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日俱曾】万物生长

        新的一年，曾舜晞收到一个小礼物，包在花色淡雅的礼物盒里，一个缎面的金色护身符，那个礼物被安静地摆在客厅的茶几上，曾舜晞赶完通告回来，漫不经心又疲惫地扫视了一眼客厅，小盒自然嵌入整个布局，它待在温暖的灯光里等着曾舜晞打开。
        曾舜晞打电话给肖宇梁，第一句就问“护身符是你送的吗？” 肖宇梁在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回答“你到家了啊？” 他的声音压着，周围有嘈杂声，“是我妈给咱俩求的，说可以保平安。”曾舜晞心一动，“帮我谢谢阿姨。” 肖宇梁低低应了一声，没挂电话，仿佛在等着什么，曾舜晞停了片刻，开口“新年快乐，宇梁。” 那边笑 “新年快乐，阿晞。”
        在那一刻，曾舜晞很想肖宇梁，想念如山火汹涌蔓延。曾舜晞捏着手里的护身符，心里升起强烈的冲动和爱意，他想立刻出现在肖宇梁面前，他们******，亲吻，拥抱，把这一天当成最后一天去爱。这种感受牵扯着曾舜晞回想起很久之前和肖宇梁拍戏，肖宇梁站在导演监视器旁边看他，他抱着双臂遥遥望过来，眼里只有曾舜晞。
        喜欢上一个人，在一起是顺其自然的天意。曾舜晞演戏很用力，一头扎进去变成那个角色，出来也困难，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太好，但是改不掉，曾经有个前辈对他说“不要怕，你演的每个角色都是自己的一部分，我们演员的工作就是体验别人的人生，你的工作当然也是你的人生，不需要刻意抽离自己。” 曾舜晞记得自己当时很惶然地问前辈“那一直出不来怎么办？” 前辈喝了一口保温杯的茶水，隔了很久才看他一眼 “演完就能出来。” 曾舜晞记了很久，在和肖宇梁合作的那部剧里杀青的一瞬间，他看着剧组工作人员送来花和蛋糕，所有人冲他笑，肖宇梁也冲他笑，灯光耀眼，他才依稀明白前辈的那句话，大幕合上，演员就退场，留在台上的只有死魂灵。
        曾舜晞和一些朋友聊肖宇梁，说这是个很好的人，很勇敢。他回忆肖宇梁的一切，比自己年长却有些幼稚的爱人，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在剧组的时候暧昧不清，大家在一边看热闹，有时候牵手也不顾及旁人，肖宇梁的手很热，他牵着曾舜晞远离人群，坐在深山老林里聊天接吻，被小飞虫吓到抱在一起尖叫，再灰溜溜跑回人多的地方，接受众人揶揄的目光。肖宇梁吹嘘自己胆子很大，嘴硬不承认被还没曾舜晞眼睛大的虫子吓到，他挤眉弄眼地嘲笑曾舜晞，声音很大，手却还紧紧攥着曾舜晞不放开。他们按部就班，照着普通情侣的步骤一步步来，从好感到告白，在一起到吵架，再到和好，逐步透露给家人。在镁光灯照不到的地方，他们认真地谈恋爱。
        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圣诞节，曾舜晞被肖宇梁叫出来过平安夜，其实也没什么内容，天已经晚了，他们只想窝在家里吃饭看电影。圣诞礼物是一只肖宇梁戳的毛毡小狗，嫩黄的有大耳朵，脖子上套了一个卡地亚的对戒，曾舜晞本来准备了一只表，犹豫半天还是换了一张Dire Straits 的黑胶唱片。看到戒指，曾舜晞不知道该说什么，惊喜和恐慌一瞬间涌上来，他看着肖宇梁，半天才开口“这个戒指怎么取下来啊？” 肖宇梁明显惊慌了起来，他抓过小狗，自己看了半天，然后肉眼可见沮丧了，“除非把狗头撅了，不然戒指拿不下来。”曾舜晞的心放了下来，他的喜悦真诚了很多，“那就放在小狗那儿吧，我不戴也行。” 肖宇梁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宽容地笑，曾舜晞逃避一样“我们出门散步吧。” 他们戴着口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平安夜到处是情侣，他们也大方牵手，曾舜晞看着街边的平安果，嘟囔了几句忘记吃苹果了，“还好没有下雪” 肖宇梁开口，曾舜晞疑惑看向他，顺着肖宇梁的视线，看到街边有人牵着一只漂亮的白色胖比熊，穿着红红绿绿的圣诞节衣服。肖宇梁回头，认真地说“要是下雪了，就得把狗带回家。”曾舜晞看着那只狗又黑又圆的大眼珠，“嗯”了一声，他没被牵着的手伸进口袋，碰了碰那只毛毡小狗脖子上的戒指，在口袋里有些温热的金属。曾舜晞用手指戳了戳肖宇梁的掌心，“我们去纹身好不好？”
        最后当然没有纹身，肖宇梁画了一只简笔小狗在他大腿根，是一只大眼睛方下巴的漂亮小狗，曾舜晞有些痒，心里生出奇异的满足，他想这是补偿，又想起自己出来演戏的时候，外婆握住他的手和他讲，“唔普惊，做人最弊患得患失。“ 外婆的手温暖又粗糙，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和安全感。而肖宇梁此时此刻就在他身边，曾舜晞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人靠着一句话，一段记忆就能坚定，却总固执推开真实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肖宇梁给曾舜晞发来一条信息，是一个视频链接，肥皂泡泡结冰的过程，在阳光下五彩斑斓。曾舜晞不自觉微笑，打字回他“我早看过啦！” 肖宇梁上网很勤，这次倒是让曾舜晞抢了先机，肖宇梁发来一串小狗震惊表情，反问他“那你看到为什么不发给我？?” 曾舜晞看着那个心碎的emoji，笑意淡了，他有些自暴自弃地又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爱肖宇梁，是一时的心动，还是剧中情感的转移，那个哀伤的死魂灵有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借着自己完成遗愿。很快他就接到肖宇梁的视频电话，曾舜晞觉得自己实在是笑不出来，转了语音通话，肖宇梁开口问“是不是生气了？”显得小心翼翼，曾舜晞莫名委屈“没有。” 肖宇梁叹了口气，“我没有说你不好，我就喜欢给你发我看到的好玩东西，你不发给我才好，你只要看着就行了。” 曾舜晞嗯了一声，心情轻松了许多，他突然想看肖宇梁，又让他挂掉，再打了视频电话，肖宇梁凑得离镜头很近，发丝贴在手机上，曾舜晞觉得安心。挂了电话，曾舜晞熟练地拖过一个礼物盒，护身符是可以放在衣服的口袋里，但是他怕弄丢，还是决定放在盒子里才安心，放完东西，他看着里面戴戒指的毛毡小狗笑了笑，又拿起肖宇梁之前寄过来的手写信，那几封信曾舜晞想起来就会翻翻。有一封信里写“我想把你抱回家，我的小狗，外面的世界很复杂，我会在家里的床上铺几个毛茸茸的大玩偶，把你轻轻放在中间，你可以放松地安全地睡在软软的床铺里，再也不怕窗外的寒风。”曾舜晞把脸贴在薄薄的纸片上，他的双颊滚烫，心也滚烫。
       肖宇梁总说，自己是人，人有窥私欲，想知道别人怎么看自己，这是正常的。曾舜晞想，真不愧比自己大，又是学霸研究生，说得真对。肖宇梁又说，面对爱要回应，你要回应粉丝的爱，回应我的爱，曾舜晞又恍然大悟。怎么在这个圈子里就不能做正常人，他俩又变回了躲避人群跑去沙漠雨林深处的两个幼稚鬼，做一会儿正常人，再因为被骂灰溜溜跑回来。他们在没开灯的房间******，肖宇梁亲吻曾舜晞的蝴蝶骨，它展翅欲飞，飞进浓墨一般的夜幕，他们坦然展示彼此，像两个疯子，******的原始人，刚出生的孩童。做完之后，曾舜晞困得睡眼惺忪，还没等睡熟他就感觉手指被轻轻摆弄，套上了一个金属圈，曾舜晞立刻惊醒，头皮发麻，他听见肖宇梁很小声地讲“这是我的那枚戒指，给你戴一会儿。” 曾舜晞双眼紧闭，他觉得自己肯定在颤抖，肖宇梁一定发现了自己还没睡。但是肖宇梁什么话也没说，他摸了一会儿曾舜晞的手，又抬起来亲了一下，随即把戒指摘下，曾舜晞有些难过，他的眼角逐渐渗出眼泪，肖宇梁凑过来吻掉泪水，他在曾舜晞耳边说“不要怕啊，阿晞，不要害怕。”
        曾舜晞在车里等红绿灯，四周空落落寂然，他看着夜色里红灯跳绿，想起了有一年和肖宇梁去看萤火虫，夜色宁静，他顺着车流向前，他准备去找肖宇梁。曾舜晞突然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无法抗拒的。孤独，恐惧和爱意，人人皆有，万物彷徨，但是万物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