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苇京治取下猫头鹰眼罩,在空姐甜美的介绍声下选择了意大利面。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椅后小屏幕上的航程实时信息,意面热烘烘的香味就诱惑他风卷残云般地完成了人生一大美事。刚从沉睡中醒来的他骨头好像还松软,肌肉和意识正渐渐苏醒。他嘬着酸奶,天蓝色的包装上面印着他看不懂的字母组合,字母上的符号仿佛让他听见法兰西人的小舌音。他在屏幕上点了点,航程还剩下五个小时,飞机还没飞出俄罗斯上空。
在心里做了一个简单的估算,这一觉断断续续睡了六个钟,将他从连轴转的疲惫中拯救出来。刚摆脱死线魔爪的他,赶忙拾起在工位上散落一地的三魂七魄,抓走早早准备好的行李箱,携手美好假期奔赴法国巴黎——他的丈夫正在那里等着他,哦不,准确来说,是未婚夫。
他好想他。未完成的迷离梦境里,赤苇朦胧地窥见他着陆巴黎后的视野。他看见了他未婚夫的笑脸,还有咖啡店门外的铁制桌椅,塞纳河左岸的玫瑰花贩。他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订婚后的两人因为比赛和工作被迫分开,可喜悦仍久久盘旋在他们的心中,想念和爱意一起融成蜜糖,甜津津,黏糊糊。
……
我不止想去香榭丽舍和枫丹白露,圣心堂和卢森堡也自不必说。我想和你去普罗旺斯,听听骑士古老的叙情诗。再南下去马赛,望望孕育生命的地中海。还有还有,我们去乔治桑最爱的贝里小镇吧,亲眼见到她笔下的法式田园一定很美很美…喂,光太郎,你在听吗?
我在听啦。虽然听不懂京治说的那些地方,但是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只要你在身边,对我来说哪里不是度蜜月呢。所以你快点来吧,我真的好想你!
……
赤苇的旁边坐着一对老夫妇,他们是法国人。赤苇在嘬老太太塞给他的第二杯酸奶。他们起初用在旅游时学到的几句日语和赤苇打招呼,发现赤苇能流利地用英语和他们交流,还和自己的儿子年龄相仿,莫名的亲切感一下子把他宝贝了起来,热切地与赤苇聊了许久。
“你是一个人去旅游吗,赤苇先生?”
“不,不是。我是去,呃,度蜜月。我的未婚夫在巴黎等我。”度蜜月这三个字让赤苇有点害羞。
老太太惊讶了一下,”您的未婚夫是法国人?”
“不是的,他和我一样是日本人。是一名职业排球运动员,所以比较忙,满世界飞去训练、比赛。”
赤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小得意,”他是不一般优秀的排球选手。”
“我们都比较忙,正好他在巴黎结束比赛,所以趁此机会,想着好好过一下…二人世界吧。”
老太太似乎从赤苇脸上看见了满溢的幸福,笑腼慈祥,”既然都度蜜月了,怎么还是未婚夫呢?”
“还没来得及签领证件,举行婚礼,他就飞去了法国,”赤苇笑了笑,”他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就算明天要去拯救世界,他也得在前一天求婚。”
老太太仰头笑了起来。
“…唔,我想请您,教我几句法语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的未婚夫’…怎么说呢?”
“Mon Fiancé “
“…Mon Fiancé ” 赤苇试图模仿法语的发音。
Mon Fiancé.
赤苇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单词,嘴角却不禁上扬。
呃,赤苇先生的心思好像已经飘去巴黎,抵达某人的身边了。
/
木兔的身高就算放在欧洲的人里面也是那么显眼,更不用说他此刻正朝赤苇夸张地挥舞双臂。赤苇一眼就看见了他。不是因为身高显眼,也不是因为动作夸张。他就是能立刻从人群里找到他,捕获他,爱上他。一种无法言喻的快乐、喜悦,督促他快步走向前,扑进木兔敞开的怀抱里,行李箱因惯性向前滑走了也管不着。他们的拥抱,以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的态势,来结束浓烈又绵延的思念。赤苇在怀抱里迫切地汲取着熟悉的气味、温暖的能量,他觉得木兔就像个魔法师,自己身上积攒的累赘俗事、长途飞机的僵硬疲惫,全都被这个拥抱百分百治愈,身心如卸甲般轻松。
“超级想你!”
木兔嫌拥抱不够,双手捧住赤苇的脸就想往下亲。
“唔唔唔?”
赤苇一手捂住了木兔索吻的意图,木兔晃了晃脑袋甩开赤苇的手。
“为什么?”被拒绝的木兔有点委屈。
“这里是机场!”赤苇嗔怪道。
“这里的人都是这么做的!机场里久别重逢的吻很浪漫,不是吗?”
说完,木兔又抓住赤苇想要躲避的脸索吻。
“赤苇先生?”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
是刚才那对老夫妇。赤苇马上挣脱开木兔,向他们打招呼。
“这位是…”赤苇现学现用地介绍道,”Mon Fiancé”
老太太笑容满面地向木兔张开双手,木兔下意识地弯下腰,愣愣地接受了一个热情的吻面礼。
“诶?”突然就被长辈亲了,木兔摸着脸,看了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又转头疑惑地看着赤苇。
赤苇忍俊不禁,”是飞机上认识的法国夫妇,我和他们提起了你哦。”
“你说我什么啦?”木兔拉起行李箱,另一只手牵起赤苇,向出口走去。
“我说,你是一个很出色的排球运动员。”
“然后呢?”
“唔…”赤苇故作深思,”还说了你在巴黎打比赛赢了好多场。”
“没啦?”
“没了。”
“这就没了?我不信!”木兔揽过赤苇的腰,调皮地挠他的痒痒肉,赤苇被激得连连弯腰躲闪。
“好了、好了,快住手…”赤苇笑的喘不过气,”我还和他们说,你是我的未婚夫。”
这下木兔又傻愣住了,他的大脑炸出了一朵花。未婚夫,多么神圣又甜蜜的称呼啊,预示着新婚即临的喜悦,象征着一生相伴的开端。它过度在男友和丈夫之间,游移于活泼与平稳之中,是爱情的另一种开始,如同一把钥匙,打开的是永恒的爱人与无尽的未来。
“京治,我是你的谁?”
“未婚夫。”
“再叫一遍!”
“…未婚夫?”
木兔亲了一口他未婚夫的脸颊。
“京治是我的未婚夫,我也是京治的未婚夫!”
赤苇终于明白木兔为什么这么激动了。成年后他们成为恋人以来,赤苇就没让他公开过他们的关系。木兔说,那他们问起来怎么办,每次赤苇来送便当的时候都会有人来问我,赤苇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赤苇回答,你就说我是你的后辈,你的朋友就可以了。木兔虽有些不乐意,但还是乖乖地照做了,只不过私心加上一些赤苇不知道的形容,开心地介绍说这是我最可爱的学弟,最好的朋友。队友嬉笑,哪有这么”好”的朋友,木兔在心里反驳,我没说错呀,是恋人就不可以同时是最要好的朋友吗?
但所有的规矩,在木兔向他求婚之后,都不作数了。因为他们要结婚,要携手一生,要相伴到老。木兔巴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他要和他最可爱的学弟,最要好的朋友结婚了!
“京治,他们为你办了一个花园派对!”
“花园派对?”
“本来是说赛季结束后一起去喝酒的,但是他们一听说你要来,就把酒局改成了…嗯,花园派对,是叫这个没错。”
“你和他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木兔心虚地躲开赤苇的眼神,”就说…我的一个学弟要来而已。”
赤苇不说话,只是眯眼审视他,和平时木兔撒谎说冰箱里的雪糕不是他吃掉的时候一样。
“好吧,”木兔只好认输,贴在赤苇耳边悄悄话,”我和他们说,我的未、婚、夫要来。”
木兔在未婚夫三个字上面故意加了重音,成功收获赤苇不仔细观察就看不出来的羞涩神情。
“你害羞了。”木兔的笑脸凑过去蹭他。
“我才没有。”赤苇别过头。
“你害羞了!”木兔穷追不舍,拉着赤苇的手臂想看清他的表情。
“我没有!”赤苇挣脱开木兔跑走了。
“别跑呀!”木兔赶紧追上他,一个熊抱把他圈住,”跑没用,你这辈子都跑不掉了!”
“等…等等、我行李箱呢?”赤苇挣扎开,问木兔。
“诶…你行李箱呢?”木兔看着自己本来拿着拉杆的手掌,空空如也。
两人同时回头,行李箱孤零零地站在机场门口。它看着远远跑来的他们,仿佛在微笑说,不用管我,你们开心就好。
/
巴黎像个慵懒的卷发美人,成熟而风雅,自由得不可方物。她的子民大概都与生俱来某种童话般的血性,骨子里开的都是无比烂漫的花。赤苇没想到,崇尚力量与速度的男排运动员,会喜欢聚集在方寸花园里穿西装,吃西餐,喝红酒…木兔解释说,他们平常可不这样!是我说我要结婚的时候,他们就无比重视起来,不知道的以为我要在这里举行婚礼。赤苇笑了,看来还是低估了这次蜜月的浪漫程度,我没有带西服过来,该怎么办呢…木兔早有准备,拿出一套崭新的西装,邀功地说道,这可是我挑了好久好久的,按你尺码买了,你快换上给我看看!
“你不出去我怎么换?”
“我在这里没有碍着你呀,更衣间这么大。”
“你快出去。”
“我不要。”
“原来光太郎有看别人换衣服的癖好吗?”
“怎么,你在害羞吗,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了。”
准备换衣服的赤苇光着脚,踹了一脚木兔的******,把他踹了出去。
西服很合身,深色暗花衬出赤苇内潜的气质。他走出去,露天的花园餐厅迎面扑来清新的花香。木兔换衣服的速度大有长进,现在竟抢先在赤苇前面,把自己打扮得帅气凌人。只见木兔背靠椅背,长腿无处安放,脚踝只好搭在膝盖上,皮鞋上方露出一小截西装袜,以一种惬意的姿态和旁边的队友聊得投入,嘴里像是练习一般重复着什么单词。他见到赤苇走出来,唰地一下站起身,直勾勾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赤苇钓过来。
别说木兔了,赤苇的眼神比他的更加直白******。平时清一色运动服的木兔,今天穿上了休闲西装,还该死的贴身,饱满的肌肉撑起整个气场,完美地展现出他身上各处黄金比例,一眼就能看出天赋异禀的头肩比、肩腰比、腰臀比…还有西服裤下健劲的长腿。那一瞬间赤苇从木兔身上了悟,上帝就是最伟大的艺术家。片刻的晃神后,他才看见木兔黑色外套下、绸面的衬衫领口随意地解着几颗纽扣,不羁又潇洒,透着一股摄魂的魅力。
此刻这个人的目光只为他停留。他是属于他的,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属于他的人正向他快步走来。赤苇听见自己的心跳以可察的速度怦怦直跳,心血直往上涌,心动的感觉让他头晕目眩,好似离心力,将他甩出外太空。
“京治!大家都在等你呢!”
赤苇一出现,所有人都聚了过来,都想见见木兔整天在队里说的赤苇赤苇,到底长得有多迷人。
木兔走过来,揽住赤苇的肩膀,把他带到了人群中间。像狮子王里的场景,木兔骄傲地抓着赤苇的双肩,把他推向前,向全世界宣告:”Voici mon fiancé!”然后炫耀般地亲了一下赤苇的额侧。
原来刚才木兔在练习的就是这个。赤苇听到那两个熟悉的单词,脸颊热热的。有没有脸红他自己看不见,但在众人热情的祝福下,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已经羞红一片,即将化在幸福的池水里。
“谢谢,谢谢大家。”
熟悉的黑狼教练走过来,和他们碰了杯。
“我以为你们早就结婚了!”
“我们平时没有那么明显吧?”
“你们没有,你有。”教练揶揄道。
“我哪——”
赤苇轻轻用手肘顶了一下木兔,示意他不要说错话。
“教练先生见笑了,”赤苇再次举起香槟,”谢谢您平时对光太…哦不是,对木兔前辈的照顾…”
木兔在心里偷偷笑他,明明赤苇自己也说错话了嘛。
“京治,你是不是有点紧张。”照面后所有人都退开,留给他们二人空间。
赤苇不加否定地点点头。
“我也有一点点…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我们好像在举行婚礼。”木兔拿起桌上的甜点,揭开托纸,伸过去给赤苇尝第一口。
“真的好像,”赤苇笑了,摇摇头示意不吃,”就当是婚礼彩排?到时候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唔唔,唔唔唔。”木兔嘴里嚼着蛋糕,说话含含糊糊。
“你在说什么啊,而且,你的扣子是不是太开了…”
赤苇抬手给木兔扣上了一个纽扣,蛋糕的碎屑从他们中间点点掉落。赤苇的动作停了一瞬,他忽然意识到此举的暧昧:这是身为爱人独有的特权,简单但亲昵的动作宣示着旁人,他是他的丈夫,他们是一对知根知底的爱侣。
木兔好像也品味到了这丝奇妙的气氛。他咽下口中的蛋糕,贴在赤苇的耳边用气音说:”京治,你今天真的非常好看。”
恋人突如其来的夸赞,让赤苇忍不住勾起嘴角,他凑上木兔的耳侧,两个人用悄悄话咬耳朵。
“光太郎也是,特别特别的帅气,我很心动…”
木兔猛吸了一口气,胸脯高高挺起,久久不呼出来。他盯着赤苇的目光如炬,脸颊鼓鼓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怎么了?”赤苇看着这样的木兔,有点可爱。
“我想亲你。”
“不行。”赤苇秒拒。
“没人看见。”木兔的手滑上赤苇的腰。
“也不行。”赤苇拍掉自己腰上鬼鬼作祟的手。
“京治…”木兔撒娇。
“…没用。”
“就亲一下嘛…”
“…那,”赤苇四周望了望,”那就一下。”
赤苇在木兔的嘴唇上飞速地点了一下,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装作镇定地挑选心仪的甜点。可木兔还在盯着他,他的脸颊被盯的灼热。赤苇仍作冷静,借余光抬手别开木兔的脸,把他的视线强行推转到前方。
“阿木那家伙在傻笑什么?”
“不知道。”日向顺着宫侑的视线望过去。
“赤苇君刚才亲了他。”佐久早一语惊人。
“…当我没问。”
悠扬的舞曲从远处徐徐传来,像是一种天然的感召,带着爱人来的选手们自发地牵起手,移步到空地中央,慢悠悠地旋起舞来。
人大概内存着浪漫的天性,更何况此刻的空气浮动的都是浪漫的因子,每每呼吸,都在催动着他们内外的感官。木兔显然第一个被这种新鲜的氛围感化,他牵起赤苇的手。
“我们也来跳舞吧!”
“等下…我不会!”赤苇被木兔带进了众人的目光里。
“我也不会!”
木兔瞄了几眼旁边的对侣,学着样子环住赤苇的腰,将他贴近自己的身体,一只手与他在身侧相握。
……
“跳错了吧?”
“没有吧?”
“我们看起来像是在同手同脚…”
“才不会!”
木兔话音刚落,不只是谁踩到了谁的脚,两人一个趔趄,差点抱着一起摔倒,好在他们及时稳住了平衡。
“你踩到我脚了!”
“光太郎踩我好几次了。”
“这是新买的皮鞋呢!”木兔不服气。
“那我就踩,踩几脚怎么了!”赤苇有些愠怒。
“我也要踩你的!”
两人上半身保持着交际舞的姿势,脚下却玩着你踩我躲的游戏,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跳踢踏舞。赤苇觉得实在幼稚,轻轻推开木兔以结束比赛。
“…真是,”赤苇咬着牙,”真是笨蛋!”
“…和笨蛋结婚的也是笨蛋!”
“……”
“……”
“我要悔婚。”
“没得悔婚。”
“我要去找一个聪明人结婚。”
“那我现在就是聪明人。”
赤苇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
“笑你笨蛋。”
“那你嫌弃我了?”木兔有些委屈,好像真的把赤苇那句悔婚当真了。
赤苇笑着摇摇头,上前扶住木兔的肩膀,”没办法,我就喜欢笨蛋,还只喜欢这一个笨蛋。”
木兔顺势牵住赤苇的手,歪头想了想:这样说的话,好像当一辈子笨蛋,也挺快乐的。
爱情会让人变得愚笨吗?似乎与木兔相爱以来,自己变得越来越幼稚。出发去见他的心情,像是国小生去郊游一样雀跃;陪他玩闹的时候,又变成小男孩和他缠斗在一起,就是为了抢遥控器或是最后一口饭团;被他逗笑的瞬间,快乐让他变成无忧无虑的孩童,或是孩子手里牵着的五彩氢气球。木叶见他,疑惑道,你怎么变得越来越木兔了?我的天哪,爱情实在太可怕,连赤苇都被施法变成了笨蛋!
赤苇也歪头想了想,仿佛心有灵犀:但是和木兔一起当一辈子笨蛋,好像也挺快乐的。
/
赤苇绕到花园后方,也没见到木兔的身影。就在赤苇和别人交谈的须臾,木兔就神秘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等到赤苇填饱了肚子,木兔也迟迟未出现。
花园的后院没什么人,只听得见细小的虫鸣,在幽郁的花圃中合唱。寻找木兔的脚步不知不觉地缓了下来,流连在阵阵馥郁的花香里。连木兔出现在他身后都无察觉,被抱住的时候才吓了一跳。
“你去哪了?”
木兔没有回答,看着赤苇的眼神饱含着爱,外化成盈盈笑意。他收紧赤苇腰上的双手,嘴唇像是被牵引一般,无法抑制地去贴近另一片柔软。
却被赤苇一下挡住了嘴。
“光太郎是接吻狂魔吗?”赤苇佯装不满地推开他,木兔马上弹回来把他抱得更紧。
“我是哦。你第一天和我谈恋爱吗?”
“你别那么着急,我接下来的一辈子都是你的,你想亲多少亲多少。”
“但是我现在就想吻你。”木兔低声说。
此刻周围没有人影,只有月亮。赤苇想起来他还没给他的准丈夫一个正式的,久别重逢的亲吻。
“那,”赤苇闭上眼睛,扬起下巴,”好吧——”
欲念产生在瞬间,爱也发生在当下。每一个爱你的当下,连绵成无尽的未来。他们在唇齿间细细品味着缠绵,鼻息抚在对方的脸上,腰间和颈侧上的双手都在表露渴求。这一吻温柔又绵长,像是把月光都融进了他们的亲吻里。
结束了也余味婉转。他们贴着额头笑着,止不住地再亲上一次又一次。
“我们回酒店吧。”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的。
/
一打门就能望见金熠璀璨的埃菲尔,直接把赤苇吸引去铁艺栏杆的小阳台上。下方是林荫大道,不远处就是繁华的香榭丽舍,还有夜色中闪着粼光的塞纳河。赤苇对着美景看得入迷,身后的大床上传来沉重的动静,他才回头发现自己忽视了订此酒店的木兔。只见他侧躺在床上,手肘撑起,托着脑袋。西服外套不翼而飞,胸前的扣子又解开了好几颗,胸肌的形状若隐若现。
“亲爱的赤苇先生,”木兔捏着腔调,故作帅气地撩了撩头发,”请问您是否愿意和您的未婚夫一起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赤苇走到床边,坐在他面前,手探进他敞开的领口,跟腔道:”那请问是怎么个难忘法…”
木兔爽朗地笑了,像是准备了惊喜一样神秘兮兮地把赤苇拉起。点了几下手机,音乐不知从哪扇墙里流转了出来。
“我们来跳舞吧!”
“哈?”
“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同手同脚!”
赤苇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木兔束紧了腰,牵着手搭住自己的肩膀。
“京治,你踩在我的脚背上。”
“什么?”
“放心交给我吧,我可是找经理速成过的。”
“原来刚才你消失就是去学跳舞了?”
“是呀,快来检验我的学习成果!”
两人都裸着脚,西服的裤管就显得散漫。赤苇轻轻地踩在木兔的脚背上,重心全部交付给腰间的手臂。赤苇只好紧紧揽住木兔的双肩,身侧与他相握的手满是大大小小的茧,传递着庞大又安心的力量。
木兔对运动的天赋实在是不容置疑,舞蹈便是运动另一种舒缓的呈现。他似乎很快就找到了节奏,两人渐入佳境。
“和刚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你喜欢吗?”
赤苇的眼神越过木兔的肩膀,看见远处的埃菲尔铁塔。
“喜欢。”
在浪漫这件事情上,木兔确实是一个聪明人。他闭着眼,被木兔引领着节奏。世界在他们的脚下,如塞纳河的流水般舒缓地旋转。他完全沉浸在木兔为他创造的氛围里,忘记了时间。
如果现在还能够思考,那他们一定会觉得自己幸运得仿佛被爱神眷顾。因为命中注定般的奇迹就这样降临在他们身上: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如此热烈地相爱了。他是白昼的太阳,他是黑夜的月亮。他把他从内心的薄茧中抱出来,光裸地享受他给他带来的最沉醉的情迷,最炽烈的爱情。他回报他以最踏实的安稳,最温暖的归宿。哪怕他带着一腔热血征战全世界,最终也要面对夜晚的沉寂,而月亮会带他回家,回到他的身边。
他们的爱大概就是如此。跨越了小到时差和距离大到观念和性情的种种藩篱,愈演愈浓烈。交际舞的姿势也因这份浓烈变了样,他双手环住他的腰,他双手抱住他的脖颈,他们紧密地贴合,相拥着旋舞。直到时间变得没有概念,赤苇才从摇篮般的气氛中回过神来,甫一睁眼,就对上木兔深沉的视线。
“我爱你。”他听见木兔说。
“我知道。”赤苇没有像往常一样回答我也爱你,只是在木兔的脚背上垫了垫脚,用鼻尖蹭了蹭木兔的鼻尖,像小动物一样依偎在一起。
“我还知道,”赤苇看进木兔的眼睛,拽了拽他的领口,”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吻我。”
也就只有赤苇能瞬间调动起木兔所有的情欲,他的吻裹着炽热重重地落了下来。赤苇笑着接纳住他的全部,在鼻息间仿佛闻到了一阵郁金花香。
这可不是赤苇在走神。大概是木兔像在派对上那样,趁赤苇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话给了桌上那束郁金香听:你快看,这是我最可爱,最帅气的未婚夫!
END.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