喜欢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天,万里无云,早上吃了我最喜欢的零食,中午赤苇坐在窗边,我枕在他的大腿上,听他念那本诗集。我强撑着意识,直到听到了那句“你是一个奇迹,仅仅为我创造。”终于幸福地睡去。

 

穿越长长的云朵组成的阶梯,上帝许诺我一个愿望,我不假思索地说:“下辈子也要当赤苇京治的小狗。”

 

 

fin.

 

*来自《大海轰鸣》——索菲亚·安德雷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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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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