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嗶—嗶嗶—』
鬧鐘吵醒了因為加班而在公司睡了三天的上班族，一隻手艱難地從棉被內伸出，在床頭櫃上摸索著。
「手機……」
摸到了。
尚未戴上厚重眼鏡的人好不容易把惱人的聲音關掉，這才坐起身緩緩伸了一個懶腰，吸入的冰涼空氣也加入喚醒他的隊伍，安慰性地抱胸搓著兩手臂也只能獲得片刻的溫暖。
「好冷。」
搔了搔後腦，赤葦穿上毛絨絨的拖鞋，腳步沉重地前往浴室。鏡子裡的牙刷即使到了嘴裡，也時不時會停下來，讓人懷疑他是否又再度睡去。
他不討厭早起，只是起床的低血糖讓他總需要一些時間讓身體開機。
冬天的太陽是很晚起的。
換去睡衣，赤葦戴上眼鏡並按下電燈開關，翻動著冰箱確認食材的數量後取出幾個保鮮盒，最後拿了兩顆雞蛋靜置在流理台上的白布上。在這樣忙碌的生活節奏裡，平常就有分裝保存食材的習慣讓每一次料理的過程都省下不少功夫。
捲起袖子，在魚肉表面抹上一層薄薄的鹽並在冷鍋時下鍋，趁鍋子升溫的這段時間煮一鍋熱水，放入洗乾淨的小松菜，稍微川燙後撈起，過個冰水擠乾多餘的水分後切成適當的大小。
說起『適當』這個詞，當初他也是非常頭疼的。
怎麼會有如此模糊的字眼？第一次看到這個詞的他想。盯著食譜看了好一陣子也無法參透所謂的適當到底是多少。雖然自己也並非是崇尚用數據來說話的派別，但到這般地步曖昧的形容也令人難以捉摸。透過一次次地嘗試，他才找出自己喜歡的口味與拿手的類型，或許這聽起來有些文藝，他有時候會覺得這和與人相處有些相似的點，你總得與對方多相處才能更加明白對方的喜好與底線。
回過神來，差不多可以翻動鮭魚了。水份與油脂在鍋裡來回跳動的聲音才更應該是叫醒人的鬧鈴。他不自覺地淺淺笑著，閉上眼仔細感受魚肉飄進鼻子的香氣。
早上通常是沒有多餘的時間煮飯的。赤葦把昨天回家前在便利商店買的白飯放進微波爐，為了確保濕潤度還放了一小杯水在旁邊。
用剛剛川燙蔬菜的水放入切成小塊的豆腐與泡過水的海帶芽，充分加熱後關火，從淺褐色的盒子裡挖了一匙，隔著濾網讓膏狀的味噌融入水裡。
餐具也擺好了，最後為小松菜拌上日式醬油，撒上白芝麻就完成了。不過即便是如此日式風情的早餐，他還是為了一整天的工作準備了黑咖啡。
雙手貼合，今天也依舊如此感謝餐桌上的一切。
「我要開動—」
『碰！』
巨大的聲響打斷了飯前儀式，赤葦皺著眉推了推眼鏡，隨即似乎像是想到了些什麼，微微冒著冷汗。
剛剛傳來的那個方向，他記得隔壁的前一位住戶婆婆在醫院過世了，應該很久沒住人了才對。
「鬼……？」不對不對，怎麼可能，一大清早的，哪有鬼這麼早醒的啊？
吸氣，吐氣，應該只是有人搬進去但他不知道而已，畢竟都在公司住三天了，三天拿來搬家應該是綽綽有餘吧。
如此這般地說服自己也不過是寫作吐槽，讀作安撫。
是鬼的話，他就搬走；如果是人……在家裡昏倒沒人知道感覺也很麻煩。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決定去一探究竟。
修長的手指先是按了電鈴，沒有回應。敲門順道問了一句『有人在家嗎—』，也沒有回應。
他轉動了門把，沒有鎖。
一定有人來住了吧，如果沒有人住在這裡房東應該會鎖起來才對。
赤葦推測這裡的公寓每一間格局應該不會差太多，還是忍不住想像了一下內部可能出現的各種慘況。輕推開門，走廊蠻暗的，只有裡頭大概是客廳的地方開著燈。
「沒有人嗎……？」
沉寂。
「不會真的死掉了吧……」
穿著襪子的腳踏入室內，邊走邊計畫著如果對方反過來報警說他擅闖民宅自己又該怎麼辦才好。
往客廳內探入一顆頭。
的確有人，是那種再往裡頭一步就會踩到對方的情況。
「那個……睡在這邊會著涼的喔……」
試探性地碰了碰對方的身體，還是溫的。
呼——至少不是死的。
「呃……」
「不好意思您說什麼？」
「好餓……」
赤葦傻愣地看著眼前的人，隨即起身快步回到自家，用筷子將魚肉分成一半，確認沒有刺後又回到案發現場，小心夾起一塊送到對方嘴邊。
像是知道食物在哪一樣，對方眼睛也沒張開，一口連著筷子咬在嘴裡。
「別這樣咬著筷子，很沒有禮貌。」
說完躺在地上的人迅速坐起身，赤葦這才能夠仔細端看對方的樣子。
似乎是用髮膠造型過的頭髮向上衝，簡單的外出服凸顯他們的年齡差距，貼在身上的斜背包小到大概只夠放入錢包與鑰匙。與他完全不同，體格看起來比他好太多了，棉質的布料只能稍微柔和一些線條而已，應該是平常就有在運動吧。
金黃色的大眼眨了兩下，「你是小偷嗎？」
「小偷不會餵人吃東西吧。」
「對耶！謝謝你啦！呃……」
「赤葦。」
「喔！赤葦先生！我是木兔，大學四年級！」
「叫赤葦就行了。」
反正從剛剛開始也沒有一句是用敬語說的。
「你沒吃東西就要出門嗎？」
嚴厲的眼神讓木兔心虛地不敢對上視線，卻又時不時偷偷瞄向赤葦手中的鮭魚，「啊……嗯，我在存錢。」
赤葦的嘆氣更是讓木兔抖了一把，急忙地想解釋些什麼卻又被塞入一口魚肉。
「跟我過來。」
赤葦帶領著對方走往隔壁回到自己的家，路途明明非常短卻從沒停止碎念，木兔都感覺自己聽了一整年份的說教。
「請坐。」
「看起來好好吃！」
看著木兔對著一桌子的料理眼神閃爍的樣子赤葦不自覺笑了出來，「請用。」
「可以嗎！」
「魚，已經吃過一口了，不能剩下。」
「——我要開動了！」
赤葦突然意識到對方可是毫無警覺地進到陌生人家裡還吃對方準備的飯菜，正想告訴對方這麼做很危險時，看到木兔吃得正開心的樣子又放下說教的心，最後只說了一句「咖啡留給我就好」，便轉頭幫對方倒了一杯牛奶。
「你存錢是為了想買什麼嗎？」
「嗯！塢嗚嗯嗯嗚！」
「請吞下去再說話。」
一口將嘴裡的食物全數吞下，「嗯！我想買很多東西！遊戲、球鞋、運動服還有……球鞋！」
球鞋講了兩遍……
「平常要練球沒辦法花太多時間在打工上面啦！」
「學校社團嗎？」
「我是排球校隊的王牌！很厲害吧！」
「運動員更需要注重飲食吧？」
被說得毫無反駁餘地的木兔垂喪著臉，直到手機響起才慌慌張張站起身。
「糟糕！我要去學校了！那個赤……韋？」
「赤葦。」
「赤葦！飯很好吃！謝謝你啦！」
朝赤葦行禮的大學生隨手拿起包包迅速向外奔去，剛才還很熱鬧的空間頓時只剩下自己讓赤葦總有一種說不清的不自在。
看著桌上被搜刮乾淨的碗盤，他推了推眼鏡，「……我也差不多該出門了。」
＊＊＊＊
那之後木兔便常常來往於赤葦家中。
吃飯或許是一件挺私密的事。使用餐具的方式、將食物送進嘴裡咀嚼的樣子、各式各樣的用餐禮儀，都能透漏出一個人的教養甚至是個性。所以起初，赤葦並不是那麼習慣和對方一起用餐。不過對於木兔拿著碗筷從門後探頭進來一副期待的樣子，看著看著自己也沒有再多做推託。
「赤葦喜歡做飯嗎？」
「喜歡吧？」
「喔……」
像是原本就住在這裡一樣，木兔熟練地從架上拿出兩副碗筷，喀地一聲打開鍋蓋飄出來的米飯香******著大腦，他捲起袖子哼著歌開始做即使是他也不會搞砸的工作。
「木兔討厭嗎？」
「也不是討厭……但老是弄得一團亂。」
「我想應該是沒有留意到順序的關係。」
「順序？什麼的？」
坐上自己的固定位子，雙手合掌按照慣例地舉行飯前儀式，赤葦夾起盤內一片薑汁豬肉，「像這樣的肉片是可以事先調味的。根據不同料理，如果能夠在前一晚先醃漬調味好放在冰箱，不止很入味，隔天加熱也會很方便喔。」
「喔喔……！感覺很厲害！」
「蔬菜也是，因為沒辦法每天都去採買，也可以處理過後分裝。每次要做飯的時候再拿出要用的份量就好。」
「嗚！嗯！這樣啊！」
……起碼學會了吞下去再說話，也算是有進步了。
「下次木兔也試試吧？」
「我會把赤葦的廚房炸開的！」
「……我會在旁邊監督你的。」
教他做飯這種事，還是稍微緩緩吧。
兩人一來一往地夾著菜，很快就把桌上的食物掃蕩一空。木兔自動地將碗盤收拾好，打開流理臺的水龍頭開始洗刷。來赤葦這裡吃飯的交換條件，即是成為一個稱職的洗碗機器，初期摔破的幾個盤子也成為存錢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了。
「喔？洗得好乾淨，學得很快喔。」
「那當然，我可是王牌！」
排球隊的王牌跟這個應該沒關係吧？赤葦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想起自己在意的事便隨口問道，「對了，你想買的東西已經買到了嗎？」
手裡的碗盤滑了一把，洗好的乾淨盤子就這樣又跑回混亂的水槽內。
「沒……還沒！還有一大段路呢！」
「不會又買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吧？」
「才沒有勒！」
赤葦以為木兔會繼續說下去，但對方只是翹著嘴安分地沖洗碗盤反而讓兩人陷入了沉默，空氣裡只剩下細細的水流聲迴盪著。
既然對方沒有想要說的意思，自己也沒有立場再多說什麼。
相處一段時間後，赤葦漸漸感覺自己對於木兔更像是以一位年長者的身分在對待他，當他做得好的時候稱讚他，在不越線的程度內也時時刻刻把關他有沒有闖禍。
只是在這種時候，他更能感覺到彼此之間不過是鄰居關係而已。既不是父母，甚至也稱不上朋友。
「啊，對了。明天我會比較晚回來，應該會超過晚餐時間吧。」
「咦？喔！是叫做……應酬？」
「算是吧。有新的同事來了，他們要開歡迎會。」
「我知道了！我跟朋友吃完飯再回家！」
「不要玩太晚喔。」
「不要把我當小孩一樣對待啦！」
「就算有喝酒也要注意不可以過量。」
「赤葦才是！」
上鎖的聲響示意著對方的離開，他再度回到無人的客廳，日復一日地咀嚼著這份空蕩。
＊＊＊＊
「前輩，你在笑嗎？」
後輩遠藤就著辦公椅的滾輪移動到赤葦身旁，面有難色地盯著他看。
「沒有。怎麼了？」
「絕對有吧！你笑得很恐怖！」
「沒禮貌，我本來就長這樣。」
「哪有！感覺你最近整個人的氛圍都不太一樣了！」
隔著螢幕與成堆的書面資料，對面同輩的谷川站起身來似笑非笑地嚇了兩個人一跳，「我也感覺到了……赤葦感覺最近很開心耶？」
「谷川前輩也笑得好恐怖！」
「囉嗦！我才是本來就長這樣好嗎！」
赤葦表情怪異地皺了皺眉，摸著臉思考最近自己究竟都是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談戀愛喔？」
遠藤的話讓赤葦嗆了一口，咖啡順著嘴角流了出來讓他緊張得檢查領子有沒有沾到。
「哇前輩好髒！」
「……你今天不是還要去印刷廠嗎？小心弄得太晚會趕不上歡迎會喔。」
「哇！」
遠藤匆匆忙忙收拾東西拿了公事包跑得一下子連後腦都看不見了，剩下谷川仍死盯著他。
「……谷川要交給新人的工作事項整理好了？」
「你是魔鬼吧！突然開始同情宇內老師了！」
他沒有答腔。不否認同事的評語之外，也還在思考剛剛他們所說的話。
真的？最近的他看起來不太一樣嗎？
要說這陣子生活有什麼改變的話……
木兔的臉浮了上來，在他的腦袋裡『HEY!HEY!HEY!』的笑聲迴盪著。大口吃著他做的飯鼓起來的臉頰、講起自己最喜歡的排球的樣子、洗碗時哼的歌，還有聽到隔天菜單的興奮歡呼。
赤葦晃了晃頭，扶了一把眼鏡試圖阻止自己繼續讓對方盤踞在自己腦內。
＊＊＊＊
說不定只有自己的職場是這樣？歡迎會不過是大家找個藉口來喝酒的聚會而已，開場的乾杯結束後很快地每個人都開始跟身旁的人吐苦水，抱怨作者、抱怨印刷廠、抱怨朋友、抱怨家人。為了迎接酒會的******，其中幾個人不斷輪流替新人倒酒，晚到的遠藤因為自己終於也成為了前輩，高興的不得了，趁著酒意大膽地用手肘推著赤葦。
「前輩怎麼不喝啊？」
「我有喝啊，就在你還因為印刷廠的事情焦頭爛額的時候。」
「前輩講話很壞耶！新人你要小心可別惹到赤葦前輩喔！」
「別鬧他了，赤葦可是奉行健康生活的人。」
赤葦在心裡默默感謝著谷川，暗自決定下禮拜開始也替對方多整理一些文件，至少在帶新人方面可以少操一份心。
「健康生活？在我們這一行？前輩在搞笑嗎？」
「一開始的確有些困難，習慣之後跑醫院的次數變少了，空下來的時間還可以繼續工作。」
說到底他會開始這樣的生活模式也是醫生建議的，否則以他原先的生活習慣，不論什麼時候暴斃都不奇怪。
「真是工作狂……」
「就是說啊！前輩沒有私生活嗎？沒有嗎？起碼要談戀愛吧！戀愛！」
腦海裡木兔的臉又浮了上來。
他確實很喜歡木兔，只是他們才認識沒多久，再加上年齡的差距讓赤葦只是把對方當成需要被照顧的弟弟，還有性別……
還有他不知道木兔是怎麼看他的。
意識到自己對木兔的想法不僅僅只想當個鄰居而已的那一天，木兔因為練習較晚而沒有來吃飯。感覺缺少了什麼的赤葦打開好久沒開過的電視，隨便轉了一台正是木兔學校的排球隊比賽的片段。雖說是只是地方報導而已，但當賽評主播與觀眾隨著哨聲一同歡呼時，赤葦感受到自己成為大人之後心如止水的情緒似乎也被牽動著。
『又是木兔選手的扣球得分——！』
『真是一記漂亮的小斜線呢！』
『今天的狀況也是一如既往地好啊！』
『木兔！』
『木兔！』
『木兔！』
恍恍惚惚地想著，要是自己也跟對方同一個年紀，要是在某個地方讓他看見了那樣的身影，自己也會奮不顧身地投入相同的世界也說不定。
只為了讓那個人走得更高更遠，讓全世界都耀眼得睜不開雙眼。
……
……
……
「前輩！臉好紅喔！」
被遠藤點出來後為了掩飾窘迫的赤葦一口飲盡杯中的液體，平日生活規律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酒意襲上全身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嗝。
「……再一杯。」
＊＊＊＊
全身都好重。
赤葦翻攪著肩背包裡的每一格，明明就有聽到金屬碰撞的聲音，卻怎麼樣都找不到他想要的東西。
「鑰匙……我記得在這一格啊？有了……？」
找是找到了，這次換分不清哪一把才是大門鑰匙了。
他試了每一支，就是沒有一把是對的，只差沒有拿鑰匙串上的貓頭鷹吊飾來開門了。
「算了……」在這裡坐一下吹個風等酒醒也好。
黑髮搭上門板，他全身無力地靠著蹲坐了下來。
到底坐了多久自己也不記得，即使抱著公事包試圖讓溫度留存在體內，十二月夜晚的溫度可不是開玩笑的低。
「哇！誰……誰啊？」
好像是木兔的聲音。
不論是身體還是眼皮都沉到不行，頂多只能聽到自己發出一些不明所以的嗚咽聲。
「赤葦！你怎麼在這裡睡覺！而且你是坐在我家門前耶？」
感覺身體似乎被撐了起來。
真好啊……運動員的體格……是因為自己在外面吹風太久了嗎？全身都能感受到木兔的體溫，溫暖得令人發睏。
他們一直保持著微妙的距離，不論是當他做飯而木兔在旁邊觀看，還是關係上都是如此。雖然隔著衣服，但像這樣親暱的接觸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忍不住讓赤葦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木兔選手……身材很好……」
搬著赤葦的木兔停頓了一下，隨後熟練地打開客廳的燈便把人放到沙發上。
「赤葦這樣會害我亂想……」
「嗯？亂想什麼……」
陷入沙發裡的身體感受到睏意的襲來，眼睛更加睜不開了。感覺有點可惜，雖然能聽到木兔的聲音，不過今天都還沒看到對方的臉。
手臂附近的椅墊好像凹了下去讓他失去重心地下沉，睜不開眼但能感覺到好像有什麼靠了上來。
是人的鼻息。
頭髮似乎被把玩著，連下半身也貼了上來。要推開對方的手卻因為酒醉而力量減半，撲上來的氣味更讓他無力招架。
原來木兔的味道是這樣的。
有一些外食餐廳的味道……晚餐吃了拉麵嗎？明明就跟他說過只吃拉麵不健康，要多吃點蔬菜才行……儘管沾上了這些，還是能聞到一些塵蟎被陽光殺死的氣味，看來平常還有好好曬衣服的。
高上自己許多的溫度從身上離開，赤葦下意識地想抓住不料卻因為視線模糊而撲空。餘光瞄到如此的木兔想扶住對方但礙於赤葦的身高其實跟自己差不多，加上一切都來得過於突然，木兔的腳步並沒有踩穩，兩個人就這樣摔到地上。
「好痛……赤葦？啊？睡著了？不是吧！」
終於得手溫暖抱枕的編輯，趴在對方的胸口呼呼大睡。
＊＊＊＊
頭好痛。
或許今天的天氣不錯，即便是冬天，外面的鳥也叫得很猖狂。他想起身卻感覺手感與他度過的任何一天都不同。
很軟，但不是床。
「這是赤葦說早安的方式？」
「不是的……」
手掌從觸感良好的胸口移開，心虛地藏到身後獨自回味著對方的溫度，「抱歉，我喝醉了。應該沒做什麼不好的事吧……」
木兔愣了一下，一下子傾身向前。
近到他感覺要是自己別過臉也會親到對方的距離。
「赤葦。」
「怎……怎麼了？」
「我餓了。」
「……來吃早餐吧。」
幸好對方自己往後退了，不然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脫離這樣的戰場。
對方從沒有在這裡過夜過，醒來就能看見木兔讓他有些躁動，回到廚房才讓他平靜許多。
他從冰箱抽出麵包，切成方便食用的大小後擺在旁邊。洗淨生菜將水瀝乾放到盆內並擺上幾顆紅色的小番茄點綴，丟下兩塊奶油到加熱過的平底鍋，稍微退冰的麵包貼上鍋子成為整個空間唯一規律的聲音。
「有肉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木兔已經站到他的身邊，讓原先專注在食物上的赤葦嚇了一跳。
「呃……有啊。」
他拆了兩包即食雞胸肉，拿了兩支叉子，一支固定住雞肉，另一支則順著肉的紋理刮出雞絲。
「哇好厲害，還有這種方法啊？」
「要不要試試看？」
「真的？」
赤葦遞過手中的叉子，邊在心裡罵自己怎麼還像第一次談戀愛的高中生一樣覺得能碰到對方的手就很開心。
很近，但彼此之間還是有些微妙的距離讓赤葦很安心。
木兔的首次嘗試並不順利，練習到換上另一塊雞肉時才漸漸地上手。
「赤葦。」
「怎麼了？手會痛嗎？」
「不是啦！我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赤葦有交往的對象嗎？」
「……有啊。」
「騙人。」
木兔的反駁接在赤葦的尾音後，篤定的口氣反而讓赤葦不知道該怎麼扯下去。
「……真的是騙我的吧？」
「剛剛那麼確定的態度都去哪裡了？」
「嘿嘿，這樣啊……沒有啊？」
「我單身你怎麼好像很高興？畢竟這個年紀了也該是時候找人結婚了吧……」
「不要！」
沒有掌握好力道與位子的木兔一個不注意，叉子落點的地方不在雞肉上反而是自己的手背。
「痛痛痛痛痛！」
「木兔！」
受到攻擊的手被赤葦牽起，「好險沒有流血……」
「不可以像這樣一直在一起嗎？」
「別說了……」
「我喜歡赤葦照顧我，赤葦做的飯好好吃，跟赤葦一起聊好多事情，喜歡赤葦戴眼鏡的樣子，也喜歡不戴眼鏡的樣子，還有……」
「……」
「我喜歡赤葦啊。」
「別捉弄大人了。」
赤葦閉上眼別過了臉，他不敢面對木兔的眼神，那樣單純真摯的模樣只會讓他沉淪其中。
「我才沒鬧你！我是認真的！」
「赤葦不喜歡我？我是一個麻煩嗎？」
「不是，我沒這麼說。」
「那到底是怎樣嘛？我不像赤葦這麼聰明，你不跟我說我聽不懂啊。」
赤葦的眉皺到都可以打結了。他現在只希望木兔可以放過他，別再繼續追問下去。但眼神飄回對方的臉正得逞地笑著。
「跟你說過了，別捉弄大人。」
「我哪有啊——」
「……鞋子早就買新的了吧。」
「赤葦怎麼知道！」
「你洗碗的時候，太明顯了。」
木兔將臉埋進赤葦的頸窩，因為昨天連衣服都沒換就這麼睡在地上，赤葦身上還有一些酒氣跟其他木兔描述不出來的味道混雜在一起。並不好聞，但能夠知道赤葦的心意卻也足夠構成他往上頭蹭的理由。
「很臭吧。」
「嗯——可以跟赤葦一起洗澡嗎？」
「進展太快了。」
「現在不都是這樣嗎？」
「我被時代拋下了嗎……」
「木葉說這種就叫老古董耶！」
木葉是誰啊……
掙脫木兔環抱的雙手，赤葦把再差一點就要焦掉的麵包擺上盤子，「來吃早餐吧。」
「我要泡赤葦要喝的咖啡！」
「那就麻煩你了。」
打散兩顆雞蛋再加上一點砂糖，一層一層捲起的玉子燒冒著熱氣最先上桌。麵包、蔬菜、雞肉、咖啡也接連跟上逐漸填滿整張桌子。
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木兔的目光完全被食物吸引過去，嘴角的口水都要滴到桌上了，赤葦只是笑了笑遞了一張衛生紙過去。
「好了，那麼……」
「我要開動了——！」
＊＊＊＊
「赤葦？為什麼脫衣服？」
「不是要一起洗澡嗎？」
「喔！對耶！那，這罐是什麼？看起來不像洗髮精耶！」
「等等我會教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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