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兔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排球的了。
在很小的时候,幼稚园的老师向小朋友们分发那颗小小的红绿塑胶球,木兔蹦蹦跳跳地领回属于他的那颗。
小木兔仰着头,目光追随太阳的方向,把球抛得高高的,起跳,在空中与球相遇,然后把球拍出去。
虽然拍得乱七八糟,但好歹拍到球了。这让他在小朋友们还在拍皮球的阶段脱颖而出。
老师走过来对他竖起大拇指,惊讶地说光太郎你好棒,小朋友们也纷纷围过来,对木兔露出羡慕的眼神。
木兔在大伙中间叉着腰,第一次感受到了异样的******,木兔喜欢这种感觉,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下去。
一栏任务条在他眼前打开,从此贯穿他的一生。
刚开始了解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就明白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滋味?
或许很多人见到木兔,都想问他这个问题。
好吧,现实根本没有故事看上去那么一帆风顺。
一个生在东京的活力小孩,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马不停蹄地被抓去V1联盟加冕王牌扣球手吗?
不不,实际上,知道自己将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并不代表一定会成为那样的人,一路上的不屈拼搏,木兔一分也不会少。
升上国小之后,木兔自然而然就加入了排球部,每天下课都能打他最爱的排球。
他听到很多人对他说“你很有天赋”,但他并不真正明白天赋是什么意思。
天赋是一种虚无缥缈的说辞,木兔自己知道,他还要经历数不清的训练,才能变得更强。
打排球对木兔来说,只是更有魔力一些、更顺手一些,所以他在这条路上努力得毫不怀疑。国中的他从来没有停下来想过要不要放弃排球,或是觉得训练没有意义。
训练为什么会没有意义呢?
换句话说,努力为什么会没有意义呢?
木兔用手背擦去额角的汗水,练到手臂发酸,白皙的手腕青一块紫一块,腿上也跌得没有一处好地方。上周扭伤的脚踝今天刚能动弹,木兔却看不到这些伤,他只看得到打在界限外的扣球、还不够高的弹跳和生疏的下手接球。
在赛场上起跳万众瞩目的那一刻,翻过去就是无数个日夜不为人知的助跑。
那颗球,攥在他的手心,成为他的信仰。
他向往的明天,他追逐的高度,和来自世界的掌声与鲜花。
他一定会到达。
木兔的生活过得很简单,上课、打排球、回家吃饭。周围人在他这个年纪好像都发生了很多事,有一地鸡毛需要去操心,不过都是些独属于小孩子的浅黄色烦恼。
放课后有人约他,说走啊光太郎,去我家打电玩。
他摇摇头,说:
“不了,今天我想去打排球。”
他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很喜欢那些流行的东西,在他看来潮流不过是一阵风,追赶他的时间来不及感受到他的陪伴,就会忽地消失。追来追去,最终什么也没有。
只有排球是永恒的。
拒绝了几次邀约之后,木兔在班上就变成独身一人了,只有放学和队友一起训练能让木兔不再那么孤单。
时间一长,他发现队友也不再那么永恒。
木兔每次体能训练都跑得很快,而且每一圈都一丝不苟地跑完,跑到大家都掉队了,最后木兔回头一看,原来这条路上只剩他一个人了。
其实更准确的说法是,一直以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抱着球跑回体育馆,队友一个接一个反方向与他擦肩而过,对他说:
“不好意思光太郎,打排球实在太累了,我不再继续下去了。”
木兔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天真地说:“好吧,希望还能见到你!”
后来,木兔再也没能见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也没能记住他们任何一个的名字。
木兔一直不明白十年友谊的概念,到他升上高中,也没人能成为他十年的朋友。
他们要么就是说你一直在打排球,要么就是说我不想再打球了。他们以各式各样的理由退出木兔的生活,木兔记不清了,也不是很在意。
每往前踏一步,就有几个人在木兔身旁褪色。新人来了又走,旧人离而无返。木兔是沉睡在暗紫色星云里的恒星,散开一片猩红光芒,兀自旋转着他空白的引力范围。
晚上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写着写不出来的作业时,木兔把头枕在书页上,看着窗外乌黑的云和皎洁的月,星辰点缀在天幕之下,像是打翻了一罐水晶珠,哗啦一下洒进他瞳孔里的虚空。
窗户大开,散进来的晚风有些凉。木兔出神,想起下午几位同学说要一起去唱卡拉OK,还有几位同学说要一起去谁家写作业看电视;有几位同学说去逛街吧,有几位同学说我过生日噢一起来玩吧。
木兔觉得离他们的生活好远。
他们好像在尽情享受他们的青春,无所事事、烦恼又美好的青春。
木兔呢?木兔只是坐在他的座位上,看着他们一堆一堆地离开,默默把书收进书包,走到储物柜拿出排球鞋,然后跟他们告别,自己一个人往排球馆走。
木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两步、三步,走廊只有他一个人。
待会去吃什么呢?
妈妈做了很好吃的菜吧。嗯!回家就能见到妈妈了。
姐姐也会带他去逛街的。
去打排球,就不会不开心啦。
没关系的。
木兔数着脚步走到了排球馆,一百三十三步。
他深呼了一口气,换上笑脸,走进去热情地朝队友们打招呼。
没关系的,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因为,他是要成为王牌的人啊。
升上高中后,队友们比以前要更加认真了,毕竟在枭谷打比赛的高中生有不少将来要成为职业选手。
但同时,木兔的压力也大起来了。
高中之前,他只当排球打着好玩,而且每次打都会被夸。
高中之后,有很多厉害的人突然冒出来了,他被夸的次数也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你还可以更强的声音,这些声音多数来自他自己。
上帝对他说:“怎么样?这就是你成长的礼物——孤独、压力和怀疑。”
木兔撇撇嘴:“不怎么样,我会变得更强。”
毕竟打排球不是要打得“轻松”,而是要打得“快乐”。
而只有变强,才能享受到打排球的“快乐”。
木兔开始不断给自己加练。
一开始木兔最喜欢跟木叶做搭档,因为木叶是给他传球的。可是没过几天木叶就身体不舒服了,而且每次都是找他加练的时候说身体不舒服。
好吧。木兔在心里暗暗想道,我见过这个态度,没关系的。
我可以自己练。
在高二那年,木兔认识了赤苇。
“我叫赤苇,毕业于杜中学,队内位置是二传手,请各位多多指教。”
木兔竖起耳朵一听,二传就是给我传球的位置呀!
于是一下训,作为高一新生的赤苇还在打扫卫生,木兔就跑过去问:
“你叫赤卫对吧?能麻烦你陪我练一小会儿扣杀吗?”
其实木兔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问问,赤苇看上去又乖又是学弟,仗着前辈的身份,拉着他练几天总不会拒绝吧。
没想到赤苇不拒绝也无怨言,陪他练了一整年。
在这一年里,不管木兔什么时候叫他,不管让他陪练多久,赤苇从来没有逃开过。
平常在枭谷里加练,出去合宿集训加练,假期的每一天也加练。
每一次,赤苇都陪着他。
不管是他消沉还是激昂,也无论是他失意或得志,赤苇总是在他身旁。像一眼不争不吵的泉水,不时吐槽几句打湿他的鞋袜,更多的时候只是安静地在那里,与他一起流淌。
在枭谷体能训练的时候,木兔跟从前一样,活力满满,跑得很快。
“嘿,速度再加快些!”
他一刻也不停歇,也没有感到累。木兔不管不顾地往前跑了很久,跑到了一处山坡。
这时木兔突然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果然,他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在这一刻,木兔想起了以前的经历。好像大家跟曾经的队友,也没什么不一样了。
木兔摇摇头,又自顾自地继续跑。
而在他转身往前跑的那一刻,队伍里的第二个人追上来了。
赤苇只是跑得没那么快,但他一步也没有停下。他追上了木兔,看到了他正沿着山坡朝着山顶跑去。
道路旁是乳白的墙壁和深青的树,木兔向着太阳的方向,坚定地跑去。
这一幕被雕花刀镌刻在赤苇的脑海里,直到在与狢坂对战那一次,木兔鼓舞他一定会赢的时候,他还会回想起这一幕。
木兔的背影带给赤苇莫大的动力,这一刻他的小腿忽然不酸了,于是他加快速度去追木兔。
木兔跑上山顶回头,看到赤苇正拼命朝他跑过来。
见木兔停了下来,赤苇也停在坡中间,他们对视着。
一阵风撩起他们的衣服下摆,木兔站在高处,赤苇仰头看他。
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什么话也没说。
而就在那一刻,木兔明白了,赤苇跟其他人不一样。
又是一次加练过后,木兔坐在地上喝水,赤苇在旁边拉伸小腿肌。
场馆里一如既往只剩他们两个留到了最后。木兔第一次在空荡的场馆里感到了安心,原来打很久的排球也不是一定会变成一个人。
这时木兔想,这个人好像跟我一样古怪,要是他能永远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这么想,木兔也这么说出口了。
“赤苇,你能不能永远陪着我?”
“嗯?”赤苇转过来看向木兔,一头雾水。
木兔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可不可以一直陪着我?”
赤苇想了想,认真地说:“抱歉,不可以,木兔前辈。我妈妈要我晚上回家睡觉。”
木兔急着解释:“我不是说现在啦,我是说之后的永远。”
赤苇又斟酌几下,误把木兔的话当作什么兄弟誓约,郑重地回答:
“可以的,木兔前辈。我会尽我所能一直陪伴你、支持你的。”
不是,不是这个啊。
完全没理解啊!
木兔表情复杂,不再说话。
又是一个课间,木兔跑到赤苇教室找他,要他一起去商店买面包。
赤苇乖乖跟着木兔,白色纱帘在走廊飘拂飞舞,扰乱赤苇的视线。
木兔又说:“喂,赤苇,可不可以跟我在一起?”
“啊?”
赤苇被纱帘遮住了一刻视线,同时怀疑自己听错了,诧异地张大嘴。
等到风将纱帘垂下,他看到木兔面向他缓缓走来,眼神躲藏羞涩,脸比熟透的番茄还要红,挠着头说:
“我喜欢你,赤苇。可不可以跟我在一起?”
“啊?”赤苇还是这个反应。
“就是,可不可以嘛!”
赤苇的脸也蹭一下红起来,像是海边的落日一瞬灌进他的颧骨。
“不……不是,什么啊?为什么这么突然。”
木兔嘟着嘴说:“上次问过你了啊,可不可以永远陪着我,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跟我在一起然后永远陪着我。”
“等……等一下,是那个意思吗?”
赤苇扶额,试图平缓突如其来的震惊。
“可不可以嘛,赤苇……”
赤苇杵在原地,大脑像是宕机重启般,过了好几秒才能继续处理信息。木兔耐心地等着赤苇的答复。
窗台新上的黑漆好像没干透,在阳光底下反出水似的粼粼波光,走廊尽头有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笑声。这几秒对他来说安静得可怕,他甚至能听到耳边树叶的簌簌快要盖过他胸腔里心跳的砰砰。
赤苇羞红脸,眼睛里氲了一圈泪光,轻声给出他的答复:
“可……可以。”
木兔在几米处顺着阳光的方向看着他,笑了。
“说好了,要永远陪着我哦!”
“……嗯。”
有了与赤苇的约定,木兔明显恃宠而骄起来。
从前不敢放纵的情绪,在与赤苇在一起之后仿佛降落到了安全的棉花垫上。明明豆大点事,木兔也要感到失落消沉,不过每次赤苇都会很好地解决他的情绪,让他恢复状态。
赤苇一如既往地陪着他训练,没有明面上鼓励过他,但没有一刻不在相信他、支持他。
得知全国主攻手排名的那天晚上,木兔拉着赤苇练了很久。
虽然木兔嘴上自夸前五很厉害,但赤苇知道,他绝对不会停下来,不会停在这里。
于是赤苇陪着他,直到枭谷排球馆又一次静悄悄,只剩他们两个。
木兔靠着墙坐下,过剩的肾上腺素逼得满脸通红,气息粗重,看着地板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赤苇,可不可以过来陪陪我?”
赤苇听话地走过去,木兔伸直大腿,张开手臂眼巴巴看着他。
赤苇长腿一跨,坐在木兔的大腿上,环住他汗津津的额头。
“木兔前辈。”
木兔整个人缩在了一起,把赤苇揉进怀里,脸埋进赤苇的肩窝,没再说话。
赤苇感受到锁骨处的吐息,温柔地抚摸他的头。
过了很久之后,木兔闷闷的声音才从胸口传来。
“……赤苇,陪我进全国前三好不好。”
下午还在和木叶一起吐槽木兔即使是在东京也只能当老二的赤苇,这一刻收起戏谑,轻声说:“嗯。我会一直陪着你。”
“陪我走向世界,跟我一起站在世界顶端。”
“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光太郎。”
“赤苇。”
“嗯。”
木兔抱得很紧,把赤苇勒得有些呼吸困难。
场馆安静得可以听到起伏的呼吸声,油黄的塑胶地面映出他们的影子。木兔牢牢攥着他的珍视不肯松手。
耀眼的恒星在这一刻找到了独属于他的行星,万物轻盈、旋转吸引,宇宙膨胀又坍缩,时空折叠再重构。
他们紧紧相拥。
周日比赛结束,黑狼俱乐部的大门像是弹簧,一只灰黑羽的猫头鹰即刻弹出,边跑边往回喊:
“走了大家!”
木兔归心似箭,跳上纯黑SUV,系好安全带油门一踩就往公寓开。
这周赤苇因为工作原因没法到大阪来,所以他们约好了比完赛要打一整晚的电话。木兔的想念蔓延成一片海,淹没他的思绪,而这通电话是他久违的喘息。
木兔刚走进电梯就给赤苇拨通电话,接起的时候木兔似乎听到翻书页的声音。
“喂?赤苇!我下班啦。”
“嗯,木兔前辈。”
成年的赤苇戴上了眼镜,侧过头夹住电话,继续仔细地翻阅桌面上堆成小山的稿件。白色衬衫的袖口被卷到手肘上,赤苇甚至还没来得及摘下工牌。
听到赤苇的心不在焉,木兔愣了一下,心疼地问:“赤苇……还在忙吗?”
“嗯。”
木兔边推开家门边说:“我想看看你,赤苇。”
赤苇随手把手机架在参考资料前,打开了摄像头。
木兔看到赤苇神色严肃,确认摄像头摆正之后又匆匆低头看稿,没有一刻心思在他身上。木兔觉得有些委屈:“喂……赤苇,还要工作很久吗?”
赤苇忙不迭分心回答,随口应道:“呃……嗯……”
“可是赤苇不是说今晚是属于我们的夜晚吗……”
听到这句话赤苇的动作顿了一下。
就是因为晚上要把时间都留给你,所以现在才要抓紧把工作都完成啊。
赤苇侧头挡住羞红的耳尖:“木兔前辈先去洗澡吧,洗完我也弄完了。”
“赤苇……”
“嗯。”
“我好想赤苇。”
已经近一个月没能见到恋人,木兔心里总觉得有些空空的,偏偏最近又是联赛又是邀请赛,还因为进了几个新队员要磨合战术,正常周休赤苇也让他不要跑动乖乖呆在大阪休息。
“……”
赤苇没有回应,只是咬紧了下嘴唇。
想念像是草丛里的青绿毒蛇在异地爱恋里盘旋,无法忽视、毒意蔓延。第一次想念传播了依依不舍的甜腻,而第二次便是诘责,第三次是追问,第四次是求助。最后,想念变成了一颗毒芽,种进无能为力的夜里,杀死每一个无法完成的承诺。
“那我先去洗澡。”
“嗯。”
挂断电话后,木兔的公寓静得有些可怕。
他打开蓝牙,连上室内音响,开始播放音乐。
温热的水流洗干净木兔身上的汗和尘土。
今天的比赛打得不错,木兔回想着。场上得分很多,好几个速攻也和宫侑配合得很完美,赢得大家的掌声。下班回来又可以隔着屏幕见到赤苇,今晚应该很美妙才对。
可是他为什么不开心。
好想赤苇。
木兔洗浴完躺在床上再给赤苇拨过去的时候,赤苇果然说到做到,放下工作躺在床上,只不过没来得及吹干头发,发梢还挂着一串晶莹的水滴。
热气把赤苇的脸蒸得******,他笑盈盈地看着屏幕里的木兔。
“晚上好,木兔前辈。”
“赤苇!”
木兔只包了一件浴衣,光脚踩在地毯上,侧身往床上一躺,认真欣赏赤苇清丽的面容。
赤苇眯着眼让木兔看了一会儿,侧过身从床头拿了什么东西。
“赤苇。”
“嗯,木兔前辈。”
木兔把手机贴在下巴上,沉声问:
“今晚可以******吗?”
“……可以。”
赤苇斜睨了一下床边准备好的远程控制小玩具,弱弱应着,情欲已经像粉末一样被吸入体内,燃烧起来。
木兔忽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赤苇。下周末俱乐部也要开会,我可能又回不去东……”
“木兔前辈,”赤苇摘下眼镜放在一边,打断木兔未说完的话,“******的时候不谈正事。”
木兔笑了笑,似乎又把手机贴得更近,画面上只能看到他的脑门和眼睛:
“好。那我想看赤苇。”
赤苇把手机夹在床头放着的三脚架上,往后坐在大床中间,让木兔看清他的装扮。
赤苇换了一套干净的衬衫西裤,纽扣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扣得乱七八糟,洁白的领口都快荡出小麦色的肌肉来。这是在模拟上次跟木兔打电话的时候,囫囵不清听到什么好想跟赤苇在你办公室做这种话。
“木兔前辈想看什么?”
屏幕里洗完澡软乎乎的赤苇勾起木兔下身的知觉,他舔了舔嘴唇,说:
“想先看赤苇的******肉肉。”
赤苇转过身去,听话地解开西裤拉链,将裤头慢慢拨下来,卡在臀部中间,湿滑的臀部像水蜜桃勒出肉痕,两瓣******桃肉之间夹着一片少得可怜的布料。
“看到这里就可以了吗,木兔前辈?”
木兔感到房间内温度攀升,鼻息逐渐粗重起来:“下面有什么呢,赤苇?”
“也想看吗?”
“想,特别想。”
赤苇用手指滑开面料,光洁的大腿就露了出来,西裤乖巧地挂在他的膝盖上。赤苇大腿根的肉多半是肌肉,半跪的姿态能让肌肉的线条完美地与臀部连接起来。
木兔呼吸一滞,却又不想结束得太快,于是不去管柱头溢出的清夜和浴衣渍开的水痕,专注地看着屏幕里的赤苇。
“转过来,赤苇。想看前面。”
赤苇翻了个身坐回床上,面对镜头张开大腿,双手撑在身后。
“赤苇,想看肚肚。”
“嗯……?”
木兔对着麦克风吹气,用极其色情的语气说道:“想看看我不在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以前那里都是我喂饱的。”
赤苇眯起上挑的眼睛会心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食指,接着用食指拨开小腹上乱七八糟的纽扣,露出平坦的小腹。
人鱼线从赤苇大腿内侧往上游进白色衬衫挡住的部分,赤苇下身除了丁字裤的一点布料遮挡重点部分,已经一览无余。
赤苇的手指从小腹往上滑,不自觉抚上******,用指尖按压挑逗着那粒敏感的红豆。
“想……想看。”赤苇短促地喘息着。
“想看什么?”
“想看木兔前辈的胸……”
木兔撩开浴衣,把镜头对准那两块硕大的胸肌,同时两腿间肿胀得厉害的性器也暴露在画面里。
木兔能看到赤苇咬住嘴角的小动作,轻笑道:
“想要了吗,赤苇?”
赤苇跪坐在床上扭动两下腰肢,难耐地应着:“嗯……”
木兔伸手抚上柱身,命令道:“先用手指,赤苇。”
赤苇拿来润滑挤在手指上,乖乖对着镜头******自己******里。与此同时,木兔另一只手扶住柱身,指尖在柱头打转。
木兔看到赤苇拨开那一丝布料,嫩红的******吞进赤苇的中指,然后慢慢吞下无名指,茫然的手指在里面茫无目的地抠弄着,赤苇无助地哼了两声。
“在左上角,赤苇。”
赤苇在顿了零点五秒之后快速反应过来木兔说的方位,往自己穴内的右上方抠挖,碰到腺体时身躯忽地缩了一下,伴随一声喘息。
镜头下能隐约看清赤苇松软的******吞吐着那两根指头,随着******动作带出缕缕******。
木兔箍紧性器,******层层堆叠,从下身蔓延到脑门,像是树根长出的新叶一股脑塞进木兔混沌的大脑里,翠绿的气味塞满他的鼻腔。
“嗯……嗯……”
赤苇屈起一条腿,抬起胯部去捕捉指头细微的******。
木兔轻喘一声,气息不稳地说:“赤苇……要进去了。”
“嗯……”赤苇掀起一点眼帘,露出半边涣散的瞳孔看向镜头里的木兔,看到那根粗大的性器正晃在画面中心。
出于被进入的渴望,赤苇不由得伸直脖颈,抬头轻喘了一声。
“从后面,赤苇。”
赤苇听话地背对镜头趴下,捣烂泥泞的******在镜头面前完全展露,还有可口的汁水随着******一吸一吐间往外冒。
木兔头皮一紧,闷哼一声算是催促。另一边,赤苇伸手取来连接好的*********,怼着******转了几圈,随后缓缓将*********吃进体内。
还没完全吞入,木兔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远程控制。
赤苇对于突如其来的震动毫无准备,惊呼一声:“嗯啊!”
木兔撸动性器的速度加快,伴随*********蠕动的频率,就好像他正在肏弄赤苇般喘息着。
赤苇伏在床上喘息,清液从前端滴落拉丝,半截*********还露在外面。
木兔鹰一样的眼睛紧盯着那处抖动的******,厉声说:
“赤苇没吃完,不乖。打******。”
赤苇抬起手在自己******上轻拍了一下,几乎是拨弄般只看到臀肉抖了两下。木兔不高兴,沙哑的嗓音又唤了一声:
“赤苇。”
赤苇咬住嘴唇,用更大的力道拍在臀肉上,发出“啪”地一声清脆,留下一道浅红色的掌印。
“乖,”木兔满意了,柔声哄着,“全部吃进去。”
赤苇额头抵在床上,艰难地将半截*********塞进******,随后又是一阵恼人的颤动——木兔调大了挡位。
“嗯!”
赤苇撅着******,承受******的入侵,前端的性器微微颤动着,******搅匀知觉。一阵大浪打过来,赤苇的脑子像是被抽空了一段,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只听到自己哭一样的******,伸出的舌头尝到下颚的******。
木兔翻了个身,跪在床上,加快撸动的速度同时挺动腰身,好像他在把着赤苇的耻骨操。
赤苇双腿并拢,刚射过的不应期并没有给他带来歇战的赦免权,******过强的振动还在不断继续。
赤苇瞳孔翻白过去,眼角溢出一点泪花,高高撅起的臀部左右摆动,残缺不全地求饶着:“光太郎……光太郎,不要这个挡……”
木兔没有回应。
“光太郎……太大了,会坏掉……”
木兔还是没有回应。
灭顶的******再一次袭来,赤苇顿感大事不妙,边哭边喊着:“光太郎,光太郎……”
木兔把弄着手中像火山一样即将爆发的性器,低声回答:“光太郎在忙线。”
赤苇听到木兔在粗重的喘息间挤出这一句,下一秒眼前又是一阵白,性器喷出一股水流,赤苇整个人抽搐起来。
“嗯啊!”
赤苇叫得又是欢愉又是难挨,******顺着薄薄的屏幕从东京传到大阪,在木兔脑内炸开一片火花,喷薄的欲望从柱头射出。
******后,木兔终于肯将*********关上,喘了几秒的气,才又关切地对着手机问道:“赤苇,还好吗?”
画面里的赤苇撅着******趴在床上,像是一具坏掉的玩偶,忽地又抽搐了一下,木兔能听到赤苇******余韵里娇媚的鼻音。
木兔坐回到床上,抽过纸巾擦擦手,又问道:“赤苇?宝贝,起来洗一下再睡。”
木兔知道赤苇敏感,每次事后都要缓很久,如果他在身边的话他会直接把他抱进浴室里洗干净又抱回来。
可是偏偏他不在。
赤苇一动不动,木兔等了很久,才听到他像被木塞塞住的声音:
“我好想木兔前辈。”
赤苇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滴落,滑进乳白色的床单,和七零八落的体液搅和在一起。
这天下班后,木兔把墨镜摘下卡在夹克衫的领口,走进俱乐部附近的咖啡店买饮料和点心。
木兔原本对咖啡店不感兴趣的,都怪刚和赤苇在一起那段时间,他总是喜欢在周末的时候去咖啡店。
和赤苇一起吃小点心的幸福记忆累积太多,搞得后来木兔也条件形成地觉得吃小点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但因为和赤苇的单独相处时光变成了公共场合,木兔也不止一次抱怨过:“学习什么的,在你家或者我家学不就好了嘛?”
“可是在咖啡店可以吃到小点心。”赤苇坚持道。
木兔嘟着嘴说:“咖啡店里人那么多,都不能一直亲你了。”
赤苇正色道:“这也是原因之一,木兔前辈。在家学每次你都不专心。”
柜台上打包好的柠檬苏打咕噜咕噜冒着泡泡,木兔在倒影里仿佛还能看到当时赤苇那张又害羞又严肃的脸,嘴角不由得挂上耳垂。
“木兔光太郎?”
身后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木兔转头一看,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人指指自己,说:“是我呀,池田勇太。我们国中一起参加排球部,您还记得吗?”
“噢噢噢!”木兔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直言道,“是国中啊!抱歉,我不太记得人名了。”
池田表情僵住,尴尬地笑笑:“对啊,半途而废的家伙,你怎么记得住呢。”
“其实知道您成为职业选手之后,我比以前愧疚自责不少,所以刚刚那边看到好像是你就立即追过来了。”
木兔疑惑地问:“哎?为什么呢?”
池田目光躲闪,深呼了一口气,才坦白道:“因为一直忘不掉退部的时候您看我的眼神,从那以后总是会觉得有些对不起您。”
“而听说您成为一位出色的职业选手之后,慢慢地开始觉得,其实最对不起的还是自己。面对很多事情第一反应是逃避,所以现在才会过得这么狼狈啊。”
木兔拍拍池田的肩膀,大方地笑了笑:“没关系啦,要振作一点,池田君!不要一直垂头丧气噢,要勇敢去面对所有挑战啊!”
池田也被木兔的活力感染到,心想这个人还真是跟记忆里别无两样。
“再加上当时我们本来是训练搭档,中途退出后您或许会落单,所以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您。”
木兔仔细回想了一下,其实他也记不太清搭档退部之后是怎么样的了。总感觉那段时间里确实有很多人从他的生活里匆匆出现了一会儿又离开,但他的生活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我记不清了,搭档君。”木兔诚实地说,“不过后来我上高中遇到很好的搭档,他有一直陪着我哦。”
池田松了一口气,说:“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对呀,而且他现在是我的伴侣哦。”木兔骄傲地展示着赤苇送他的项链,“他会一辈子陪着我的。”
池田闻言祝福道:“真是太好了,恭喜您!”
“嗯,谢谢!”木兔拿起打包袋,又拍了拍池田,“你也要好好生活呀,加油!”
“嗯!”
告别后,池田看着木兔的背影走出咖啡店。
这个背影他在国中的时候见过,那个时候他不相信有人能真的靠近他。
木兔就像一颗巨大的太阳,偶尔碰面会被照耀,但长久相处会被他晒伤,被他过快的步伐甩开,因为他独身直前的勇气和未经世事的天真而无法并肩同行。
木兔,是一个强大到不可思议的人。
长达几个月的策划终于完工,下班后赤苇和同事们一起去庆功聚餐。
刚坐下,邻座的同事远岛就指了指赤苇手上的戒指,问:“赤苇君,这枚戒指在哪里买的?好特别。”
赤苇抬起手,笑着说:“这是我的恋人用声纹定制的。”
同事们一片唏嘘,纷纷夸赞好别出心裁的礼物。
远岛又问:“是什么内容呢?”
赤苇也不躲闪,骄傲地说:“是‘我最爱你’。”
远岛好心地提醒道:“那赤苇君可要担心,待会不要被油水溅到。”
赤苇觉得有理,于是将戒指摘下来,小心放进上衣内侧的口袋里。
另一边的同事玲奈说:“真羡慕你们啊,分隔两地关系还能一直这么好。对了赤苇君,因为策划很久没去找恋人了吧?”
赤苇垂下眼眸,点点头:“是啊。”
确切地说,赤苇已经半年多没见到木兔了。
这半年来两人都阴差阳错地凑在一起忙。
木兔那边是联赛赛季末,赛程紧张,加上签约到期俱乐部变动,常常需要开会加班。而赤苇这边又是漫画周年企划,审稿量增大的同时还多了很多访谈任务。
其实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木兔比他更不适应异地,毕竟读书时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突然间一周见一次都算奢侈,赤苇没少为这事安慰过木兔。
时间一长木兔似乎习惯了,倒是他,心里像是被一团生纱堵住,浑身不自在。
这半年来他只能通过电视转播看木兔,看他在场上发光发热,看他与队友击掌、给粉丝签名,在镜头前熠熠生辉。
隔着屏幕看木兔太久,距离感也剧增。有那么几个瞬间,赤苇觉得自己一下子回到了国中第一次看到枭谷十二号木兔打比赛的样子。
对了,他现在也是十二号。
赤苇开始怀疑,他与木兔之间的一切拥有都是一场梦。他怀疑自己根本没有接近过木兔,也没有拥有过他。他只是淌过一段冰凉的小河,被河底粗粝的石头划伤了脚底,所以现在才会这么难过。
这段旅程,只是足够天真的他把这里当作是终点。
被敬意替代后,赤苇感受不到自己的爱意了。
当赤苇纷飞的思绪又重新回到饭桌上,两瓶米酒已经下肚。最后大家起身准备离开,赤苇险些站不稳。
同事们有说有笑地往******走去,远岛主动对赤苇说:“赤苇君,你这个样子不能开车吧?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赤苇摆摆手,说:“谢谢,不用了。我家很近,我走路也能散散酒。”
远岛抬头望了望压到楼顶的乌云,皱着眉头还打算说什么,赤苇却在迷糊间看清楚抬起的手掌,瞪大眼睛。
手指上空落落的。这不对劲。
赤苇在混沌中依稀记得手上不应该是空的,应该是有木兔前辈的。木兔前辈在手指上陪着他,替他告诉所有人他最爱他。
可是木兔前辈呢?
赤苇忽地叫起来:“不好意思!我的东西好像丢了,我必须回去找找。”
说着撒腿就往回跑,抛给同事们一个渐远的背影。
赤苇跑回餐厅,在刚刚的座位上寻找那枚属于木兔的痕迹。
没有找到。
赤苇回想起自己在饭局中间,到附近的公园散心顺便抽了根烟。他跑进公园里,仔仔细细地拨开草丛找。
没有找到。
大雨毫无征兆地落下来,赤苇蹲在吸烟区附近的小径上找,雨水渐渐将他的黑发和衬衫都打湿。
没有找到,到处都没有。
赤苇眼睛红红的,一张俊丽的面容此刻却只剩无助仓皇,举着手机沿路发疯似的找。赤苇脚下踩得泥泞,泡水的衬衫和湿透的黑发都贴在他的肌肤上,像是迷失在森林深处的小鹿般无助寻觅。
那是木兔前辈,是陪着他的木兔前辈。不能丢。
为什么把他搞丢啊?
为什么总是做这种事?总是失望,总是搞砸。
赤苇鼻尖一酸,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后起的酒意吞噬赤苇所有的理智,他满脑子只有找,找到他,找到木兔前辈。
为什么把木兔前辈搞丢啊?
赤苇忽然觉得浑身无力,蹲在原地抱着膝盖,雨水一股股地从他额间流过,视线一片模糊。
可是,为什么木兔前辈只能被一枚戒指代表啊?
雨水的温度把赤苇的思绪冲刷成一块厚厚的冰,将他纷飞的悲伤都锁了起来。暴风雪卷起赤苇深埋的脆弱在空中打转,像是一团冷火在真空中燃烧起来,幽蓝而破碎。
赤苇无措地蹲在地上,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木兔前辈’来电]
像是最后一丝克制的崩坏,这一通电话如一记重锤击碎赤苇思绪的厚冰,赤苇颤抖地接起电话。
“赤……”
听到木兔的声音那一刻,赤苇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这些天来积攒的无声思念顷刻崩塌,如山洪暴发。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木兔前辈……我好……想你……”
“赤苇?赤苇。”
木兔那边显然是在聚会,身旁有人声吵嚷大笑。木兔对着另一个方向说了句:“我出去打个电话。”
有人对木兔喊道:“什么电话啊还得出去打?”
木兔沉声回答:“有事。你们先玩。”接着匆匆走开,离喧闹的人声越来越远。
“赤苇?你在哪?”
不太清醒的赤苇哭得很凶,不停重复着:“我真的好想你……”
“赤苇,”木兔焦急地双手抓住电话,“你在哪?你告诉我,我让木叶去接你。”
滚烫的泪水和冰凉的雨水混杂在一起,就如同赤苇内心炽热的爱意和刺骨的怀疑穿插交织。平常过分的节制和包容底下,塞满了赤苇的小心翼翼,在这一刻被酒精催发、崩塌。
“我……我想您……”
木兔不屈不挠地哄着:“赤苇,乖。赤苇,你告诉我你在哪好不好?”
赤苇捏着手机一直哭,哭得全身发抖,最后连一个清晰的字句也讲不出来。
“我哇哇呜呜哇……”
木兔近乎乞求地说:“赤苇,不要哭了,我好心疼。怎么了,你告诉我……”
木兔的声音逐渐淡去,赤苇的视线一点点涣散,眼前的世界旋转起来又失去色彩。赤苇不住痛哭着,在瓢泼大雨里失去了意识。
赤苇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安然窝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棉被整整齐齐地将他包裹住。
赤苇感觉鼻息有些过于厚重,想摸摸额头,却摸到一块退热贴。整个身子像是被拆解重组般酸痛,喉咙更是刀片割过一样疼。
赤苇努力回想那晚上之后的记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端着水走进他的房间。
木兔看到赤苇醒过来了,加快脚步过来递上温水,如释重负地说:“可算醒了,赤苇。我好担心的。”
赤苇在木兔的搀扶下起身喝水,干哑的声带发不出几个完整音节,却还是坚持问:“木兔前辈怎么回来了?”
木兔理所当然地说:“你都哭成那样了赤苇,当然要请假回来陪你啊。”
赤苇紧张地看向床头的时钟,今天是工作日,幸好没有比赛。
不过,他在想什么,木兔怎么可能会做为他放弃比赛这种傻事。
可能更多的是他担心,有一天木兔会为他做这种傻事。
赤苇抬头,眼睛又红了一圈,说:“可是你以前从来没有请过假。”
木兔不以为然:“就一次啦,没有关系的。你好些了吗?”
赤苇别过头咬住下嘴唇,暗暗自责起来。
木兔前辈跟他在一起,变坏了。
他在拖累木兔。
木兔继续说:“对了,赤苇。下个赛季我可能会签意大利的俱乐部,一个赛季以后我就回来。”
赤苇警觉地盯住木兔。他知道对于一直呆在日本训练的木兔,签国外的俱乐部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也知道大多数情况下是可以签不止一个赛季的。
“回来?为什么要回来?”赤苇说完,剧烈地咳了两声。
木兔伸手拍拍赤苇的背为他顺气,又笑着捏了捏赤苇热烫的脸颊,说:“当然是因为你在日本啊。半年不见你就想得发烧,要真两三年隔两个国家,都不知道你该怎么办。”
为什么?赤苇在心里问,不过他在问自己。
为什么要绑住木兔前辈的自由,不让他走得更远?
以木兔现在的势头,出国签约只好不坏,身价只高不低。
半晌,赤苇看着木兔的眼睛,坚定地说:“我不要你回来。”
这是一条木兔选定的路,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但同时,他也不会放弃赤苇。
木兔抓住赤苇的手,坚持道:“我绝对会回来的,赤苇。”
赤苇也笑了,抽出手,轻轻地说:“那我就跟你分手。”
“什么?”木兔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两个字会发生在他们之间。
“你听到我说的了,木兔前辈。”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像是嘴巴替他做出了决定,大脑却还没有组织好前因后果,赤苇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回答吓到,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样做是对的。
木兔的神色复杂,几秒后又扭紧眉毛,换上一副撒娇的语气嘟着嘴说:“赤苇以后不许说这个,我不爱听。”
“木兔前辈,我没有在开玩笑。”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赤苇深呼一口气,说:“因为我累了。”
木兔笑嘻嘻地把赤苇抱住躺回床上,说:“累了就多休息,赤苇。”
“木兔……”
木兔用吻堵住赤苇的话,拨开他的碎发说:“病人就要多休息,赤苇。你现在都开始说胡话了。”
随后靠在赤苇胸前自顾自开始说:“我在赛后派对给你打电话,接起来你就开始哭,我可吓坏了。后面你又不说话,我只好去问宇内,宇内说你们在这里聚餐我就让木叶……”
木兔用细密的话语塞住每个空隙,不让赤苇有开口的机会。
赤苇只得作罢,伸手环住木兔的头,将脸埋进他的发顶,放纵地嗅着他思念已久的味道,当作这是最后一次。
接着他必须放手,让木兔毫无顾忌地走下去。木兔属于世界,不应该属于他一个人。一点点都不可以,他是飞在高空的鹰,任何一点来自地面的束缚都在扼杀他未来的无限可能。
走向世界,站在世界顶端。
赤苇相信木兔一定可以。
木兔回大阪后,两个人的联系就冷淡起来,除了每天日常的问好以外,忽然都不知道该讲什么话。
想念这个词变成了禁忌,没有人再提起。
该怎么描述这种状态呢。赤苇隐隐觉得自己和木兔好像分别乘着两叶并行的小舟。平静的水面浮起浅灰色的云,岸边是幽暗丛林,他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顺着水流方向可以看到前面是滚滚瀑布,而他们只是默默牵着手,等待着漂向命运指定的那一天。
从前木兔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平静地说:“我和恋人应该是快分手了。”在他看来,只有分和不分两种状态。直到真的经历之后他才发现,感情上的事有多无力。
“分手”是既定事实,而“应该是”是当事人无力地挣扎与不舍,像被抛在浅滩的鱼,绝望地扑腾着,做无谓的挣扎。
但赤苇不想结束得太草率,他们的感情起码不是用手机上的通讯就能画上句号。
木兔最近在忙转会的事,于是赤苇找了个休息天去大阪找木兔。
他没有提前告诉木兔,直接踩着下班的点跑到黑狼俱乐部,遇上正好下班的明暗对他说:“找木兔?他好像在体育中心的游泳馆那边。”
赤苇道了谢后就往游泳馆快步走去。
是这一天了,赤苇要主动将自己的小舟先滑到瀑布前。
因为木兔本来就不该漂泊在水上,他应该跑开、上岸,在坚实的土地跑远,逃离这片阴郁的丛林,跑向他更灿烂的未来。
赤苇走进游泳馆时,看到木兔没有在游泳,而是坐在泳池边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木兔听到脚步,抬头看到赤苇向他走过来。
木兔见到赤苇没有久违的欣喜,而是不停抗拒着:“不,不要。”
他的直觉能明白,赤苇从东京追到游泳馆是为了什么事。
赤苇走到木兔身旁,深呼一口气:“木兔前辈,我想跟你谈谈。”
“不,我不要听。”木兔扭头捂住耳朵。
赤苇蹲下试图把木兔的肩膀掰回来,不由分说地说:“木兔前辈。你听我说,我们……”
“不要,不,我不要听。”
木兔摇着头,挣开赤苇的手,滑下泳池,躲进水里。
赤苇蹲在泳池边叫他:“木兔前辈,木兔前辈。”
木兔不回应。
“木兔前辈。”
零点五秒的沉默后,赤苇摘下眼镜,起身将鞋袜放在一旁,毫不犹豫地纵身跳进泳池。
跌入水里像是到了另一个澄碧的异世界,周遭变得安静又滞缓。隔开了外界的喧嚣,在湛蓝的涟漪间,赤苇看到木兔把自己沉在五米潜水池的底部,双手扶着墙边缩成一团。
木兔顺着落水声抬头,看到赤苇逆着光向他伸出手。
赤苇身上还穿着通勤的衬衫西裤,墨黑色的发在水中晕开,跳跃的波光在他脸上画画,颧骨和下巴比初见时要更凛冽。
木兔忽然想起了在山坡上与赤苇对视的那一刻。
那一刻,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话语在灵魂的交流里是聒噪的,像一粒铅球被抛在云上,过于切实而变得多余,很快从水雾中陷落、坠下。
木兔回想起很多事。
头顶向他游过来的人,答应过要永远陪着他。
对了,他叫赤苇,不是赤卫。
他遇到他的时候,已经快成年了。
他缺席了他将近一半的人生,那一半都是他一个人扛过来的。
就在他觉得可以一辈子牵着他的手走下去的时候,却被告知只有在落水那一刻,牵手才有意义。
赤苇向他伸出手,用嘴型说着:“木兔前辈,上来吧。”
赤苇在光线里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把木兔从一个人的世界里拉出。
可接下来他为什么要离开?
木兔拉住赤苇的手,慢慢往上浮。
面对面时,赤苇用嘴型对他说着什么,幅度很小,险些注意不到。
但木兔的动态视力很好,他看清楚了,赤苇说的是:
“我永远爱你。”
一圈圈细密的水泡在他们之间旋转,头顶漏下来的光束像浅蓝色的棕榈叶,毫厘间木兔发现赤苇的眼睛很好看,纤长睫毛下的瞳孔浓缩了一个他,随着水波痴痴晃动。
木兔不知道赤苇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好像是故意不想让他听到一样。
赤苇的爱没有通过耳朵传到他体内,而是从眼睛灌进他的心里。
水下的寂静让木兔听到两个人灵魂的跳动,他明白,没有人会比赤苇更爱他,正如他明白没有人会比他更爱赤苇。
有一股莫名的引力将赤苇拉得更近,木兔在凝视中吻上他的唇。
赤苇的头顶触到水面,映出上下对称的倒影。水上是残酷现实与割舍,水下是他无言的爱。
木兔在失重中与他相拥,周围仿佛不是水流,而是一片浩瀚银河。他们在银河中旋转飞舞,话语变成流星划过,唇瓣便用来感触爱意。
赤苇闭上眼睛,体内的氧气和他所有的私欲一起泡发溃散。他在木兔身上感受到星辰的气息,他原本就该被放在万里之上,成为一颗耀眼的明星。
而他会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看他闪耀、为他喝彩。
两个人一起浮上水面,坐回到泳池边。
屏气不熟练的赤苇呛了几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脸咳得有些涨红。
木兔转头专注地看着他。在赤苇逐渐平息下来,再次开口之前,木兔抢先吻上赤苇的唇。
舌尖撬开赤苇的唇,长驱直入,勾起赤苇的下嘴唇厮磨吮吸。木兔按住赤苇的头,边吻边欺身将赤苇压在身下。
木兔尝到赤苇皮肤的氯水和口腔里的薄荷味,他贪恋这种触感。
细密的吻中,木兔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他掀开贴在赤苇腹肌上的衬衫,冰凉的指间在小腹上打转,一寸一寸往下滑。
赤苇的呼吸慢慢变得局促,推搡着木兔的肩膀,说:“木兔前辈,我有事跟你谈。”
木兔将头埋进赤苇脖颈里,一面亲吻一面回答:“******的时候不谈正事,赤苇。”
木兔的手滑进赤苇的两腿之间,握住他滚烫的性器抚摸,仅仅拨弄几下就轻而易举地挑起赤苇的欲望。
赤苇轻喘着,扶住木兔的肩膀,双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圈在他的腰间。木兔顺势剥下赤苇的西裤,手指迫不及待地钻进******开拓。
“嗯……”
赤苇已经忘了上次跟木兔做是什么时候,这副身体虽然在自己的摆弄下也没有闲着,但还是轻而易举地被木兔破开关口。
木兔熟练地找到赤苇的腺体抠挖着,耐心打圈扩张。
赤苇张开嘴迎接木兔的舌,半眯着眼与木兔对视。
他们又在用眼神讲爱。
扩张得差不多,木兔抱起赤苇走向场边的座椅,把赤苇小心翼翼地放在座椅上,从一旁的外套内层摸出一个安全套。
赤苇不知道木兔什么时候有随身带安全套的习惯,这让他觉得陌生。
更陌生的是,他在意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木兔在大阪发生了什么。
正在赤苇出神的时候,木兔又亲了上来,低声说:“转过去趴好,赤苇。”
赤苇脸色明显阴沉下来。乖乖转身身扶着座椅上趴好,西裤还挂在赤苇的大腿上,木兔扶着性器挤入赤苇的臀肉间,一寸寸没入。
许久未进入的尺寸让赤苇有些吃不消,咬着嘴唇不满地哼了几声。
木兔全部进入后,从身后抱住赤苇,问:“怎么了?”
赤苇不说话。木兔耐心地等了许久,才慢慢抽动。内腔吸附在性器上摩擦的滋味让木兔爽得倒吸一口凉气,******从牙缝里挤出,连带着动作也越来越粗暴。
“嗯……嗯……”
两个人的******在安静的场馆里此起彼伏。上一幕是平静的湖泊,这一幕就是飞跃的海啸。
赤苇反手抓住木兔的小臂,在喘息中不甘心地问:“木兔前辈……哪来的安全套?”
原来是吃醋。
木兔轻嗤一声,伏低与赤苇接吻,说:“编辑越来越健忘了。”
“这是上次你穿我外套的时候放进去的。你一直喜欢把东西放在衣服内层。”
木兔咬住赤苇的耳垂,加快******的速度,好笑地调戏道:“要帮赤苇回忆一下这一盒的其他安全套在哪,还有为什么你需要穿我的外套吗?”
“嗯啊……”
木兔惩罚似的顶到最深处,赤苇来不及回答,张嘴只剩娇媚的******,一声盖过一声。
******如蟒蛇一样缠紧木兔,渐渐地他也不再游刃有余,呼吸愈发急促,专心肏弄身下热烫粘腻的******,座椅被摇晃得咯吱咯吱响。
赤苇的腰肢逐渐软榻下去,木兔索性把人翻了个面抱起放倒在地上,抬起赤苇的膝弯挂在手臂上,撑着冰凉的地板继续抚慰那处渴求又敏感的******。
“嗯啊!”
海浪将两人一起掀上云端,木兔扶着赤苇的小腹挺直腰肢,射在了里面。
木兔喘着粗气,趴在赤苇胸口喘息,******还恋恋不舍地连在赤苇体内。
独属于木兔的掌控时光很快过去,伴随着赤苇的心跳,木兔听到赤苇气若游丝地叫他:
“木兔前辈。”
木兔厌恶这一刻的降临,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嗯。”
“……你去意大利的那天,我们就分手吧。”
究竟是多么冰冷固执的心才能做到一边共享体温一边提出分手。
而对赤苇来说,分手的决心有多坚定,他就有多爱木兔。
木兔鼻尖一酸,将脸埋进赤苇的胸膛,藏住红红的眼圈,不做回答。
赤苇只当他是默认了。
木兔的转会手续在年初就办好了,他必须在春假结束就到意大利归队训练,一切顺利的话,意超第一轮比赛就会出现木兔的身影。
而在木兔忙着转会这段日子里,另一件大事是,木兔的大姐结婚了。
婚礼日期在一年前就定下了,还特意迁就了木兔的春假,不巧的是他今年遇上转会,就连春假也闲不下来一天回东京参加婚礼。
最后是赤苇代表木兔去参加了姐姐的婚礼,送上两人一起准备结婚贺礼。
春天逝去,夏季将至,赤苇和木兔也终于迎来了那一天。
赤苇去接木兔,微笑着与他的家人们告别,驱车到机场,最终两人一起坐在离检票口不远的环形座椅上,背靠着装饰绿植,相对无言。
赤苇盯着地面出神。忌惮了分别这么久,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狼狈。看上去只是像送木兔远行,只不过之后不能再常联系了而已。
赤苇低下头,不舍像一把钝刀,试图磨穿他加固的感情,他不为所动,甚至想在送木兔进检票口前再提醒他检查一下证件。
赤苇扭头刚想说什么,却注意到木兔缩成一团颤抖着。
“木兔前辈?你在哭吗?”
悄悄哭了许久的木兔终于在被询问后放心哭出声来,边嚎啕大哭边说:“赤苇……我什么都没有了。”
与赤苇并肩坐在一起不说话的时候,木兔突然想起小时候去奶奶家廊前坐着吃西瓜的夏天。
他坐在木质地板上,头顶是陶瓷的晴天娃娃,风一吹就铃铃地摇晃。
铃……铃铃……
远处有一抹矮矮的小山,木兔能看清山坡上栽种的一小片花海,山坡的小花也跟着风一起摇晃。
叮……叮叮……
飞机轰轰地从山顶飞过,穿过云层在乳蓝色的天空画出一条柔软的线,尾端的雾气又在一片清澈中散开,藏进他向往的天际。
木兔咬下一大口西瓜,甜滋滋地想,总有一天他要乘坐那架飞机飞到世界各地去打排球。
在那个青翠的夏天里,木兔的小腿垂在廊外轻轻摆动,他畅想了很多他长大以后的样子。
他长大以后呀,一定会有更多人为他喝彩,爸爸妈妈会为他骄傲,姐姐们也会奖励他更多的冰淇淋和西瓜。会有好多好多的朋友跟他一起玩,会有一个伴侣与他白头偕老,他还会走遍世界每个角落。
奶奶从他身后走过来,笑眯眯地问他:“光太郎,在想什么呀?”
小木兔的嘴角还站着西瓜瓤和一粒籽,咧开嘴高兴地笑着:
“我想长大!”
“我不想长大了……”
木兔整个人哭得发抖,赤苇连忙将他拥进怀里。木兔张大了嘴巴呼吸,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
“赤苇……赤苇,我不想长大了。”
赤苇轻轻地拍着木兔的背,却无济于事。木兔哭得越来越厉害:
“赤苇,长大以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长大以后的木兔,搬到了家乡之外的城市独自工作。
家人们变成了一根电话线,就连参加姐姐婚礼的时间木兔都支付不起;朋友们渐行渐远,木兔拿起电话已经不知道该和木叶他们说些什么;现在甚至是赤苇,也要离开他的生活了。
木兔怀念童年的夏天,那个憧憬成长的小孩,原来才是最幸福的人。
这一刻,木兔忽然好想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夏天。
用尽一切办法,不管怎么样,只要回去就好。只要回去那一刻,就不会痛、不会烦恼、不会失去了。
为什么成长就意味着离别?
与朋友离别,与家人离别,与过去的自己离别。
记忆里年轻美丽的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脸庞爬上了皱纹,健壮魁梧的爸爸也忽然变得好矮好矮;姐姐嫁进了新的人家,朋友换了新的工作。他们不是木兔身边的人吗?为什么突然变得好陌生。
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他们开始跟不上木兔的脚步?
又或是,木兔从哪一刻开始,逐渐与他们背道而驰?
当所有人都为了他向往的远方退出他的生活,长大以后他还剩些什么?
赤苇低下头看在他怀里哭得不像话的前辈,他知道,就算是悲伤成这样,木兔也依然会去意大利。
赤苇突然发觉,对于常人来说情理之中的阻碍,无论是不想与家人分开还是什么,对木兔来说都是不被考虑的。
也许他会感到惋惜和难过,但他不会放弃自己该走的路,不会停下去往远方的脚步。
这就是木兔。
木兔生下来就被爱所环绕,拥有出类拔萃的能力,于是他在成长这条路上义无反顾地走着。
而恰巧是这样的历程,让他一生中要经历比其他人多几倍的分离。
赤苇不知道这是木兔第几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他是木兔的第几次离别,更不知道再多远后,这次分离带给木兔的伤口会愈合结痂,从他华丽的人生轨迹里逐渐淡去。
在赤苇的怀里,木兔逐渐平静下来。
赤苇有节奏地拍着木兔的手臂,像哄一个稚嫩的小孩般轻声说:“没关系的,木兔前辈。”
“快擦擦眼泪,该走进你的下一段生活了。”
到了木兔应该跟往昔的一切了断的时间了,赤苇扶起木兔,用拇指指腹擦去他的眼泪,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他的唇上。
“一路顺风,到了记得给家里人报平安。”
木兔接过赤苇递过来的登机牌,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
走进安检队列的时候,木兔转头看,赤苇还站在原地,笑盈盈地目送他远去。
走到检票口的时候,木兔又转头看,赤苇还在原地,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快进去候机。
走过最后一个拐角,木兔最后一次转头看,赤苇依旧站在原地,可是木兔能看清楚,那张笑脸上挂着眼泪。
直到木兔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赤苇才转过身,准备离开,脚步却迈不出去。
这就是他和木兔前辈的最后一面了。
赤苇嘴角的弧度从微笑变成悲泣,他抬起手,一遍又一遍擦去眼镜下汩汩流淌的眼泪。
只是到最后,赤苇也没有勇气跟他正式告别。他怕那句再见说出口,他会在木兔前辈面前哭出来。
赤苇抑制不住地啜泣起来,气息和眼泪混杂在一起,大脑缺氧,不得不蹲在地上才不会晕倒过去。
是最后一面了,为什么就是最后一面了。
怎么今天就是,木兔恋人的最后一天了。
明明还有很长时间的,明明以为是一辈子的,明明已经快走到终点了,是跟木兔前辈一起走到终点,不是半路放手。
赤苇想不明白。他觉得好像被捆住了手脚,绑在了一座孤岛,暗青的藤蔓将他的呼吸抽干,尖锐的荆棘刺穿他的心脏。
可是木兔哪里有终点。
木兔的一生都在前进,他能做的,只有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而已。
赤苇把眼镜摘下,反正也沾满了泪珠,什么都看不清。他把头靠在手肘上,无能为力地哭着。
明明说好不难过的,可是为什么这么痛。
痛得好像胸口在流血,一股股血液将他所有力气都抽干;痛得好像要死掉,在阴暗的沼泽里湮灭溃烂。心脏每跳一下,浑身就剧烈地痛着。
“啊!”
赤苇绝望地吼了出来,引得身边的人不由得侧目。
“先生,先生,这里不能出去的。”
发泄过后赤苇逐渐恢复对外界的感知,听到身后的骚乱声。
木兔在身后无力地哭喊着:“你把这个门打开,让我出去啊!”
“先生,这里不能出去。”
“你没看到我恋人在那里哭吗?你放我出去啊!”
赤苇一瞬停住哭泣。只有在面对木兔的时候,赤苇的冷静多到用不完。
“赤苇,赤苇!”木兔被两个安保人员架住,挣扎着朝赤苇的方向边哭边叫着他的名字。
“不行的先生,如果取消登机的话需要从另一个口……”
赤苇起身,从没像这一刻一般那么果断,快速走了几步,最后索性奔跑起来。
木兔的哭声在身后越来越远:“赤苇,赤苇!”
赤苇没有转身再多看他一眼,毫不犹豫地往出口跑去。
赤苇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用尽全力地跑了。
耳边的风肆意呼啸,也盖不过木兔在身后乞求地喊叫:“赤苇!放我出去啊……”
再跑快点,赤苇。再跑快些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再跑远些,就都结束了。
前方就是机场出口,赤苇却忽然看到了木兔穿着枭谷四号的背影在出口处小跑着。
赤苇奋力向前追去。
这一刻机场周围忽然变成了高中时那处小山坡,旁边是青树白墙,木兔在他前面,朝山顶跑去。赤苇的气息都被剥夺掠尽,可他的小腿肌不再酸痛,他只是竭尽全力往前跑去,不管有多累、有多不堪。
他要追上他。
前方是木兔的过去,身后是木兔的未来。
只要跑出这个出口,木兔就能自由。
木兔的脸哭得涨红,无力地看着赤苇的背影逐渐远去。这跟从小到大见过的背影都不一样,这个背影是有攻击性的,射出千百根黑针将他的心脏刺穿。
远去的赤苇像是连接着他的输氧管,赤苇跑得那么快,他肺里的氧气也被迅速抽干。
为什么连赤苇也要走,为什么?
“赤苇!”
木兔还在嘶吼着,可是跑太远的赤苇已经完全听不到了。木兔的整张脸哭得扭曲起来,眼泪是这一刻最廉价的东西,就算他哭出一片内海,赤苇也不会回头。
木兔又喊又哭,喊得大脑缺氧,眼前一黑,双腿不受控地往前跌去,架着他的安保人员艰难地将他扶住。
木兔使劲将眼睛闭上,好像只要睡过去,就能回到他所期望的童年。
那个时候,不会有这么多痛苦要去承担。
那个时候多开心啊。木兔只是想回去,哪怕就是一周、一天、或是一秒,让他喘息、歇息片刻也行。
木兔的希望被压在千斤石板之下,像是突然得了一场重感冒,全身上下都那么羸弱无力。他已经完全看不到赤苇的背影了,却又不肯放弃,无助地呢喃着:
“不要走好不好……”
送走木兔后赤苇陷入了短暂的浑噩之中,经常靠烟酒虚度一个又一个冰凉的夜晚。
不过好在赤苇重新振作得很快,没几天就恢复了普通上班族的平淡与超脱。
赤苇最大的信念就是,放木兔走,是在给他更好的人生。
这似乎变成了赤苇的座右铭。
赤苇接受了分手的事实,所以也不再回木兔发来的一大堆无用的消息。久而久之,木兔也像是逐渐淡忘般,发消息的频率锐减到每天一条,通常都是当日训练比赛的内容,搞得赤苇觉得木兔把他当成了备忘录。
意超联赛一开始,赤苇会像从前追黑狼比赛一样凌晨蹲守在电视前看直播。偶尔有几个凌晨赤苇还会跑到木叶家或者小见家跟几个好哥们一块看。
可以说,赤苇已经渐渐习惯了不是木兔伴侣的生活。赤苇觉得,木兔大概也早就习惯没有他的新生活,或许已经在跟新的人约会了。
也许会是下一个木兔前辈想要他一直陪在身边的人。赤苇压住酸意,诚挚地祝福着。
而在排球事业上,木兔在意大利适应得很快,不仅是赤苇感受到他明显的进步,连体育报道也评价他表现得比在国内要出色很多。
“木兔光太郎选手在这条路上一直不断前进着。当你以为他的水平已经足够出色时,他却还在不断挑战自我、登峰造极。”
赤苇买来了这个报道的纸质版,小心地剪裁粘贴进日记里。
随着联赛一天天推进,木兔所在的俱乐部一路杀进了决赛,转眼间就到了争夺冠军的日子。
这一天赤苇早早地备好了爆米花和啤酒,蹲守在电视前。
赤苇往手心吹气,试图吹干手心里的冷汗,紧张地盯着运动员们一个个入场介绍。
“十二号,来自日本的选手,木兔光太郎。”
直到看清木兔那张胸有成竹的脸,赤苇的紧张才稍稍有所缓解。
真有意思,赤苇嘲笑自己。一个无足轻重的观众竟然要比选手本人紧张得多。
木兔的这场比赛赢得很焦灼,最后一场足足加赛了十几分才分出胜负。
“好!”
最后一颗球被木兔狠狠扣在对方场地上,赤苇激动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出于深夜打扰邻居的顾忌,才没把房顶掀翻。
赤苇看着屏幕上举起奖杯的木兔,在远洋之外为他骄傲鼓掌。
画面上的木兔笑得很尽兴,赤苇能读懂他的表情,他的眼睛在说:“终于,终于拿奖了!”
木兔和漫天飞舞的礼花很配,好像这个人生来就是为了夺冠。赤苇为他感到高兴,也知道他的夺冠来之不易。
翻过去,又是在异国他乡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兼程的努力。
赛后俱乐部的球员或者经理一般都会开个直播跟粉丝聊天,赤苇打开社交软件,一面投屏俱乐部经理的直播,一面起身给自己热了个牛奶润嗓。
赤苇举着热牛奶回到沙发旁,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敏锐地观察到到经理的镜头下,更衣室的角落蹲着个十二号,看上去蹲了有一段时间了。
木兔前辈在干嘛呢?赤苇好奇地想道。
木兔把手机举到了耳朵旁,看上去像在给谁打电话。
在给谁打电话?赤苇嘬了一口牛奶,好奇地猜想着。
是给家人或者恋人报喜吗?
可下一秒,只有电视在闪烁的客厅里,赤苇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木兔前辈’来电]
赤苇愣了几秒,手中的牛奶差点砸在地上。
须臾,******快要结束,赤苇才颤抖着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
赤苇压抑着汹涌的思念,故作平常地接起:“喂,木兔前辈。”
可是木兔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打破了他强装的冷静。
“喂……赤苇,我赢了。你可以回来了吗?”
赤苇呼吸一滞。
木兔听上去是在喜悦地笑着,可是声音却有些颤抖,像是一颗石子落入老旧的湖底,干巴而无助。
可是木兔不是早该把他忘了,去过他崭新的生活了吗?
赤苇看向画面里的十二号,只留给镜头一个绻缩的背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赤苇深呼一口气,说:
“木兔前辈……你再等一段时间,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忘了我,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好吗?”
“我听不懂!”木兔委屈地叫起来,“赤苇,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要等多久你才会回到我身边?”
赤苇看着画面上的木兔,紧紧咬住嘴唇克制上涌的冲动,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木兔前辈,以后就会好了,以后我就……”
“我听不懂!”木兔重复着,泪止不住就从眼眶中溢出。
“你回来陪我好不好?”
赤苇看着画面上的木兔抬手擦去脸上的眼泪,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落下来,咬住手背。
“木兔前辈……别哭了。”
可是木兔就像听不见一样,眼泪控制不住地一滴一滴掉落,像是个做错事又不服输的小孩,撇着嘴自顾自地说:
“我做错了什么……赤苇,我以后出门一定不忘记扔垃圾,我以后每次回家一定给你带饭团……你回来好不好?”
木兔依旧傻傻地认为,如果事情发展没有如他所愿,那一定是他做错了什么事,只要他改正、去做对的事,失去的就能回来。
可世间感情多的是什么也没有做错,却阻止不了对方的离开。
多的是挽留不住、弥补不了,和爱而不得的事。
赤苇挤压出一点脆弱的嗓音:“木兔前辈,别哭了。媒体会小题大作,别哭了。”
画面上的十二号显而易见地颤抖起来,而其他队友都在庆祝夺冠,没有注意到角落哭成泪人的木兔。
“赤苇……我拿冠军了,你没有拖累我,你回来好不好?”
这一句话一瞬将赤苇击溃,索性也蹲在了地上,视线没有离开屏幕上的十二号。
“木兔前辈,别哭了,大家会看到。”
“赤苇你回来……”
“木兔前辈,以后就会好……”
“我听不懂!我说了我听不懂,我要你回来。”木兔歇斯底里地吼着。
经理似乎注意到了角落的情况,将木兔切出画面之外,可是电话里的木兔还在不停地说:
“我听不懂……赤苇,我听不懂……”
赤苇快要发不出一句完整的音节。啪嚓,赤苇的理智和声带一起像玻璃片一般摔在瓷砖上,碎成一地。
“木兔前辈……别哭了。”
“我听不懂……你回来……”
“木兔前辈,木兔前辈……我要挂了。”
“我听不懂……赤苇……”
“木兔前辈,别哭了。我要挂了。”
“我听不懂……”
木兔不停念着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无措。好像跑到了一处漆黑的戈壁,四面都看不到光,也听不到声响,只有扑簌簌的风沙一点点带走他的自信。
电话那头的木兔还在不停地呢喃着听不懂,赤苇咬牙将电话挂断,将手机丢在一边,缩成一团无助地呜咽。
听筒里传来断线的嘟嘟声,木兔的眼泪和鼻涕都混在一起,慢慢把手机放下,将头埋进臂弯里。
“我听不懂……”
“赤苇,能不能永远陪着我?”
“嗯。”
眼前的木兔前辈却忽然越变越小,原本穿着黑狼队服的他变成了枭谷四号。
“赤苇,”木兔又幻化成国中的样子,“可以一直,”
“陪着我吗?”
赤苇看到小孩子时的木兔这么对他说。
可是小木兔前辈离他越来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赤苇,陪着我……”
远处的小木兔忽然哭了起来,赤苇立即跑过去将他抱住。
“不哭,木兔前辈不哭。”他轻声哄着这个泪眼婆娑的小孩。
身旁突然出现了很多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是不同时期的木兔。
小孩子木兔靠在奶奶的屋檐下,吃着西瓜,朝着风吹来的方向歪头哼歌,一条黄狗在他身后摇摇尾巴。
另一个小孩子木兔站在塑胶场地上,排球场小得只有一个房间那么大。一束光打到他的身上,他没有因为周围的黑暗停下来,而是继续把球往高空跑去,顺着光的方向起跳,扣球。
国中木兔向门外的同学们告别,独自回到房间里擦排球。他坐在床边,小朋友们一个接一个从他的房门口经过,他没有去追他们。他的身边还有好多个排球。
高中木兔头挂着包,大咧咧地把房间门推开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是……
是他吗?赤苇看到了,那是高中时候的他。
可是他只出现了一刻,就立马消失了。
高中的木兔回头找不见他,于是一个人坐在地上,仔仔细细地在毕业志愿写下他的下一段旅程。
那么多个房间,木兔都是一个人。
那是他独自扛下来的时光,每一天都是他孤独的勋章。
小木兔拉紧他的手,委屈地问他:“赤苇,长大以后是不是就没有你了?”
赤苇替他擦去眼泪,安慰道:“不会的,木兔前辈。”
“可是,那里为什么没有你?”
赤苇顺着小木兔指的方向看,看到了黑狼队服的木兔独自比赛,一个人包扎好伤口,回到空荡荡的房间里,将房间里的音乐开到最大声。
对啊,他为什么不在那里?
他应该在那里的。
每一次的比赛和每一天的陪伴,他应该在那里的。
小木兔在他怀里又哭了起来,抱着他不肯撒手:“赤苇,赤苇,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赤苇抚摸他的头,认真地说:“我不会离开,木兔前辈。”
小木兔哭得那么可怜,让赤苇不忍心对他说谎。
这个小孩,本来就是他应该一直守护的人。
赤苇环顾四周,那么多个日夜,木兔在学会扣小斜线球之前,就早已学会如何与孤独相处。每个房间里的木兔都安静地将自己的事情妥善处理,可是,他在哪?
赤苇站了起来,在这一瞬,他忽然反应过来,他错得离谱。
一切都错了,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明明应该站在木兔这一边,站在他的身旁或身后,这都不重要,因为他只是围绕在他身边,无争无吵地陪着他。
那么多人从木兔的生活轨迹里离开,所以木兔走得更远的前提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一定要身边的人为他让步,这不是很多余吗?
爱流向不缺爱的人,所以孤独也会源源不断地输入给孤独者,这不是真理,而是惯性,是不合理的惯性,是赤苇错以为真的谬误,是他疏忽大意的纰漏。
有什么事能大过将眼前这个稚嫩的孩子一个人抛下?
赤苇本以为的无私割舍,直到转换角度以后他才发现有多自私。他说是为了木兔的未来,可是他以为自己是谁,凭自己就能撼动木兔光太郎明媚的大好前程?
木兔生下来就在走他该走的路,他不会为了任何人停下他前进的步伐。
所以赤苇只是自己心虚了,不信任木兔了,找理由开脱,借机远离他的太阳而已。
赤苇在这一刻觉得自己越变越小,最后小得变成了一只老鼠,万众仰慕的阳光却让他灼伤致盲,和煦的温度此刻像炼狱一般刺痛。
赤苇在梦中忽地惊醒时,已经是艳阳高照。
木兔夺冠给他打了那通电话之后,他哭了一晚上,最后稀里糊涂地靠在床脚就睡着了。
赤苇忽然在梦里想起自己的承诺,想起那应该是没有异议的决定和一场义无反顾的冒险,他为什么跟其他所有人一样,在半途选择离开?
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事。
那句答复并不是赤苇一时兴起,当时他想:如果有一个人会被木兔吸引,永远陪在他的身边,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站在世界顶端的可以是木兔,他为什么不能做他最忠实的那位支持者?
一路以来,赤苇都在这么做。
只不过,赤苇从这一刻才发觉自己的私心,在恒星的热度之下显得那么懦弱。
赤苇一直觉得分离对木兔来说不过是会被时间治愈的过往,可他一直都不知道,与他分离是木兔这么多次分离中最特殊的一次,也是最不能放下的一次。
他不明白自己对于木兔也很重要。
他没法对自己撒谎,他也实在想念木兔。
一场昏天暗地的日蚀之后,赤苇终于回想起曾经的初心。
这个想法如曾经无数个木兔带给他的想法一样,唤醒他的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赤苇连忙拿起手机,匆匆预定了签证和机票。
常规赛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俱乐部也开始预备下一个赛季的比赛。
这天下训之后,木兔忽然想起有东西落在了俱乐部。
原本只要明天来取或者跟保洁阿姨说一声就好,但木兔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总感觉有一股强烈的引力将他拉回俱乐部。
车开到俱乐部门口,木兔就看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拉着行李箱,乖巧地站在门口等。
“赤……赤苇?”
木兔不敢相信眼前是真实的,着急地张望着周围,想找到梦境的蛛丝马迹。
赤苇转过身来,几秒的错愕过后,含着泪光对木兔笑:
“木兔前辈,好久……”
没等赤苇说完,木兔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赤苇抱住。
木兔将赤苇完完全全拥进怀里,这一次说什么他都不会再放手,不让赤苇再一个人哭着跑掉。
“木兔前辈……”
木兔没有问赤苇为什么在这里,也没有问他们之间的事和赤苇的想法。在见到赤苇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所有事。
赤苇在木兔怀里止不住地哭起来,边哭边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木兔前辈,对不起……”
“我不应该抛下你。”
赤苇拥抱木兔像是在抱着那个独自打排球的小孩。独自在放学的午后背着他的球袋朝场馆走去,独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仰望星空,独自摇头晃脑哼歌期待长大。
他不会再让他一个人。
故人离而无返,家乡远在身后,每见一次父母都能看到他们老去的容貌,人生又有几个十年?有几个十年可以被用来探索,几个十年用来奋斗,而几个十年用来追忆?
成长是一场残酷的交响乐,每一阶段落幕后,人们鞠躬,华丽退场,离开木兔人生的舞台,然后他继续开启下一章孤独的演奏。孤独降世,孤独离去,在生命始末都将是独身的人类,用一辈子奏完一曲悲怆离歌。
所幸,人生拥有的不止是始末。
在生命里出现的每一次陪伴,都让哀哀离歌变奏为澎湃赞歌,激荡起情绪的水花在明媚阳光下飞舞发光。
短暂的陪伴靠生活的安排,而长久的陪伴出于双方的信任、坚定和勇敢,缺一不可。
在那些独自承受的灰暗里,总会有陪伴降临,家人、朋友或是伴侣,哪怕是陌生的路人,我们的路途因为这些陪伴而不再枯燥、不再难熬。
离别不可避免,接受并舒一口气。转眼去面对更重要的事——
拥抱来之不易的陪伴,拥抱当下的瞬间,珍惜每个有星星围绕的夜晚,生命因此而闪耀。
木兔想不明白他在追寻的究竟是什么,或者说是,长大究竟是为了什么。在与赤苇相拥的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他只是想永远纯粹而勇敢,不去顾忌世俗的规则,活得自由而有力。每一天都是崭新的,都在不断向前,像十七岁永远燃烧在心中的一把火,游离在所有离别之外,他们如烟花般绚烂。
错过了幼驯染的最佳时机又怎样,赤苇京治会用余生陪伴着木兔光太郎,做他永恒的星。所有光束都朝着反方向陨落,赤苇向着那枚孤独的恒星义无反顾地追去。
赤苇紧紧抱住木兔,终于不再作无谓的挣扎,全身心投入到这份爱恋中。
当瀑布的水从山脚流向山顶,当腾飞的鸟又重新回到巢中,当散落的叶尽数飞向天空,万物旋转着落入黑洞,时间滴答滴答地走向尽头,这一刻无法被抹去,在这一刻——
他们紧紧相拥。
在意大利的第二年,木兔收到了一个从东京寄过来的包裹。
而这或许也是木兔在意大利任职的最后一年。
这个赛季结束,木兔将作为国家队成员被召回日本比赛,随后重新签约黑狼,返回大阪工作。
木兔从抽屉里掏出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拆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礼盒,木兔欣然打开,是一条长长的手工围巾。
木兔急忙把脸埋进鼻子里嗅嗅,上面果然还有赤苇的味道。
只不过一不留神,有什么东西从礼盒里掉了出来。
木兔弯腰捡起一看,是一个米黄色的信封,信封的角落还粘了一株满天星,看上去像是赤苇书桌上栽着的那一盆。
木兔销开火漆印,取出信纸。
带有草木和墨香的信纸上,木兔一字一句读着赤苇一笔一画为他写的长诗:
“我为树,
粗粝裹挟肥嫩
意识之外、糜烂之前,
我生长着。
褐垠哺育乳汁,
骤雨施舍垂怜。
苦果从发梢坠下,
晕开一片红花;
时间从脚边流过,
潺潺与我交言。
你和霞光一起,
降落在我身上,
衔来一枚种子,
又朝上飞走。
拉住极光作绳索,
躲进室女座;
踩着星云为梯台,
振开青黎烬。
你问我,
为什么不跳舞?
我为树
老旧浇灌固执
没有什么值得追。
翩跹尘埃向我叙述
灰鹰划过长空,
飞向银河深处。
白日尽头,
群星从你身旁擦肩而过
尽数陨落
我依旧在这里
供你栖息。
山峦围成篝火,
林木在烈焰中零碎溃散。
白昼描勒地平线,
寒意袭来
摧折砭骨。
而那一天在催促——
那天,
阳光炽热,落叶升空
片羽从我脊背上生出,
我弯下枯青枝桠
将根扎进十二尺深土
一直飞
飞向稀薄的高空
沿着你来时路。”
没过几天,身在东京的赤苇也收到了一个来自意大利的包裹。
赤苇一拆开包装,就落了一地的树叶子和干花。
他蹲下来,拨开枯草叶捡起木兔的回信:
“赤苇:
我去意大利的树林看了,可是这里没有赤苇树,所以我边走边捡了很多好看的小花小草寄给你。
还有——
我也好想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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