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倒數三聲請說你只喜歡着我這人

 

「三……二……一………」

赤葦跨越長久以來獨自在兩人之間設下的，一步之遙的距離線。

「非常愚昧不是嗎。」

 

酒醒過後，木兔如常歸隊，赤葦繼續忙於學業，東京大阪兩個城市的生活，本來就沒有交集。正如那夜的對話，木兔不主動提起，赤葦也樂於裝傻。

四年級最後學期轉瞬即逝，莘莘學子尚未來得及卸下學士袍，便一躍跳進名為社會的巨型機械中，化身成一個個小齒輪，推動世界前進。

赤葦如願以償受聘於大型出版機構，卻與嚮往的文藝部擦身而過，因緣際遇下從屬漫畫編輯部。當年陪着木兔閱讀漫畫的他，實難以想像，不過數年自己便成為漫畫編輯，更被分派照顧曾經名揚高中排球聯賽的小巨人，周刊少年漫畫家——宇內天滿。

任工作再繁重，唯有一條底線赤葦是絕不退讓——觀看M******Y比賽，無論現場或錄播，不管木兔是首發或後備，他總是一場不漏地收看。因此這些年木兔種種改變他都看在眼裏，看着他成為職業球隊不可或缺的主力。

可是在赤葦面前，木兔仍保持一貫真情性。比如得知赤葦喜歡宮治家出品的飯團後，每次回東京，定必帶上幾個新鮮飯團作為手信。又例如，鏡頭前帥氣十足的M******Y王牌光太郎，與赤葦手機裏因球隊比賽失利生悶氣的木兔，存在一定落差。

「與隊友進行賽後檢討才是最有效的方法吧。」

「當然有啊，可是場外的眼睛有時才是最雪白啊。」

「是雪亮的眼睛。」赤葦嘆息。

「反正你懂就行了。」

赤葦想像中木兔試圖把話題蒙混過去的神情，與當年經常亂用詞彙的十七歲前輩的身影重疊，不住莞爾。

「仙台之戰赤葦一定要來呢！那可是翔陽首次亮相的比賽，而且對手還是那個影山。」

「我會陪同宇內老師出席，前輩應該已經收到訪談邀請。」

「對對對！訪談結束後，我們去吃牛舌吧。」

「視乎工作安排，或許可以。」

「約定你了！」

木兔興高采烈的語調感染了赤葦，日程分明尚未訂下，他卻忍不住以一句「我很期待」和應。

最終，日向與影山闊別兩年後重逢的決戰熱鬧落幕。工作結束後，申請暫時離隊外出的木兔扯住赤葦在車站附近尋得一間穩世牛舌名店。當兩人吃得撐着肚皮離開，正欲返回酒店的途中，竟在車站前偶遇意外的人物。

烏野前主將與副主將感情好是眾所週知，因此兩人結伴出現的畫面並不出奇，可是，眼尖的赤葦卻察覺他們十指緊扣，狀似親密地走在對面大馬路。

而更叫赤葦錯愕的，是木兔對眼前的情景不但毫不驚訝，還幾乎想要上前打招呼。

「別打擾他們⋯⋯不對，為甚麼木兔前輩毫不驚訝？」

「上次他們一起來大阪探望剛回國的翔陽時，我們就已經知道了啊。哈哈，不過澤村真是不夠朋友，大學時把菅原追到手，竟然不告訴我和阿黑。」

「大地與菅原前輩一直在交往嗎？他們互相喜歡？」

但覺思緒紊亂的赤葦，嘗試從過往的在學片段中尋找線索。那邊廂，木兔卻眼珠骨碌一轉，右腳搶先跨出一大步，側身擋在赤葦前方，開口便問：

「赤葦覺得我怎麼樣？」

被提問的赤葦心想： 又來了，木兔前輩的突擊。

至今，赤葦仍看不透木兔多番關心後輩感情生活的真實用意，甚至如今竟直接發出此般提問。該不會是因為今日那場比賽被日向和影山搶去風頭，所以在鬧別扭了吧。

得出合理結論的赤葦咳了一聲，決心鼓舞木兔，回答道：「木兔前輩當然是最出色的排球選手，是我最喜歡的一人。」

無論作為後輩，還是你的支持者，抑或是作為暗戀對象。

「真的？」

「真的。」

如赤葦料想，木兔聽過後果然變得亢奮，眼中閃爍喜悅的光芒。然而出乎意料地，木兔突然主動牽起他的手，恰好在打算開口之際，口袋卻不合時宜地響起電鈴聲。

木兔無奈地接通電話，跟對方說了幾句後，臉上掛滿慚愧之色。解釋球隊贊助商臨時來訪，因此教練緊急召集球員接待，沒有拒絕餘地的木兔只能立即返回酒店。

「工作要緊，何況已經如願吃過牛舌，沒有其他待辦事項，趕緊回去吧。」赤葦搖搖頭，催促木免離開，目光卻落在已經鬆開的，屬於木兔的那雙厚實手掌。

「我會再聯絡你！要等我！」

目送木兔一邊回頭揮手，一邊跑遠，赤葦扯了扯身上的毛冷外套，終於意識到仙台已經踏入深秋。

 

 

秋天是適合聚會的時節。

此刻，赤葦與木葉肩並肩坐在居酒屋吧枱，有一口沒一地喝下冰涼的生啤酒。

自仙台一別，四周過去了。最近赤葦反常地陷入低潮期，雖未影響工作表現，本人卻在意得很。剛好木葉傳來私下相聚的邀請，有意轉換心情的他決定應約。

席間，兩人聊到近期球賽，話題自然便提起前隊友，因而觸及關鍵事件——兩周前木兔的一則個人專訪。

「想不到木兔那小子經過這些年，終於成功勝得美人歸啊。」從雜誌訪問中得知木兔親口承認戀情，木葉自然是把握每個機會好好揶揄一番。

赤葦安靜地低頭，難得不顧儀態，手中的竹筷不停撥弄盤裡的雞肉串。

「赤葦？」

「我是挺好奇的，木兔前輩的對象到底會是怎樣的人。」

「欸？？」

好奇於木葉的驚訝，赤葦接着問：「木葉前輩應該知道吧？」

不知為何驚恐地原地站起來的木葉按捺激烈的心跳，再三向赤葦確認，「你該不會不知道木兔口中所說的交往對象是誰吧？」

「難道我應該知曉？木兔前輩根本從來沒有提起過。」木兔在雜誌訪談中坦承有交往的對象，於網絡上已引來許多粉絲的猜測，更何況赤葦。可惜這些年來，木兔哪怕是半點線索都不給赤葦。

「不⋯⋯⋯哈，那傢伙太誇張了吧。」木葉驀然仰頭大笑，笑得東歪西倒。

「到底是誰？」

「這件事不能由我告訴你，直接去問當時人吧。」木葉的拒絕，讓赤葦難以追問。

「作為前輩給你一個忠告吧，你總該對自己有多些自信啊。」木葉雖然看似輕浮，不過在眾多前輩之中是頭腦清晰之人，能透過線索看穿許多人事物。

「特別是對着木兔啦。當年我確實是說過別讓木兔聽見你的稱讚，可是有些事情，其他人不主動說清楚明白，那笨蛋般的天才般未必能及時察覺。你懂我的意思吧。」

赤葦點頭，似懂非懂的。早些日子時，木兔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

「我的立場不好多說甚麼，有空便趕緊聯絡木兔吧。」木葉露出前輩的關切目光，拍了拍赤葦的肩膀，以作鼓舞。

這場私下聚會，在木葉語重心長的提醒下結束。

幾天後，在一個忙碌的周五晚上，赤葦終於迎來改變他生活的日子。

經過公司聚餐與二次會，赤葦拖着疲憊身軀乘電車返回住所。走出車站時商店街吹來的冷風讓赤葦想起附近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酒入愁腸，意志力變得更是薄弱，剎那間冒出「甜點」的念頭纏繞不散，兩腳便自然而然踏上前往便利店的路線。

沒想到這微小的決定，令他在附近的街道遇見不該出現的人。

木兔套着連帽衛衣，雙手插袋坐在便利店外的矮欄杆，長方型的運動店牌子斜背包隨性地擱在地面，容易令人產生出一種他是居住在附近的大學生的錯覺。一雙本來放空的琥珀眼眸，未有錯過從角落現身的人影。就像深秋的樹木裏貓頭鷹發現獵物時，一旦被盯上，獵物就再無逃走的機會。

赤葦凝住腳步，不再前進，兩人之間被街燈照投射的橘色光圈分隔。

木兔輕鬆一跳離開欄杆，朝這個方向走來的畫面，令赤葦憶起高中時與球隊前輩於訓練結束後，一同前往便利商店的往事。當時木免咬着冰淇淋，衝到赤葦面前張開大口蹭去半個飯團。最終在木葉和小見的挺身而出下，成功逼使木兔歸還一顆完整的飯團給親愛的學弟。

「喝酒了？」

赤葦點頭，習慣性地接下木兔遞出，印有宮治飯團商標的紙袋，打開袋口確認過內裏放着的飯團都是自己喜歡的口味，然後沉默。

「吶，赤葦，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怎麼說？」

「木葉前天凌晨打給我，劈頭便抱怨我害後輩傷心。我想來想去，只想到赤葦。」

「與前輩無關。」赤葦否認，但未能說服眼前人。

「那為甚麼這幾天你都沒有回覆我的訊息。」

「我有認真思考，一定是因為那篇報導吧。抱歉赤葦，我應該先詢問你的意願。」木兔的樣子看起來十足內疚。

「⋯⋯我不太明白。」木兔說中了原因，可是後半句卻在道理上說不通。「你接受訪問，為甚麼要提前詢問我？」

「欸？」

「甚麼？」

兩人四目相投，盯不出結論，還是赤葦率先移開視線。

「等等，赤葦有看過那篇訪問吧。」

「當然了。木兔前輩承認有剛交往的戀人，大家都在猜測那人的身份呢。」

儘管赤葦努力扮出一副平淡的口吻， 然而逃避的眼神出賣了他，患得患失的心情與工作上的疲勞，更讓他忍不住流露一些不曾開口的心底話。

「木兔前輩不相信我嗎？明明最近甚麼都會跟我說，高興的、失落的、期盼的，每天發來幾十、幾百條訊息，就是偏偏沒有告訴我你喜歡的人。連木葉前輩他們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木兔握住赤葦的手腕，打斷他的話，直接了當地說：「不對，那個人是你，赤葦。」

鏡片後的墨綠瞳睜得圓大，難以置信，以致話都說不出。

「我以為那天之後，我們已經在交往了，所以才會衝動地承認戀情。」

赤葦努力尋找記憶中木兔描述的片段，只有那夜在仙台車站附近的一段對話，勉強符合。

「可是那天，」

「那晚在仙台，你說過我是你最喜歡的人，我有自信不會聽錯。反正我已經想通了，我喜歡的人是赤葦，我也希望你能喜歡我。就算此刻你可能還沒有那麼喜歡我，總有一天我會讓赤葦喜歡我。」

木兔那對琥珀瞳中不帶遲疑，繞口令似的把「喜歡你」、「喜歡我」甚麼的全部投向赤葦。

「你知道自己在說甚麼嗎？」赤葦苦笑，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槽。

「你啊，每次喝了酒都聽不懂我的話，這很不赤葦呢。我現在明明是打算帥氣地表白呢。」

木兔一聲歎息後，決心重整旗鼓，這次他伸手握住赤葦兩側手臂，鎖住眼前人。

「我是認真的，請你與我交往吧。現在我倒數三聲，就像當年一樣，假如赤葦拒絕，我絕對不會再多說半句。」

 

在某些地方，木兔有自己的堅持。而這番宣言，跟赤葦高中一年級首次到排球社報到的情景一模一樣。當年，木免在新生自我介紹結束後倏地抓住赤葦，詢問他是否願意留下練習扣球，那時候，木兔的琥珀瞳固然流露期待，可是也給了後輩齊齊三秒思考時間。那一次回答，讓赤葦心甘情願地付出三年青春時光。

如果這是赤葦不知的真實，實在難怪木葉早前在居酒屋會如此震驚。

如果這是木兔口中的真實，那麼赤葦的答覆，從以前起就只有一種可能。

 

「三……二……一………」

三聲內，赤葦主動跨越長久以來獨自在兩人之間設下的，一步之遙的距離線。

「非常愚笨不是嗎。」

「我念念不忘的人只有木兔前輩，我當然願意。」

 

從今起，赤葦京治不再追逐明星。隨着回答，他已準備好付出一輩子時間，陪伴他眼中最明亮，最叫他動心的恆星。

而現在，他只想好好與木兔共度今夜，認真面對一段新關係的開始。

這次，他將攥緊掌心的光芒，不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