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没有人知道

赤苇京治是因为木兔光太郎才来的枭谷学园,这是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那个在球场上熠熠生辉的身影,深深印在了他的眼底。“Star”,他在心里默念。头一次见到有人这样打排球,失误后会很懊恼,得分后又那么雀跃。这人笑得那么灿烂,仿佛汗水都是甜的。木兔光太郎,真是人如其名啊,赤苇默默想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里某处已经种下了一颗种子。

入学进排球部的时候赤苇就看到了那个人,站在后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即使是在角落里,他也可以在人群中轻易的抓住赤苇的眼球,那是一种与其他人微妙的距离感。没想到第一天训练结束后,立刻就被他叫住了:“赤西!”“是赤苇……”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吗,虽然也记错了就是,赤苇心里小高兴了一下。“你能陪我练一会儿扣球吗?”木兔诚恳笃定的声音让人很难拒绝。

一般人不会上来就和第一次见面的新队友提这种要求吧?再说了,为什么是自己呢。赤苇一边应声一边把手里的清扫工具放回仓库,心情略有点复杂,第一次和“Star”木兔光太郎的交集竟然是这样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尴尬了。

结果这个“练一会儿”就练了一个多小时。“赤西!”赤苇已经无力再纠正自己的正确姓名了,还正在弯着腰大喘气的时候,突然听到来自木兔的“你的托球太棒了!”这句话,他愣住了。好久没听过这样直白的夸赞了……这是什么感觉呢?心底里泛出一股暖流……好棒,好开心。“啊,是。”鼻子竟有些发酸,再不回答任由情绪冲破心防大概会哭出来吧,赤苇庆幸自己没有表现地太夸张。

这个人,果然是“Star”啊……仿佛被温和的光包围住了,好亮,好耀眼。

 

有时候家里人会随口轻轻抱怨:“京治学习那么出色,休息时间还要去排球训练啊。”赤苇都只是淡淡地表示肯定。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坚持去排球部。大家都默认是因为他有天赋,他擅长,他是体育特招生,枭谷是排球强豪。

又可以和他一起打球了,“我的Star”。赤苇脚步轻快地走在去车站的路上。这是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有时候他会觉得羞涩,为自己还拥有这种希望见到小伙伴而积极上学的小学生一般的心情。可是没有人能抵挡得住那种******四射的,酣畅淋漓的,热情迸发的诱惑吧?大概也有,就是散发出这样特质的人,用尽全力活着的人。在他们看来,这样大概就像早上起来刷牙一样自然,毕竟几乎就连呼吸都是贯彻着这样的方式。可是这对赤苇京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对他而言这是久旱逢甘霖一般的特殊和幸运。

活得那么恣意盎然,那么潇洒,多么令人向往啊。

每次推开部活室的大门,看到那些明明昨天才见过的熟悉的脸,一边问好一边放下东西听着他们悉悉梭梭的衣服摩擦声,说话声,偶尔的轻笑声,内心就被一种平和的安全感填满了。而在此之上锦上添花的那个人就要出现了……“早上好!”砰地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一张快乐的笑脸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木兔光太郎的大嗓门总是会引起同级生们的一阵吐槽,“好吵啊你……”、“小心一点啊门要坏了!”赤苇转过头轻轻地笑了。

这样平和的日常能持续到哪一天呢?到木兔前辈毕业吧?赤苇叹了口气,要珍惜接下来的每一天啊,他在心里和自己说。

真的临到离别时还是没控制住情绪,只是除了木兔光太郎,没有人知道。

一起打球满打满算也就两年时光,排球部欢送会的时候,枭谷已经拿下了春高的亚军,没有人想哭,只是祝福前辈们能有大好前程。如果就这样以轻松愉快的气氛结束就好了,赤苇心想。但是天不遂人愿,散场的时候木兔叫住了他,“喂赤苇,帮下忙!”原来是要他帮忙处理柜子里的杂物。

零零碎碎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这是高二春高买的纪念品吧!”“喔!这个是在宫城的……”“你也有这个吧!乌野送的!”“哈哈!车票怎么会在这啊……”赤苇轻轻地附和着,是啊,木兔前辈,你的柜子真的藏龙卧虎啊,怎么全都没带回家呢,这简直就是你的三年排球博物馆嘛。他在心里吐槽着,微笑着,没有意识到自己眼角湿润了。

“赤苇……”木兔再一次看向赤苇时顿住了。

赤苇还保持着微笑: “怎么了吗木兔前辈?”

“你……”木兔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过身继续掏着柜子,絮絮叨叨地说:“明年你可要加油啊!”把东西一股脑都塞进包里,他又补充道“嘛,赤苇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是。会努力的。”赤苇还是微笑着,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心想。可是你不在我身边了。这句话一从心底里浮现出来,有什么东西好像控制不住了。

木兔笑着再转过头来时,看到微笑的赤苇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他有些慌。手忙脚乱地放下包,在全身上下各个口袋掏了个遍也没有纸巾,他仓皇的伸手想要抹掉赤苇的眼泪。赤苇如梦初醒一般向后躲了一步,“诶,我……”他用袖口迅速擦了一下脸,“我没事,木兔前辈。”

 

啊啊,那天竟然哭了。还好木兔前辈只当是临别的泪水罢了,回去的路上还安慰自己来着。

赤苇呆呆地吸着牛奶,明明盒子已经空了,但还是吸着,听着吸管发出的声音,仿佛这样能驱散一些令人尴尬的寂静。每天还是会在走廊上待一会儿,看楼下田径场上活动的人,有时也会去楼顶吃午饭,看着天上的云随着风轻轻划走。

有时候耳边仿佛还是能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是为什么呢?明明不是同级生,但是却经常混在一起,午休时一起吃午饭,放学后也一起训练,训练结束一起回家。就算手机里还是有对方的联络方式,但是赤苇并不是那个经常发消息的人,“木兔前辈训练一定很忙吧,我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这样想着,手机却响了,“赤苇!今天有吃到超好吃的饭团哦!(表情)”

木兔前辈,还是老样子呢。赤苇轻轻笑了,吃到好吃的就非常开心,雪糕买不到喜欢的就很沮丧,扣球成功就开心,找不到手感就很郁闷。虽说很孩子气,但是这份单纯和直率又非常有利于避免被无意义的想法干扰。“只要开心就好!”这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呢。

赤苇叹了口气,把空牛奶盒折叠好丢进可回收垃圾桶。还是一样的校园,一样的体育馆,一样的部活室……只是你不在这里了。

大家都有各自的事要做,有各自的路要走。以后都会慢慢渐行渐远,这就是人生啊。

 

木兔光太郎一直以为唯一能左右自己情绪的就是排球,从没想过有什么别的东西。一颗小小的排球,是木兔的朝思暮想,是木兔的精神食粮,也是木兔的整个世界。开心的时候要打排球,难过的时候也要打排球,排球给自己提供经济来源,也是消遣和娱乐。

离开枭谷唯一的变化就是换了一批队友,但是是更优秀的队友。木兔满心雀跃,挑战新的高峰总是让他跃跃欲试。只是每次面对新的二传队友时,恍然总是觉得那个托起球的人和某个黑发少年的身影重叠了。“木兔前辈!”伴随着十指送出球给自己,那个音量不大却坚定的清亮嗓音还是会在耳边回响,他一晃神,球从手里滑掉了。“对不起!”是产生条件反射了吗……休息的时间他眼神******,脑袋埋在毛巾里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点回忆在心头回味,那是像薄荷一样清凉但又温和的味道。

难得和枭谷的同级生们聚会,20岁后大家不由自主地选择了一些酒精饮料来助兴。木兔光太郎十年如一日的在聚会上是吃肉最多的那个人,木叶秋纪借着酒劲大叫:“啊!你又把刚烤的肉独吞了!”“谁让你们忙着说话不吃呢!”木兔大笑着,却被木叶揪着领子摇晃:“刚还在说呢,你有没有听到?你小子有没有经常联系赤苇啊?!”猿杙大和与小见春树立刻附和道:“是啊你有空了记得多联系他。”“那家伙现在一定很寂寞吧。”一直旁观闹剧的鹫尾辰生抿了一口啤酒也赞同。

木兔挠了挠头:“我有啊,昨天还跟他发了好吃的饭团照片但他只回了个表情……”

“赤苇是个好家伙啊!”木叶看起来有点喝多了,耳朵有些发红。“作为前辈怎么说我们也应该好好感谢他……那两年……他付出的真的不少……”

和扛着木叶的昔日队友们道别后,木兔一个人慢悠悠地往住处走。和故人重聚总是会给人一种昨日重现的错觉,就好像大家都还是高中生,只是刚训练结束似的。赢了比赛后总是他们几个,冲去正在做烤肉放题活动的店里大吃一通,也经常勾肩搭背地把狭小的拉面店挤得水泄不通。考试前会结伴去书店找参考书,考完了也会约着去唱卡拉ok,在东京街头不知道留下了多少吵闹叫嚷。其中有个总是在一旁默默微笑着看着他们的少年,常常负责帮大家看导航、订座、甚至是帮拿包和衣服……

呐,赤苇,要是刚刚吃烤肉你也在就好了。木兔心里悄悄说。

 

“木兔!我把上次吃烤肉时的合影发给赤苇了喔。”木叶在电话里这么说着。“下次再聚一定要喊他一起来啊!如果方便的话。”

“好哇没问题……不是,咱们什么时候拍了合影?”木兔一边手忙脚乱地煎着鸡蛋,一边迷迷糊糊地试图回忆那晚,每天从睁眼到闭眼都是排球,他记忆都有点模糊了。一边吃着鸡蛋吐司,一边看手机上木叶发来的合影,照片里自己半阖着眼,脸红红的,笑嘻嘻地举着剪刀手。是有点喝多了吗?木兔嚼着有点煎糊的鸡蛋。

不知道赤苇看了会怎么想啊,会不会觉得几年过去了,这个前辈怎么完全没有一点大人的风范,还是那副傻呵呵的样子。木兔突然有点懊恼,大口喝完了一整杯牛奶。难得的休息日,他干脆躺在地板上开始翻看手机里和赤苇的聊天记录,上一次联系还是正月里互相祝贺新年,大概谈论了一下传统节日食物和初谒就匆匆结束了。再早些也都是自己分享的美食和趣事,得到赤苇不咸不淡的一两句附和和夸赞。有时问赤苇在做什么,大部分时候得到的回答都是学习、工作。

那两年每天在一起,都聊些什么呢?木兔光太郎问自己。好像无非是一些琐事,吃了什么,考了多少分,周末看的球赛,一起打排球的队友,偶尔遇到的有趣对手。每天晨练的时候就见面,午饭也是一起吃,放学后又训练,结束后有时会去买点吃的,有时一起回家,休息日也是常常约出来买东西、吃饭、打发时间。好多好多充满笑容的回忆里,身旁总是同一个人,那为什么现在却没那么亲密了。也见过他的泪水,只有他见过,没有人知道。

木兔叹了口气,把手机丢到一边,跳起来收拾了碗筷,换了衣服出门去晨跑。

心里这份烦躁,不知道是从何而起。

 

加入黑狼是木兔几年来最开心的一件事,高中打比赛时认识的排球痴们都鬼使神差的都聚在了一起。大家时不时都会在赛场上遇到,但真的成为队友倒是崭新的神奇体验。“一群怪物啊!”木兔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起大大的弧度。

黑狼的二传是稻荷崎高校毕业的宫侑,当年有着高中第一二传手之称。他精湛的技术当然是没得说,有他在,木兔每次的比赛都扣得无比享受。“侑侑!”木兔打心底里倾佩和尊重这个比他还小一岁的年轻二传手,给他取了亲昵的别称。“等下要一起吃饭吗?我们都快饿死了!”“我们”指的是木兔光太郎和日向翔阳。“可以啊,不过我要去治那里吃诶。”宫侑一边拉上背包的拉链一边说。“你们要一起来吗?很好吃,但是报我名字也不会打折哦。”他眯起眼睛微笑着。

看到宫侑的笑木兔愣了一秒,那是怎样的微笑啊。有人在等他,有人在期待他的到来,有人在关心他的温饱,有人让他能露出温和又骄傲的眼神。

那微笑让木兔感到陌生又熟悉,他一瞬就反应过来了。多久没有了呢?曾经的自己也是每天都带着那样的笑容。那时候总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苦笑着自嘲说那都是少年人的锐气罢了,是在成熟的过程中必然会被磨平的棱角。原来不是吗?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难道都错了吗?

日向在耳边兴高采烈地说着些什么,木兔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着,眼睛却无法离开宫侑的后脑勺。天色有些晚了,初秋的傍晚微凉,拉开饭团宫的大门,店里的灯光是温和明亮的浅黄色。“欢迎光临!”店员热情地打招呼,看清来人为首的是宫侑后自然而然地望向吧台后的老板。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但是是第一次到宫治的“地盘”来。顺着她的目光所向,木兔看到了微微颔首的宫治,黑发下那张和侑别无二致的脸用另一种方式呈现出了那种独特的微笑。这和宫侑的不甚相同,但是木兔的脑海中也浮现出了某人类似的表情。

“我家这家伙承蒙各位照顾了。”谁都可以读懂那抹微笑。

是这样吗,赤苇。和我并肩站在一起时,你也是这样的微笑吗?

 

虽然并没有断掉联系,时不时也会互相分享一些生活趣事,不咸不淡地搭着话,但是木兔的sns账号上只更新排球相关的信息,而赤苇不再打球也不用社交媒体。生活的差异使得两人的话题显然有些受局限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木兔私下开始悄悄买赤苇责编的作品来看,早先漫画居多,后来逐渐也有一些文艺作品。除了训练和日常社交,木兔常常在家翻来覆去地想从书的字里行间寻觅赤苇的影子。印象中赤苇总是很擅长生动又不失精确地提炼出一些概括性的主题,比如他曾称黑尾、月岛、列夫对日向的拦网为“伞”,还称影山和日向的“变人快攻”为“初见必杀”。以前联系他时,也经常说自己正在家里读书。这样看来,章节名和小标题不少都是赤苇的主意吧?还有一些动作名称和别称绰号看着也很像赤苇的风格。

揉了揉太阳穴,“真亏赤苇能看这么多字啊……”,自言自语着,木兔的眉头不由得皱成了川字。之前怎么都没有意识到他是个这么渊博的人啊,我熊熊(do)忘记了!他在心里自我打趣道。

明明是低一年级的后辈,相处时却从没有过任何年龄差异的感觉。无论是作为球队主将的自己,还是其他成员,甚至是教练和经理,大家都对赤苇有着一份尊敬,常常需要重点参考赤苇的意见后才能做最终决定。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赤苇英俊的脸,“我会给你开路的”。他的表情和声音都那么清晰,那么坚定,让人觉得他说的都一定会实现。

啊……赤苇,你好棒啊。木兔一个人默默地红了耳根。

他叹了口气,把身体舒展开,用胳膊挡住眼睛。袖子怎么有点返潮呢,明明雨季已经过了。

 

“木兔前辈,最近有空吗?我来大阪出差,要不要抽空一起吃个饭?”

迷迷糊糊还没睡醒的木兔看到这样的消息,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喔喔喔!赤苇难得的邀约!!木兔在心里欢呼着,顺势滑下床做了一个跳跃加庆祝的手势,没留神撞到了吊灯。他慌忙扶了一下摇晃的灯罩,又为自己的小学生行为感到害羞,挠了挠后脑勺,坐在地板上双手捧着手机开始认真回复起消息来。

“好的!(OK表情)”嗯……不对,删掉。木兔突然不知道怎么回复好了。诶?我之前是怎么和赤苇聊天的来着?木兔皱起了眉头,为什么突然感觉哪里都不对劲。一般来说,邀约的格式是“一起……好吗?”而回复的格式是“好”或者“不好”。可是现在的木兔如果只是简单的肯定,那后面要怎么说呢?不就只能等赤苇再发来消息了吗?要是工作太忙,或者别的什么突发事件,岂不是就会耽误到下一步的聊天了?我不要做对话终结者啊啊!木兔双手捂脸向下扯着自己的双颊。

要不然还是反过来约赤苇吧?在地上翻滚了一会儿,木兔突然想到。稍稍一回忆就能发现,自己向赤苇发起的所有问句几乎都能得到有效的回答,大部分时候都是直接的肯定,少部分时候在赤苇思考后也能得到很多积极的答案。我可真是个天才啊……木兔忍不住微笑了。不过,赤苇真好啊。他又不由自主的脸红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好想见到他……可是见到了又要说什么好呢……上次也只是取材后一起吃了烤肉,还不是单独两人……

“有空,不如就明晚在饭团宫吧!宫治做的饭团超赞哦~(表情)我请客!”发送!木兔像被烫到手一样扔掉了手机,转身冲进浴室。匆忙洗了把脸,他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红红的,还带着笑,眼睛也亮晶晶的。好开心啊,为什么会这么开心。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木兔心想,到时候还是应该抹点发胶吧,看起来精神一些。

什么嘛,完全就像个第一次约会的******一样!木兔低下头搓了搓手。

 

下了电车,寒风猛的灌进脖子,赤苇缩了缩脑袋,把下半张脸藏在围巾里试图保留住脖颈的一些暖意。真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啊,月亮明晃晃的,仔细看还能看到一些星星。月明星稀,他脑海里跳出来这样的词。月亮的光太亮了啊,周围的小星星们都暗淡无光了。木兔光太郎,他小心翼翼地默念了一遍,仿佛仅仅名字就能驱散周遭的寒意。我这颗小星星,也是有些昏暗呢。

他不由自主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来看导航。为数不多的几次抽出时间去现场看黑狼的比赛时,基本都能看到饭团宫的小商铺,招牌饭团也基本上都尝过了,甚至还受宫治邀请填写过详细的顾客调查表,但还从没有去过他的店里吃饭。我和宫治都没有在打排球了呢……那三年全心全意扑在排球里,到底会对人生产生多大的影响呢?或者说,其实根本不是受到打排球的影响,而是一起打排球的人?

不,别想了。这类问题是没有明确的答案的。赤苇自觉好笑,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不留神就容易想些有的没的。一段距离的步行使得身上有些微微发热了,离饭团宫也不远了,心脏开始加速跳跃。只当是老友叙旧就好,高中并肩打过球的队友嘛,出差约着吃个饭聊聊天也是很平常的事。再说了,本来自己也已经学会和那份年少的情愫和解了。那么多个难眠的夜晚,好不容易睡着梦里也总是那个人的音容笑貌,走在东京街头仿佛也能看到曾经那个总是在前方不远的背影。他的身形,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他的味道,早就通过眼耳鼻把赤苇京治的身体灌满了。

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这样的人,如此深入过赤苇的生命。他主动张开胸怀,接受了木兔光太郎这个人,而被迫割舍的痛,就像是切割掉一部分肢体。把这份疼痛当作无时无刻不在呼吸的空气一样,赤苇学着和自己体内那部分残留下来的木兔的痕迹和平相处,训练自己用更柔软的部分吸收和融合它们,防止因其而产生过度的思念和渴望。每次见面,和一如既往的故人分别后,镇定地走在归途中,他都鼓励和夸奖自己,做得好,赤苇。慢慢来,慢慢的你就可以把木兔光太郎仅仅当作一个旧友了。虽然曾经对他抱持过热烈的感情,但是现在也仅仅是个旧友了。而这一切,从诞生,到平淡,到趋于消亡,到变成一个淡淡的疤痕,除了自己,都没有人会知道。

只要这样就好了。这就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青春,也是每个人都要研习的人生课题——放下。

 

远远的,木兔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从夜幕里走出来,向着自己身后的这片光亮徐徐走来。木兔条件反射地想挥手,又张开嘴想要大喊他的名字,但最终还是没有动作。不知道赤苇能不能看到自己,那家伙现在近视了大概会有点困难吧。印象中木兔很少会有等赤苇的机会,因为赤苇总是会比自己先到约定地点,自己迟到了他也不会过分责怪,只是淡淡地回答:“没关系,我也是刚到。”木兔以前从没有怀疑过这句话的真实性,而现在他却怀疑起来了,可能是因为自己提前了45分钟就到店里了,又坐不住,跑到外面来等。如果一会儿赤苇问自己等了多久,大概可以有机会模仿一下赤苇的口气,说“我也是刚到”了。木兔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嘴角上扬了起来。

一个没留意,赤苇已经走到几米开外了,鼻子冻得红红的,眼睛亮亮的看向自己这边,像个小兔子。木兔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比喻啊……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裹在围巾里的赤苇,一时间被内心复杂的情绪冲击到了。虽然肢体很僵硬,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肌肉深处有一股冲动。想拥抱赤苇。想抱住他。

“木兔前辈?”赤苇笑了,眼睛弯了起来。“好久不见。怎么不在里面等呢?外面这么冷。”

他好可爱。木兔还是站在原地。“我……我怕你找不到店。”

“怎么会,这么大的店招牌!”赤苇的双手拍上他的后背,把他往店门里轻推。“好啦,快进去吧,小心感冒了。”

巨大的,强劲的,熟悉的,一股热流淌过了木兔的心。不好,已经快到鼻子了,再不筑堤就要冲破眼眶了。“欢迎光临!”宫治的声音给木兔的防波堤助了一臂之力,他围着围裙站在柜台后面,脸上露出招牌式的营业微笑。

干得好!宫治!木兔也扯开嘴角。

 

点了招牌的饭团还有一些小菜,一人一扎啤酒,两个人坐下来脱下外套。超过一米八五的二人在小小的店里还是有些惹眼,不时能听到“好高大”“好帅”的窃窃私语传来。

赤苇假装没听到,看向木兔。而木兔还是像以前一样在夸赞声中兴致高昂起来,他露出大大的笑容:“赤苇还有在训练吗?看起来很结实啊。”赤苇听了有些害羞,他轻轻颔首:“对,有在抽空健身,只可惜工作太忙了,没什么时间。”

木兔笑嘻嘻地打趣:“还是那么在意肌肉量吗?多吃点肉啊!”赤苇点点头:“说的是。木兔前辈倒是要注意休息啊,当心不要受伤了。”木兔喝了一大口啤酒:“我可不想被赤苇这么说哦!除了训练和比赛都有在好好吃饭和睡觉!”见赤苇笑盈盈地望着他,又补充道:“赤苇每天伏案工作,我很担心啊……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熬夜……之类的……”说着,他不由得脸上发烫起来。我在说什么啊……但是也是真心话就是了,木兔默默原谅了自己。

赤苇有点小惊讶,他一边咀嚼嘴里的食物一边含糊地说:“……只能说尽量了……我有在努力照顾自己……”

两个人不时你来我往地碰杯,顺便把自己的作息和日常交代了一遍,发现除了工作和休息,两人都没什么个人生活。都是正值大好年华的青年男子,赤苇没忍住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木兔前辈没有在意的人吗?有那么多粉丝,还认识不少媒体人士……”木兔又叫了两扎啤酒:“没有啊……光是税金都搞得焦头烂额了,哪还有精力去处理别的杂事……嗝!”赤苇的内心悄悄地飘了一下,他按捺着不知道是来自酒精还是木兔话语的愉悦,又补了句:“高中同学们呢?白福前辈之类的女孩子们……”木兔好像只听到了”高中“的字眼,突然有点******,又反应过来”女孩子们“,他有点脸红,只好含糊地说:“白福啊……那家伙好像还是很能吃……其他人……都没怎么联系了……”掩饰一般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芥末章鱼,顿时他的眼里充盈了被芥末******出的泪水。

“赤,赤苇!……咳!有没有水?!”木兔捂住鼻子仰过头去。

赤苇立刻冲去取了凉茶回来:“这里,木兔前辈!没事吧?”他双颊上因为微醺泛起了淡淡的粉红色,半弯着腰一手帮木兔扶着茶杯,另一手轻抚着木兔的后背。好近,木兔抬眼看到赤苇的睫毛,他的眸子好深,像一汪看不到底的池水。赤苇的脖颈好白,毛衣下垂露出了好看的锁骨,这一刻木兔的鼻子好像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清凉又温和的薄荷味。

“咳,赤苇有在用什么香水吗?很好闻的味道。”平复了一下情绪,木兔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赤苇刚坐下来,突然听到这句有些越过旧友关系界限的提问,蓦地脸上发烧起来:“诶?香水吗……没有,我没有用香水的习惯。”木兔一听也意识到自己的提问有点唐突了,脸红着不住道歉:“不好意思赤苇……问了这么奇怪的问题,抱歉!”

赤苇忍不住问回去:“木兔前辈闻到的是什么味道呢?我猜测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

木兔猛喝了几口酒:“嗯?就是……很熟悉的,很让人安心的……薄荷味……大概。”他闭上眼睛,反复在回味一般。赤苇暗忖自己并没有薄荷味的洗衣液啊,只是便利店随便买的洗衣液和消毒水,洗完也只是觉得“清香”而已。

木兔抬眼看到赤苇低着头托着腮,好像在努力思考味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怎么这么可爱,无论什么事都很认真对待的样子,总是努力照顾王牌的所有情绪,还总是不愿意麻烦别人……赤苇的眼神对过来,木兔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我很好笑吗?木兔前辈。”赤苇故作严肃的样子也很可爱,赤苇怎么做什么都这么可爱。木兔轻轻阖上眼,微笑仍然挂在脸上:“不是好笑,是可爱。”

诶?我刚才说了什么??木兔闭着眼突然反应过来。完蛋了,我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这下怎么办?赤苇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这么一说我真的好奇怪啊!怎么会说一个二十多岁一米八好几的大男人可爱!!木兔的眉头皱了起来,但他还是没敢睁开眼睛。赤苇现在一定是目瞪口呆的表情吧!然后在努力想怎么接我的话头……啊!完蛋了……这好几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这样……我到底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宫老板!麻烦这边再加两扎啤酒。”赤苇的声音传来,诶,好像没什么问题的样子。木兔轻轻眯起一只眼睛想观测一下赤苇的状态,只看到赤苇一手扶额,一手在夹菜往嘴里送,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呐赤苇……”木兔不由自主地开口了,把自己吓了一跳。“赤苇真的很可爱,很棒,很厉害,很好……”

“两扎啤酒!这是附送的芥末拌油菜花,请慢慢享用~”宫治的招牌营业微笑突然出现。打断了木兔借着酒劲的一些冲动话语。“谢谢。”两人突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木兔前辈。”喝了一口啤酒,赤苇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他虽然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和自己的心情纠缠,训练自己处理情绪的能力,努力和甜蜜又痛苦的回忆和解。但是面对来自木兔光太郎本人的接二连三的话语冲击,他的堤坝已经快要撑不住了,防守的准备也已经溃不成军。见木兔之前的那些纠结,那些思念,那些压抑着的感情,本来以为都已经封存的万无一失了。但是谁会想到木兔光太郎仅凭几句话,就能打破赤苇所有的武装。

“木兔前辈是怎么看同性恋的?”

“你看,不少体育明星都有同*********的吧?”他补充道。“比如……”

“我没有什么看法。”木兔打断赤苇的例子。“喜欢谁不是喜欢呢?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问题?喜欢这种心情谁也无法控制的吧?”

但我还是在控制呢,木兔前辈。我以为我可以控制的很好,可以控制直到它消亡,可以控制到我死去。我曾经还以为我在控制你呢,我以为我可以控制球场。着实愚蠢!赤苇在心里骂道。

到如今我还以为我可以控制,至少可以控制我自己。原来我什么都控制不了,不只是球场,就连我自己的感情都不行。我训练自己训练了那么久,我看了很多书,我抓住每一次机会练习,我以为我能控制得很好。……可是,木兔前辈你说谁也没办法控制。那我,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做错了呢?

赤苇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他摘下眼镜,用纸巾覆盖着双眼。啊,破防了。是不是就不该来见他……可是好想见他,好久没见到,信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不敢说太多太私人的话题。木兔光太郎,好温暖,好耀眼啊。是喝多了吗?这杯结束就该告别了吧,不想告别。不想告别。

“赤苇!……喂!赤苇!”是木兔前辈的声音,在叫我吗?“赤苇!没事吧?”

“没事……”赤苇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木兔前辈,我没事……”他抬起头,感觉一阵眩晕。抬头太快了,得慢一点。慢一点来。“……木兔前辈吃饱了吗?”

“饱了!”木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喂宫治!买单!”“好嘞!”

“木兔前辈。”赤苇恍惚感觉自己被裹上了外套。围巾也套上了脖颈。“木兔前辈,我没事。我没醉。”木兔手还是没停,帮赤苇拉上了拉链,围巾也系了一个紧紧的结。“……抱歉,我不太会系围巾。”木兔有点尴尬,高中时赤苇帮自己系过好几次领带,自己总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后辈的协助,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擅长帮别人做同样的事。“你住哪儿?我送你。”

赤苇报了自己下榻的酒店名,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内心又在挣扎了,头也有点晕,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候要是有个可以商量的朋友就好了,可惜并没有。根本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这些一厢情愿,所有的困扰一直以来也都是自己处理的,也从未遇到过这般预料外的情况。上次取材时还一起吃了烤肉,大家也都相安无事。这次是怎么了?木兔前辈为什么……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木兔就站在自己前方,试图在这深夜叫到一辆计程车。他的背影就如高中时一样,宽阔的肩膀撑的大衣很是笔挺好看,头发也是用发胶梳得很精神,头发和衣服之间的后颈……很性感。赤苇把口鼻埋进围巾里。啊,我在想什么啊……忍耐,忍耐,不要想奇怪的事。

我喜欢木兔前辈。他闭上眼,在心里说。是爱情的那种喜欢。这是再努力控制和压抑,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睁开眼,木兔正回过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赤苇,车来了!”他过来了,他抓住我的胳膊,他扶着我进了计程车,他给司机报了我的酒店名。赤苇闭上了眼,等到了目的地,他是不是要离开了。这次离开,到下次再见面,又要隔多久。我为什么想这么多。训练成果又白费了是吗?我真是不争气啊……

 

“赤苇,赤苇。到了哦。”睁开眼,赤苇发现自己迷迷糊糊的竟然靠在木兔的肩膀上,他瞬间弹起来:“木兔前辈,抱歉,我好像睡着了……”

“没事,下车了。”木兔率先下车去,把车门拉开。他的耳根发烫,心跳有点快,短短二十分钟车程,赤苇在他肩上靠着,他一动也不敢动。睫毛好长啊……鼻梁也很好看,又直又高挺。嘴唇……也很好看,车外的路灯一闪而过,映得他唇峰亮亮的,看起来像果冻一样,不知道口感是不是也像果冻……他脸红着想。

赤苇腿有些发软,下车后一个趔趄,被木兔揽住。“抱歉,木兔前辈,我没事,自己可以走。”他嘴硬着。木兔心里升起一阵无名之火,他的手臂用力将赤苇箍住:“是吗……赤苇好厉害啊,不过我也很厉害来着,应该比赤苇强壮不少吧。”

赤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打趣两句,却发现脑子有点不在状态。

去房间的路上两人都保持着沉默。赤苇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失态感到恼火,木兔为自己莫名的恼火感到抱歉,等开了房间门,木兔把一直揽着的赤苇轻轻安放在床上,两人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赤苇,有没有好一点?头还晕吗?喝不喝水?”木兔蹲着在赤苇面前仰起头问道,金色的瞳仁亮亮的,直直地看进赤苇的双眸。

啊,你在做什么,木兔前辈,不要这样看我。赤苇闭上了眼睛,习惯性的重复道:“木兔前辈,我没事……”

双手被握住了。

“赤苇,我放不下心。赤苇……”木兔嗫嚅着,好像还想说些什么。

赤苇再度睁开眼,看到木兔低下头去,捂住自己的脸埋进赤苇膝头。

“木兔前辈……你怎么了?”赤苇茫然地低头询问。

“赤苇……”木兔突然仰起脸,两人的鼻尖相距不过五厘米。“想吻赤苇。”

没等赤苇反应过来,嘴唇就已经被贴住了。是木兔前辈的嘴唇。

他重心不稳地向后倒下,但是木兔没有放过他,直接跨坐在了他身上。

啊,嘴唇被夺走了。赤苇大脑宕机了半秒终于反应过来。还不够吗……舌头也要被夺走了。

木兔整个人都伏在他身上,加深了这个吻,启开他的唇瓣,舌头滑进了上下门齿间的缝隙。赤苇整个人都瘫软了,失去了全部力气。

我缴械了。他这样想着。

任由木兔的舌头进入口腔,勾起自己的舌头,又划过牙龈。他渴求着,也吸吮着,赤苇的眼眶湿润了,啊,这是什么感觉,将自己奉献出去了。无论带来的是甜蜜抑或是伤痛,自己全然已经失去了抗拒和防护的机会。

好甜。木兔脑子里一时间只有这一种反馈。

赤苇好甜。他的唇好柔软,口腔里也是一股甜味。

好饿,还想要。木兔闭着眼,双手撑在赤苇头两侧,探着脖子将这个吻不断加深。

这是自己想要的吗?从怀念赤苇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开始。

想要他在身边,想要听到他回应自己的话语,想要看到他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微笑。

而此刻,这些都不再重要了。只要能感受到赤苇凉凉的舌尖就好。那薄荷的味道。让人沉迷,让人难以割舍。

赤苇,我想要你。想要你成为我的所有。我想念你,想念曾经无时无刻不在我身旁的你。

 

这一刻,木兔光太郎才反应过来。我喜欢赤苇,我喜欢赤苇喜欢我。无论对什么人的喜欢都比不上。无论什么人对我的喜欢都比不上。

他的眼眶湿润了,为什么我花了这么多年才反应过来,才意识到。松开赤苇的唇,赤苇闭着的眼睑轻微颤动着,嘴唇也被吸吮的愈发红肿。

“赤苇,我喜欢你。”木兔轻轻吐出这句话,像是怕吓到赤苇一般。

“我喜欢你。”木兔将前额低住赤苇的胸膛,重复着。“我喜欢你。”

赤苇慢慢睁开双眼,盯着天花板。戴着眼镜也有些模糊啊,他索性伸手摘掉了眼镜。刚刚听到了什么?好像是木兔前辈的告白。好像是对自己的告白。“喜欢……”他揉了揉眼睛。“木兔前辈喜欢我是吗……”

不好,眼泪要夺眶而出了。忍住,赤苇开始深呼吸。本就近视导致的视线模糊,因为泪水的蔓延什么也看不清了。

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在视线正前方,俯下身来了。“赤苇……我好想你啊……”

啊,眼泪憋不住了。“嗯,我也好想你,木兔前辈……”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颊两侧滚落。赤苇的嘴角不受控制的上翘了起来。心脏像是充了甜蜜的气体膨胀起来,整个人都变轻了。

吻又再次落在唇上,落在脸颊上,眼皮上,鼻梁上。一片模糊的视线里,赤苇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在飞升,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吗?轻飘飘的。整个人的躯体都仿佛逐渐失去了边界,已经快要感受不到自己的轮廓了。

直到口腔里被掠夺的一分氧气也不剩,赤苇恍惚间听到来自木兔的呢喃:“想要你,赤苇。”

“好。”赤苇的脸上洋溢着茫然的微笑。我很幸福,我好幸福。这是什么,极乐世界吗。我终于不再是那个处处自保的胆小鬼,我终于可以勇敢地献出自己的一切。我终于可以称自己为一个勇士,一个勇敢奉献爱和接受爱的勇士。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吗?这可是有生以来做过的最伟大的壮举。

木兔贪婪地吸吮着赤苇的唇,颊,颈,耳后,胸膛。原来我可以被允许做这样的事吗?抱着这个陪伴过自己无数个日子的躯体,抱着这个自己思念了无数个夜晚的躯体,他闭上眼,深深地埋进赤苇的胸膛,小腹,双腿之间。木兔感觉自己融化了,逐渐失去了自己本来的形状,他只想用尽一切可能钻进赤苇的身体里,想要和他亲密无间。

唇舌是一个入口,可是赤苇在那时就已经有些眼神涣散了。木兔想要他看着自己,想要他迎接自己,想要他绽开自己的全部来吸纳自己。他的口腔包裹了赤苇的******之后,赤苇的身体仿佛过电一般精神了许多,一边用舌头挑弄着赤苇的敏感区域,一边用双手开始触碰他的身体。

赤苇嘴里发出一些含糊的******,好像是在拒绝,又好像是在鼓励。木兔听了只觉得自己******充血,一手抚摸着赤苇的胸膛,另一手探进赤苇的身体后方——那里敏感又潮湿,只要触碰到他整个人的肌肉都会收缩。是那里,是那个没有任何人接触过的纯洁圣地,木兔的好胜心被勾起来了。

“赤苇。”他伏上赤苇******的上半身,赤苇口中已经只剩下些零碎的******,无力再组织出完整的语句。“赤苇,我想要你……想进去。”木兔凑近赤苇的耳边,轻轻说道。不知是吐气还是话语的内容,******地赤苇一个激灵。“……赤苇……好不好……京治……“木兔含住他的耳垂,撒娇式地哼唧着。

赤苇仅存的一星半点的理智也因为被木兔第一次用名字称呼自己而抛到九霄云外了。刚被吻住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这一刻了。赤苇在心里笑了。该说自己是有心计呢,还是说有预见性呢。啊,哪怕是错觉,被索求,被需要,也是多么幸福啊。更何况是自己喜欢的人,是自己倾慕已久的那个人。赤苇有些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木兔前辈,我也喜欢你。”赤苇轻轻吐出这句话。又在心里说:“好喜欢你。最喜欢你。”

虽然没有得到过直白的肯定,但是木兔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先行告白,赤苇大概率也是会给出令人满意的反馈的。木兔一瞬间感觉自己的颅顶要被幸福和感动冲破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更加贴近赤苇,口鼻也深深埋进赤苇的脖颈。深吸一口气,啊,幸福的薄荷味。木兔自然而然地吸吮着赤苇的下颌,侧颈,锁骨,肩膀。依次留下错落的吻痕,就连胸部,腰侧,小腹也不放过。

他撑起赤苇的双腿,洁白的大腿根部******裸地展现在他面前。赤苇啊,还好你遇到的是我。木兔在心里默念,谁遇到这样的场景能忍住啃噬的欲望呢?沿着腹股沟舔下去,赤苇的味道充满了整个鼻腔。他强忍着将赤苇弄痛到哭的欲望,只是轻轻啃了几下大腿内侧,便转而向下探去,那是赤苇从未有人探寻过的秘境。

赤苇已经卸去绝大部分对肢体的控制,他用手臂盖住双眼,微张着嘴巴,随着身体不同部位被触碰,发出轻微的声音。温热的气息呼在那个不曾有人触碰过的位置时,赤苇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起来。木兔前辈的舌头覆上来了,他正在温柔地舔舐自己,赤苇被巨大的羞耻感整个包裹起来,仿佛连呼吸都变得遥远,四肢僵硬得像一具雕像。

“赤苇,放松。”木兔察觉到他的异样,内心却燃起了一些喜悦。这是从没有见过的赤苇的样子,无需隔着衣服就可以直观的欣赏到他流畅的肌肉线条,逐渐上升的皮肤温度和上面渗出的细密的汗……是我让赤苇展现出这一面的,是赤苇仅仅对我会表现出来的样子,这怎么能不叫人兴奋呢?木兔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又伏下身凑在赤苇耳边轻轻说道:“赤苇不放松的话,会痛的哦?”赤苇的胳膊仍然挡着眼睛,但是他顺从地将身体从绷紧的状态舒展开来,木兔见状便满意地摸索着,缓缓送入一根手指。赤苇的肌肉条件反射地一紧,但又像想起来什么一样,有意识地放松身体,他大张着口深呼吸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木兔惊讶于赤苇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又由心头生出些自豪和怜爱来。“赤苇……你果然是最棒的……”他呢喃着,又加了一根手指,同时另一手自我抚慰起来。不好,心里的冲动快要按捺不住了。赤苇紧抿着的唇缝里渗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他重复深呼吸努力适应和包容侵入体内的手指。这就是我想要的不是吗?赤苇的脑子里胡乱的想着,已经逐渐顾及不了自己的表情和声音了……第三根进来了,他听到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自己有些扭曲的声音,他像溺水的鱼一般张大嘴巴,舌头不由自主地选择了那几个最熟悉的音节:“木……木兔……前辈……”手指还在体内缓慢地按照一定的节奏搅动,他还在这里,他没有离我而去,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冷,这么孤独……自己仿佛一个软弱无助的小生命,无论谁都可以肆意伤害……

脑子里的混乱思绪完全没有逻辑,但是又像无穷无尽一般停不下来,仿佛路边小摊制作棉花糖的机器,自己就是那些糖,随着木兔的手指的转动,只要内心的感情还未干涸,就可以无限缠绕下去。

手臂被掰开了,眼睛因为无法适应光线条件反射的眯起来。赤苇不知道这一刻木兔看到了什么,但是当他终于能睁开眼时,木兔已经扑上来紧紧地将他箍紧在双臂间了。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赤苇落泪,但每一次都是令人印象深刻。比赛后激动的泪水咸咸的却很飒爽利落,毕业时带着微笑的泪水温柔的有些发苦……而这一次,这一次大概一生也不会忘记吧。额发被手臂压着因汗水贴在皮肤上,眉毛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困惑纠缠在一起,眼周大片的红晕被氲开的泪水覆盖着,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镀了一层细闪的薄膜,赤苇蓝的有些发黑的眸子就像海一样,眼眶湿润又红肿着,颤抖的睫毛也被泪水沾湿了。他紧抿着的嘴唇也张开了,表情看起来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渴求,但又在压抑着自己,仿佛认为自己不应该这么做。

木兔埋在赤苇的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说道:“赤苇,我在这。你想要我什么?什么都可以……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赤苇的泪水仿佛决堤了一般,打湿了木兔和他紧贴着的脸颊皮肤,巨大的安全感紧紧包裹住了他。

这是什么,像是回到了子宫里,被温暖的羊水包裹着。无时无刻不被关注着,一切需求都可以被满足,还有未知但又莫名可靠的希望等在前方。他突然整个人都放松了,微笑也逐渐爬上了眼角。停下吧,什么都不要想了,喜欢的人正抱着自己,这一刻就算死了也可以,已经花了那么那么久去思考,去纠缠,去自我折磨,而今天,那个人就好像说,我来救你了,你已经做的足够多足够好了。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负担都消失了。他甚至感觉自己轻得像是要飞起来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逐渐放松下来了,******的后背也被双臂拢住了,木兔听到赤苇清凉的嗓音低低地在耳畔响起:“木兔前辈的话,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完完全全放松下来,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不再需要绷紧肌肉随时做出动作反应,也不再需要预判下一刻会发生的事来准备对策,做什么都可以,被做什么也都可以,原来人的一生都在追求着这一刻吗,仿佛回到生命最初的状态的感觉。赤苇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可以从作为人的躯壳中逃逸出来了,再努力一些是不是可以和自然,和宇宙产生更加亲密的关系呢?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感觉。

赤苇睁开眼刚好对上了木兔的双眸,他金色的瞳稍微有些无法聚焦,头发有些蓬乱,额前垂下了几缕发丝,棱角分明的下颌上还挂着一滴汗。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木兔却加大了动作的幅度。赤苇闭上眼,向后仰起头,胸腔里的气体顺着喉咙一路向上,随着声带的颤动和******一起从口中叹出。

从进入赤苇身体的那一刻开始,木兔就有些慌乱,他忍耐着来自生物本能的巨大原始冲动,还要调整姿势和角度防止自己过早松泄表现不佳,又不时被赤苇的表情勾去注意力……好难啊!木兔内心在嚎叫,赤苇在想什么啊!我又是到底在想什么啊!想要快乐,不快乐是不行的,但是也想让赤苇感到快乐。赤苇好不容易已经放松下来了,下一步要怎么做?

木兔重新俯下身,缓慢地抽送着,赤苇的侧脸就近在咫尺。他半阖着眼,薄薄的眼睑上可以看到细细的血管,长长的睫毛也随着颤动着。“……真好看。”木兔不由自主感叹道。两人的距离从未有过这么近,胸腹相贴,自己的******正在赤苇体内,意识到这个事实后木兔感觉自己从头到脚一阵发热。听到夸奖,赤苇红着脸刚转过头想回应,就被木兔深深地吻住了。这一个绵长又用力的吻,好像要把赤苇口中所有的空气都吸走,而下面还在被撞击着,像在大海的一阵阵的浪潮拍击中溺水一般,他条件反射求救般的伸出双臂环绕住木兔的后颈,反而却加深了这个吻。他眉头逐渐紧蹙起来,口中也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等到木兔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开他唇舌时,赤苇的心跳已经快到不行,他大口喘着气,从耳朵到肩颈都粉成一片,却听到木兔说:“……赤苇,我忍不了了……”赤苇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木兔皱着眉头,“……我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吗?”

什么嘛,像个孩子一样在撒娇呢。“按你喜欢的来就好,木兔前辈。”赤苇有点害羞,一面觉得自己让木兔担心了,一面又为自己予取予求的心态。“不行的话我会说出来。”

赤苇早应该想到木兔光太郎的风格。但他被两情相悦的兴奋冲昏了头。

完全失去了主动权,怎么说也是一米八五左右的成年男子。托木兔的福,赤苇的脑子已经完全失去了运作能力。木兔不小的尺寸在体内没有章法地冲撞着,赤苇捂着自己的嘴巴,声音还是从指缝里断断续续地溢出,很难想象如果不捂嘴会是怎样的扰民。敏感点被顶到的一瞬,******随着脊柱一瞬就冲上了后脑,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捂着嘴巴上,赤苇的双腿大张着瘫软地架在木兔撑起的双臂上,随着节奏晃动着。

木兔被眼前的肉体******地眼睛有些湿润,不够,他自暴自弃地想。放下赤苇有些沉重的双腿,他利落地将身下的人翻了个面,扒开已经松弛洞开的******又挺了进去。赤苇不受控制地叫了出来,他条件反射想去捂自己的嘴巴,却被身后的木兔捉住了双腕。以一个羞耻的姿势跪伏在床上,每一次都被顶到最深处,脸贴在床面上,口中除了胡乱的叫喊还溢出了一滩涎水。******在空中没有依着地摇摆着,颤抖的膝盖却被身后的人夹着固定得紧紧的。

要死了。脑子里只有这句话。赤苇的眼球止不住的向上翻动,泪不断地淌下来。木兔仿佛能直接顶到他的天灵盖一般,赤苇感觉自己被贯穿了,但是******却越来越强烈,他不由自主的夹紧了大腿。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就像是一股又一股的水流,他感觉身体内部的什么地方快要被蓄满了。“啊……木……木兔……前……前辈……”闭着眼,他断断续续小声吐出细碎的词。察觉到赤苇的异样,木兔的胸腔被成就感充盈了。“赤苇!”他唤道。“叫我的名字。”

“木……光……光……太郎……”赤苇含糊不清的******着,半眯着眼,他已经快看不清眼前的床了。“光太……郎……”重复着,这个温暖的名字,就像一个开关一样。从初三那年就开启了他的人生,现在又开启了他的肉体。听到赤苇有些颤抖的呼唤,好色情……木兔感觉一股热血涌上了脑袋。一直以来被称呼为“木兔前辈”,太疏远了啊……他加快了速度,每次都深深地向着刚刚发现的位置发起冲击。赤苇的眼前开始泛起一片无垠的青蓝色,水池加速蓄满了,到达顶峰的那一刻,水像瀑布一样泄了下来。“啊!……啊……哈……”赤苇的身体先是在冲刺时逐渐绷得越来越紧,又随着顶峰的来临逐渐瘫软了下来。他伏在床上大口喘着气,试图将自己飘远的神智拉回来,身后的人却贴下来开始他的舔舐后颈和肩膀。

还没完。木兔直起身子,舔了舔嘴唇,他才刚进入状态呢。

 

再醒来,赤苇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眯着眼翻了个身看到身侧的枕头上铺着银黑相间的碎发,他的记忆才逐渐复苏了。他一时间脸有些发烫,因为意识到了这个不争的事实:我和木兔前辈******了。他说喜欢我。我也说了喜欢他。一股浓烈的甜蜜从内心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将整个心田都淹没了,赤苇闭上了眼。

木兔前辈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气,自己被翻来覆去好多次,甚至还被撑起来在上位过,稀里糊涂的被双臂箍着******,脸上分不清是口水还是泪水。层层叠叠的吻落在上半身,当自己的口中除了断断续续呼唤他的名字和呜呜咽咽,已经什么都说不出的时候,还要被舌头霸道地占据……赤苇的脸更烫了。完全不知道究竟做了多久,隐约记得结束时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瘫着任由木兔清理,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获得了一个温柔的深吻。

梦里乱七八糟的,好像还在延续之前的******,木兔的仿佛还在自己体内,滚烫又坚挺;又好像回到了高中,在部活室做整理工作,谁说了个笑话,大家一起笑起来;又似乎在哪里的商店街,在摊位前买了章鱼烧,着急吃的木兔被烫得跳脚,夕阳撒在他头发和校服上,逆着光看仿佛勾勒了一层金边……

赤苇平躺着盯着天花板,想要理清思绪平复一下心情。突然听到来自枕边人的“早安”,他瞬间恢复状态条件反射一般地回答:“早上好,木兔前辈。”木兔轻轻笑了。“赤苇,不要那么严肃嘛,继续叫我光太郎啊。”

赤苇这时候才转过头面向木兔,木兔笑眯眯的,过长的额发落在的鼻梁上,被他的英俊震撼了几秒后,赤苇转回过脸盯着天花板说:“早上好,光太郎。”

“哈哈哈!”木兔大声笑了,伸出手在被子下面揽住赤苇的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京治太可爱了。”

 

自两人互相告白后,聊天的频率仍然保持着先前的状态,只是语言的表达方式逐渐放肆了起来。木兔时不时“想你了”的消息经常打断赤苇的正常工作状态,他只好在工作时间将手机静音来避免自己在开会时突然脸红失态。

木兔倒是很乐于看到赤苇比之前更大胆的情绪吐露,“光太郎周末有没有好好休息呀?”周一一大早看到赤苇的信息,木兔坐在休息室里傻乐起来,被宫侑吐槽说“那家伙肯定在聊骚吧!一股子恋爱喜剧的酸臭味。”日向不明所以地问:“哪里有酸臭味?”而佐久早则默默拉开了和木兔的物理距离。

“诶?你们互相告白了??”木叶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他发觉自己声音太大了,赶紧埋下头,又鬼鬼祟祟地问道:“怎样,交往了吗?”烤肉店里人声鼎沸,木兔听不清楚他在问什么。“啊?你说什么?”他一边问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烤肉,真幸福啊,吃烤肉,想和赤苇一起来吃。

“问你们交往了没有。”木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大声说道。这傻子怕不是根本不知道交往也要好好提吧。看到木兔一脸懵逼的表情,木叶加深了自己的白眼,果然是吧。“诶,不是告白了之后就是在交往了……吗?”木兔突然觉得嘴里的烤肉都失去了味道,自己难道做错了?

“你好好回忆一下以前给你告白的女生是怎么说的。”木叶咽下嘴里的啤酒。以赤苇的性格,绝对不会以为他们正在交往状态的。木兔这家伙,真让人头疼啊。“嗯……‘木兔同学,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大概是这样?”木兔托着腮用筷子戳着自己的盘子。“对啊,对象、态度、请求,三者缺一不可,如果没说最后一句话,赤苇那么严谨,肯定是以为你喜欢他然后也就仅此而已了!”木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可,可是,我们都做了……”木兔一副纠结到死的表情,一边惭愧自己没有考虑周全,一边又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应该没有问题。直接这么说出来,也是有点害羞,虽然对方是木叶。

“噗!!!”木叶这次没忍住真的喷了出来。你当赤苇是小女生吗!他忍住没有吐槽,擦了擦嘴巴。“这世界上可没有做过就是交往的道理啊!说不定赤苇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想要个床伴也说不定。”看到木兔苦恼的样子,木叶又有些于心不忍。“嘛,你就好好确认一下吧,如果赤苇那边有误解的话,你就认真澄清一下好好开始交往吧。不然当心他被别人抢走了哦?”

木兔重重地点了点头,就差大叫“感谢木叶哥哥救我狗命了”。从没恋爱过的排球痴真难啊。木叶抿着啤酒从杯子上方看过去。不过原来是和赤苇啊……这两位果然是一对,早就看出来点意思了。

 

本来想着周末和赤苇打个电话谈谈的,但是本就不高的发消息频率最近直接降为零了。就以往来说,隔一两天怎么都得有一两句回应吧,现在全屏都是自己的消息,却全然没有回复,甚至连“已读”都没有。虽说赤苇一般都是已读和回复同时出现的吧……但这也太不正常了。

他抱着手机苦恼地坐在饭团宫的店里,完全没有听到队友在叫自己。“木兔前辈!”他一个激灵,回过头看到日向正关切地望着他。“木兔前辈还好吗?喝点什么?茶还是啤酒?”同样的称呼,日向的声音充满了朝气和******,好像马上喝的不是普通的茶和啤酒,而是琼浆玉液一般值得期待的饮品。“啤酒,谢谢。”木兔笑了一下,回想起那个人的“木兔前辈”,声音经常是清清冷冷的,但是确实坚定的,让木兔觉得自己是被信赖着的,是可以被托付的。

还是想听他叫自己光太郎啊。那时候他的眼神都柔和了,语气里除了温柔,还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呢?再听听也许就知道了。

等餐的时候木兔到店外想透透气,看到宫侑也在门外,他正低着头在来回踱步。“侑侑!”木兔挂上大大的笑容,“还好吗?”宫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却有点不自然。仔细看过去,他的眼角有点泛红。木兔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拍了两下宫侑的肩膀,站在了一旁。“这是要下雨啊。”他望着天,阴沉沉的,眼看着雨点就要砸下来。

“你说,人和人怎么可能相互理解呢。”宫侑开口道。“哪怕是双胞胎也是不行的。”

木兔沉默了。这种问题本来是从来都不会去想的,因为他觉得只要说出来就好了。如果互相对对方有信心的话,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可是如果不说呢?如果沟通和联系的桥梁断了呢?

不一样,没有任何人能是完全一样的,哪怕是双胞胎。宫侑是和宫治吵架了吧。“侑侑,有没有好好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呢?”木兔盯着地上开始出现的雨点问道。

“……有啊。”宫侑伸出手去接雨水。“我可是什么都会说的类型。虽然有时候态度不太好,但是他肯定知道我的想法的。”

嗯。木兔心想,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也是觉得自己是表达的很多,很直接的类型。但是如果没有木叶指出来,自己可能真的以为两人就是在交往了。我要当面和赤苇好好讲清楚,我喜欢他,我想更了解他,我想和他保持一对一的情侣关系。我想尽可能把自己的生命用在和他一起度过上。

“侑侑,我想请假去东京。刚好最近没有比赛。”雨开始下大了,地面上已经没有干燥的地方了,雨点一滴一滴密密麻麻的,把空白的路面全部填满了深色。

宫侑蹲下来,把脸埋进臂弯。“治也要去东京出差。”

 

又是阴雨天。木兔戴上帽子锁上了门,刚走到楼下就看到饭团宫的车停在路边,打着双闪。

“哟!”宫侑开车送他们俩去车站,一路上反常的有些沉默。路上宫治大概讲了讲自己的计划:去几个餐饮业的朋友店里考察一下,找中介看一下之前预约好要看的店面,再去东京餐饮协会露个脸。原来是要去东京开店了,大概会很忙吧。木兔明白之前宫侑的反应了。

下车后木兔回头,看到宫侑还望着这边。他挥了挥手,宫治也回过头去,却只来得及看到宫侑别过脸去打着火启动车子离开。“那家伙……”宫治有些恼火又有些无奈。木兔笑了笑,“侑侑大概是起太早心情不好。”

新干线上两人各自怀着心事,没有聊天。雨水在车窗上划过一条条长长的斜线,雾气也让窗外的景色有些模糊不清。手机上还是没有赤苇的消息,木兔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赤苇这家伙,有什么事总是放在心里,总是想自己一个人去处理。虽然没见他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但是这次看来真的是遇到******烦了。再多依赖我一点啊,我已经是个可靠的普通人了。木兔仰过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很少见你这么愁闷啊,发生什么事了吗?”宫治关切的声音传来。睁开眼,宫治从包里掏出两个饭团递过来。木兔感激地双手接过来,连声道谢。“上次来店里吃饭的赤苇你还记得吗?”木兔摩挲着饭团的外包装。“最近联系不上他。”

“记得啊。高中是你们学校的二传手吧?”宫治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去东京找他吗?”

木兔点点头,把饭团塞进嘴里。“他超爱吃你做的饭团来着。”美味的食物入口那一刻,木兔突然鼻子酸了。因为一件小事,想起一个人,竟然会有这么澎湃的情绪吗……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胸腔,被思念的酸楚填满了。

“祝你顺利。”“你也是!”两人在车站道别,抱着不同的目的,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攥着写有赤苇公司地址的纸条,木兔终于抵达了门口。

一路上换乘电车又步行,他想了很久要怎么开场。“赤苇,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或者喝杯咖啡?或者稍微聊抽个十五分钟也可以,我有话想对你说。”这是最终方案,确定了之后又在心里默念了十遍八遍,确保不会出现磕巴的情况。

真的到了公司门口,却有点犹豫了。要不要等到下班时间呢?他在门口转悠着,踌躇着。

“木兔选手?”一个声音叫住了他。木兔抬起头看到一个个子不高的长发娃娃脸男子,他的脸上带有一丝伤感和惊讶。“啊……你好。”木兔轻轻鞠了一躬。“我是宇内,之前有和赤苇编辑向您取材过,还记得吗?”宇内天满也鞠了一躬。“……请问……您是来找赤苇编辑的吗?”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木兔有些诧异他的表情,但还是点点头。

“赤苇编辑现在……正在住院。”宇内轻声说道。“请问是哪家医院?他出什么事了?”木兔的声音颤抖了。啊,赤苇,是这个原因吗,你迟迟不回复消息。我早该意识到,你不是那种会不回消息的人。我早该来看你,早该找认识的人联系你。

“这个……您稍等下,我带您过去吧。”宇内匆匆进入公司,看来是去提交稿件。以往大概都是赤苇亲自去取的吧……现在不得已要作者本人来提交了。赤苇,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连消息都不能回,病情有多严重?什么时候能康复?木兔抱着脑袋,缓缓地蹲了下来。

眼泪一滴一滴打湿了鞋面。

 

和宇内坐在出租车上,木兔得知赤苇在开车出外勤的路上发生了车祸。运气不好的是,安全行驶的他被一辆满载的货车从驾驶座一侧直接冲撞了。头部做了开颅手术,脱离危险期没多久,现在还在ICU里观察。

木兔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两人断联已经接近两周,事故已经发生这么久了,他住院这么久还没有好转。他的大脑难以处理大量的情绪,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见他。我要见到他。他瞪着红肿的眼睛,神情漠然地坐直了僵硬的身体,和宇内回忆中的那个笑容灿烂、说话中气十足的主攻手判若两人。宇内试图说一些安慰的话,但是声音却发不出来,只好伸出手去拍了拍木兔的肩膀。

上次取材前,赤苇编辑早早就和自己联系了,宇内很惊讶一向沉着冷静的赤苇竟然表现出罕见的难以抑制的激动情绪。等到了现场看了比赛,再见到木兔选手本人时,他就很能理解了。那是个非常耀眼的人,用尽自己一切力量努力活着的人,没有人能见过他之后还能不被感染的。无论是全场被他的击掌调动起气氛,还是仅仅看着他在球场上起跳的背影,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了:希望他能赢。取材后的烤肉大家也吃得非常尽兴,宇内在一边看着两人相谈甚欢,赤苇编辑掩藏不住眉眼间的温柔,木兔选手也满眼都是喜爱,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他们是超越友谊之上的密友。而之后却从赤苇那里听说,两人联系并不多,倒是让宇内十分错愕。因为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熟悉,那么默契,放开嘴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的样子,微表情的变化快速又自如。这么说的时候,赤苇编辑的身影看起来非常落寞,但是抬起头又是平静毫无波澜的表情。

那样平静的样子,好像完全不觉得遗憾或是不甘。就像是和平分手后的恋人一般,洒脱又磊落。

看着眼前木兔选手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宇内一边满心遗憾和悲伤,一边又默默确认了自己最初的猜想。他们果然是非常亲密的关系,可是这对木兔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啊。

“宇内老师。”木兔轻轻问道。“赤苇他,平时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ICU病房不允许探视,木兔只能在病房外远远地望着在病床上的赤苇。那么高那么壮的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也是结结实实的,怎么在医院的床上看起来那么瘦小,那么无助,薄薄的一片,快要和床融为一体了。

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宇内天满缓缓讲述了他所认识的赤苇。从赤苇刚被指派给他做责编开始,两人的沟通往往都是在公司或者宇内家里进行,偶尔在附近的咖啡馆。赤苇是个做事考究的人,每次都提前做好行程规划发送过来,有变动也会第一时间告知。甚至有些过于谨慎,会做很多额外的提醒,不厌其烦地每次都叮嘱。

“有点像保姆或者保育老师一样。”宇内形容说。“就连下雨出门时要记得带伞都会提醒。”木兔难得地扯起嘴角笑了。“是啊,高中时他就一直在当我的保姆呢。我太不让他省心了。”

宇内提到有时因为自己的过错,导致了作品制作过程出现了一些差池,但是赤苇总是主动去和公司周旋,努力尽快把问题解决掉。他从不情绪化地去怪罪谁,反而总是安慰自己没事,提醒自己尽快弥补过失,公司那边他会负责去谈。有任何有利于发展的机会,赤苇总是第一时间通知自己,哪怕消息并不是本社的,可能是外社甚至是国外的。说着,宇内天满眼眶有些湿润了。他一直没有机会和别人分享自己对赤苇编辑的感受,这么多的回忆和感恩,现在都借机讲给他最亲密的人听了。能不能亲口跟赤苇编辑道谢呢?“一直以来承蒙照顾,非常感谢您。”想亲口将这句话说给他听。

木兔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

“在我的排球漫画创作时,赤苇编辑提到自己之后想转去做文艺编辑。”宇内继续说着。“但是他说会陪我好好把排球这部做完。”可能是因为对排球的爱吧,宇内最早是这样以为的。现在他知道了还有别的原因,就是身旁这个身材高大,表情温柔的主攻手。这个人,就是赤苇编辑心里的排球之星吧。甚至也可能是他整个世界里最大的那个光源。

“他建议我给作品里一个冷静沉着的二传手角色安排一个主攻手的搭档,一个带领大家向快乐奔去的王牌。”

沉默着,两人的泪水都掉了下来。

 

每天都在医院呆一整天,哪怕进不去ICU也在走廊里坐着,只有吃饭和晚上会离开,ICU科室的人逐渐都认识了这个高大的表情凝重的男人。“那个人比患者家属还要来得勤快啊。”护士们悄悄说着。在医院的一周间,木兔见到了赤苇的家人,简单的寒暄后,赤苇的妈妈拉着他的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谢谢你来看京治啊。可是……”她逐渐哽咽了。“……不知道这孩子还能不能……重新……”她泣不成声,快要喘不上气来。木兔连忙扶着她坐下,安慰道:“阿姨,这里有我盯着,您先回去歇着吧,有消息我会立刻联系您的。”

有消息。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ICU是什么木兔很清楚。从一开始仿佛天都要塌了,到现在还怀着一丝赤苇能好起来的幻想,这期间他查了无数病例,搜了很多医学论文,实在坐不住的时候就去医院的露台散步。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本来只是想放空一下,但是回忆却一层又一层的翻涌上来。

从第一天见面开始,枭谷的新部员入部,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赤苇。名字他都没记清楚,只听到这个瘦瘦的黑发少年说自己打二传,眉眼淡淡的,语气也平静,好像对自己的能力蛮有自信的样子。解散后木兔就跑过去搭讪:“能陪我练一会儿扣球吗?”赤苇的表情好像是有点惊讶,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他订正了一下自己名字的正确念法,还同意了。木兔很开心,而到练习过程中他更开心了。这家伙托球好稳定啊!扣起来真爽。结束训练后心情绝佳的木兔大声夸赞赤苇的托球“太棒了”,这位后辈还是淡淡地应着,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呜哇,他好酷啊。木兔乍舌。

从赤苇入部开始,木兔的生活从围着排球转逐渐就变成了围着赤苇和排球转了。每天早上晨练,解散后各自回班级,中午也自然而然逐渐习惯在一起吃饭,下午放学后又默契地在部活室碰头,训练结束也是一起回家。有时候人多一些,但是除非有特殊情况,木兔总是和赤苇一起行动。明明都不是同班,甚至连同级都不是!木兔后知后觉地自我吐槽道,估计被不少人都吐槽过吧,但是明面上大家只是认为这两人关系好,一个迷之自信一个毫不在意的气场让人也不好当面问起,也就这么约定俗成地默认了。

一直到毕业欢送会那天,大家都散了,只剩下两个人在部活室的时候,木兔才第一次察觉到一些异样。一起两年,就算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也会有些许不舍吧,舍不得前辈毕业是很正常的感情啊。可是为什么看到赤苇的泪水,自己的心猛的揪了一下?他当下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继续做手头的事了。现在回忆起来,赤苇的脸还是那么清晰,他温柔的微笑里甚至还带着那么些欣慰,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是憧憬吗,是不甘吗,是期待吗,是失落吗……那会儿赤苇还没戴眼镜,泪水就那么从他美丽的眼睛里掉出来,大颗大颗的从脸上直接滑落下来。木兔记得自己慌乱中抬手了,他想去触碰赤苇的脸,触碰他的泪。那是心疼啊,那是不忍看他难过,那是想把他拥入怀中安慰的前奏。木兔捂住了自己的脸,啊,我都错过了些什么。那么重要的时间点,我为什么什么都没做。

如果当时我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份感情了……如果……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我们是不是就能早些开始。木兔感到自己的心脏狠狠皱在了一起,酸楚一直从心底冲到了鼻腔。

 

宫治联系木兔回大阪的时候,木兔的心情难得不错,因为赤苇终于转到普通病房了。木兔终于可以碰到他朝思暮想的恋人,可以小心翼翼地捧着恋人的手,将脸埋在他的掌心。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再联系。”宫治挂了电话,叹了口气。他这边事业进展还算顺利,但是真正的******烦还在家里。要是得知自己要常驻东京了,还不知道侑会闹到什么程度。

赤苇一直处于时好时坏的昏迷状态,好的时候能发出一些声音,木兔便高兴地要跳起来。护士提醒说那也是无意识状态下的条件反射,可能只是声带被气流带动了。但木兔还是在已经知道了全部的严重后果后,仍然抱着一份希望。他连酒店也不回了,整夜守在赤苇床边,困了就趴一会儿,醒了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赤苇看。几乎整个楼层的的人都知道了,有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在陪床另一个高大的患者。

大家都拉上帘子休息时,木兔就用非常小的声音,在赤苇耳边讲着他一直以来想说但没机会说的话。他的话非常多,脑子也很活跃,讲起来常常没有停顿,能连续说好久。木兔多么希望赤苇能听到啊,如果他能知道自己在等他,一定会更努力地恢复身体。他甚至主动负责了一部分护工的工作,帮助赤苇翻身,******肌肉,擦洗身体,有任何变化都联系医生。同房的病友家属不由得感到好奇,在这样的病房里,大家都是怀着近乎绝望的心情进行着最后的陪伴,精神都已经接近麻木和崩溃的边缘,更不要说照顾病人的体力了。这个年轻男人却仿佛有着不竭的动力来源,他看向床上患者的眼神和表情永远那么生动,那么温柔,那么深情。做起事来也是一丝不苟,从没有懈怠过。

因为他的这份执着和努力,甚至没有人会试图在心里八卦他们的关系。大家都默认这一定是他最重要的人。这份感情,不需要任何定义,也不容任何人质疑和揣测。

这是爱。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那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木兔想,自己这一生可能都忘不掉这一天了。

前一晚没有拉床帘,初升的朝阳缓缓将光洒在病床上,也洒在木兔的背上,他感觉暖洋洋的,有人在轻轻握自己的手。他猛的睁开眼,看到自己睡着前和赤苇握着的手沐浴在阳光下,赤苇的手指在轻轻移动,试图握住自己。木兔的心脏仿佛都要跳出嗓子眼,他想跳起来,想大喊,但只是慌忙去看赤苇的脸,赤苇眯着眼睛,嘴唇在嗫嚅着什么。眨眼间的功夫,木兔就完成了给赤苇垫高枕头,按铃叫医生,用水润湿赤苇干燥的嘴唇,这一系列动作。

看着赤苇的嘴唇,他不由得回忆起自己曾经深吻这对唇瓣,此刻他仍然怀有这份冲动。但是他不能,他要听他想说什么。

“赤苇,我在这里。你想说什么?要我做什么?”木兔双手握住赤苇的手,恳切地望着他。赤苇睁眼都很艰难,眼球似乎不受控制地颤动,无法聚焦。木兔不断地重复呼唤着他,温和地摩挲他的手。赤苇的唇角似乎想挤出一个微笑来,木兔捕捉到了那一丝细微的变化,他心痛地仿佛呼吸都要停滞了。那么健壮,那么结实的一个人,消瘦得隔着衣服都能看到肩膀骨骼的棱角。他那么美,哪怕是如此牵强又苍白无力的一个微小的笑容,都那么美。木兔靠近赤苇的耳边,重复着:“赤苇……你真好看……真好看……赤苇……”

赤苇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握着木兔的手仿佛用了最大的力气却还只是轻轻握着。两个人的鼻尖已经几乎贴在一起,木兔能感觉到赤苇呼气在自己脸颊上,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音仿佛要盖过赤苇的呼吸声。这是最后的机会,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直觉要抓住这次机会。

“赤苇京治。”他紧贴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爱你。从一开始就爱你。永远爱你。”

木兔不知道赤苇能不能听到自己说的话,一边重复着,一边又转过来看他的脸,赤苇美丽的深蓝眼睛里已是盛满了泪水,木兔的脑子里在轰鸣。他听到了。他听到我说爱他了。

赤苇的呼吸还是很急促,嘴唇颤抖着,仿佛有一丝声音传出。木兔赶紧用耳朵贴近他的嘴唇,口中安抚着他。“慢慢来,你想说什么,我在听。”

“啊……”赤苇发出一个虚弱的,颤抖的音节。

“ai……爱……”一个颤抖的字。

“……你……爱你……”他的声音微小又不稳定,但是里面的情绪却是那么安定,仿佛在这昏迷的日日夜夜中,他已经默念了上千遍上万遍。就像是无论遇到任何境况,都永远刻在他心底的力量来源。

木兔的心剧烈颤抖着,比赤苇断断续续的话语还要剧烈。他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但是微笑也重新回到脸上。泪眼模糊中他看着赤苇,赤苇的泪也从眼角滑落下来,他们双手紧握在一起。阳光温和地洒在他们身上,赤苇的口型在金色的柔光下是那么清晰:

“光太郎”

木兔听不见赤苇的声音,但是他知道他在唤他的名字。

在赤苇最后的微笑中,木兔吻上了他的唇。

夜里他走了,例行公事般的拉去抢救。例行公事般的宣布抢救无效,宣布死亡时间。

木兔顺从地按照医生的指示,一一完成手续,联系赤苇的家人,收拾各种东西。在赤苇重新陷入昏迷前,他说了爱他,听到了他的回复,也吻了他。随后就轻轻抱着他,静静地握着他的手,睁着眼睛,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心电监护仪开始报警。没有告别,没有结束。木兔的心情出奇的平静。甚至就像在等待着赤苇的下一次醒来一样平静。

只是那将不再是在这里,在这个医院里。或许在梦里,或许在未知的地方。

 

葬礼上木兔没有哭,排球部的旧友竟然借此机会聚齐了。大家吃饭的时候就开始纷纷抹泪,直到众人散去,只剩下木叶陪着木兔在便利店买饮料。木叶把茶递给木兔,靠在一边点上了一支烟。两人都没说话,木兔还是没有哭。

“能不能给我一支?”木兔突然问。木叶沉默着点好递过去。木兔接了叼着深吸了一口。

没有呛到。但是肺里却堵的慌。“木叶……”他长叹一口气,把烟吐出去。

“嗯。”

“他很好看。”

“嗯。”

“他托球很棒。”

“嗯。”

“他读书很多。”

“嗯。”

“他写字也漂亮。”

“嗯。”

“他……爱我。”

“你也爱他。”

“嗯……”

“……我好想他”

木叶没有回答。只是闷头吸烟。

木兔也闷头吸烟,依然没有哭。

 

回大阪之后先是向球队报备了心理问题暂停了活动,又在网上买全了赤苇参与制作编辑过的所有书和漫画。赤苇家人整理了赤苇的东西也寄到了。临走前拜托过赤苇的妈妈,陪着这个瘦小的女人哭了大半夜,泪水打湿了木兔的大半个肩膀。所有的东西全都包装完整地堆在床边的地板上,木兔爆睡了一周后,开始正常作息,跑步,淋浴,做饭。一日三餐,早睡早起,其他时间就躺在地板上,和所有与赤苇相关的东西躺在一起,也不拆箱。

队友们来探望过,见他一切如常神色自然,也就放心了不少。聚会时的食物当然是由饭团宫提供,宫侑和日向说是在商店街抽到了夏威夷的单人旅游奖券,催促他出去散散心。佐久早坐在角落里喝啤酒,临走时悄悄放下了一大包绵柔纸巾。送走热闹的朋友们,公寓里又是一片寂静。木兔关上灯,趴在阳台栏杆上点上一支烟。夜色绵长,一直延伸到天边,城市里星星点点的光亮也盖不住头顶上那轮明月皎洁的光辉,仔细看四周还有些许星星在闪烁着微弱的光。

“赤苇啊。”木兔在心里问道。“那里是不是就有你一颗?”

从夏威夷回来,吸收了足够的阳光和精气神,木兔觉得自己仿佛已经重获新生,完好如初,随时都能在球场上大放异彩。

回到公寓,他打开门锁,屋内的陈设一如半个月前离开时那样,床边的地板上还是大大小小的纸箱。好!这就来大整理吧!木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拉开窗帘,打开灯,擦拭所有家具的表面,拖完地板,他盘腿正襟危坐在地中央,仿佛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快速用刀将所有的纸箱都开封,从最大的箱子开始把内容物一件一件掏出来。

一件装在袋子里的衣服。展开来,是枭谷的队服,背号是5号。

好的,下一件。

一个笔记本。翻开来,扉页上漂亮的汉字写着“排球日志”。

第一页:2011年4月7日

第一天进排球部,见到了木兔光太郎。他叫错了我的名字,还让我陪他自主练习扣球。(一小时45分钟)他又叫错了我的名字,他说我托的球太棒了。好棒,这样直接被人夸好开心。

……

第二页:2011年4月8日

第二天进排球部,第一个进部活室,第二个来的人是木兔光太郎。他这次叫对了我的名字,好开心。

……

低着头,木兔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泪水掉了下来。一颗又一颗打在赤苇的排球日志上,在纸张上殷出一个又一个圆,他慌忙去抽佐久早送的纸巾来擦拭。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几乎每一页,木兔光太郎的名字都出现在上面。

终于翻到最后一页:2013年3月28日

木兔光太郎前辈毕业了。随着他的离去,我的高中排球生涯也就告一段落了。欢送会结束时,我没忍住哭了,我想告诉前辈,我喜欢他。但我没有说,如果我说了,会不会更好呢?

……

木兔倒在地板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他已经懒得再用纸巾去擦,任由泪水流进耳朵里。

他又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赤苇,你这本排球日志改名叫光太郎日志更合适吧?

 

一个偶然的机会,去木兔家里取东西的日向发现,整个房间陈设都不一样了。书架上多了很多书,墙上还挂着枭谷的球衣,日向感慨道,不愧是木兔前辈啊,太努力了!还用高中的经历来自我激励,我也要好好努力。

没有人知道,木兔光太郎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回到家关上门第一件事就是大喊:赤苇!我回来啦!

没有人知道,当日如此,从那以后,日日皆然。

 

End.

Notes:

这篇灵感来源于和亲友的口嗨……
不知为何对赤苇总是会多一些心疼,希望他能获得宽慰……
同时也会有点小心眼的觉得木兔也该长大了(
于是有了这篇文。本来是想虐一把傻直男木兔的,但是越写越喜欢木兔呜呜他好好。
希望他们两个都是彼此的光。
感谢阅读!欢迎留下评论~

© 版权声明
THE END
喜欢就支持以下吧
点赞13 分享
评论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