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provisatori Rhapsody

这两个人肯定不住在什么翡翠岛，说是亚平宁半岛上的维罗纳还差不多。

他们坐在熟悉的小酒吧里，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但现在没人说得清这两个爱尔兰人对饮了多少威士忌。好消息是，至少他们身上的衣物都还完好，现在也没有要干脱下来转两圈扔出去这种蠢事的迹象。…但不保证接下来不会发生这事儿。

北爱尔兰先生止不住地叹气，饮酒教程101，别和喝酒时的爱尔兰讲什么道理，喝醉的更是别想。但绝对，绝对没人打算回答爱尔兰人whisky和whiskey哪个更胜一筹这种蠢问题。这对大家都好，毕竟如果出现什么不幸的暴走事故，酒吧的装潢可是要用工资赔的，搞不好还得换成欧元再赔。

所以为了让他的好搭档换换注意力焦点…和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又给他叫了一杯又一杯混合饮料。这下就算酒量首屈一指的爱尔兰也有点意识恍惚，直接的结果就是他拽着他兴致勃勃地要求和他碰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他现在开始自己要求全都混着喝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已经拦不住了，但这得算北爱尔兰自找的，他该知道灌醉成年爱尔兰会酿成这种结果：大醉的爱尔兰人习惯性地搂着北爱尔兰人的脖颈，不顾其挣扎和“我们还得付账”的合理劝导。敲打他也不会有用，北爱尔兰认命，接下来简直是一路撞向酒吧大门——也真是感谢这个******还能记得门在哪儿，北爱尔兰头皮发麻地试图回避周围的目光，偶尔推推爱尔兰躲开障碍物。

北爱尔兰喝得稍微少点，至少说出来的单词还是单词。听见唯一的那个酒保追出来结账，他给了爱尔兰一拳叫他停下。在爱尔兰哀嚎一声，捂着腰暂停行进的唯一空挡，北爱尔兰抱歉地转头，抓住时机在被再次半搂半拽离开前打开皮夹留下几张钞票，并放弃在意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滑稽。

没听到抱怨声，还好他们收英镑。

亦或者自己掏出来的是欧元，如果之前没花光的话。

现在这两个人醉醺醺地在深夜的街头晃，像是在威尼斯戴上面具的贵族走入狂欢节，没人认得这两张在电视上光鲜亮丽衣冠楚楚的脸，奥斯卡王尔德悲剧性地预言了他们的今天。

爱尔兰的英语缺胳膊少腿，语序颠倒混乱，时态一滩浆糊，兴起时甚至完全用拟声词代替，想知道他说什么一半靠默契一半靠上帝。他迷迷糊糊地喊出一句不在曲调上的歌词，而北爱尔兰不需要多长的反应时间就能快速地接上并且把他带回旋律里，唱不下去了就编两句他自己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他们没人能走直线，保持躯体稳定的功能被前所未有地高估。即使是这样，爱尔兰居然还想跳舞。 真是好笑，北爱尔兰也确实笑出声来。

他的动作滑稽得好笑，腿部僵硬，手伸不到位。平日里明明是可以顶班舞团的水准，现在那动作不管是谁来看都会认为还是描述成躯体功能失调比较好。更可怕的是还差点跌出人行道撞上路灯杆，北爱尔兰把他抓回来，握紧了他的手以防出什么意外。

 ——却突然被爱尔兰甩开，他向前迈出两步拉开距离，转身时眼神变得清明甚至凌厉，微微鞠躬，行根本不标准的礼节，微笑狡黠地向他伸出手。面前是一位衣衫凌乱，但理所当然，以至于可以忽略他满身的酒气的爱尔兰绅士，要不是现在站在午夜的街头而不是社交场的舞厅，北爱尔兰一瞬间还以为他醒了。

结果才不呢，他还没把手搭上他的就被一把拽过，跳起了不知道是谁编的奇怪动作，嘴里模糊不清地哼着很熟悉的里尔舞曲调调。

这玩意儿叫什么名字来着，好耳熟，和他曾经在小酒馆里吹过的一模一样。北爱尔兰迷迷糊糊地回忆，一边跟着他的动作，他这是被带着跳起了滑稽的双人舞：一个人动作滑稽，另一个人偶尔跟着跳跳，下一个动作是什么全靠猜。

他应该是也喝多了才能在明知有人会看的情况下陪他这么干。

“嘿，你，听见没，你这个******，你不能甩开我之后再抓回我！”

北爱尔兰笑着骂他，爱尔兰也笑着回应。

“哦，搭档，想也别想，我可…我可抓得牢牢的呐。”

像是践行自己模糊不清的话，他把他按进怀里狠狠搂住，舞曲休止几拍，然后又拉着他的手转圈。两个醉鬼的话没什么价值也没什么意义，不值得任何人放在心上。

他们与狂欢的人群擦肩而过，甚至混在一起，但从未真正成为其中一员，只有彼此才构成完整而独立的存在。

爱尔兰在笑，他的手在又一个转圈后伸展，毫无美感，甚至还傻乎乎地挥了挥，蠢得可以。对面的人朝着他们大声喊：“Fair play to yah！”，七零八落的掌声、口哨声飞过来，看起来也没少喝。而舞蹈家本人不疑有他，高呼“Cheers, lads！”，拉着舞伴微鞠躬致意，又一个华丽的转身和人群背向而去。

周围的人早已司空见惯。在这个“你这疯子”等于“你真了不起”的国家里。有人喝醉后干出一些荒唐事不是什么新闻，刚过去的路灯杆上还绑着一个穿着芭蕾舞裙戴着假发的年轻小伙子，远处还能听见有人因为胜利大呼爱尔兰…今晚是不是有橄榄球赛来着？所以，两个滑稽的舞蹈家而已，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他们一路半走半跳到街角，爱尔兰提供的舞曲已经换成了盖尔语的民谣，北爱尔兰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着唱，有的时候他也跟不上，爱尔兰就会换一首，往往是他们都喜欢的。路过的人瞧见他俩会吹口哨，他们也不在乎善意恶意。

他总是这样，他从前就是这样，拉着自己的手，唱着欢快的歌。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可能是林中鸟，村里的年轻小伙小姑娘们，上了年纪的老人，精灵们，甚至可能是一阵风，一场雨……他会用竖琴弹奏悠长的旋律，填上优美的词，会用锡哨笛吹一段欢快的民谣换来他们在小酒馆的两杯美味，会用肘风笛奏出一段史诗…他的歌会随着风到每一个地方，他曾停留的地方，他们曾停留的地方。

他会唱给他听。

现在也是如此，酡红的脸颊和那头红发快没什么分别，好像是盯着自己的双眼融化了笑意，像是烤布蕾上的焦糖，声音轻快又活泼。爱尔兰用盖尔语唱着一首可爱的歌，而他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有什么问题。

“你新写的？”北爱尔兰猜这是他随口瞎唱的。

“算，算是。”爱尔兰拽着他，“给你，喜欢吗？”

“That’s deadly terrific.”

“哈，可得了吧。你当然…值得更好的。”

见鬼的，这个家伙绝对没听懂自己是什么意思。

爱尔兰的反应让他相当不快，他半点不想看爱尔兰这副模样。

他不能这样，狡猾，令人讨厌，把美酒…等一下，这玩意儿不是他们现在的第一优先级…总之把美好的东******在辛辣的外衣底下，总是“没那么好”“会更好一点的”，这个该死的******总是觉得对自己不够好，但事实是他说的才不对，根本不对…头痛，北爱尔兰说不清楚原因，只知道胸口的焦灼难以纾解，没由来的恼火让北爱尔兰自己也感到困惑，眉头拧起。

他猛地停住旋转。爱尔兰一个没停稳撞在他身上，两个人向后趔趄几步，路灯的光不偏不倚从头顶落下。

爱尔兰眼神迷蒙却不是瞎了，他知道搭档的这个表情，那说明他不太高兴，这一认知把他吓醒了点…但为什么？他不会真的因为这首歌生气了吧？爱尔兰琥珀色的眸中装着不解和委屈的混合鸡尾酒，他完全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一些距离，给出自己猜测的最佳应对：“这，这么不喜欢吗？那，我会给你重写一首，更好的，忘了刚刚那玩意儿吧…！”

认真写一个总行了吧，他现在就能想到不少漂亮的比喻，看看搭档那双翡翠的眼眸，他们就会自己冒出来的。

“别胡扯了。”

爱尔兰一怔，他到底说错了什么。

“那是给我的，我可不会像你一样见鬼地说忘就忘。”

北爱尔兰拽着他的领带把他拉回来，并不清醒的翡翠眼睛狠狠盯着爱尔兰那双无辜的眼睛。猜都知道他显然没懂这怎么回事，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现在也不重要了。

“呃，好？”

自己一定是疯了。北爱尔兰默默地想，甩开爱尔兰抓着自己的手，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北爱尔兰已经扣住他的后脑吻了上去。

这个笨蛋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该回抱。北爱尔兰恶狠狠地加深了这个吻。

酒精不仅占领了感官更占领了大脑，听到路人起哄的口哨声，北爱尔兰才放开爱尔兰，临分开前还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怒意显然未曾消散。

两个人的脸颊和脖颈都染上无法忽视的红色，这可不光是因为酒精。爱尔兰的领口本就开着，领带经此一拽变得更开，三叶草的领带夹勉强在衬衫胸前的口袋边缘谋得一线生机。北爱尔兰也没好多少，大衣领子凌乱，衬衫也不整齐。

路灯温暖的光自头顶而下，四周模糊，站在舞台中间的主演看不清观众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捕捉身畔搭档的眼神。

他牵起他的手，狠狠攥住，怕不够紧又十指相扣。毫无礼仪的两个主演在谢幕前于众目睽睽下逃离，手牵着手，大笑着在爱尔兰的街头飞奔，把见鬼的一切都抛在脑后。这两个疯子明明酩酊大醉，却无比清楚自己的目的地。

他们都知道现在最该干的是什么。

至于后果，那就交给明天。

后果就是他俩起来之后头痛欲裂。

还忘了看六国赛爱尔兰对法兰西。

（我是无差，后面请自由心证，找了个地方唱了一晚上歌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