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在所不惜

  自從有了寶寶之後,赤葦京治從第一線退了下來。
  換作從前,他或多或少會擔心,若是少了自己,木兔光太郎會心軟,畢竟他一向見不得太過血腥的畫面,就像當初對於自己他也是抱持著愚昧的信任──然而,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那時,他出了趟任務,只記得要趕回家替他過生日,還沒來得及將自己收拾乾淨,聞風而來的木兔光太郎已經焦急地拉開了門。儘管他身上沾的鮮血,絕大部分都不屬於他,他知道對方也很清楚這一點,他們剛剛繼位的家主卻自那天起就變了一個人。

  他曾以為他此生做過最叛逆的事,就是為了他反抗家族,堅持要和同為男性的自己結婚。
  卻想不到,有那麼多人願意不計名份,主動送上門來為他生孩子,長輩們也盼著木兔家的家業能夠傳自家人:他在知情後,在幫內聚會時大發雷霆。在他加入勸說時,用他一貫清澈的眸子注視著他:「赤葦,我做出這種事你真的不會傷心嗎?」

  所有想說的話頓時就被堵在咽喉裡了。
  他知道,他應該以大局為重,落在自己背脊上的目光無一不是乘載著期望與信任。就像過往的每一次,只有「赤葦京治」能夠安撫他們的少主走上「正確」的道路。
  然而,他也明白,倘若他說了「不會」,眼前的男人會有多失望,畢竟他所有的堅持都只是為了不想讓他獨自承受一切。

  「木兔桑……」
  赤葦京治還沒有做出回應──也或許,是木兔光太郎早已讀出他能夠對自己有多殘酷──他沒有對他失望,而是揉了揉那頭凌亂的黑髮,在掉頭就走之前,用唯有兩個人能夠聽得清的音量,說著,「我已經答應過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那是結婚典禮時男人對他說過的誓詞。
  在他渾身沾滿鮮血時,他不在意,而是將他緊緊擁入懷中。

  木兔光太郎消失了整整三天。
  也不算消失,至少赤葦京治能夠從手機查看他的定位。
  儘管派出去的人跟了一段就會被甩掉,但是,幾次回報的內容都相當正常,說是他在街上晃悠,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也沒有因此被任何仇家給盯上。
  他沒有向他解釋自己打算做些什麼,卻也沒有打算讓他擔心。表面上像個離經叛道的青少年,私下卻維持著固定的頻率,每隔幾個小時就會傳一條訊息讓他知道他現在很安全。

  赤葦京治不是沒有過自己出去尋人的念頭。
  只是他這一走,幫派內部一團亂,覺得木兔光太郎不適任的聲音一直都有──事情牽扯到自己,怎麼樣的委屈,赤葦京治都無所謂,但是詆毀他們的當家他可就坐不住了。

  反正對方現在不在。
  狐假虎威做清算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在對方回家之前俐落地洗去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躺入柔軟的被窩,翻看了幾頁的新書,在門被拉開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抬起頭:木兔光太郎的手裡抱著一個小男孩,銀灰色的頭髮、深棕色的瞳孔,看起來稚嫩、卻又有點成熟而世故。

  那個年僅五歲的小男孩從此有了新的姓名。
  木兔光太郎將他的名字寫入族譜,就在他和赤葦京治的名字之下。從那天起,他們有了一個「兒子」,而他們默契地不去談論,為反而反的老頑固們為什麼都閉上了嘴。

  木兔光太郎不再到哪裡都帶上赤葦京治。
  就像是為了保護重要的人,努力地,比從前更能獨當一面。
  在他面前稚氣未脫,會和「兒子」爭寵,對外卻是行事作風大膽果敢,被冒犯時不會再給對方留餘地。特別是,當他無意間發現,赤葦京治上一次重傷,是源自於他的狠不下心與疏忽。

  「哪,赤葦。」
  「噓。」

  當他風塵僕僕地趕回家,幸運一點的話,會見到把兒子哄睡,自己也不小心跟著一起入睡的赤葦京治。
  更多時候,等著他的,是待在兒子房內歇息,戴上眼鏡、手頭上仍拿著平板忙碌於其他事情的愛人──他是梟谷的軍師,能夠參透情勢,在正確的時間做出最精準的判斷。儘管從第一線退下來,他的工作不減反增,許多事都等著要他來拿主意。

  木兔光太郎拿開他手中的平板,隨意地扔到一旁,在對方分神地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他的膝蓋已經抵上沙發,按住對方身後的椅背,將他的獵物完完全全地圈進自己的領地。
  赤葦京治忽然就什麼也不說了。
  木兔光太郎的身後是澄黃色的立燈,照理來說,他應該是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的。可是,他閉著眼睛也能夠感受得到,那道緊緊鎖定自己的視線,哪怕他們的親吻被藏進灰黑色的陰影裡。
  他能在他身上聞到很淡的煙硝味,但他沒有過問,他只是在這個淺嚐即止的親吻,因為他的回應,繼而越演越烈之際,在那雙長著薄繭的手掌往下伸進他的睡褲時咬破他的嘴唇。

  旖旎的氣氛未散,他們的呼吸都有些凌亂。赤葦京治的手按在木兔光太郎的胸口,像是下意識的行為,毫無意義地拉開兩人的距離,他比誰都清楚這樣的舉動阻止不了誰。
  偏偏他的伴侶清明的視線似乎總能夠洞悉一切。
  他在他之前便抬眼看向兩公尺外,房內唯一的單人床,他們家的兒子還閉著眼睡得香甜。木兔光太郎舔去了唇上的血,看著赤葦京治泛著紅的眼角,「回我們的房間?」

 

  從任務中歸來的木兔光太郎總是更「精力充沛」。
  赤葦京治打著呵欠,思索著,他的體力真的大不如前。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正抱著對方買回來,曾被他腹議過沒有品味的抱枕,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著他的伴侶不假他人之手地自己換著床單、被套和枕套,彎腰撿起地上空了的紙盒,和已經用過的、打了結的,沒有被精準扔進垃圾桶內的保險套。

  「赤葦,你想要有自己的寶寶嗎?」
  「什麼?」他盯著他捏在手裡,被灌注得滿滿的套子,還發著愣,沒有反應過來他在和自己說些什麼。
  「我今天見到那一家人的女兒了,『基因』好厲害啊。」木兔光太郎收拾好房間,朝他走了過來,話才說到一半,先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落點。他嘿嘿地笑了兩聲,評價道,「赤葦好色。」
  「別靠過來。」
  「如果只需要『******』就可以辦到的話……」
  「我不想要。」赤葦京治連結了他話語裡的蛛絲馬跡,不用他開口解釋,他大概猜得到他要說些什麼:「要『做』的話,也應該是木兔桑來做,畢竟大家都期待你有自己的……」
  「可是,女孩子還是要像赤葦比較好。」
  「也不一定會是女孩子。」
  「是嗎?」

  像是睡前閒聊,又或是另一場生命教育的課題。
  赤葦京治在提到有第二個孩子或許會影響到第一個孩子時,擁著他的男人已經昏昏欲睡,在他安靜下來時撐著眼皮說自己沒睡;彷彿只是一時興起,是輕易就能夠被揭過的扉頁。

  他要到幾年之後才會意識到,他是認真的。
  他對他的感情從來都沒有說笑的空間。
  所以,他才能干預結果,在兩人爭執不休時來場「公平競爭」:最後,是誰的「******」贏得了比賽,無人知曉,也無須探究,可是他們確實在兒子之後又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木兔光太郎總說她像赤葦京治。
  赤葦京治卻在那雙清澈的眸子裡看見對方的樣子。

  基因果然很厲害啊。他將沉睡的女兒放回嬰兒床,讓目光離不開「妹妹」的兒子回床上去,這才起身,關上房裡的大燈,回過頭去關注那個才剛進門就被他趕回房間洗澡的伴侶。

  木兔光太郎在床上朝他招了招手。
  赤葦京治忍不住好奇他手裡面拿的是什麼。
  他從屋外進門,腳底冰涼,但被窩被另一個人的體溫弄得很暖──不如說是熱了點。他被對方圈進懷裡,柔軟的髮絲蹭過他的臉頰,他的手指著不曉得從哪裡翻出來的婚禮側拍相冊。

 

  他們所處的環境從來都與安全沾不上邊。
  例如上個月,赤葦京治難得出門一趟便遇上了埋伏。
  他沒有脆弱到需要伴侶的保護,儘管事後知道對方把事情鬧得很大,道上開始流傳著,寧可對木兔光太郎下手也別去招惹赤葦京治,他也沒有對此發表評論,只是盯著對方身上的擦傷皺眉。

  有些事情無法避免。
  赤葦京治也從來都沒有過天真。
  但眼前這個男人卻偶爾會讓他忘掉外頭的紛擾。
  至少,在這幢房子、在這屬於他們的家,他們保有一室的安寧,也願意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去守護這一份平靜。

  「赤葦你……」
  「沒事,去洗澡吧。」
  「動手的人木葉已經處理好了,你不要衝動。」
  「……要我一起洗嗎?」

  接吻也是,做愛也是。
  曾生澀到慌張的男人為了讓他舒服似乎都能無師自通。
  他的一丁點情緒似乎都逃不出他的眼底。
  而他掩去了足跡,悄然無聲地在道上留下新的聲音──招惹赤葦京治或許會死,但是當著他的面,對木兔光太郎動手,他會讓你體會到什麼是生不如死──彼時,他就站在廚房,被窗外撒入的陽光包圍,正為了女兒挑食的毛病想盡辦法讓胡蘿蔔入菜。

  忽然間,身後傳來了不明顯的腳步聲。
  赤葦京治轉頭,看見來人時,鬆開手裡下意識緊握的菜刀,在木兔光太郎從背後摟住他時,放鬆了僵硬的身體,並在對方哀怨地說他不要吃胡蘿蔔時,忍不住微微地彎起嘴角。

  「不能挑食,要以身作則當好榜樣。」
  「可是我不喜歡……」
  「今天的是新口味。」
  「是嗎?」
  「嗯。」

  他不會准許任何人來破壞這「普通」的日子。
  畢竟,最初的最初,他之所以選擇留下來,也是因為那份毫不保留的信任、依賴,與珍惜,清晰表明了愛與需要,讓他就算犧牲了在此之前所有的理想,他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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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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