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那年二次會後你問我喜歡着誰人

「赤葦喜歡的人是誰？」

赤葦京治，某國立大學文學部四年級生，此時正坐在終電列車上，因為昔日高中排球隊前輩唐突的問題愣住。

被酒精折磨的他，迷糊地看着眼前的木兔光太郎，但覺像極了夜空中的星星，既遠且近，越想看清楚時，便越看不清。

這顆巨星自誕生起，便在赤葦的世界裏無間地閃耀，以一等光芒印證存在。曾經，赤葦站在距離這顆星最近的地方，自以為掌握關於他的一切資訊，後來才意識，自己不過是一艘在宇宙探索任務中，偶然發現這顆明亮星體的太空船，受恆星吸引而圍繞其公轉，時間到了太空船終究得離開，繼續旅程。

然而，在這個極其普通的夜晚，太空船卻突如其來地收到來自那顆星發出的神秘訊號。

赤葦深呼吸，喚起殘餘的意識，像個鍥而不捨的太空人，嘗試分析及理解這段天外來訊。

回想數年前，歡送球隊前輩們畢業後，赤葦度過了相對平靜的三年級生活。成功帶領梟谷再次打入全國大賽卻未能爭奪任何獎項的他，就像個平凡的運動部學生，排球生涯與高中生活同時落幕。

他曾以為，高中畢業後沒有選擇排球，等同宣告與視排球為職業的木兔分道揚鑣，從此越走越。出乎意料之外，主動保持聯絡的竟是木兔。

升讀大學二年級那年，為慶祝木兔選拔成功，正式加入M******Y黑狼隊，梟谷排球隊非常難得地齊集重聚。作為契機，赤葦受木兔熱情邀請，前往大阪觀看他首場正式比賽。自此，赤葦便不時收到木兔的訊息，一開始多是詢問他對某場比賽的評語，或是常規日課安排的意見。漸漸地，對話越發普通，像是早上傳來的「今天感覺超級——棒，肯定會是絕佳的一天吧！」，以及深夜不時發來的「赤葦在嗎？已經睡了？」等等日常感滿溢的訊息，偶爾更會收到拍攝角度極度奇怪的木兔******照。

有時候，他會從手機螢幕的反射中，發現嘴邊勾起的微笑，然後懊惱地拋開手機，重新投入撰寫論文的地獄。

兩人維持着這種超越高中前後輩，卻說不上親友的微妙關係，直至今天。

即將大學畢業的赤葦最近取得一大型出版社的內定資格，此事經木兔廣傳後，眾人便起哄地說要為赤葦辦慶祝會，日子更選在木兔隨隊到東京出賽後的連休日。

成為話題中心的赤葦，敵不過盛情難卻的前輩，在居酒屋被灌了兩小時。意猶未盡的木葉、白福等人緊接提議前往附近的酒吧辦二次會，最後成功把主角給喝茫了，歪歪地倒在吧檯旁休息。

意識一度飄遠的赤葦再次睜開眼時，人已經在電車上。車窗外，幽暗的街景傾斜地掠過，與明亮的車廂形成對比。睡眼惺忪的他腦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卻是關心木兔能否順利回家。

以前輩們吃喝的能力，恐怕是看見他經已醉得快不醒人事，才大發慈悲地放他回家。赤葦依稀記得，在他離開前木兔看似仍十分清醒，如此難得一次聚會，應該會持續到清晨。雖然作為必須嚴格管理飲食及體重的現役運動員，通宵喝酒並非正確選項。

「甚麼嘛，原來我在赤葦眼中是如此不可靠啊。」

赤葦打算循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時卻驚覺頭部轉動不了。等到他抬起頭，才發現理應身處酒吧的木兔，竟坐在身邊。

「木兔……前輩不應該在此。」赤葦眨眨眼，不確定眼前的木兔是否幻覺。

「Bingo！可是赤葦實在喝得太醉了，所以只好由我送你回家。順帶一提，今晚我只喝了一杯啤酒，其他都是烏龍茶呢！」

「啊。原來那結實的肩膀是木兔前輩的。」

「睡傻了？」幻想中的木兔笑着拍了拍赤葦靠着睡過的膀頭，一臉自豪：「如何？我的肌肉量最近又提升了，就算讓你靠着睡也綽綽有餘呢。」

「嗯，很好睡。」

「嘿嘿，醉了的赤葦好像特別坦率。」

「才沒有，」赤葦搖頭，又再搖頭，解釋道：「沒有醉。」

「STOP！後輩可不能對着前輩說謊呢，已經變得十分普通的我，可不會那麼容易就被你們給哄騙呢！」

「又出現了呢『前輩』……那麼，木兔『前輩』，真的，我沒有醉。」赤葦扭動身體，企圖端正坐好。

「這可不行，我要問你一條問題。」

不甘示弱的赤葦自然說了聲好，打醒精神，準備迎接發問。然而，木兔口中傳出的不是一貫詢問醉酒者的數學難題，亦非「你家住在幾樓」的正經問題，而是叫赤葦吃驚的直白問題。

「赤葦喜歡的人是誰？」

赤葦被嚇得一時失神。精神上強忍酒後極欲嘔吐的衝動，大腦卻開始回想兩人這幾年的相處。能令木兔產生如此疑問，合理範圍內能得出的答案，只有一個——高二初春那晚在木兔身後偷偷說那句「喜歡」，不但全被聽到了，更被木兔記在心裏。

那瞬間，赤葦只想直接昏睡過去，好逃避木兔緊盯不放的目光。

「……都多少年了？還在好奇後輩的感情生活嗎？」赤葦安靜地垂低頭，語氣透露出不滿。「明明木兔前輩才是，這些年來不都喜歡過一兩個人嗎，木葉前輩全都告訴我了，她們又是誰？」

被赤葦反問的木兔稍微移開視線，雙手交疊托着後腦杓，長腳大字形張開，直接了當的給予回應。

「有喔，的確有個很在意的人，可我還是猜不透他的想法。排球場上的我明明超級強，可是場外有些事情，別人不說，我便想不通。不過只要時間足夠長，總有一天我會想通的。」木兔回頭望向赤葦，「赤葦，你懂嗎？」

赤葦過載的大腦塞滿一堆紊亂的思緒，自然顧不上回答。

出其不意地，木兔伸出厚大的手掌，蓋住赤葦雙眼，朝氣十足地說：「要我說的話，赤葦就是想太多了！嗯，想過多身體會反應不過來呢。特別是喝酒之後，禁止思考！」

受夠酒精與木兔折磨的赤葦，難得沒有半點反駁之意，自我放棄似的聽從建議，乖乖閉上眼，放任思緒流轉。眼睛合上後，倦意隨即肆無忌彈地從四面八方湧現。後來木兔好像繼續說了些話，可是赤葦全都聽不清楚。

翌日清晨，忘記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赤葦，痛苦地從熟悉不過的睡床爬起來，跌跌撞撞走到廁所大吐特吐時，從碎片般的記憶中撈起的，只有木兔唐突的一句話——「不要移開目光，一直看着我吧。」

雖然記不起木兔是在甚麼情況下說出這句話，赤葦卻很清楚，他的說話也許是有特定對象，例如木葉私曾經下透露的，那個木兔喜歡的人。可是拼命吐出胃裏的液體後，頭髮沾滿汗水濕漉漉地黏附在額頭與頸項，撐着座廁板喘息的赤葦仍忍不住想：

木兔前輩喜歡的那個人，請暫時容許我的目光，繼續追蹤那顆名為木兔光太郎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