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回到起点

退役降临得很突然。

木兔曾信誓旦旦地宣称他要活到老打到老、一直打到130岁的排球生涯，在30岁时提前了一百年戛然而止。谁都没想到那是木兔在球场上的最后一次起跳，他像往常一样跃至半空，却在落地后狠狠摔在塑胶地板的沼泽里，再也没能爬起来。

跟腱断裂是终止职业生涯的噩梦，赤苇拿到检测报告时五味杂陈，医生给出的理由是过度疲劳，可木兔一向很在意自己的身体状态，只能说是命运作祟。他站在病房门口纠结许久，思考着要怎样以木兔能接受的方式宣告结果，二次断裂的风险很大，即使复健顺利，也不太可能继续从事排球这种需要频繁跳跃的运动了。

出于意料的，木兔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赤苇拉开病房的门时，来探望的木叶和小见正一唱一和地对木兔讲猿杙差点被搬家公司坑惨了的糗事，木兔被逗得哈哈大笑，他眼尖地看到赤苇手里拿着的医疗报告，大大咧咧地要赤苇把报告念给自己，木叶和小见尴尬地对视一眼，反倒是当事人无所谓地嘻嘻哈哈，单脚蹦着翻下床，摇摇晃晃地要从犹豫不决的赤苇手里抢过那张纸。

被三人合力摁回床上之后，木兔不甘心地撇着嘴，听赤苇向他汇报当下的伤情和未来的预估。这原本应该是对职业运动员来说毁天灭地般的人生打击，然而在得知自己很可能无法再打排球时，木兔只是呆愣了几秒钟，随后眼睛一亮，大声嚷嚷正好我去枭谷当教练回报母校，还得意洋洋地表示这下鹫尾那个没退役的跟我抢不成了。留下三个枭谷前队员面面相觑，满肚子安慰的话都被木兔强大的乐观给噎了回去。

“不用强颜欢笑也没关系的。”木叶率先挺起胸膛，“看在我们高中就是好兄弟的份儿上，来我怀里哭一哭会好很多。”

“去去去，我要哭也只会在赤苇怀里哭好吗。”木兔嫌弃地推开他，如果换做17岁，也许他还会一头撞进木叶怀里，把木叶撞到胸闷才算得手。

但是他们已经30岁了，这种幼稚的举动一点也不符合黑狼主力选手的“稳重”。

“哦？可别在我们走了之后半夜偷偷躲进赤苇怀里哭啊。”小见在旁边煽风点火。

“我才不是那样脆弱的人呢！”

木兔气呼呼地反驳，拍拍床边的位置要赤苇坐过来，接着兴高采烈地对赤苇重复了一遍他错过的猿杙的糗事，并眼巴巴地求着木叶和小见讲后续。他们一直折腾到探视的时间结束，木叶和小见挥手告别，病房里都充斥着欢乐的气息。

“明天也要来看我啊！”木兔可怜巴巴地喊道，“单人病房太无聊啦！”

病房的门关上又打开，赤苇代替了护工的工作，请假照顾无法独立行走的木兔，他出去买了晚餐，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护士给木兔做过手术的地方换药，木兔趴在床上枕着手臂，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活像一只被摁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猫头鹰，看上去委屈又无助。

夜晚的单人病房确实很无聊，赤苇打开电脑，抓紧空闲的时间远程完成自己的工作；木兔则随便刷了会儿手机，随后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电视，他几次侧过头想找赤苇聊天，看见赤苇忙碌校稿的样子后又放弃了。最终，等赤苇完成工作，合上电脑舒展身体时，就看见木兔呆愣愣地凝视着窗外，头发随着心情低落地耷拉着，一副极度消极的模样。

赤苇心里一紧。

“木兔前辈。”他呼唤道，抬起头看了看表，已经是接近睡觉的时间了，“要去刷牙吗？”

“哦……”

下午还精神满满的木兔心不在焉地答应着，伸出手臂搭住赤苇的肩膀，把身体的大半重量都交付到对方身上。赤苇微微弯下腰，稳住重心以便更好地支撑木兔，尽量平稳地带着木兔走到卫生间，帮助他完成睡前洗漱，他们的体格差距和高中时完全不同，步入社会之后，没什么机会运动的社畜自然会消瘦下来，而运动员却随着大量的训练一天比一天结实。

腰部传来轻微的酸痛感，而木兔还在叼着牙刷发呆，仿佛牙膏是什么好吃的薄荷糖，赤苇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他不确定自己还能这样支撑木兔多久。

“木兔前辈。”赤苇忍不住出声提醒，“请不要咬着牙刷不放。”

“唔！”

木兔猛然回过神儿来，匆忙吐掉嘴巴里的泡沫，拿起杯子漱了漱口：“我刚才在思考问题！所以太专注了！”

“是什么问题？”赤苇耐着性子问道。

“枭谷会不会不要我啊。”

木兔擦了擦嘴，把毛巾放回去之后，空闲出来的手在半空中比比划划：“因为伤病提前退役很丢脸吧！就算能去枭谷，万一那些高中生要我示范怎么办？我做不到岂不是很没面子！如果他们嘲笑我的话——啊！赤苇也算是枭谷的前辈吧！一定要替我教训他们！”

和木兔天马行空的思维比起来，宇内提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连载设想真的算不上什么。

作为一名合格的编辑，赤苇迅速从一团乱麻似的对话中揪出最为重要的内容，略过不必要的吐槽，仅针对木兔最在乎的那一点进行合理化的解释：

“康复之后做普通的运动还是可以的，并不是再也跳不起来了。”

“真的？！”

“但是比赛那样的强度大概还是不行。”

“哦……”

期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灭，木兔的语气猛然低落下去，大概猜到他在胡思乱想的赤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把木兔扶回床上，随后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我不会躲进赤苇怀里哭的。”木兔率先别过头去。

赤苇不禁哑然失笑：“请不要和小见前辈计较。”

“也不会和小见那家伙计较！”

“毕竟木兔前辈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

“这还差不多！还是赤苇了解我！”

木兔一秒钟高兴起来，在赤苇的帮助下乖乖躺好，伸手扯住赤苇的衣角，赤苇不得不像哄小孩子睡觉一般，俯下身亲吻木兔的额头，试图驱赶眉宇间凝聚的焦虑和不安。

“不甘心的话说出来也是可以的，木兔前辈。”

“怎么会轻易甘心啊，赤苇。”

木兔眨眨眼睛，抓住赤苇的衣领，抬起头轻啄他的嘴唇。

“不过虽然不能再打排球，但是我的——我们的未来又不是止步于此了，我还要和赤苇一起活到130岁呢，只有这点别给我提前一百年结束。”

典型的木兔式不着调回答，赤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实话，活那么久多少还是有点勉强。”

“什么！那至少100岁吧！”

“100岁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活到的年纪。”

“那就付出120%的努力来活到！”

“提前透支的话可能会死得更早。”

“诶——！！！”

——

经过积极配合治疗和复健，等恢复到可以跑跳的地步后，木兔和黑狼的合同濒临终止，他没有为了续签闹脾气，木兔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状态无法承受排球比赛那样频繁的跳跃，干脆开开心心地享受了欢送会和退役仪式，随后把目标投向教练的行业，在经人介绍后顺利地拿到了枭谷体育教师的******工作。

“木兔前辈真的很了不起。”

赤苇偶尔会由衷地发出赞叹。他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准备出门的木兔正坐在门口系鞋带，他下午有两节课，外加要负责放学后的部活，因此拜托赤苇提前准备好中午和晚上的便当，木兔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了高中时期的便当盒，以至于赤苇差点产生了他留级多年的错觉。

听到突如其来的夸赞，木兔愣了愣，从赤苇手里接过打点好的背包，一如既往地十分自信：“我当然很了不起！赤苇是指哪方面？”

“……”

不禁夸，这个人一点儿都不禁夸。

满肚子的赞赏被木兔给硬生生噎了回去，赤苇叹了口气，嘱咐他不要过于剧烈运动，以及注意早晚的温差。木兔撇着嘴，满脸不高兴地穿上赤苇递过来的外套，嘟囔着说赤苇就像老妈子一样操心，得到了赤苇敲在他脑袋上的一巴掌。

“那我先出门啦。”

“路上小心。”

像普通家人一样的对话，赤苇目送着木兔离开，他们住在一起差不多十年，木兔在役时却鲜少有这样的场景。他们的生活时间总是错开，赤苇睡醒的时候木兔已经出去晨跑，而木兔回家时赤苇则赶着出去上班，只在餐桌上留下他们几乎从不在一起享用的早餐，木兔会在晚上提前提出第二天早上想吃的食物，大部分时候赤苇会满足他，只是偶尔也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比如一大早就吃烤牛舌，这种要求是绝对不能随便纵容的。

木兔嚼着凉拌芹菜这种清淡的早餐自然叫苦不迭，嫌弃种类单一味道平淡，第二天早上吃到浇着芥末的凉拌芹菜油菜花后，他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对赤苇负责的早餐有任何异议。

现在，他们的作息时间终于差不多重叠，由于不是正式教师，木兔只要负责课表上的课程和部活，不必一大早出去带着学生们跑步，也不必准时参加学校的晨会。木兔几次提起过想要考下正式的教师资格，堂堂正正地在学校工作，然而却被赤苇买来的考试书吓退，最终作罢。

“我怎么可能弄得懂课本上的东西嘛……”

他心虚地放弃了，不过为了长远考虑，如果木兔想在枭谷工作到退休的话，早晚都是要考的。考试书被赤苇收进书柜里，从受伤到现在才过去一年多，他不想让木兔被生活压迫得太辛苦，在两人存款不吃紧的情况下，多放纵他休息两年也不是不可以。

赤苇站在窗边，倒数四十五秒后，楼下出现了木兔的影子，他看着木兔转过身，高举手臂对楼上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明明家的位置在12层，木兔却总是以对着21层的角度向后弯折身子，动作夸张又滑稽，赤苇不禁笑了起来。

总有一天他该抽时间提醒一下木兔，不要再把自家的楼层记错了，他想，今天晚上？或者明天？

要不还是后天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由排球开启的故事划上了句号，但是属于他们的未来，现在才刚刚开始。

END

这篇其实是2月份写的啦，现在一看，这应该就是某长篇的雏形hhhh

不过实际上，因为提交后就没再看过，今天回顾的时候才发现“咦？原来那个时候就设定过木兔退役后会回到枭谷。“

岂可修，为什么在我这里木兔未来的职业会这么单一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