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肖】岁月怎负痴情人

-01-
母妃告诉我,那日他离开虚浮宫时,京城下了一场她从未见过的大雨。
她还告诉我,我当时的疯病又犯了,可又说,我当时是那么清醒的样子,却又那么木讷的一副表情,看着那身形瘦弱的人离开了宫门。
我说我现在睁不开眼,母妃告诉我那是我哭的。在他走后,我因体力不支而昏倒,在失去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和清醒时,我的泪流了满脸。
母妃还说,幸亏没给我那父皇给瞧见,否则我必是要去戒律堂罚抄般若心经的。
我睁开眼的一瞬,便下意识去摸枕边,可却是空空如也,更别说那熟悉的余温——他真的走了。
我阖上眼,眶中却是干涩的。
上苍无情。我只能这么感叹。

六年后。
“世人皆听闻那少时患有疯病的当今皇上在六年前的京城大雨中奇迹般地恢复正常,并且开始着手朝政,这可是多么大的一个奇迹呐!兴许是上苍眷顾吧,他出身皇家,注定是要接手父业的……”
话住了,说书人用木扇一拍案板,高声说,“但各位客官殊不知,如今这皇帝陛下,可在少时是有龙阳之好?”
此话一出,茶楼内顿时议论纷纷,听说书的人们从一开始的敬佩与仰慕逐渐变得嫌弃和厌恶,愈来愈不堪入耳的话语一个个蹦了出来,席卷了整个茶楼。
说书人自是得意纷纷,摊开折扇半遮去自己的面容,其后是藏不住的笑意与舒坦。
六年前,还未登基仍被封号为端王的当今皇上,赵明允是个断袖的事情闹了整个皇宫沸沸扬扬,朝中大臣唾弃他,先帝与他恩断义绝,就连自己爱着的那个男子也离开了他……可谓是众叛亲离,罪有应得。
当年那些在宫中知情的侍卫彼女,甚至连部分大臣在经历了那事后都被先帝发配到了远疆去,如大换血般重新整顿了宫人,如今再去询问,只有一个“死”字。
好在那端王殿下本性并不坏,恢复清醒后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正人君子,在那场大雨中如换了个人般,平步青云似地一步步登上了皇位,坐稳了皇帝的龙椅。
“说书的,那你怎的没发配去远疆?”
“呵,老夫早有先见之明,先一步在先帝下旨前便连夜收拾好包袱离开了宫中,要不然,你们都看不到老夫在这儿给你们讲了呢。”
说书人摇摇折扇,叹一声,“也只是可怜了那曾相伴于如今陛下少时枕边的那男子,至今流落尘世,不知所踪……”
“生死……未卜呐……”
又是一声响亮的拍案,说书人拂袖而去。
那个与听众一同端坐着听书的斗笠男子低下头,伸手将斗笠边缘压低了几分,一只葱白的手捏着玉瓷茶杯,用力得似要将它捏碎。
他出了茶楼,穿过人来人往的闹事,耳边落入了吆喝声和车马环佩叮当,记忆难以克制地涌上心头。
心如刀绞。他疼得几乎快喘不过气,似有一只无情大掌攥住了他的心脏,勒得几乎昏厥过去。

-02-
“陛下,该用药了。”
坐在屋顶上无声眺望远方的男子闻声,回过神来,目光往下看去,手里端着托盘身穿粉色宫服的女子正仰着头看他。
“放那吧,朕很快下来。”
“陛下,您每次都这样,药凉了可就不好……”
白袍长发的男子垂下眼,嗤笑一声,“你可是觉得,朕还会再犯疯病?”
婢女闻言,心中大惊,连忙跪了下来,手里的托盘上的瓷碗里黑峻峻的药汁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了一下,险些洒出。
“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也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奉命太后?”男子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一双眉却是紧蹙的,“你大可放心,朕不会要你怎样,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不是这样想的、旁人是不是这样想的就好。”
婢女咬着下嘴唇,支支吾吾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去猜想这位端坐在房梁上的一国之君,也更不敢妄自猜测。
她也不过只是一介奴婢罢了。
谢允从屋顶上起身,一身轻快地跳了下来,像只爬墙的猫儿一般无声无息地稳稳落地,缓步走到地上跪着的人身边,修长五指端起瓷碗。
“下去罢,回去禀报太后的时候,就说你是亲眼看着朕喝完的。”
说完,他扬手将药汁泼在了一旁的花坛中,洒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又放回了托盘上,拂袖而去。

他蹲下身来,环顾四周,确定并无旁人在场后,抬手轻轻揭下了自己的斗笠。
红飘带随着夜风抽条般晃动在空中,张小凡失了斗笠的遮蔽,一张脸瘦得脱型,两颊浅浅地凹下去一块,皮肤被清冷的月光照得惨白。
他将衣袖往自己的小臂卷了卷,掬了一捧水,狠狠地拍在自己的脸上,是钻心的刺骨寒冷,水滴顺着他锋利的下颌骨滴落在湖边潮湿的土壤中然后看不见。
殿下的病好了?他想着,忽然凉凉地笑起来。也好,他这大半辈子一直担心着的事,也可算有了着落。
张小凡借着月光低下头去,在泛着小小涟漪的湖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已过而立之年,岁月也在他的眼角眉梢留下了极浅薄的痕迹,他忍不住伸手抚上自己的眼角,试图磨平那一点若不细看则完全看不出来的褶皱。
殿下既然放下他了,那自己便更不能靠近,更不能见面,他是他漫长岁月中的一个污点,他好不容易洗刷干净了,断不能因自己的私欲而重新毁了他。
况且,他不能违背皇后娘娘的话……不,现在算算,她也不是皇后了,她是太后了。
张小凡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自己的脸,站起身,阵阵麻意从脚尖一路蔓延至腰部,他重新戴好斗笠,夜色中的一抹鲜红刺得人双眼发疼。

又是一年秋分。
张小凡和那些不知来头的几个拼车的旅人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窗边,抬手掀开帘子,勾栏的灯火也悉数泄在了车马内,那些拼车的旅人迷迷糊糊地睡着,唯有张小凡一人清醒着。
风吹起他斗笠的黑纱,藏在里面的一双眼神绪不宁。
往常惯例,他得回去看看殿下。
但这一次,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03-
皇城西北方有一座古山,从宫门坐马车过去约莫半个时辰能到。
车上实已空无一人,只剩张小凡与车夫二人,车夫本不愿载他过去,最后还是孔方兄才让车夫载了他少走了路。
那年,张小凡被逐出宫后流落市井,他与许多生活在社会底层老百姓一样,遭到了当地恶霸的胁迫,日子一度艰难得很。
他的腿疾也是因为那些人的迫害而落下的,时光如白驹过隙,从一开始的无法下地走路到现如今还算灵活动弹,竟花去了他逾三年的时间。
车停于山脚,张小凡与车夫作别时被对方问起来此地的缘由,他却只是莞尔一笑,草草略过了。
张小凡的腿疾让他无法直接登顶,但他在半路中偶然拾得了一缕流苏。
这流苏是用上好的蚕丝纺成的,通体金黄,不像是寻常人家会用的物什,但也说不上尊贵,顶多只是富有人家的子弟会用用罢了。
张小凡将其收入囊中,歇了半晌,往山顶走去。
当他望见层层掩映的林中古寺时闻见人语声。
已经有人来了?他不由好奇,但也不避讳,既然大家都是来清心问道的,那自然是同门,应当友善相待。
但张小凡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便与他重逢。
好在他戴着斗笠以纱覆面,谢允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只是双眸余光瞥见他的注视,弯唇一笑对他微微颔首。
他已出落得如此挺拔了,跟当年的他是截然不同的气场,也难怪他登基成了一国之君,不同于先前的怯弱,取而代之的是不怒自威和一身清冷。
与他说话的正是张小凡这次要拜访的空吟******,也是张小凡自离宫以来一直悉心照顾着他的半个父亲,但他着实不明白为何他们俩会凑在一起说话。
他心里也隐隐担忧谢允这独自一人,不带任何随从出来微服私访,他自己独身一人能应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刺杀吗?
但也或许是张小凡想多了,谢允他已经变了啊。
大抵不会再想起自己了。
张小凡听见空吟******在唤他的假名,他不敢出声,怕谢允听出来,于是一言不发地来到了空吟******身边,沉默不语。
隔着黑纱帘,谢允并没有露出其他表情,一股子冷淡气息不由地让张小凡顿生失落。
但他已经没有挽留他的本事了。
“施主,这位就是贫僧的义子阿帆。”空吟******为两人彼此介绍,殊不知两人本故人相见,“阿帆,去给谢施主倒盏茶来。”
张小凡微微颔首,跑去后厨。
他仍是无法明白为何谢允会出现在此。
张小凡感觉自己上茶的手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好在对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端倪,对他微笑着道谢。
空吟******在,张小凡不会随意打断他与谢允的聊天,但更不敢悄无声息地离开,他只能听着,却听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我一直在寻一人,可始终无法与之相见。”谢允的声音凉凉的,“我不知他是恨我,还是恨我的母亲,但大多都是我先前的错。”
“空吟******,若您愿助在下,谢某定当厚礼回报。”
“不需,不需。”空吟******只是笑着,满脸慈爱,“如若你寻回你所求之人,那您会如何给对方一个能挽留的说辞?”
张小凡明白,谢允还在坚持找他。
他竟还是忘不了自己。

 

-04-
“我会给他一个名分,一个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名分,谁也无法从我身边将他掠走,他此生只能属于我。”
张小凡也不知自己是怎了,手竟不住一颤,托盘中的瓷杯直直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茶水四溅。
他急忙蹲下去捡,眼前却瞬间出现一直清瘦白皙的手在他眼前一挥,所有碎片腾空而起,随后稳稳落于托盘上。
谢允不知是练了什么功夫,竟然可以在这短时内来到他的面前,还可以直接在弹指一挥间震起所有碎片……
张小凡与谢允同时起身,对方笑眯眯地把托盘递给他。
“公子可小心罢。”
…………
张小凡本以为谢允只是拜访,却没想到他竟留宿于此。
谢允和张小凡彼此相顾无言,张小凡一言不发着领了空吟******的命去为谢允收拾屋子,脑中回映起那些年自己在宫中时为谢允手势床榻的片段时光。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没想到再度想起,已恍如隔世。
“……阿帆?”
张小凡铺床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动作。
“嗯。”他刻意压低声音。
谢允笑了,“阿帆公子为何以纱覆面,不愿示人真实面容?”
张小凡没再接话,他怕露馅。
“……是谢某唐突了。”谢允倒是自己觉得不好意思,让张小凡心里松了口气,还是与当年不变爱替人愁的毛病。
张小凡铺好床,经过谢允身边时猝不及防被对方抓住臂弯——
“……”他不敢说话。
又是诡异的沉默,谢允慢慢放开了他,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不早了,阿帆公子也早些睡下吧。”
张小凡逃也似地离开了谢允的房间。

一切计划全部都被打乱了。
张小凡独身一人坐在寺院后的池边出神,一会儿发愁一会儿懊悔。
“真的是……为什么他还不走呢?”张小凡一边扯着随手摘来的小雏菊的花瓣,一边嘟嘟囔囔,“看他穿得那么单薄,也不知以前的透骨青痊愈了没有……”
“透骨青?”
张小凡一怔,迅速起身回头。
谢允不再同初重逢那般笑脸相迎,面色而是极罕见地冷了下来。
“……谢施主怕是听错了。”张小凡艰难地哑着声说。
谢允置若罔闻,抓住了张小凡的手腕。
“你可知这世上唯一知晓透骨青的人有几个?”
张小凡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能要败露了,但仍死犟着不动。
“只有三个。”
当朝太后,当今天子,以及……当年那个被驱逐出宫,妄图“断绝”龙嗣的断袖之仆。
“冒犯了。”
谢允另一只手揭下了张小凡的斗笠。

 

-05-
“你放开我……”
谢允的吻张小凡再熟悉不过了,带着一股极浅薄的药香,谢允自幼体弱多病,可谓是从药罐子里泡大的,身上伴有此香也不足为奇。
逾六年多未曾相见,谢允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初尝情爱不谙世事的小皇子了,他变得成熟而深沉,将张小凡牢牢地圈在自己的领地里,挣脱不得,拒绝不得。
谢允的一身了得轻功带张小凡回到了寺院里,他抱着他避开寺院僧人视线翻窗进屋,施了推云掌便隔空关了门窗,随后急不可耐地去更加用力地、发泄似地亲吻着张小凡,好像这辈子都再没亲过人似的饥渴难耐。
情动的感觉发生在张小凡身上已过于久远,漫长到他竟觉得愈发新奇和陌生,羞耻的过往一点点随着谢允与他的耳鬓厮磨被勾起,如车轱辘般碾过张小凡的心上,压抑到无法喘息。
谢允一面与张小凡欢爱,一面似委屈般控诉,“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我有多难熬?你怎么那么狠心就抛下我一人独自奔赴险恶江湖不留余音?”
张小凡被谢允亲得头昏脑涨,誓言在肌肤相亲的瞬间土崩瓦解,他知道自己被撩拨得开始起了反应,但还在脑海中与自己的本心做着无谓的斗争。
“你走……”
张小凡觉得自己这辈子只狠心过一次,那就是对谢允不告而别,除此之外,他竟再无法说出任何有可能会伤害到谢允的话来。
他只能叫他走,他说不出“滚”这个字。
谢允置若罔闻,简单的亲吻满足不了他忍耐多年的欲望,他自张小凡走后便在心里立志要寻回张小凡,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陪伴他于左右的理由,对父皇母后的命令百依百顺。
饱读诗书是为了什么?刻苦习武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张小凡一人罢了,他占据了自己心中的全部,再容不下其他东西。
谢允不想做皇帝,可做皇帝就是他的命,他必须去走这条路,如果可以,他宁愿做一个布衣百姓,去过属于自己的自由人生,去追逐自己心中所爱之人。
张小凡的力气远不如谢允,衣物早已被褪了个一干二净,害臊顺着他的脊背一点点爬上他的后颈,浑身开始泛着诱人的粉。
谢允一遍遍亲他的喉结,他的锁骨,一点点往下,位置开始愈来愈不堪,张小凡拼了命地挣扎,却不同当年那般轻易挣脱。
“赵明允……”
谢允欲吻张小凡胸口的唇顿了顿,继而恢复动作。
“……不要逼我恨你。”
他停住了。
张小凡只有在与他行交欢之乐时才会呼唤谢允的名字,但从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充满愤恨而冰冷。
被谢允压在身下的人眼尾绯红一片,眼神漠然而掩映着微动的情欲,张小凡早就硬了,谢允知道的,试图去转移张小凡的注意力,但刚低下头欲舔舐张小凡翘起的柱身时,一记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谢允怔住,抬起头,目光错愕。
张小凡不去望他的眼,眸中不知何时带了泪光。
“在天下的黎明百姓眼中,你是个集耻辱和荣耀于一身的帝王。”张小凡声线颤抖,他在隐忍,他还记得自己对太后发过的誓,“但他们兴许不知,他们唾弃又敬重的帝王,仍本性难移,做着最下流的事。”
“小凡,你认为此乃下流之事?”
谢允失笑,神色颓然。
“那年当你与我共赴云雨时,你怎不觉自己下流?当你连告别的话都不肯与我说一句便决绝离开时,你怎不觉自己下流?在我身处最暗无天日的时光里,而你选择了逃避,你怎不……”
“滚。”

-06-
谢允住了口,却没作任何动作。
张小凡最怕谢允的眼睛,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伪装的再完美的虚假外壳,在与他对视的那一眼,尽数分崩离析。
选择性逃避已成习惯。
“也是,是我冒犯了您,在下一介草民,哪有本事驱使您这位尊贵的真龙天子呢?”张小凡声音几度哽咽,“在下这就消失在陛下眼前,绝对不再入您的眼。”
张小凡摇摇晃晃着从床榻上下来,双腿早就软了,但仍是赌气一般捡着自己的被谢允扔在地上的衣物,草草裹了离开房间。
这场面,与那年太过相似了。
方才在床榻上留下的欢爱痕迹就像是一道无形的耳光落在了谢允的脸上,后知后觉才******辣地疼起来。
也是,全怪他自作自受,毁了挚爱之人的一生,沦落成如此悲惨模样,而自己不但没受到惩戒,反而还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把龙椅坐得死死的。
这怎能让谢允心甘情愿当这个皇帝?
越想越愤懑,谢允觉得自己辜负张小凡太多年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一个结果,哪怕张小凡恨他入骨,那他也要听到张小凡亲口说出。
即便是死在他手下,做他的亡魂,也不冤了。
想到这,谢允迅速翻身下榻,草草披了一件狐裘便飞身出门。
…………
当谢允寻到张小凡时,发现他正蜷在一******,篝火烧得很旺,倒是衬得他的身形愈发弱不禁风。
谢允心头一紧,这才感觉有千万根针如雨般落在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生活都是如此颠沛流离的吗?
可谢允仍旧心怀不甘,他也恨张小凡啊,他也不明白为何张小凡不告而别,他不明白为何张小凡宁愿在宫外挨饿受冻六年时光也不愿回宫探望自己。
他更不明白这个世道,为何只认明媒正娶,不认情根深种;他更不明白,为何世人只认男欢女爱,不认断袖真情。
谢允和张小凡本可以很简单地在一起,或许就只需寻一座像这里的古山,一间茅草小屋,一弯篱笆小院,便可相守一生。
是什么让他们形同陌路、两看相厌?
谢允说不清了,饶谁也说不清了。
他走了过去。
张小凡睡眠浅,稍微一点儿风吹草动便苏醒,谢允是知晓的。
只是让谢允诧异的是,张小凡明明望见是他过来了,却不再是那般厌恶冷淡之色,脸上反而浮现出千万种悲伤。
平心而论,张小凡若******他那身粗布衣裳,认真地同那些王侯将相般认真着装,那也定是个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只可惜他似总觉自己天生便是给人当奴仆的命,饶是往年谢允嚷着要他穿华服,他都是一笑而过。
此时的张小凡面色如酒后微醺般通红,一双眼含着泪般凝望谢允,好像在期待他走近一般,谢允看得都痴了,才反应过来他要自己过去。
胡说,明明此刻的小凡,才最是风情。

 

-07-
谢允试探着坐到他身侧,还没理清楚衣袍,瘦弱的人便扑进了自己怀中。
怀中人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啜泣,手指攥紧了他胸口的布料,委屈也似发泄也似地般控诉着。
“你知不知道我多想光明正大地见你?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在外面都遭何人对待?你知不知道我多割舍不下的就是你……”
“赵明允,我这一生没入过学堂,大字不识一个,你往年欺我我也认了,这么多年过去,你竟还当儿戏般诓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谢允明白了,小凡这是在边撒娇边坦白呢。
他心情大好,将怀中人更是搂紧自己,薄唇吻着张小凡的发际,觉得这分离的六年只算过眼烟云。
“好好好,小凡最恨的人就是我了。”
张小凡听到这话又不乐意,忙着从谢允怀里挣脱,眼睛瞪得滚圆:“一派胡言,我最欢喜的人便是你,我心悦你,恨不得日日夜夜都在你身侧,就如那些年般亲密无间。”
说完,他又泄气般移开眼,委屈模样看得谢允心都要化了。
“太后娘娘不让……她说你与我相爱便是荒唐之事,违背祖训,以下犯上……还会断了龙嗣,香火尽失……”
谢允拉过张小凡的手,“那我不做这皇帝也罢,我只想要你。”
“可太后娘娘又替我治好了我娘的病……我再无东西可报答她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我啊。”
谢允一字一句皆是深情。
“既原因如此,说出便是解开一道心结,你我本没有犯下大逆不道之罪,为何无故承担?”
“小凡,我寻你六年,你也躲我六年,这一次,我希望我们都能就此而停,共赴彼此。”
谢允重新将张小凡搂入怀中,常年提剑习武的手指指腹早已积有一层薄茧,轻轻捻着他的发丝,生怕这也会将他弄疼。
“把你的一切都交付于我,我会给你一个不同于万里山河的繁华盛世。”
张小凡不作言语,回应谢允的,只剩下他浅浅的呼吸声。
脸上的红潮仍旧不减,谢允探了探张小凡的额头,才发现他有了隐隐低烧。
“也难怪,只在病中,你才肯吐真言。”
谢允失笑,脱了狐裘为张小凡披上,沿路返回寺中。
…………
张小凡生了场大病,恢复清醒病愈后已过三月,谢允早已退位,从此世间再无端王赵明允。
谢允告诉他的第一件事并非此事,而是那日在洞中张小凡的病中真言。
张小凡被撩拨得又羞又气,也明白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盛情难却,也不想再违背本心,伤害始终爱护自己的良人。
“小凡,你是爱我的。”谢允吻他眉眼。
这一次,张小凡没躲。

 

全文完。

文章来源:https://archiveofourown.org/works/29604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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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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