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深空黎深 】Hello，Zayne

下午一点半，同一家餐馆，你和黎深面对面坐着。这是你们第四次在这家餐馆碰见，他先前说的会常来倒真不是蒙你。

奶牛猫枕着前脚面窗而卧，不时哼唧两声，置身于幸福的恬静中。

你这次没有手忙脚乱地找话头，而是撑着脑袋，以一种观赏的态度看着对面人。

西冷牛排套餐，挑出香煎青芦笋里的胡萝卜，吃完的餐盘放在左手边，海豹形状的香芋冰淇淋从右边开始吃。

像小猫，有条理又爱干净。

“在想什么？”黎深停下进食的动作，将餐具收到一旁，两手交叉摆在面前。这是他交谈的准备动作。

“在想，黎医生真的很喜欢甜品。”

你插了一块苹果塔，咬一口，接着把面前的苹果塔向黎深的方向推了一下，“尝尝这个。酸甜口的，塔皮也很酥脆。”

他犹豫了一下，插走了缺口对面的那块。

“焦糖熬煮的时间适宜，黄油也没有过硬。”

“看来很符合黎医生的口味。”

“这家店的甜品确实挑不出错。”

没有人接话，你们沉默着分食这份苹果塔。这种沉默是平静而愉快的，不需要谁张口说话去填补空间。

日光顺着百叶窗的缝隙滑进来，然后摊在桌上。你好整以暇地操纵着手指在阳光下起起落落，指尖在敲击桌面的时候放缓，发出钝钝的轻响。

黎深看着你的小动作，嘴角自然地勾起，左手食指好似不经意地开始随着你的动作敲击，同样是钝钝的轻响。

一开始并不同频，你快他缓，你的右手从小指到拇指，他的食指一上一下。后来他的整只左手都加入了这场合奏，从小指到拇指。

你蓦地停了动作，看着黎深认真地继续动作。有节奏的“哆”在桌上荡开。

“黎医生，等会有空去散散步吗？”你的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笑意。

黎深这才反应过来，局促地收回手，推了推眼镜，“嗯……等会正好没事。”

“欢迎下次光临！”

走出餐厅的一瞬间你就止不住地开始笑。黎深有些无措，眼神飘忽地跟着你走在沥青路上。

老实说再次见到黎深你有些坐立不安，他是远超社会标准的成年人——二十七岁，Akso医院特聘心外科主任，经济独立，人际关系和谐稳定。打眼看你和他似乎是两类人。

但他好像比你想的要幼稚，喜欢甜食到了嗜甜的程度，会在阳光下玩影子游戏。你有时候怀疑他的内心是不是还和小时候一样。

“你最近备考还顺利吗？”

“顺利顺利。”你收住笑意，顺着话头说下去，“现在还有黎医生监督我吃饭，健康也完全没问题！”

“你的体检数据没问题，但还是要减少熬夜频率。”黎深的视线落在你的眼眶附近，你们对视又错开，循环往复。

你先偏过头去，“黎医生最近研究还顺利吗？”

“一切照常。”

“那极地那个呢？不需要你去帮忙？”

“……”

“奶奶最近怎么样？”

“黎深！你又逃避问题！”

你们穿行在路灯、商店橱窗、广告牌，拖着慵懒的步伐漫无目的地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沉默和吵闹都顺其自然。

你们从来没有约定要在这家餐馆碰面，事实上你并没有预料到你们会在除了医院以外的地方保持这种程度的见面频率。见面似乎成了一种平常，像夏天饭馆的柠檬茶里一定会加冰块一样自然。

这似乎也不赖。

半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比如你对黎深的刻板印象。

黎深似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沉闷，事实上他说话很有趣，有一种思虑过的幽默。很怪的形容词，但这是你能想到最贴切的。

听他说话很有意思，看他无措也很有意思。他虽然自诩是无趣的人，但总是给你惊喜。有时是突然蹦出来的冷笑话，有时是过于坦诚的他。

他会在查房的时候给小朋友捏雪人，不过还是给你捏的比较有特点；季节交替他都会留意，上次医院的桂花开了，你似乎是第一个接到他电话的人；博物馆有新的展览他会习惯性地问你感不感兴趣，大部分时候他都会买两张票。

他的偏爱有些太明显了。

“黎医生，上次我们去的那家甜品店好像又出新品了。”你随意地划拉着手机，向黎深的方向靠了靠，“蓝莓系列的吗……”

“下次去尝尝？”

“好啊。不过上次吃的那个巧克力华夫饼我觉得偏甜，不知道新品是不是一样。”

“是吗，我怎么记得有人当时还加了一份。”

“毕竟是黎医生的推荐，我肯定要仔细品尝一下了。”

“你还真是替人着想。”

“不过上次黎医生点的布丁是真的甜过头了。还是说黎医生是那种口味？”

“……”

黎医生，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奶奶和夏以昼的死亡证明是你一个人去办的。户口本和身份证递出去，收到五联死亡证明，医院留两份，给公安局和殡仪馆各送一份，还有一份收到抽屉里。

太突然的死亡意味着没有缓冲，爆炸是客观事实，你需要工作也是。能量爆炸造成的混乱加重了医院的忙碌，而你也在刻意让自己脚不沾地。粗略算算，你和黎深已经快两周没有非必要联系了，就连上周的互助小组团建你们也心领神会地让它告吹。

“注意休息，别熬太晚。”

21:05， 黎深的消息弹了出来。再往前一条消息是一周前，你去找他例行体检，他刚好在开会。

此刻你正窝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热播剧，但讲了什么你根本没记住。

“黎医生也早些休息。”

思索了一会，你补了一个举牌的雪人，似乎这样会显得你情绪好点。

“难过的话，可以直接说出来。”

“你不用和我伪装。”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里你忽然像个小孩一样大哭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你在聊天框敲敲打打，然后把手机甩到沙发的另一边。

“叮。”

有回复了。

“叮。”

又一条。

你把眼泪擦干，犹豫了半晌才开始挪动。手臂伸到极限，刚好捏住手机的一端，微微拎起，漏出消息框。

“你现在想出去吹吹风吗？”

“我已经出门了。”

“十分钟后见。”

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你觉得往自己身上扔硬币或许效果会不错，毕竟你现在和许愿喷泉的区别应该并不太大。

你们靠在咖啡馆露台的扶手上，看着街上从热闹到冷清。

“天行市和临空有很大差别吗？”

“你是指哪方面？”

“我也说不清。”你长长呼出一口气，“晚上也这么冷清吗？”

“大学城附近的话会比较热闹，但总体应该差不多。”

你们断断续续地聊天，说了一切能说的，把无关紧要的细节都摊在地上，直到话题聊尽。

你们之间的又被沉默包围了，只余下空气流动的声音。黎深没有问你为什么想出门，也不问你是不是还在难过，但你知道他都明白，他什么都懂。

“嗡。”你定的闹钟响了。

现在是晚上十点。

“我好像没事了。”你偏过头去看黎深，他也在看你。

“那明天来医院吃午饭吗？”

“好啊。”

你们很快又回到以前的相处模式，只不过多了一通每日电话。

“黎深，我们原来有像这样吗？”

“如果你觉得烦，我会减少频率。”

“你忍得住？”

“或许有些困难，但以你为优先。”

你窝在沙发里，想象着黎深略显苦恼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谢谢你，黎深。”

“那这周末的安排就由我负责，小组长？”

“一切听从黎深组员的安排！”

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爆炸的事情还没确切的线索，明天的工作也不轻松，但这对当下而言并不重要。你很感激黎深的存在。他并没有过分侵占你的生活，只是站在远处，时不时向你望一眼，证明他并没有离开。

不过他似乎不太聪明，至少在追求女孩子方面。你把脸埋在抱枕里，你感觉内里的灯火在一盏盏复明。

 

 

 

你们见面的频率增加了，这算是你们共同努力的结果。你们并没有直白交流过这个问题，但都在努力挤时间凑到一起。吃饭，看电影，逛展，参加一些义卖又或是小活动。你们生活的重叠度远远超出预期。

这周你选择在一家餐馆和黎深见面，你来之前信誓旦旦地宣称这家餐厅一定能打败他。餐馆是老字号，味道上挑不出错，黎深笑着说你很会钻空子。

快结束的时候服务员收走了餐盘，上了一份餐后甜点。现在包厢里只有甜品匙碰到碗壁的声音。

“黎深。”你两只眼睛直直盯着对面，但并没有锁定在黎深身上。你好像一只睡着的猫头鹰。

“？”

“我想给你一捧茉莉。”

你快步离开座位，从黎深身后的花瓶里取出那束包装得有些于精美的花，然后向他倾过去。黎深的眼里短暂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又恢复平日镇静的模样。不过手上的不知所措还是出卖了他。

接下来要说什么？他怎么不接？我失败了？

“还是说你更喜欢玫瑰？”

声音从嘴里出去的一瞬间你就后悔了，你觉得这句话并不能起到破冰的效果。

沉默，令人折磨的沉默。

“我收下了。”黎深伸手握住那束茉莉，手虚虚地搭在你的手边。

“回答呢？”你将花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想要确切的答案。

“是你想要的。”他的语速快了起来，眼神飘忽。

“我想要什么？”你被勾起了兴致，玩味地去找黎深的视线。你们的额头只有一指的距离，暧昧狭窄的空间里能听到两颗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有些无奈，你见好就收。效果达到了就行，见到了黎深不一样的一面也不吃亏。你的大脑从充血的状态中解放出来，开始想着怎么打圆场。

“有些意外，我在思考对策。”准备松开的手被用力握紧，你们的额头贴在一起。

他的眸子直直地倒映在你的眼睛里，你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明明在此之前你们已经这样对视过不止一次。他的眼睛似乎有摄人心魄的魅力，你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但你觉得你会想记住这天。

“我不太会说情话，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黎深的声音有些磕巴，耳朵也染上了红晕，“但我现在不太习惯没有你的生活。”

“我刚刚回想了一下过去没有你的日子，不需要提醒你按时吃饭，周末一个人去图书馆坐一天，好像确实会有些寂寞。”

“接下来你有安排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眼神炽热，带着朝拜的虔诚。你好像漂浮在某一个映着星辉的水池里，身旁簇拥着可爱的茉莉花团。

“好啊。我很期待。”

 

 

 

你很享受靠着黎深放松的时刻，很平实的生活，好像已经这样过了很多年。

“你在看什么？”

“《心灵风暴》。”

“还是医学书？”

“嗯。”

“黎深组员，你这种行为有违互助小组的建立初衷。特此通报批评。”

“和你在一起就是休息，不算违规。”

“油嘴滑舌。”

你窝在沙发上，懒懒地回应着，然后将整个身子倒向黎深，好像一坨棉花糖。

“黎深。”

“？”

“你的 evol能吃吗？”

“可以，但味道或许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他的手臂开始动作，应该是把书合上了。

你清了清嗓子，“森林里的女巫有些寂寞。把我带出城堡的人类友人能否为我改变天气呢？那样我的心情应该会好点。”

“改变天气不行，但其他的可以。”

“手递过来。”

他在你的手上放了一只雪人。

“你的手艺真好。”你戳了戳雪人的脸，看上去很满意。算上这个，你已经有六个黎深******雪人了。

“感谢女巫阁下的认可。”

翻书声并没有如期传来，你有些疑惑地看着黎深，“怎么了？”

他犹豫了一下，“所以只是友人吗？”

“你在意这个？”

“有点。”

“那我可以改改话本台词。”

你听到书本翻动的声响。

“不问我改成什么？”

“你憋不住自己会说。”

你抬手拱了他一下，“那好吧，黎深组员。”

“感谢女巫阁下。”

你不太老实地挣扎坐起，一改刚才没骨头的样子，凑到黎深的唇边亲了一下。

浅尝辄止，但你看得见他眼底的欲望。他在等，等你的首肯。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我没有组会。”

“好巧，我也没有加急的任务。”

书会翻到哪页已经不重要了，事实上会不会翻动也不重要了。你们将对方啃咬，发散着爱里生出来的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