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兔赤】健康檢查

晚餐是木兔親手做的雜炊，蔬菜、豆腐、低脂的里肌肉加上雞高湯和白米熬煮，這種清淡養生的菜色已經連續出現了將近兩個禮拜，木兔還把家裡所有芥末都藏起來，不准赤葦偷偷加進飯菜裡。

讓熱愛燒烤肉類的木兔做到這種程度，都是因為上個月赤葦去了趟公司的聚餐，半夜裡卻開始腹痛和嘔吐，差點沒把木兔嚇得魂飛魄散。木兔按捺住幾乎要衝出胸腔的慌張，快手快腳地收拾好需要的東西、叫來計程車，把渾身無力的赤葦用大浴巾包起來送到急診室，最後被醫師宣佈是得到急性胃炎。

木兔看著病床上臉色慘白的男人，突然意識到他們早都不再是高中時耐摔耐撞、可以在球場連續耗上好幾天的年輕肉體了。有人說過了二十五歲身體素質就會有感下降，但對注重身體狀態的木兔來說三十五歲似乎才是真正的檻，連退役後仍保持著一定訓練量的他都開始容易在季節變換時感冒，更不用說是忙於工作的赤葦了，疲勞性頭痛、流感、腸胃炎等小病不斷，連原本在生活上有些少根筋的木兔開始變得擅長照顧人，雖然他並不覺得這是件好事。

木兔伸手覆上撫過赤葦發燙的額頭，那熱度沿著手心、手臂一路竄進他的心窩，許久沒出現過的滯悶感一股湧上。木兔深呼吸一大口氣，再緩緩地吐出，他不想讓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表現得過於明顯，反而讓病人多操心。

赤葦聞聲睜眼，嗓音有些沙啞，「抱歉，嚇到你了吧？」

「不准說對不起。」木兔傾身在赤葦的額角落下一吻，順手幫忙拉好被子，「赤葦快點把眼睛閉上，睡一覺就會好多了。」

「嗯。」藥物隨著點滴流進身體，赤葦已經有點昏昏欲睡，他下意識地用臉去蹭了蹭木兔的手，愛人的聲音和體溫把吵雜的急診室隔絕在布簾之外，他感到安心許多。

赤葦虛弱的樣子令木兔胸口一緊，他實在不想經歷更多對愛人的病痛無能為力的夜晚，他們說過要一起活到很老很老，但赤葦的身體是不是真的不太好呢？

忽然一個念頭閃過腦袋，木兔暗暗握拳，提議道，「等赤葦好起來，我們就去做健康檢查吧。」

「嗯。」赤葦不太確定自己是否有聽清木兔說了什麼，反射性地回答完便沉沉睡去，但他沒想到出院時，木兔在計程車上向他宣布已經預約了兩週後的「超詳細全身健康檢查」，還全面接管他的三餐。

「木兔學長，吃完這餐我們就要開始低渣飲食了。」赤葦難得語氣卑微，他自認是個注重均衡飲食的人，但做到這種程度是誰都受不了，「拜託，給我一點芥末好嗎？」

看著對自己有所求的赤葦，木兔最後還是軟下心腸，從冰箱最深處挖出一個不鏽鋼保鮮盒，打開蓋子，不只是芥末，辣椒醬、柚子胡椒、蜂蜜芥末、七味粉，只要是木兔覺得可能會稍微******到腸胃的調味品都被無情地掃進不見天日的保鮮盒裡，「只能吃一點點喔！」

「謝謝你，木兔學長。」赤葦滿懷感激，他從不久前去做了腸胃鏡檢查的同事口中得知接下來幾天都不會太好過，還特地請了個星期一的特休做檢查，周末要怎麼受折磨都不要緊。

嚴格限制飲食明明不是什麼舒服的體驗，但木兔對此似乎興致勃勃，他照著指南準備符合檢查需求的兩人份食物，吃了沒什麼飽足感的代餐，強烈的飢餓感竟然沒有影響木兔絲毫，赤葦又再次對木兔的執著敬畏幾分。直到終於熬到星期日傍晚，他們面對面、慎重地坐在餐桌前，把那包據說下肚後會驚天動地的瀉藥攪和進開水裡。

「乾杯！」木兔大喊，和赤葦一起笑了出來，他們互碰杯子同時仰頭飲盡，一副從容就義的樣子。

等他們依指示完成第二輪的前置作業，已經接近破曉時分，藥效強到連木兔都有些精神渙散。赤葦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設了兩小時後的鬧鐘便倒上床，健壯的手臂隨即從背後環繞過來，濕熱的舌尖滑過後頸和耳朵。赤葦翻過身，看見木兔在黑暗中閃閃發亮的雙眼，「怎麼了？」

「太久沒熬夜了，現在反而睡不著。」木兔在他鼻子上親了一口，揚起天真無邪的燦笑，「而且赤葦不覺得現在很適合來做嗎？」

「不，木兔學長，現在這種狀態真的不行。」赤葦嚴正反駁，但只來硬的對木兔沒用，他主動把手臂伸進木兔的脖子下方，大手按住毛茸茸的後腦勺，把腦袋裡充滿******的學長擁在懷裡，「再不休息的話，待會我們連去醫院的力氣都沒有。」

「我會負責叫赤葦起床。」木兔閉上眼，放肆地嗅聞赤葦的味道。自從兩人的體格差距拉開後，多數時候都是比較高壯的木兔把赤葦攬在胸前，因此他更耽溺靠在赤葦胸口的每個時刻，聽著戀人沉穩的心跳和呼吸，原本毫無睡意的木兔也很快地墜入夢鄉。

赤葦把臉埋進木兔柔軟清香的髮絲裡，本來已經要關機的大腦反倒開始冒出各種胡思亂想，自己平常太累而導致的偏頭痛會不會是什麼大病的前兆？年輕時不停熬夜加班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嗎？木兔學長看起來很健康，要是被檢查出什麼隱疾該怎麼辦？該怎麼安慰他才好？各式各樣的情境在赤葦腦中一一上演，偶爾摻進從年紀較長的職場前輩那聽來的各種病痛……直到鬧鐘響起，木兔在他懷裡扭了扭，發出還沒清醒的******。而後的記憶都像是都破碎的難以成形，等赤葦回過神來，他們兩人穿著醫院的檢查服，按著剛抽完血的傷口坐在走廊長椅上，一起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木兔看著赤葦充滿倦意的側臉，強忍下想在公眾場合親吻對方的念頭，他拿起手機，朝著地面拍了自己和赤葦穿著拖鞋的光腳。兩個人的鞋號沒有差太多，但木兔總覺得赤葦的腳更纖細好看，他偶爾會在歡愛時情不自禁地親吻赤葦的腳背，一邊抬眼欣賞赤葦臉上因羞赧泛起的紅暈。

赤葦湊過去看木兔要在SNS上寫些什麼，退役後，木兔時不時就會發些有赤葦背影或手腳入鏡的照片，或像是在寫日記般提及和伴侶相處的生活瑣事，梟谷和黑狼的前隊友們時不時就會在底下湊熱鬧，只差沒直接標註赤葦本人現身說法。

不少人都知道木兔有意想保護的戀人的真實身分，畢竟赤葦負責過幾部暢銷的作品，宇內的漫畫完結後辦了場「跟作家一起打排球吧！」的活動，赤葦還親自上場去舉球。身材高挑又好看的漫畫週刊編輯不可能不被眾人注意到，過去幾篇採訪還曾登上熱搜，加上赤葦和妖怪世代的球員們頗為熟稔，才讓眼尖的粉絲發現赤葦就是木兔從未正面公開的情人。

「木兔學長要發什麼？」

「嗯……為了做超詳細健康檢查餓扁了，好想吃燒肉吃到飽！」

「馬上吃這麼油膩的食物不會肚子痛嗎？」

「那我們多點一些低脂的肉吧！」

赤葦把木兔的貼文轉發到自己的SNS，餘光瞥到木兔露出滿足的笑容，這是赤葦在公眾面前最大程度的放閃，到了這個年紀，木兔仍喜歡受人關注，更喜歡被赤葦以各種方式炫耀自己的存在。赤葦不著痕跡的輕握了下木兔的手，木兔像是受到天啟，自動自發地把自己和赤葦手臂上貼著的酒精棉丟掉，然後拉著赤葦的的袖子直奔更衣室，在無人的狹小空間裡接了一個又長又黏膩的吻。

赤葦輕輕揚起嘴角，捏了捏木兔的臉頰要他趕快換衣服，終於，他們終於可以吃上一頓正常的晚餐了。

檢查報告來得很快，赤葦久違地感受到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緊繃，他看著木兔興奮地從牛皮紙袋裡拿出好幾張紙排在餐桌上，琳瑯滿目的項目裡沒有任何一個紅字，木兔露出得意的笑容，「嘿嘿嘿！我超級健康喔！」

「真是太好了，木兔學長。」赤葦抽出自己的那份報告，心裡其實有點緊張，並不是害怕得了什麼病，而是擔心木兔會對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過度反應。

「怎麼樣？有紅字嗎？」木兔耐不住好奇，伸手想拿過來自己看看，但動作太大，被反應迅速的赤葦勉強閃躲過去。

「請等一下。」赤葦把紙張握在手上，仔仔細細地看過每一行文字，他微微皺起眉頭，「嗯……看起來還可以，只有肝指數有點高於標準值，一點點而已。」

「欸？赤葦的肝不好嗎？」木兔繞到赤葦身後，迅速掃視其他項目，除了視力也是紅字外，整體看起來確實算是健康，他緊緊抱住赤葦，覺得那股久散不去的鬱悶終於消失了，「那赤葦得回去複診了，我也要一起去喔！」

「嗯，我再預約我們都有空的時間。」赤葦鬆了口氣，他擔心的事情沒有一件發生，「木兔學長沒有任何異常真是太好了。」

「赤葦要長命百歲喔。」木兔吻了赤葦的臉頰，靠在他耳邊撒嬌，「我們還要在一起很久很久，所以你要健健康康的。」

「一百三十歲？」

「一百三十歲。」

幾天後從醫院回來，這個只有兩個人的小家庭忽然多出了全新的家規，木兔從赤葦的書桌找來一張白紙，用簽字筆寫了幾個大字貼在冰箱門上：十點上床睡覺、赤葦不可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