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我的心迟到了

木兔是被洗手间传来的水流声吵醒的。

 

他揉了揉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后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眼皮困得直打架。直到看见身下乱成一团的床单后才完全清醒过来,一拍自己迟钝的脑袋,哦!原来不是梦啊。

 

把被子和床单掀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木兔只好弯腰捡起昨晚扔在地板上的运动裤直接套上,顺着水声鬼鬼祟祟地溜到洗手间门口。

 

门没关,从微敞的门缝中他看到了昨晚的*********对象,那人垂着头在水池里搓着什么东西,露出了好看的颈线,衬衫领口处的吻痕若隐若现。

 

木兔咽了咽口水,昨晚旖旎的画面浮现在眼前,纤细修长的脖颈,精瘦柔软的腰身,还有被他咬得娇艳欲滴的唇。

 

只是夜晚太黑,现下木兔才发现那人真是哪里都好看,尤其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皮肤下清晰可见的青筋特别诱人。

 

待到木兔回味完昨晚的种种,定睛一看,他手里揉搓的那团黑色布料不正是自己刚才找了半天的******吗?

 

这是什么情况?现在约炮的善后工作都卷成这样了?

 

“呃,那个……早上好,赤卫?”木兔指了指赤苇手中令人尴尬的布料,想开口阻止他。

 

“是赤苇,早上好木兔前辈。”声音的主人用脚把门勾开,闻声看向木兔,绿色的眼眸里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前辈?这个人为什么叫他前辈?他们学校有这么一号人吗?

 

“啊,赤苇。”木兔呆呆地看着他拧干手中的******,出声阻止显然已经来不及,赤苇将湿漉漉的******挂上衣架,伸手递给了他。

 

木兔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衣架。这人昨晚在床上把自己魂都快勾走了,下了床却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还帮把他的贴身衣物给洗了。太尴尬了,木兔觉得现在的自己跟光着******站在赤苇面前没什么区别。

 

究竟是谁上了谁啊?!

 

“谢谢你帮我洗,呃……这个。”木兔哪里遇见过这种事情,脑袋犹如一个过热******的处理器,让平时最是话多的木兔一时哑了火。

 

赤苇慢条斯理地将手擦干,再次抬眸看向木兔,语调依旧冷淡得像冬日结了冰的湖水,“没什么,顺手的事。”

 

“……”木兔扬眉,眨巴眨巴眼睛,这种事顺手在哪里?

 

见木兔愣在原地,赤苇侧身,从卧室捡起地上的书包和外套,一边从包里扯出领带一边往大门口走去。

 

“你要走了?去哪里?”

 

“如您所见,我得去上学了。”赤苇转过身,雪白的衣领下多了一条蓝色条纹的领带。

 

木兔看见赤苇脖子上的领带和臂弯挂着的外套,顿时五雷轰顶,这不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枭谷校服吗,什么情况?他这是搞了一个高中生?

 

现在可算知道前辈一词从何而来了。

 

“等下等下等下,你是高中生?”

 

“是的,今年高二。”赤苇对答如流,不明白木兔在急躁些什么。

 

“你资料上写你已经成年了!”

 

“没说不能写虚岁吧?”

 

木兔的脸爬上愠色,指着赤苇的食指都在颤抖,反应过来那只手上还拿着赤苇给他洗好的******,又涨红着脸放下,换另一只手指他,“我,我,我,你…….!啊啊啊真是疯了,我怎么能搞高中生啊!还是学弟……学弟!”

 

好似没听见木兔的大喊大叫,赤苇已经换好了鞋,站在门口满不在乎道,“木兔前辈,你情我愿的事,跟年龄或者前后辈也没什么关系吧?”

 

“不管怎么说,昨晚跟木兔前辈在一起很愉快。”赤苇微微鞠了个躬,“那么就先告辞了。”

 

大门“哐”地一声关上,犹如一个巴掌扇在了木兔的脸上。他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被打上马赛克的脸出现在报纸上,白字黑字批判他的罪过:******未成年人,体育大学耻辱,木兔光太郎。

 

“啊啊啊啊啊啊!”木兔倒在地上,已经在给自己的检讨书打腹稿了。

 

我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父母,对不起教我先成人再成才的学校,对不起……

 

等等,赤苇走之前对自己说了“你情我愿”对吧?你情我愿,干柴烈火,谁也没有强迫谁,各取所需的夜晚。对,就是这样,说到底自己从一开始就在神经兮兮些什么啊!

 

木兔在地上瘫成一个“大”字,如同刑满释放般舒了口气,果然约炮这种背德感强的事情还是不适合自己。而且比起一直慌乱无措的自己,赤苇冷静得像是来他家里吃了一顿便饭。

 

“可恶,明明是个小屁孩,装什么游刃有余……”虽然看起来自己也就比他大四岁罢了。

 

被木兔贴上“游刃有余”标签的赤苇,出了大门后立刻原形毕露。僵硬的脊背紧靠在墙上,左手死死地拽住自己的领口,仿佛这样就能压抑住躁动的心脏,“快点平静下来啊……”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赤苇吓了一激灵,微颤的手把手机掏了出来,上面有一条未读消息:进展顺利吗?算了不用告诉我,就帮你到这了。

 

赤苇将手机抵在胸口,脸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木兔炽热的身体紧贴着自己的感觉又涌上心头,那是他在学校排球馆里瞥了一眼海报就觊觎至今的身影,终于在昨夜如愿以偿地占有他的温度。

 

木兔前辈在床上很温柔,明明是*********却时刻照顾着自己的情绪。早晨刚睡醒懵懵懂懂的模样和得知自己还没成年时大喊大叫的样子都意外的可爱。

 

不能用顺利与否来评判,是全身心的满足。

 

赤苇有求必应,果真只回复了一句谢谢,便关上手机去赶早班电车了。

 

如果真心喜欢的话为什么不当面去表白呢?你暗恋的再怎么轰轰烈烈对方也无从知晓啊。友人曾经这么问过赤苇。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就非得表白呢?他都不认识我,这难道不是给他添麻烦吗?赤苇不明白,恋爱中仿佛有一个潜规则,只有那些把爱宣之于口的爱才称得上爱。像他这样默默注视着海报,视频和背影的爱,只能算的上是偷窥。

 

因为你不主动,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啊!友人觉得自己才是更应该困惑的那一方,赤苇京治,母亲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秀,长相出色,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

 

没关系,现在这样就很好,赤苇一直都是如此认为的。他在触及不到之处默默憧憬着木兔前辈,没有期望,必然不会有失望,这才是健康的恋爱关系。

 

是吗?如果他和别人谈恋爱呢?和别人上床呢?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赤苇,说你是柏拉图式恋爱吧,你现在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友人叹了口气,看在认识多年的份上,他决定再推赤苇一把。他将手机递到赤苇面前,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上面赫然是交友软件上木兔光太郎的首页,从唯一一条开通账号的动态不难看出他刚注册没多久。

 

你明白的吧,他可以在这个软件上随意找一个人约会。

 

赤苇皱着眉,木兔前辈的头像用的是他自己的照片,看得出来是从哪次比赛的合照上截下来的大头照,身穿着队服,笑得灿若星辰。那笑容仿佛刺伤了赤苇的眼睛,他别开头,陷入了沉默。

 

友人见怪不怪,耸耸肩把手机收了起来,权当他多管闲事吧。

 

一路无言,赤苇渐渐明白过来自己心中那怪异的平衡感是怎么回事,没有期望,没有失望,但有积压在心底的欲望。而那一直以来被遗忘的欲望现在如同冲破牢笼的洪水猛兽,淹没了赤苇的理智。

 

让清醒什么的都去见鬼吧,赤苇承认道,我想和木兔前辈上床。

 

 

“哟,稀客啊。”同桌把书包塞进抽屉,搂住趴在课桌上郁郁寡欢的木兔,“我都多久没在通识课上见过你了。”

 

“下周期中考,过来听下考试范围。”木兔耷拉着眼皮 ,满脑子都是昨晚那码子事。

 

“上个课而已,干嘛这么苦大仇深的?还是说比赛输了?不对啊,我听别人说你们零封对面学校了啊。”

 

一提到前两天的比赛,木兔突然来了兴致,今早的不愉快仿佛没发生过,被抛在脑后。“你看到我那几个超内角的斜线球没有,“呼哇”的一下,他们根本拿我没办法,简直帅爆了!”

 

“拜托,哪会有人这么夸自己啊。”同桌被他逗笑。

 

“实话实说嘛。”

 

和木兔光太郎这样的人做朋友绝对是幸运的,他把所有的情绪都摆在脸上,你不必去猜测他的言外之意。虽然消极状态下的木兔着实有些棘手,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像是对所有的烦恼和负面情绪免疫。

 

他的快乐像病毒,木兔的前队友木叶秋纪这么说过,通过视觉传播的快乐病毒。

 

木兔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老师划重点,眼睛不时地往手机屏幕上瞟,整个人完全游离在课堂之外。终于等到屏幕亮起,木兔猛地将手机塞在桌下偷看,结果只是球队的训练通知。

 

什么啊,赤苇真的提上裤子走人,连信息都不发一条吗?

 

木兔还不死心,点开社交软件,消息框里有数不清的未读信息,他慢慢地往下划,生怕自己错过了赤苇的信息。然而并没有,他和赤苇的聊天框已经被压在最下面,两人最后的对话还是木兔发送自己家的地址后赤苇回复的“好的”。

 

“太冷漠了啊……”

 

“谁?”同桌看他不对劲,八卦地用胳膊肘顶他,“女朋友?男朋友?”

 

“哎呀都不是。”

 

“哦我知道了,是爱而不得的暗恋对象。”

 

“什么?才不是!”只是上过一次床而已,他才没有被一个高中生牵着鼻子走。

 

好吧,他承认,有那么一点点。

 

同桌用一副“我都懂”的表情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加油。”

 

一下课木兔就跑出了教室,穿过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学生,火急火燎地冲去小卖部买了两个炒面面包。他大口嚼着面包往排球馆走去,一边愤愤地想,要不是今天球队******的早,他还能吃上食堂周三******的烤猪排。

 

算了,炒面面包也很好,勉强能在自己心里挤进美食排行榜的前十。不过话说回来,赤苇中午又吃什么?昨天在他家睡了一晚,便当肯定是没准备的,也不知道赤苇身上的零钱够不够,总不至于饿肚子吧?

 

木兔被一口面包呛住,一边咳嗽一边难以置信,自己操的这是哪门子的心!木兔越是想将赤苇从自己脑海中抹去就越频繁地想起他。想起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在黑暗中深情地看着自己的模样,有几个瞬间木兔甚至觉得,他们是认识的,至少赤苇是认识自己的。

 

如果这是演出来的,那他以后不去当艺人未免太可惜了。

 

思来想去,木兔最终还是掏出手机给赤苇发了条讯息,–吃午饭了吗?

 

木兔到球馆时还没有几个人,和队友闲扯了几句便被教练叫走了。教练用计分板拍了拍木兔的胸脯,告诉他黑狼队主教练前天在现场看了他们的那场联赛,点名道姓地说对木兔感兴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好好表现。”

 

木兔喜出望外,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激动地绕着球场跑了两圈,心脏怦怦乱跳,举起双手欢呼道,“Heyheyhey–!!”

 

换做是别的球员,被国家队的教练盯着比赛可能会过度紧张,但教练太清楚木兔打球时的秉性,多一双欣赏的目光,他就多一份起跳的勇气。木兔不会吝啬对别人的夸奖,反过来也希望别人多夸奖自己,这样有来有往的情感交流更让他觉得舒服。

 

但显然,现在木兔在那个“游刃有余”的高中生那儿碰了壁,等到晚上训练结束,木兔仍然没有收到赤苇的回信。

 

“嘿,木兔。考完期中要不要出去旅游?”队友兴奋的手舞足蹈,“大阪的落叶,温泉酒店,性感美女……”

 

木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疑惑道,“咱们不用训练?”

 

“真的假的,你刚刚有没有听教练讲话?我们有三天假期诶!三天!”

 

三天,对于其他专业的学生来说估计称不上什么值得欢呼的假期,但对于被训练塞得密不透风的他们来说,三天的休息实在是弥足珍贵。

 

对啊,木兔灵光一闪,赤苇不回他信息,他直接去枭谷堵他就好了啊。对,就这么办。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山不来就我,我就山。

 

木兔就是这样一个人,经常脑袋一热就不计后果地行动。比如得知队友们感情和性生活都很丰富,而自己还停留在对着******打手冲时,被激得立刻在交友软件上建了账号;又比如当他看到赤苇那张完全长在他审美上的脸后,连对方的身份信息都没弄清楚就稀里糊涂地滚上了床;再比如现在,本该是后会难期的******关系,他又头脑发热地要越界。

 

“不了!我有别的安排!”木兔这么说着,抓起包就像门外跑去。

 

“虽然他让人摸不着头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两个队友面面相觑,在短短的几秒内便达成了共识,“木兔这家伙,绝对有情况了。”

 

回到家后,木兔在衣柜前翻箱倒柜,把本就算不上整洁的衣柜弄得乱上加乱,终于在堆成小山的衣裤里找到了皱巴巴的高中校服。木兔欣喜地站在试衣镜前,本想着换上校服好好追忆一番青葱岁月,结果却是胸前的扣子系不上,袖口短了一截,裤子提到膝盖上面就卡住了。

 

木兔烦躁地啊了一声,双手摊开倒在床上,这下怎么混进校园啊!

 

领口的扣子随着动作被崩开后弹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木兔翻过身去捡纽扣,视线下移时看到了角落里躺着的队服外套,木兔把队服扯过来抱在怀里,对啊,他还可以穿着队服进去!

 

木兔轻轻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出枭谷体育馆内那些难忘的时光。汗水,队友和春高,组成了他对高中时光的记忆。

 

那赤苇呢?木兔想,那个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的学弟,他的高中又是由什么组成的?

 

赤苇并非对木兔的信息视而不见,而是他在去学校的途中就删掉了那个社交软件。赤苇看着窗外发呆,飞快倒退的风景像是快速闪过的走马灯,冰冷的机械女音播报着站名,车门打开又关上,人群拥挤着离开,又拥挤着进来。

 

赤苇想过和木兔见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只要木兔愿意,赤苇就不会拒绝。

 

可是然后呢?他只是千千万万人里的其中之一,凭什么独占冉冉升起,属于所有人的光。赤苇按下确认删除,自嘲了一句,人到了站终究是要下车的,他竟然还想要独占木兔前辈,真是不自量力。

 

考完期中后的第一天,木兔就披着枭谷队服偷偷摸摸地溜进了高中。正是下午放学的时间,高中生们都三三两两结伴离开校园。木兔一手揣着兜,一手将帽檐压低了些,高中的时候有在这个点回过家吗?木兔逆着人群,边向高二的楼层走去边思考着。

 

那时训练到七点是常态,再加上木兔总是留下来自主训练,等离开学校已经快要八点。孤独是孤独了点,但回家就能吃上香喷喷的饭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怀念呐。

 

“不好意思!”一个抱着一大摞作业本的同学撞上木兔的胳膊,“哗啦”一声,作业本撒了一地。

 

木兔蹲下来帮他收拾散落的作业,“我才要道歉,刚刚没有看路。”忽然间木兔瞥见了熟悉的名字,他捡起脚边的作业本,右下角隽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赤苇……京治。”原来他叫京治。脸好看,字也好看,名字也好听。

 

同学见木兔盯着本子发呆,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您认识赤苇?”

 

“啊,我是他……呃,表哥?”

 

同班两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赤苇有表哥,而且光看外表同学就觉得这表哥不像普通人。“我是赤苇的同班同学,赤苇现在好像已经回家了,如果您要找他的话……”

 

“没事。”虽然堵人不成,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认识了赤苇的同学还怕找不到他吗?木兔把同学怀里的作业本全部抱到自己身上,笑着对他说,“我帮你搬作业,你告诉我赤苇坐在哪吧?”

 

同学的脸颊发烫,点了点头,带着木兔往他们班走去。

 

赤苇坐在靠走廊的倒数第二排,桌面上一尘不染,连橡皮擦屑都没有,更别说在课桌上画涂鸦了。木兔从桌筒里两摞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课本随意抽出一本翻看着,课本被他爱护的很好,除了折痕之外没有其他的破损,字迹也相当工整。

 

木兔挑了挑眉,是个好学生啊。

 

同学一边在讲台上整理着作业本一边偷瞄坐在赤苇座位上面容带笑的木兔,心想这两兄弟的感情应该很好吧,不过赤苇对谁看起来都不冷不淡的,在亲人面前会有怎样的反差呢?

 

“嘿这位同学,”走神期间,木兔已经离开座位来到他旁边,“赤苇有参加什么社团吗?”

 

他和赤苇算不上熟络,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但他隐约记得高一的时候班里的女生偶尔会谈论赤苇虽然不苟言笑,但是打球时认真的模样超级帅的。而且木兔身上的这件队服,他记得赤苇也穿过。“他应该是排球部的吧。”

 

“他打排球?!” 木兔惊讶道,想起那晚赤苇的眼神,在混乱的思绪中理出一条可能的线索。

 

同学以为木兔不相信,于是指了指他身上的外套,“您身上穿的就是排球队的队服吧?我记得赤苇也有一件,您不知道吗?”

 

多说多错,木兔都忘了自己还穿着队服,尴尬地理了理领子,“我已经毕业了两三年了,而且…而且和赤苇很久没联系了,哈哈……”木兔边说边往门口退,心想再跟他交涉下去就要露馅了。木兔朝同学挥了挥手,“今天谢谢你,我就先走了!”

 

同学眨了眨眼,赤苇家的基因好奇怪,一个冷静到极点,一个多动到极点。而且这对表兄弟的感情究竟好还是不好,他现在也分辨不出来了。

 

木兔从教学楼离开,脑海里思索着赤苇之前就认识自己的可能性。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在愈发清晰的“咚咚”声和球鞋与地面的摩擦声中来到了排球场。门被推开时,木兔正好对上了尾长投来的目光,“木兔前辈?!你怎么在这?”

 

尾长喊完他的名字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队员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木兔光太郎这个名字对于枭谷排球队而言,见过他的自然不必说,就算是后来入部的,也能听到前辈们口口相传他们最可靠却也最不靠谱的前前队长的鼎鼎大名。

 

木兔把尾长喊到角落,看见尾长队服号码下面的横线,搂住他的肩膀道,“可以啊尾长,当队长了!哦!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一些!”

 

尾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前辈怎么突然来了,木叶,猿杙前辈他们呢?”

 

“他们啊,”木兔止不住地笑,“他们估计还在忙着考试呢!我今天来是打探正事的,正事。”

 

“哦……前辈你说。”

 

“赤苇京治,他是不是在排球队?不过我刚刚看了一圈,没看到他。”

 

“赤苇?”尾长有段时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你说赤苇?他之前是在队里来着,不过后来退部了。”

 

“退部了?为什么?”

 

“具体我也不知道,他是直接跟教练提的退部。”尾长叹了口气,“经理知道他退部之后还去他班上挽留过他来着,看样子是被拒绝了。”

 

“他……”木兔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而且赤苇是队里最稀缺的二传,训练认真头脑还冷静……不过话说回来,”尾长疑惑道,“木兔前辈怎么认识赤苇的?”

 

“我嘛……”木兔眼神飘忽,实在编不出什么合适的借口。所幸下一秒他就抓住了救命稻草,“嘿嘿嘿!暗路教练!好久不见啊!”

 

木兔和暗路像以前庆祝胜利一般胸撞胸,两人都发出爽朗的笑声。

 

“教练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

 

“你小子才是,又结实了不少啊。”

 

“那是!我现在已经完全穿不上高中的校服了。”木兔自豪道。

 

“你穿高中校服做什么?”暗路觉得奇怪,镜片后闪烁着怀疑的目光。

 

多说多错,多说多错……木兔捂住自己的嘴,尴尬地对暗路笑了笑。

 

“算了,我也搞不懂你这家伙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暗路懒得追问,“说吧,来干什么的?”

 

暗路听完木兔此番的来意,饶有兴趣地扬起了眉,没想到木兔竟然和那个看起来不愿意与人走得太近的小二传认识,明明像两个世界的人。

 

“教练您这么看着******嘛?您快告诉我他为什么退部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他?”木兔在脑海中飞快地编排好了一种可能性,原本开朗乐观的赤苇在排球部备受排挤,最后变得沉默寡言,再也不碰排球……

 

“他有他自己的考量,我只是尊重他的选择而已。”木兔觉得暗路像是跟他打哑谜,他想要继续追问,却被暗路推到球场中间。木兔顿时被一道道好奇,崇拜,热情的目光包围,“这个人我就不多介绍了吧?”暗路示意尾长过来,“机会难得,分几队打打练习赛吧。”

 

“我不是来当工具人的——”

 

 

赤苇一直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能察觉到别人在看自己对他来说算不上一件好事,幸好他平时也不是一个惹人注意的家伙,周围的同学不会过多地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但赤苇从刚才进教室一直到在座位上放下书包,他都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斜后方的目光。赤苇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发现一直在看他的学习委员故作镇定地瞥开了眼神。

 

我的确是交了作业的啊,为什么他要盯着我?赤苇觉得莫名其妙,从抽屉里拿出英语课本准备早读时,一个纸团被他的动作带到了地上。赤苇弯腰捡起被揉成小球的纸团,心想学习委员总该不会无聊到往他抽屉里扔纸团吧?

 

赤苇展开纸团,上面的字迹潦草得有些难以辨认,看得出来字迹的主人并不擅长书法。

 

【赤苇为什么不回信息,为什么?为什么!另外,你的桌子整理的好干净,好厉害。】落款是【木兔光太郎到此一游】

 

直到四周响起琅琅的读书声赤苇才回过神来,他胡乱地翻开课本,嘴边机械地一张一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念些什么。赤苇如视珍宝地把皱巴巴的纸团护在手心,觉得自己浑身发热,像是有人在他的体内点燃了烟花。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木兔前辈。

 

他联系过我?联系不到后又来学校找过我?赤苇的脑子乱成一锅粥,他能想到木兔前辈联系他或许是因为自己在他家落了东西,或许是因为他少了什么东西,又或许是因为木兔前辈还想和自己做一次。赤苇怎么也不敢想,其实木兔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想见见他。

 

赤苇小心翼翼地将纸团铺平,夹在了笔记本里。好像木兔留给他的不是一团皱巴巴的纸,而是一朵红得正灿烂的玫瑰。

 

早读一结束,赤苇就躲进厕所隔间把软件下了回来。

 

10月8日 11:56 am

【BOKUTO】:吃饭了吗?

 

10月8日 9:27 pm

【BOKUTO】:为什么不回我?信不信我去枭谷找你!

 

10月9日 7:09 am

【BOKUTO】:赤苇好冷漠

【BOKUTO】:无情

【BOKUTO】:高冷

【BOKUTO】:这是我会的所有形容词了,你不回我我就不理你了!

 

10月16日 3:45 pm

【BOKUTO】:我明天真的会去找你!!

 

赤苇捏着手机,背靠在门板上蹲坐下来,脸颊和耳根红得发烫,明明只是几条再普通不过的信息,甚至还有威胁的意味,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木兔前辈想见他的理由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想见木兔前辈,想飞奔去见他。

 

赤苇斟酌来斟酌去,回复框里的文字打了又删,在上课铃快结束时才把回复发送出去。

 

【AKAASHI】: 对不起木兔前辈,看到您写的字条我才知道您给我发了这么多信息,多谢您的关心,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天中午我吃了午饭,吃的是饭团。

 

赤苇回到教室,将手机调成震动模式。木兔回复信息的时候他正在上数学课,同桌难以置信地瞥见品学兼优的赤苇在课上偷偷摸摸地玩手机,而且脸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BOKUTO】: 好吧,原谅你了!那你平时放了学都去哪?直接回家吗?

 

【BOKUTO】: 抱歉,要是不方便回答可以忽略我上面的问题!

 

【AKAASHI】: 一般会在图书馆待一会,那里很适合写作业。如果木兔前辈找我有事的话,可以约个地方见面?

 

【BOKUTO】: 没关系没关系,没有什么事。说起来我高中三年连图书馆都没进去过呢,我可以去那找你吗?

 

【AKAASHI】: 如果您想的话。

 

【BOKUTO】: 下午见!上课加油!

 

【AKAASHI】: 下午见,虽然上课并不需要加油,但还是谢谢木兔前辈。

 

尾长觉得连着两天都在学校碰见木兔前辈是件稀事,他主动上前跟木兔打招呼,问他今天是不是也来排球队陪练的。

 

木兔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告诉尾长自己要去的是图书馆。

 

“图书馆??!”尾长扶住木兔的肩膀用力地晃了晃他,“前辈最近是不是睡眠出问题了啊?!大学压力这么大吗?”

 

“什么?才不是嘞尾长。为什么去图书馆就是睡眠不好啊!”

 

“木叶前辈以前说过的,你只要翻开全是字的书,不出五分钟,呼噜声就响彻云霄啦。”

 

“木叶秋纪!!!——”虽然说的是实话,但就不能在学弟面前给他留点面子吗?!

 

“不能跟前辈闲聊了,我得赶去训练了。”尾长扯了扯自己的书包,准备和木兔告别时突然想起来,“进图书馆是要学生卡的,前辈知道的吧?”

 

看木兔迷茫的眼神,尾长心里自然有了答案。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校卡递给木兔,“你用完放在排球馆外面的窗台上就好,祝前辈…呃…晚安?午安?”

 

握住这张小小的卡片,木兔终于真切地感觉到他即将见到这段时间让自己不停分神的赤苇了。严格来说他们只算得上是有过肌肤之亲的陌生人,但自那晚之后木兔总会想起赤苇看自己时的眼神,像是直抵心灵一般,抹不去也忘不了。

 

木兔的身后吹来一阵秋风,催促着他去见赤苇。

 

 

木兔很少去这种连用力呼吸都像是冒犯的环境。实在是太安静了,木兔不自觉地放慢呼吸,在罗列整齐的书架中穿梭,寻找着赤苇的身影。

 

“唰啦”一声,窗帘的声音不远处响起,木兔闻声看去,一个高瘦的背影轻轻拽动浅绿色的窗帘,将灼眼的阳光挡在了外面。

 

木兔呼吸一滞,立刻认出了这个背影。少年的衬衫下摆收进裤腰,勾勒出好看的腰线,他光是站在那里,就美得像是一副令人过目不忘的画。而追求美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木兔走向他,带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一点一点地靠近他。

 

“嘿。”木兔站在赤苇身后不远处,轻声开口。

 

赤苇回过头,眼里闪过一瞬无法掩饰的欣喜,他捏住窗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木兔前辈。”

 

回到座位后,木兔拉开赤苇身旁的椅子坐下,赤苇看了看桌面上的作业,对木兔说我尽快写完。木兔满眼笑意,没关系,别着急。你写你的,不用管我。两人的声音都压得低,像是耳鬓厮磨时的气音,赤苇听得耳根发烫,欲盖弥彰地用手去拨弄耳旁的头发。

 

或许让木兔来图书馆找自己是最错误的决定,赤苇这么想着。作业本上的函数图变得张牙舞爪,赤苇静不下心,觉得自己的心率就像是一个指数函数,从木兔出现的那一刻就开始不受控制地上升。

 

木兔嘴上说让赤苇专心学习不要在意他,但他们的胳膊就离了几厘米,不经意间两人的肌肤就会贴在一起。

 

明明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这种微小的触碰却还让赤苇心悸不已。

 

木兔从旁边的书架随手拿了一本杂志翻看,他的身体微微侧向赤苇,眼睛在杂志上停留不到半分钟就溜到赤苇身上了。

 

他看得光明正大,看得理所当然,仿佛在公共场合如此盯着一个人看并没有什么不妥。赤苇做作业时腰背都是直挺的,神情也很专注,不像他一样会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连掉在桌上的一根头发丝都够他把玩许久。

 

“木兔前辈……请不要再盯着我看了。”

 

“赤苇长得很好看,不自觉就……”木兔讪讪地收回目光。

 

听完这句话后赤苇愣了许久,杵在作业上的自动笔芯咔哒一声折断。

 

赤苇对木兔的喜欢是不安的,在木兔提出要来见自己时欣喜若狂,好像整个世界都裹上了一层甜蜜的糖霜。但当木兔说出近似于暧昧的话语时,赤苇本能地想逃,他怕自己那快要溢出的喜欢被木兔发现,怕自己那不值一文的喜欢会让木兔讨厌。

 

木兔察觉到赤苇的情绪有些不对,右手搭上赤苇的小臂,“赤苇?你没事吧?”

 

赤苇摇了摇头,避开木兔的触碰。他快速地将桌面上的文具和作业收进书包,起身对木兔说,“我该回去了。”这期间他都不敢看木兔,自顾自地低着头收拾好东西,又低着头快步离开。

 

“赤苇!嘿,赤苇!你等等我!”木兔迈着大步跟在赤苇身后喊他,可木兔越是靠近,赤苇的步子就越快。木兔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上一秒还沉浸在暧昧的气氛里,结果下一秒赤苇就落荒而逃了。

 

顾不得他人的目光,木兔在走廊上小跑起来,拽住赤苇的胳膊把他拉到旁边的楼梯间里,双手撑在赤苇肩膀旁边。赤苇背靠着雪白的墙壁,背上传来的冰凉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两人都气喘吁吁,路过的学生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赤苇别过头,想把自己藏起来。

 

“是我说错话了吗?”木兔松开手,和赤苇拉开一些距离,“我只是……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观察到赤苇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木兔接着开口,“我不知道这句话会吓跑你,赤苇长得很好看,这是心里话。看见赤苇的背影我的心都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我还……总是想起你的眼睛。”

 

“木兔前辈来找我,是因为还想像那天晚上一样吗?”

 

木兔红着脸矢口否认,“不,不,不是的赤苇。”急得脑门上都冒了汗,“我只是想见见你,真的。我想至少,至少和赤苇成为朋友。”

 

赤苇之前所有的猜想都出了错,他有些错愕地看向木兔。木兔前辈来这里,唯一的目的竟然只是想见见自己?

 

“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很复杂,”木兔有些手无足措,“但我不想和赤苇做陌生人,不做朋友也没关系!就算是……普通的前后辈也好。”

 

“可是……”赤苇的声音很小,尽管他听完木兔的一番话后开心的不能自已,但残酷的事实依旧横在他们中间,“我和木兔前辈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木兔皱眉,他完全会错了意,上前抓住赤苇的手腕,“我碰得到你,你能感受到我,我们站在同一块瓷砖上,怎么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除非赤苇是外星人,会变出七八条触手,会开着UFO离开地球,会……”

 

听到赤苇的闷笑声,木兔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沉了下去。

 

“万一我要真的是呢?”赤苇顺着他的话假设,“我会长出七八条触手,把木兔前辈关进UFO里带到外星上做人体实验呢?”

 

“那也没关系!我……”木兔脱口而出,“我身体很好!经得住的。”

 

那就将错就错吧,赤苇想,至少在木兔前辈讨厌自己之前,他还有见他的理由。赤苇看向木兔如释重负的脸,“那就请多指教了,木兔前辈。”

 

“成为朋友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来着……哦!Line,我们交换Line吧赤苇。”

 

“好。”

 

“学校旁边的那家鲷鱼烧很好吃的,回家之前一起去吧?”

 

“好。”

 

“差点忘了,我要把校卡还回去,麻烦赤苇在校门口等我一下!”

 

“好。”

 

……

 

 

 

“我回来了。”赤苇推开房门,家里安静极了。他叹了口气,把钥匙放在鞋柜上时看到了母亲留的字条,【公司临时通知我和你爸要去京都跟进一个项目,可能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要照顾好自己。】

 

这种事在他家再平常不过了,他家总是那么安静,总是只有他一个人。赤苇在水龙头下冲着手,残留在口腔里的抹茶鲷鱼烧的苦味好像变得更重了些。

 

【我到家啦,小半个学期没回家,我家的狗舔的我满脸口水。】木兔发来信息。

 

赤苇连忙在裤腿上擦干双手,靠在水池边回复道,【木兔前辈家还养了狗?】

 

【对啊,赤苇喜欢狗吗?要不要我带它出来一起玩?今晚好不好?】

 

一下子连问三个问题,赤苇想回复都不知从何下手。

 

【拜托啦赤苇,我明天就没假放了,得回学校啦 🙁 】

 

【好。】

 

【那我可以去赤苇家玩吗?】

 

如果木兔前辈来了,家里一定会热闹很多吧。赤苇这么想着,在回复框里输下地址。

 

赤苇所习惯的清冷,疏离的相处模式,就这么不由分说地被木兔打破了。他热烈得像骄阳,纵使你不要求,他也会慷慨地分一束光给你。赤苇看着手机上木兔发来的表情,有了触碰到光的实感。

 

月色朦胧,秋天夜里的风沁人心脾。木兔脚踩着自行车,风从他的脸颊两旁呼啸而过,明明气温那么凉爽,他却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在发热,因为马上又能见到赤苇而无法平静。大狗在自行车旁奔跑着,像是读懂木兔欣喜不已的心情,冲着前方吠叫两声。

 

木兔按响门铃,扯了扯自己的衣摆,有些忐忑地站在门外,万一开门的是赤苇的父母,他可得表现得好一点。

 

屋子里传来声响,很快门就被打开了。

 

开门的人是赤苇,他换下了白天的制服,穿了一身浅色的居家服,在鹅黄的灯光下显得那么柔和。木兔看得出神,连招呼都忘了打。

 

“木兔前辈,你来了。”

 

“晚上好赤苇,呃……这是纳豆,我家的狗。”

 

“纳豆?”赤苇蹲了下来,纳豆完全不怕生,摇着尾巴钻进了赤苇怀里。

 

“我大姐起的名啦,”木兔摸摸后脑勺,“她最喜欢吃的就是纳豆,于是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好可爱。”赤苇摸了摸纳豆的头顶,起身对木兔说,“进来吧木兔前辈。”

 

木兔在玄关处脱了鞋,问赤苇自己突然拜访会不会打扰到叔叔阿姨。现在问这个已经晚了吧,赤苇轻笑道,他们不在家,木兔前辈别担心。

 

木兔跟着赤苇走进他的卧室,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个大大的书架,木兔哇了一声,“赤苇很喜欢看书吧。”赤苇笑了笑算是默认,指着自己的床说,“我房间不大,木兔前辈只能坐床上了。”

 

房间虽然不大,但每一样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无论是和木兔在学校旁边的出租屋还是家里的卧室比起来,都整洁太多。木兔在坐下之前特意拍了拍自己的裤子,生怕弄脏了赤苇的床。他注意到书架上除了书籍,还摆了几个奖杯,木兔眯着眼,隐隐约约看见“作文大赛”和“演讲”的字样。

 

“木兔前辈在看什么?”

 

木兔指了指书架上的奖杯,“赤苇好厉害,获了这么多奖。”

 

“那都是运气好罢了,没什么厉害的。”

 

“赤苇太谦虚了!这种时候就应该挺起胸脯说,‘对啊,我就是很厉害!’”

 

赤苇被他逗笑了,“怎么会有人这么说。”

 

“我就会这么说!”木兔觉得理所应当,“付出了努力,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然后想要大家夸奖,每个人都会这么想吧?”见赤苇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木兔又觉得自己多嘴,“嘛,我说的太绝对了。”

 

“没有,”赤苇坦诚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大言不惭地夸奖自己赤苇实在是做不到,但木兔的一番话让他觉得开心,“谢谢前辈夸奖。”

 

说这句话时赤苇低垂着目光,柔顺的黑发微微翘起,就在木兔快要摸上去时赤苇忽然移开了脑袋,有些着急地叫纳豆的名字,你怎么钻到床底下去了,快出来,那里很脏。

 

赤苇和木兔忙着聊天,纳豆觉得无聊,爬进床底搜寻着玩具。它的鼻子用力一顶,一颗排球滚进了赤苇和木兔的视线。正当纳豆张开嘴准备去咬排球时,眼疾手快的木兔把排球从地上捡了起来。

 

“这家伙,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啃烂我好几颗球。”木兔在手中转了转球,他觉得奇怪,如果这颗排球一直就在床底下的话,怎么会一点灰都没有。除非……木兔看向赤苇,他是因为自己的到访才把球藏起来的。

 

“没关系的,给纳豆玩就好了,反正……”没等赤苇把话讲完,木兔就擅自打断了他,“赤苇为什么不打排球了?是遇到什么不愉快了吗?”

 

“没有,怎么会。”木兔问的认真,赤苇不好随意搪塞过去,“只是因为我自己对排球算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就想着还是算了吧。”

 

还因为发现自己再怎么努力和木兔同期的二传都完全没法比,走职业是肯定行不通的,仅凭这点能力是没法给木兔传球的。意识到这点后,赤苇就向教练提出了退队申请。

 

“真的吗?”木兔松了一口气,“我以为是球队有人欺负你,把你吓跑了……不是因为这个就太好了。”木兔虽然觉得赤苇不再打排球有些可惜,但他擅长的事那么多,即使少了排球,他的人生依旧会非常精彩。

 

木兔倒在床上对着天花板托球,被子上散发的洗涤剂的清香顿时包裹住了他,木兔觉得自己浑身都软绵绵的。

 

就这么简单?赤苇觉得诧异,像木兔前辈这样热爱排球的人,对自己这样半途而废的人,竟然还因为自己是自愿退部而不是被逼走的感到放心?

 

木兔把球高高托起传给赤苇,毫无准备的赤苇手忙脚乱地把球接住抱在了怀里。“果然还是想打一次赤苇托的球啊!”木兔不甘心道,“赤苇可以给我托球吗?”

 

“我?”赤苇不知所措,内心百感交集。从和木兔接触开始他就在一点一点撕破他的防备和假设,他把宝贵的假期花在他身上,说我只是想认识你,我不想和你做陌生人,现在他又躺在他的床上,近似撒娇般的语气说,我想打一次你托的球。

 

赤苇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多和木兔前辈相处一秒,对他的喜欢就会增长一分。

 

“给木兔前辈托球是我的荣幸才对。”

 

“真的吗!”木兔猛地从床上起身,“那我们现在就出去打球吧?”

 

可惜天公不作美,两人正坐在玄关处穿鞋时,外面突然狂风大作,赤苇抬头看见窗外被风狠狠压弯了头的枫树,下一秒雨点就劈里啪啦地砸在了玻璃窗上。

 

“啊——怎么回事!”木兔的鞋带只系了一半,松松垮垮地耷拉在地上,木兔也耷拉着脑袋抱怨,“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啊。”

 

“秋天就是这样,看来只能下次再去……”

 

黑压压的云层里突然炸响一道雷,盖住了赤苇的声音。紧接着天边闪过一团耀眼的蓝光,闪电犹如一把巨斧,划破整个天空,雷声和闪电一浪接着一浪,震得窗户都在发颤。

 

木兔被气势磅礴的雷电吸引去了注意力,“赤苇,刚刚那道闪电好像条白龙。”

 

“赤苇?”

 

“赤苇?”

 

没有得到赤苇的回应,木兔疑惑地回过头,却看见赤苇蜷缩在墙角,双手捂住耳朵,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赤苇!赤苇!”木兔连忙蹲到他面前,“你怎么了?”

 

赤苇的皮肤不断渗出冷汗,整个人僵在原地,肌肉完全不听使唤,想动都动弹不得。明明雷电是再自然不过的现象,赤苇也知道只要自己不在户外乱跑就不会受伤,但每当雷鸣大作的雨天他都会无法控制地感到恐惧。

 

快消失,快消失,快消失,赤苇的内心叫嚣着,胆小的自己也好,雷电也好,快点消失吧。

 

忽然一股温暖包围住了他。

 

木兔张开双手将他抱在怀中,轻柔地安抚着他的脊背,近似耳语般地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怕,没事的……”

 

木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此时此刻的赤苇,不能像安慰输掉比赛后自怨自艾的队友那样讲道理,不能像安慰姐姐被渣男欺骗感情那样去揍渣男一顿,他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没事的,没关系的。

 

要是他的拳头会让雷电害怕,再也不敢出来吓赤苇就好了。

 

把蜷缩成蝉蛹似的赤苇抱在怀里时,木兔突然觉得他没有平时看起来那么高,没有平时看起来那么稳重,他还只是个孩子。

 

身体不再那么颤抖的赤苇把头依靠在木兔的肩膀上,但依旧紧闭着双眼,呼吸也很急促不安。

 

木兔觉得后怕,如果他今天没有来赤苇家,一个人在家的赤苇该怎么办?木兔收紧了些胳膊,更用力地将赤苇抱住。

 

“我在,我在这。赤苇,不要怕。”

 

被木兔前辈抱在怀中的感觉再好不过,赤苇回抱住木兔,心头涌上一股温暖的安全感。要是能一直这么抱着他就好了,赤苇心想。

 

两个人在狭窄的玄关处抱了许久,像是感受到了木兔的不满一般,雷声变得越来越弱。木兔跪在赤苇身前,跪得双腿发麻也毫无怨言。

 

“木兔前辈是不是该回去了?太晚的话家里人该担心了。” 赤苇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要是我走了,晚上又打雷了怎么办?”

 

听到“打雷”两个字,赤苇的身体条件反射地抖动了一下,随后被木兔按在怀里安抚着。赤苇抓着木兔后背的衣料,嘴上说着木兔前辈该回家了,其实他一点也不想木兔离开。

 

赤苇从很小的时候就有雷电恐惧症,父母又经常不在家,处理自己对雷电的害怕对赤苇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躲在衣柜里,或者站在淋浴下用水流声盖过雷声…….赤苇想得出很多缓解恐惧的办法,但都没有现在抱着木兔前辈安心。

 

不想让木兔离开不是因为害怕雷电,而是因为赤苇眷恋木兔身上的温暖,真正让他害怕的是,如果松开双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抱住他了。

 

木兔的手机******响起,他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以两个人现在的姿势,即使没开免提赤苇都能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而木兔完全没有避开他的意思,依旧把他护在怀里。

 

“喂,光太郎,外面下好大的雨,你没在外面瞎跑吧?要不要让你爸去接你?”

 

木兔前辈要走了,赤苇闭上眼睛想。

 

“喂,妈。我没在外面瞎跑,放心吧。”木兔看了一眼赤苇,“我今晚不回去了,不用给我留门。”

 

在木兔说完这句话的瞬间,赤苇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体内的欢呼雀跃,有力地跳动着。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木兔,木兔继续跟他妈妈解释道,“我在朋友家,嗯嗯,我明天早点回家收拾东西就好啦。”

 

“我真的没关系的……”等木兔挂了电话,赤苇有些难为情,木兔前辈明天还要赶去学校,现在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连家都没法回了。

 

“别逞强啦你。”木兔轻轻地弹了一下赤苇的脑门,撑着膝盖缓缓起身。

 

赤苇还坐在原地,下半张脸埋在袖子里,抬眼看向木兔,“谢谢木兔前辈。”

 

从木兔的角度向下看去,赤苇原本就灵动的双眼比平时看起来更大,绿色的瞳眸泛着水光,像清晨挂着露珠的青草上扬的眼尾带着粉红。那是一双看了就会迷失其中的眼睛,轻易地扰乱了木兔的呼吸和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木兔别开目光,故作轻松地端详起墙纸上的图案。木兔攥紧手心,但凡要再多看一会,他可能就会控制不住地去亲赤苇,亲吻他不安的眉心,明媚的眼睛,还有泛红的指尖。

 

6.

 

木兔决定留下来陪赤苇时一点歪脑筋都没动,还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保护别人的大人了。可现在他站在卧室门口,看见赤苇正趴在地上帮他整理铺好的床单时,那晚的旖旎画面不合时宜地钻进了脑海中。

 

“真的有必要吗木兔前辈,地上很硬,还很凉。”赤苇不解地看他,“我们又不是没有睡过一张床。”

 

“啊啊啊啊赤苇!”不要再让他回想起那晚的事情了!

 

“我在。”

 

“……”

 

“木兔前辈认真一点,别把脸藏在胳膊里。你要是在地板上睡感冒了,我会很困扰的。”赤苇走到木兔面前试图掰开他的手。

 

木兔垂着眼,脸涨的通红,金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极了今晚被乌云遮起来的星星。他看了一眼赤苇就别开了目光,赤苇认真的表情让木兔觉得自己躁动的心情像个闹剧。

 

“赤苇觉得那天晚上很无所谓吗?”无论是第二天早上还是现在,赤苇表现的都像他们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度过了一晚似的。仿佛记得彼此汗淋淋的身体和沉重喘息声交织在一起的那个夜晚的只有木兔一个人。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赤苇的心脏传来一阵阵酸涩的疼,他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告诉木兔前辈,自己不敢透风,无人知晓的心情?

 

“我很讨厌,好像只有我对这件事念念不忘。赤苇肯定觉得我是一个很轻浮的人吧……”

 

“不是的,”赤苇打断他,拳头收紧又松开,自暴自弃地袒露着真心,“那是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难忘的夜晚。可是我越觉得重要,就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木兔前辈。因为我知道那时候的我对木兔前辈来说只是陌生人而已,可木兔前辈对我来说,对我来说……”

 

是藏在心里许久,不求结果的爱恋。

 

木兔并不笨,对别人的情感更是敏感。从种种蛛丝马迹中不难猜到赤苇早在自己还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就认识了自己,甚至是喜欢自己的。现在赤苇这番话更让木兔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我很害怕,越是离木兔前辈越近,我就越是害怕自己会有离不开木兔前辈的一天。木兔前辈会登上最宽广的舞台,站在聚光灯下,会认识很多很多不得了的人。”会有与他无比般配的伴侣,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会忘记曾经某年某月闯入他生命的学弟。

 

可是赤苇觉得自己在木兔前辈那已经得到了很多,那张珍藏在笔记本里的纸条,抹茶味的鲷鱼烧,毫不吝啬的夸奖,还有暴雨时温暖的怀抱。他又能给木兔前辈什么呢?人人都喜欢木兔前辈,他唯一可以送出去的真心又算得上什么。

 

木兔没有说话,把赤苇拉到自己面前吻了上去。木兔舔舐着赤苇干燥的嘴唇,左手枕在赤苇的后脑勺,手指插入柔软的头发,让赤苇避无可避地贴向自己。

 

“可是我哪也不想去。”木兔抱住他,“赤苇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就是你总是看不起自己。未来怎么样都好,如果没有赤苇,就像吃寿司不沾芥末,就像夏天不开空调,就像世界末日没有诺亚方舟……”

 

“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最难忘的夜晚,从我见到赤苇的第一眼起,我就不想只和赤苇做陌生人。我想了解赤苇,所以想方设法地联系你,去学校找你,去球队打听你。或许赤苇做过的事比我多得多,赤苇的喜欢比我要多得多,但是我想要赶上你,我跑得很快的,我会赶上你的。”

 

“对不起,我的心迟到了。”

 

一滴冰凉的泪水从眼睑滑落,赤苇觉得自己曾经所有的仰望,心动,幻想和藏在血液里的爱,都是在等待着这句话。

 

FIN.

 

 

番外

 

1.

我一直以为木兔前辈那句“我的心迟到了”是表白,直到后来他在我的毕业典礼上当着好多同学和家长的面拔高嗓门说,那才不是表白,表白怎么能不说喜欢呢!

 

我才反应过来,哦,原来那期间我们没在谈恋爱啊。虽然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木兔前辈坚持要等他赶上我才能正式的表白。我时常问他赶上了吗,进度到多少了?他都说还不够,还要再多爱赤苇一点。

 

好吧,所以这是我和木兔前辈“非法同居”的第三年,毕竟像他说的,他还没有正式表白。明明他才是那个把“爱”和“喜欢”天天挂在嘴边的人,却总是计较话语是正式还是……非正式。在理解不了他脑回路的时候我会希望自己变成他曾经说过的外星人,长出七八只触手,把他绑到UFO上带到外星做人体实验,说不定这样我就能理解了。

 

木兔前辈顺利地和黑狼签订了合约,穿上黑金色的队服,如愿以偿地站上了国际舞台,。而我还在为毕业论文发愁,这不,实在写不下去了所以来记录生活。木兔前辈很支持我把我们的故事写成小说,他说一定会大卖的。

 

我说,我们的相遇就过不了初审。我还说,连表白都没有的爱情故事,没有人愿意看的。

 

他说等等,马上了。

 

2.

之所以又有空记录生活,是因为木兔前辈今晚不在家,而我也睡不着。

 

不是什么违背伦理的狗血原因,是因为我们明天要结婚了。

 

是的,在木兔前辈正式表白的进度还没赶完之前,他向我求了婚。我又感动又想笑,我和木兔前辈之间没有一个步骤是合理的。

 

先上床再认识,先结婚再表白。

 

我知道木兔前辈喜欢偷看我的笔记本,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除非纸张上薯片渣和手指印是纳豆留的。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看到,但我想接下来的这句心里话无论过多久都不会变。

 

这句话俗气,但还是要写给你,

 

比起多么隆重正式的表白,我更喜欢你每天早上醒来亲吻我的额头对我说早安。

© 版权声明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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