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
赤苇靠在地铁的座椅上，脑子快要乱成一团浆糊，机械报站的女声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身体随着列车前进的节奏摇晃不已，放在腿上的背包不沉，里面放着今天晚上要完成的作业。升上高中之后，学习压力一下提升不少，老师讲课的速度又突然加快，再优秀的学生也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好困。
除了要在学习上努力适应之外，豪强的训练强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来的，在新学期的第一个月，大多数抱着“参加社团玩玩看”心态的人就统统退出了排球部。并不是说这种心态不好，赤苇完全理解只是单纯地想以这项运动为休闲娱乐的人的心态，只可惜这里是枭谷，排球部的目标一向是全国冠军，无法容纳不愿认真付出努力的人。
好困啊。
如果只是豪强的训练，对初中时排球水平不错的赤苇来说，完成那些倒也不是难事。然而赤苇要对付的不光是训练，他还要应付一个体力黑洞般的男人，枭谷绝对的王牌，木兔光太郎。
放在一般人身上，能和王牌前辈一起训练是莫大的荣幸，但赤苇完全不这么觉得——他当然很开心可以被木兔邀请帮忙托球，也很高兴迅速拉近和木兔之间的距离，只是如果加练的时间再少一点就好了，他由衷地希望木兔能稍微体谅一下不是所有人都禁得住没完没了的训练。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在第二天的课堂上补觉。
等赤苇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厢里的人几乎走空了。
列车长正在向后方车厢走来，进行惯例的检查，赤苇抬起头看了看电子牌，终点站的字样从电子牌上一晃而过。
糟了。
来不及给列车长一个歉意的眼神，赤苇抓起背包匆忙下车，来到对面车站想要反方向换乘，却注意到地铁站里的工作人员多了起来，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地铁也到了结束运营的时间。
赤苇迷茫地看向站台，柱子上贴着这一站的名称。
自己正站在东京的另一头，与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高中生半夜叫父母开车来接自己，显然是相当幼稚且失礼的行为，赤苇叹了口气，他不想麻烦父母，这个时间父母应该也准备睡下了。公共交通结束了运营时间，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去路边打车回家。
计算过距离和打车费用后，赤苇摸了摸钱包，庆幸自己带了足够的钱出来。
地铁的终点站位于十分偏远的地区，走出地铁站后，赤苇看了看黑漆漆的马路和空无一人的街道，决定步行到热闹点的地方，这个时间应该还有刚刚下班的上班族，马路上等待接活儿的出租车不会太少才是。
作业大概是写不完了，赤苇把手揣在兜里，一边走一边想到，抄作业是十分可耻的行为，他应该在放学前就把作业写好，既然早就知道木兔会拖着他练球到很晚，他就更不应该浪费掉任何一个课间来睡觉——当然，上课睡觉更是绝对不可以的。
兜里的手机震动两下，赤苇取出来摁开屏幕，一条消息蹦了出来，底下附带着一张照片。
-赤苇到家了吗？我刚洗完澡！-
照片上的木兔披头散发，平日里精神满满地竖立起来的头发全部散下来遮住眼睛，木兔似乎对自己这幅乱糟糟的样子很满意，他甚至没有穿上衣，在照片里明晃晃地露着八块腹肌和鼓起来的结实胸肌。
-还没有-
赤苇老老实实地回复，他不想对前辈撒谎：-我坐过站了-
木兔迅速回给他一个爆笑的表情：-那就只能等父母来接啦！-
-那样很麻烦，我准备自己打车回去-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木兔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赤苇在哪儿？！”熟悉的声音冲撞着他的耳膜，“不会是走丢了吧！”
“没有。”赤苇叹了口气，报上刚才看到的站名，“虽然有点远，但是打车的话就没关系。”
“那不是很远吗！”木兔大呼小叫，“我去接你！”
“不……”
“跟我客气什么嘛！毕竟是我拖着赤苇练到这么晚的！”
“不，我的意思是，前辈又不会开车，要怎么过来接我。”
“唔……”
木兔的声音略作迟疑，显然意识到了赤苇提出的问题：“是哦……”
“所以说请前辈不要担心，我打车回去——”
“我骑车去找赤苇吧！”
木兔理直气壮的建议让赤苇忍不住扶额，等木兔骑车跨过整个儿东京接他，两个人再一起蹬着自行车回去，怕不是天都要亮了。
“赤苇从那边坐车的话，到XX站大概需要半个小时？”木兔还在滔滔不绝地解释着自己的计划，电话那边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我骑到那里差不多也要半个小时，我们就在那里见吧！之后的路我带赤苇骑车回来！”
“可……”
赤苇很想问问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然而木兔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这是前辈的命令！赤苇不许拒绝！就说好啦！在那儿见！”
不等他继续说些什么，木兔便干脆利索地挂掉了电话。
以他这几个星期观察木兔得出的经验来看，如果现在拒绝了木兔，过几天大概有他受的。赤苇叹了口气，他知道前辈们在私底下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饲养员，并没有任何取笑他的意思，相反这个绰号非常恰当，毕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来到枭谷以后，安抚闹脾气的木兔这件事就逐渐落到了他头上。
就当是木兔良心大发，为自己一直陪他加练、耐心哄他的回报好了。这样一想，心里的愧疚稍微减轻了一点，路边驶来一辆出租车，赤苇伸出手，对司机报上了和木兔约定好的地址。
木兔比预计的早到了十分钟。
赤苇下车的时候，就看到木兔穿着运动外套，靠着电线杆在等他，身旁放着一辆自行车。他付好打车费，快步走向木兔，不等他低头对木兔道谢，木兔便一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这么快就又见到赤苇了！以前最早也要第二天早上的！”
他兴奋地大声嚷嚷着，赤苇小声提醒他现在是半夜，木兔连忙压低声音，抬腿跨上自行车，拍拍后座示意赤苇坐上来。
早在刚上小学的时候，赤苇就不会再坐到母亲的自行车后座上了，他尴尬地坐了上去，却不知道要把手放在那里才好。小时候他可以紧紧搂着母亲的腰，或者用小手抓着后座的边缘，母亲贴心地提醒他不要合拢双腿，避免被车轮夹住脚，年幼的赤苇便故意把腿蹬得直直的，伸出一只手奶声奶气地宣布：出发！
“出发！”
等赤苇最终不得不把手搂在木兔腰上的时候，木兔兴高采烈地蹬起踏板，过于激动的语气甚至让赤苇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只穿了松紧带的裤子出门。
起码穿枭谷制服那样的裤子啊，赤苇无可奈何地想，这样还有皮带可以抓。
“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啊。”木兔一边骑着自行车，嘴里不忘絮絮叨叨，“赤苇这样严谨的人，竟然也会坐过站。”
“嗯。”赤苇低声解释，“不小心睡着了。”
“昨天没睡好？”
“是每天都睡不好。”
“咦？为什么？每天训练完不是会消耗很多体力吗，我每天都睡得超级香！”
“……”
“赤苇是不是还不够累啊？没关系喔！我不介意帮赤苇强化******力的！”
“……”
赤苇盯着不断前行的路面，思考起如何在锤爆木兔脑袋的同时自己安全跳车。
“不是这样的。”他摇摇头，耐心地解释起来，“因为每天会陪木兔前辈自主练习到很晚，回家写作业就要很长时间，早上还要很早起来晨练，所以总是睡不够。”
“哦。”木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借同学的作业抄不就好了！”
“……绝对不可以吧。”
“为什么不可以。”
“考试会不及格的。”
“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一点都不正常好吗！”
话一出口，赤苇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这样冒犯前辈，他连忙咳嗽一声：“抱歉。”
“嗯？赤苇为什么要道歉啊？”
“因为对前辈讲了很失礼的话。”
“啊，这种没关系啦！再说我又没有把赤苇当后辈看，赤苇是我的——”
赤苇歪过头，好奇木兔接下来的话，木兔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强行拐走了话题：“赤苇看那边！过了那栋高楼再往前走两个路口就是我家！说起来赤苇还没去我家玩过吧，有空的时候去坐坐怎么样？”
“好。”赤苇下意识地点头答应，随后又感觉哪里不妥，“那不是已经很近了吗，前辈还是先回家……”
“我先把赤苇送回去，然后再骑回来就行！”
“这也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赤苇是我的后辈嘛！把后辈安全送到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会儿说是，一会儿说不是，赤苇险些被他绕进去，他简单捋了捋木兔的逻辑，忍不住好奇地主动询问：“您刚才说我是您的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木兔明显紧张起来，“赤苇是我的二传手嘛！”
“木兔前辈，正选的选拔还没有开始。”
“肯定是！赤苇肯定会成为正选的！我保证！”
“容我提醒您，在这方面请您稍微避一下嫌，我不想让别人误会。”
“呜……在赤苇心里我就是那种会给喜欢的后辈开后门的人吗。”
“当然不是，只是——”
赤苇欲言又止，他当然知道无论木兔和他的关系多好，只要实力不过关，枭谷是不会轻易赋予他正选的资格。然而就目前的观察而言，自己同届的一年级生也好，和木兔同届的二年级生也好，都没有比他更合适枭谷的二传手，赤苇甚至可以自信地保证，他比任何虎视眈眈地瞄着那个正选里唯一位置的人都更加出色，这是他不断严格要求自己的回报。
然而越是这样，他就越不希望自己的努力和“与木兔光太郎关系好”挂上钩。
可是如果就这样把话说出来，木兔大概会委屈地闹上几天脾气，赤苇不想轻易戳到木兔那些脆弱的小细节，更何况刚才那句话里还有个他更在意的地方。
喜欢的后辈。
他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几个词，搂着木兔的手臂不禁收紧了些。
两个人都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东京午夜宁静的街道上，一时只剩下自行车轮胎滚动的声音，随着木兔蹬脚踏板的节奏，平稳而又柔和，像是坐在一艘平稳的小船上，赤苇忍不住渐渐合起眼睛，悄悄把身体的重量交付到木兔结实的后背上。
沐浴乳的香味，混杂着一丝汗味，鼻腔里的味道告诉他，木兔那个澡估计是白洗了。当然，赤苇自己身上的味道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在换衣服前有用毛巾好好擦拭身体，但毕竟挥汗如雨地打了那么长时间排球，毛巾恐怕只能起到拭干的作用而已。
两个浑身汗臭味的男孩，却硬是演出了浪漫偶像剧般的情节，赤苇盯着石子路面，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除了好笑之外，还好困。
困意一阵阵翻卷着上涌，赤苇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无奈木兔的后背靠着太过舒服，外加骑车的节奏相当平稳，等赤苇因为停车而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靠在木兔背上睡了一小觉。
“到啦。”木兔一只脚踩在地上，他之前来过赤苇家里一次，多少还记得路，“赤苇果然睡着了啊。”
“对不起。”赤苇松开揽在木兔腰上的手，揉揉眼睛，心虚地迅速确认过木兔后背的衣服上没有留下任何不该有的痕迹，“我可能太困了。”
“是因为我每天都拉着赤苇练到太晚，才困成这样的吧。”
“嗯……”
赤苇迟疑一阵，他想说自己并不介意这样，又不舍得拒绝木兔对他的关心。他承认自己吃不消现在的训练量，即使木兔本人就是他坚持下去的理由，赤苇还是希望能从木兔嘴里听到那么一两句鼓励和问候。
木兔的关切如约而至：
“那就说明赤苇还要加强体能才行！”
“？”
“我刚刚认真地思考了一路，我想明白了！赤苇会累成这样还是说明体能不过关！不过没关系！跟着我的话赤苇一定能很快提高上来的！运动会上能把田径部甩开八百米的那种！”
“……”
“怎么样赤苇！是不是很心动！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早上我来找赤苇，我们一起跑到学校参加晨练吧哈哈哈哈哈哈！！！”
“……”
面对木兔光太郎的仰天长笑，赤苇京治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下周的便当，就吃兔子肉吧。
“兔子肉很增肌。”
排球部未来的副主将夹起一块兔子肉送进嘴里，把未来的主将吓得直往墙角里钻。
然而却没有人愿意体谅他的恐惧。
“真的吗？”
“那我也吃！”
“我也要！赤苇分我一块！”
“我也想吃兔子肉！”
“明天接着吃吧！”
“下次聚会就吃兔子肉好啦！”
没过多久，枭谷的校园里便开始流传起，关于排球部分食王牌来强身健体的传说。
END
和 聊的梗www光速码字XD
是直男兔兔了hhhhhhh
大概之后赤苇就会为了满足木兔的需要，每天早上多跑三公里吧（bushi）
只要为了木兔光太郎，赤苇京治就无所不能（串戏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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