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丨门没锁

-密码-

酒精会麻痹五感,但少量的酒精能******脑干,木兔光太郎现在无比兴奋,赢得比赛的兴奋,庆功宴上喝了酒的兴奋,看到赤苇京治的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等待自己的兴奋。肾上腺素急速分泌,甚至忘记跟队友打声招呼就冲了过去,拉开车门。

“嗨!”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就忍着,按捺着,控制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车上一如既往地弥漫着清爽通透的香味,一如既往地播放着某支后摇乐队的旧专辑,赤苇京治向他献上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嗨,木兔前辈,请系好安全带。”

听起来像出租车司机一样滑稽的周到,有时候会觉得赤苇京治的确是提供服务的那一方,那么恰好又那么令人安心。木兔系好安全带,指着前方:“出发!”

这一套流程早已经刻在脑子里,附着在躯干上,不需要探索温习尝试,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从高中时第一次被前辈按在储物柜上时,就已经同时被他们铭记于心。

进门前就开始接吻,赤苇嘴里的味道总是干净清爽,但偶尔也会像现在的木兔一样,夹带些许酒意和芥末的辛辣味道。但不论是怎样的味道,只要是从赤苇嘴里品尝出的,都总是木兔光太郎格外中意的。木兔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迷恋他的味道,从高中在部活室尝到第一口起就令他爱不释手、欲罢不能。他抱歉地想,甚至跟女友在一起时也会总是回忆起这样的味道。

木兔把手伸进赤苇口袋里摸索钥匙,却听到一声清脆的电子开锁音,愣神的间隙赤苇京治低声告诉他,刚换了指纹锁。

“那我以后就不怕没带钥匙了!”木兔更加兴奋,开门的瞬间把赤苇抱起,亲着他的脖子夸他真的好聪明云云。

从玄关到浴室短短一截距离,耗时比往常都要久一些。一路上留下凌乱的衣裤,白色T恤、卡其衬衫和黑狼队服外套,不知道哪一件是先脱下的,总之到了浴室已经是赤条条的两个人。亲吻的声音响彻耳际,热水从头上洒下来,透过朦胧的雾气看向对方,更令两人心神荡漾。

“今天……表现好极了……”赤苇京治的眼镜早已经不知道掉落在哪里,努力对焦后看清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令他从内而外地感到雀跃。木兔顶着他的额头,长时间的亲吻令他呼吸不畅,只有更大口地喘息才能让意识回笼。细小的水流顺着额头流至鼻翼,经过嘴角,湿漉漉的,像眼泪,也像汗水。他特别喜欢赤苇京治湿漉漉的样子。

木兔揉捏他的臀瓣,“所以你一早就准备好了?”

他让他翻身趴在墙上,轻轻蹭他的身体,又靠近了吻他的肩背,好像吻不够。赤苇双肩笔直舒展,即使不打球多年也不改端正的体态,木兔猜想是这副身体让自己着迷好多年,从最初的欣赏,到第一次占有,再到之后的每一次理所当然地结合。

吻到耳根,赤苇回过头将这吻接去,一手抓起木兔昂扬的器官往身下唯一的入口容纳。他也不想这样,他不是特别主动的性格。在这段没有任何情感前提的肉体关系中,他从一开始就是******入的那个,并不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喜欢******入,而是他在木兔光太郎面前总是会习惯性成为被掌控的被动方。

不过这次不同的是,被他提前润滑过的部位快要被水冲干了,他觉得自己这番猴急模样实在可笑又羞耻,但除了这样做他没有更多选择。木兔被他抓得有点发痒,一边吻着又忍不住笑场,他说赤苇你这样抓我我会笑软掉。赤苇推了他一把:“如果真的软掉可以换我******。”

木兔最吃这种反激将法,闻言便一手揽紧赤苇腰间,像是怕他逃了似的把自己往他身体里送。狭窄紧致的秘道只有借外力润滑,明明不是应该******入的器官,却每一次都能将他们送入云端。洗澡不是洗澡,而是借蒙蒙雾气催情生欲,浴室放大声音,声音又放大感官。

这让木兔想起来他们高中时也会在排球部的淋浴间******,赤苇总会警告他声音小一点,可皮肉拍打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被碾过体内敏感处的少年总是在警告后,发出连自己也不愿听到的叫声。像现在这样。

喝了酒的木兔总让人觉得是患有肌肤饥渴症,无论如何也要紧贴,无论如何也要拥抱,无论如何也要接吻。即使只浅浅地抿一小口,过后也会如此。赤苇京治分不清他是不是装出来的黏人,但他真的格外黏人。特别是此刻。

抱得格外紧,亲吻又格外绵密,不时拿脸贴上去蹭一蹭,像在外面玩了一身泥水,回来后非要全蹭到主人身上的犬类。赤苇享受跟他的亲密接触,配合他的所有动作,最后再一起到达放纵的******。

热水冲刷尽了汗意,却逼不退浅淡的酒味,发酵后的余香钻进赤苇的鼻腔,赤苇靠近他的身体轻轻吸了吸鼻子。******后的木兔总会低沉片刻,他把额头垫在赤苇肩头,不知道是在回味还是在消化。这习惯持续了很多年没有变过,一旦被打扰绝对会恼羞成怒,赤苇见怪不怪地搂着他,不过半分钟,比热一个饭团的时间还短,他有足够的耐心应付木兔光太郎的贤者时间。

他们给对方洗头发,各自不发一言地,抬着胳膊搓起泡沫,偶尔对上视线,又莫名地笑起来。这种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会显得多余,他们心照不宣地沉默着,笑着。白色泡沫滑下来刺痛了眼角,就轻轻为对方吹掉,闭着眼睛感受气流小幅度在脸上滑动,轻轻的有点痒,再用清水冲净,一切又好像都没发生一样。

赤苇空闲时想起他的木兔前辈,大多数都是一些这样的时刻,嬉闹着的,又或者十分柔情的时刻。会让他误认为两人正在交往的时刻。

荒谬到无以复加的,天大的误会,赤苇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两个各自有女友的男人,只是最普通的前后辈关系而已——这是两人多年以来的共识。

洗澡用时比平常多出好多倍,两人干干爽爽躺到床上的时候早已累得精疲力尽,各自捞起手机回复信息。工作信息,队友信息,女友信息。

“有没有想吃东西?”赤苇京治了解木兔光太郎,在过于兴奋的时刻完全吃不下一点东西,想必庆功宴上也只是空腹喝了点酒而已。木兔回完女友的消息,摸了摸肚子:“想吃,什么都行。”

赤苇京治放下手机去厨房查看,走出卧室的瞬间,手机在被子上震动了一下。木兔光太郎抬起眼皮看他毫无察觉的背影拐出门后,便捡起他的手机放到自己眼前。

解锁密码是……他的生日?木兔输入四位数字,显示错误。稍作思考后,心突然猛跳起来——难道是我的生日?手指有点发抖,输数字时还把“0920”输成了“0928”,可不论是“0920”还是“0928”,都显示错误。

那是……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定要解锁偷看赤苇的消息,但心里就是有一种冲动,这种冲动早在数月前就有了,在新年那天赤苇跟自己说谈了新的女朋友时,就有了。每次看他回复消息时,都想看看屏幕,想趁他不注意把手机偷过来查看聊天记录。

木兔光太郎对着数字键盘发愁,好一会儿突然灵光乍现似的眼前一亮,他摸了摸下巴,小心翼翼地轻点四位数字。解锁了。

“0405”,他用到现在啊。

 

高中时排球部的活动室曾遭其他同学闯入过,大约是某位队员的爱慕者好奇他们的假期训练计划,于是窃取了社团日志翻看,并顺利尾随,成功影响了排球部的训练。有了那次的教训,排球部的各位经过商议后一致同意,将社团日志层层加密。

并不是什么重大秘密,但被随意翻看又随意丢弃的话,总是让人心里不太愉快。

换了当时很流行的密码本,由赤苇京治设置密码,所有人表示“这种机密文件当然连成员本身都不知道最好”。实际上也只是想以“我们都不知道密码”为借口,避开更新社团日志的责任。但是赤苇京治还是觉得,作为主将的木兔光太郎应该知道密码。

“0405,木兔前辈不要忘记了,是社团日志的密码。”那天傍晚,赤苇京治丢下这句话就往电车站去。

木兔光太郎站在原地懵懵懂懂:“为什么是……”

好多年后的今天,他才回过味来。04和05,不是我们俩高中时的背号吗?

 

赤苇京治给女朋友的备注中规中矩,连一个可以算是可爱亲密的符号或前缀都没有,明晃晃的大名。对面发的动态贴图都没有回复,几分钟后又追加了一句话,就是刚刚震动的那一条。

「周末有空吗?要不要叫上木兔选手来个四人约会?」

这算什么馊主意,木兔继续往上滑动,都是一些看起来没什么营养的对话。无非是“吃了没”“到家没”“在干嘛”,偶尔穿插一些奇怪的表述,比如“上次那个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次?”看起来像什么暗号。赤苇的回复简洁直白一些,看起来是比较生硬又惹人讨厌的点评:“还好。”“还不错。”“不太喜欢,不要了。”

“只有速食意面。”手机的主人出现在门口,不知从哪里找出了被随手搁置的眼镜戴回脸上。木兔连忙把手机锁屏扔回床上,赤苇眯起眼睛,却装作没看见,“可以过来吃了。”

“啊,好快啊!”木兔跳下床,大跨步子擦着赤苇的肩往客厅去。即便是速食意面也被做得像模像样,冒着腾腾的热气,绿色的罗勒碎点缀起来更像米其林级别的料理。应该是又煎了口蘑和培根,因为配菜看起来比速食袋上的广告图片还多。木兔拉过椅子坐下,奶油意面的香味扑了满脸。

赤苇京治拿起手机,解锁,果不其然看到了女友的聊天框里凭空多出一条已读消息。

“我开动喽!”木兔捏着叉子双手合十,抬头迎上走出房门的赤苇京治,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径直绕进另一面的流理台,端出另一份意面,坐在他对面吃起来。

应该没有被发现,木兔松了口气。

“木兔前辈,”赤苇捏着叉子卷起一小团意面,头也不抬地提议,“千穗子说要四人约会,在周末,您有空吗?”

是那个四人约会啊,说实话,他根本提不起什么兴趣,但既然是赤苇问了……木兔抬眼看了看对面,嘴里的意面还没咽下去,就含糊地应着:“唔,好,我没问题,我问问小******好了。”

他一手翻出手机随意敲了几下发送消息,接着就大剌剌地放在桌面。赤苇往嘴里送意面,一边瞟过去,满屏花里胡哨的动态贴图,最底下简单又短小的一句“周末四人约会。”

甚至不需要说是跟谁,对面很快回复了一个“OK”的可爱表情。

木兔捞起来看一眼,接着晃到赤苇面前:“OK了哦!”

赤苇点点头,也一手抓起手机回复消息。左手打字不像木兔那么熟练,干脆切换成语音输入,只是手指刚按到输入键,对面的人就蹦出一句:“太好啦,周末又可以跟赤苇******了。”

字正腔圆,智能手机一字不拉地识别成了完整的一句话,还贴心地配上了标点符号。光标在末尾的句号上规律地闪动,赤苇京治猝不及防地涨红了脸。

他丢下叉子,按上删除键的前一秒竟然还有点犹豫,“如果这句话能以语音的形式被收藏起来就好了”这种诡异的想法一闪而过,吓得他急忙把输入框清空。

“周末是四个人的场合……”赤苇回完消息后丢了手机,懊恼地用左手背贴着滚烫的脸颊试图降温。对面刚被泼了冷水的木兔光太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拖着尾音回复一句“哦——”赤苇见他嘴角沾上的汤汁,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转而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木兔接过纸巾,不明所以,一会儿又明白了什么似的,伸到赤苇面前,擦净他嘴角沾上的汤汁。赤苇一愣,脸上的温度不降反升,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盯着对面的这张脸。看他嘴角还沾着汤汁对自己傻笑着,突然觉得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也许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暂停-

木兔光太郎和赤苇京治有过约定,两人的肉体关系仅仅可以在双方都是单身状态时生效,任何一方谈到了女朋友或者男朋友,都要暂停这种身体接触。当然了,******就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而存在的,一旦感情上有了恋慕的对象,那么身体上再继续接触就等同于背叛。

他们很快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从第一次在空无一人的活动室里做了之后,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发泄青春期过剩的荷尔蒙。于是诡异的是,两年内两人都没有再谈过恋爱。就像是默认了对方是自己唯一的伴侣,似乎生理上得到了满足,心理上就不需要更多慰藉,毕竟他们还有排球。

是升上大学的木兔先打破了这一堪称平衡的局面,他的那一次恋爱纯属乱来,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完全可以用普世的“渣男”概念囊括他恋爱的动机。那就是,无聊。

刚升上大学的木兔光太郎曾回过一次枭谷,兴冲冲地想要释放多日不见的寂寞和思念,却看到赤苇京治坐在部活室累到睡着的画面。那天很怪,其实赤苇只是恰巧中午忘记小憩,导致一下午都精神不佳,在部活室偷偷闭目养神,却被木兔解读成了疲惫。

当然,没有了木兔那一届前辈的枭谷,足以让新上任的队长倍感吃力。

他没有上前打扰便离开了。回程的路上他想,他和赤苇的关系应当是相互的,而不是自己单方面的想要就要,******之间也是需要隐私和距离的。可能自己也应该交个女朋友看看,想来好像的确有两年都没交过女朋友了。

有约定束缚的话,他回去的频率下降,次数减少,即使是已经跟女友到了冷战期也不想回去多做打扰。问过几次其他人,比如木叶,比如小见,比如白福,他们的回答都是“既然觉得自己会打扰到别人,那就老实待着不好吗?”

他并不知道这段日子里的赤苇京治一个人经历了什么。他在结束了短暂恋情的一个月后,去看了赤苇的最后一届春高,坐在高高的看台上俯视球场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他在人群中纵声呐喊,却无法帮助最爱的后辈夺得最后的胜利。

赤苇没有领着球队走很远,这残酷的事实让木兔几欲落泪。他打车回了枭谷,蹲在部活室门口等他,见面的那一刻差点在所有人面前失控拥抱。最后陪着他等到所有人离开,赤苇合上储物柜,感到木兔站在身后紧贴着自己。

“赤苇,我分手了。”

这话像是开启阀门的开关,有什么在两人之间倾泻而出,迅速灌满周身的空间,没顶而来。赤苇转过身跟他对望仅仅一眼,便充满默契地拥吻在一起,像是要填满这接近一整年的空缺。他们拥抱得更紧,亲吻得更深,赤苇把木兔按在储物柜上,像报复他第一次不怀好意的勾引,一样的动作,想要同样地施暴。

木兔知道他要做什么,本能地挣扎了两下之后便归顺屈服,他大概猜出赤苇此刻需要的是什么,只是他还没做好迎接的准备。可对方的动作又在此刻停滞下来,所有粗暴的发泄化为一个既轻又缓的拥抱。赤苇京治的脑袋偏一偏,就恰好能搁在他肩膀上,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发觉木兔长高了,比高中时还要高大。这感觉怪怪的,欣喜超过了一切,冲散了所有的低落,他拥抱着这副高大的躯体,感觉到一种心脏掉进肚子里的安全感。

他想他不应该撞破这层安全感,他做不到。

木兔转过身捧起他的脸,说着一些“爱哭鬼”之类的话,回想起来,其实赤苇之前总是会哭的。他看起来对谁都是一张冷漠的苦脸,可能只是在掩饰内心澎湃的情绪,而那股情绪避无可避的时候,作为对情绪最直观的反馈,眼泪就会汹涌而出。

现在就是那个瞬间吧。无数个那样的瞬间之一。

“为什么木兔前辈一直不回来呢?”那天他看到了木兔离开的身影,毕竟他没有真的睡着。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事后尾长涉跟自己提到木兔去了馆内跟大家打招呼的事情,让他认为是木兔不要接近自己。再之后得到了对方有了女朋友的消息,他更加确信是在保持距离,毕竟他们有约在先。

不是一定要做些什么吧,赤苇想,只是作为高中时关系甚笃的前后辈来说,回到学校怎么看都没有不见一面的道理。“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分手两个字在嘴边盘旋,他惊觉这种词汇是不适用于没有交往名义的两个人的,他们只是普通的前后辈关系。于是稍微改口,“……已经结束了……”

木兔挠了挠头,“只能算是暂停吧,不是吗?”他更正赤苇的说法,并给出合理的缘由,“因为很喜欢跟赤苇******来着,恋爱结束的话还想继续……一直……所以,不要结束就好了,只是偶尔暂停一下嘛。”

赤苇接受了这一说法,木兔光太郎比看起来更会咬文嚼字一些。

“那就******吧,我也很喜欢跟木兔前辈******来着。”

至少他们都很确定自己喜欢被对方拥抱,肌肤相亲,身体相嵌,像在球场一样有着不必言说的默契。一切都是相互的,一切都会有所回应,这种肉体关系是完美的,好像对方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赤苇有时会想自己也许生来就应该委身于木兔光太郎身下的,他迷恋他驰骋球场的模样,也迷恋他在自己身体上开疆扩土的模样。他会为木兔光太郎做出曾自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做出的任何事情,譬如为社团活动付出120%的热情,譬如对一个男人张开双腿。

直到此刻他们竟也还在相信,这只是前后辈之间深入灵魂的交流和默契。延伸到身体上的需求,只是因为男生更懂男生想要什么而已。

他们恪守约定很多年,大约是有了木兔“暂停论”的支撑,给了双方以极大的安全感。然而率先打破这一平衡的依然是木兔光太郎。

就在不久之前,因为木兔发觉,赤苇这次的恋爱对象似乎比之前的几任都要特殊。

赤苇京治在外人看来是十分古板保守的类型,以至于他吸引到的也都是这种类型的女生,沟通也用敬语,外出也不牵手,说不定交往期间******都不超过三次,甚至没做过。而这次的女孩完全是不同类型,上野千穗子,赤苇京治在音乐节上认识的女生,一周就确定了恋爱关系的女生。

可以用好多词汇来形容她,开朗,大方,热情,自由。

木兔光太郎莫名地产生了诡异的危机感,于是他违背了两人恪守多年的约定,在某个夜晚闯进了赤苇的公寓,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地爬上了床。赤苇京治带着一半背叛的罪恶感,一半违背诺言的割裂感,半推半就地跟木兔做了一夜。毕竟在这之前木兔光太郎已经跟现任女友恋爱一个月,两人已经一个月没有******了。

“其实以前也有过嘛。”木兔这样说,他也想到,之前的某次在木兔家里看电影时,忍不住搂在一起打******的情形。那时也是各自有女朋友的情况,可木兔光太郎说,只是相互打******,没有谁插入谁,不算的。

当时说不算的,现在又算了,到底算什么嘛。

干脆都算了好了。

成年后才发觉,人的道德感是会随着时间一起流逝的。

 

-钥匙-

成年后搬出父母的房子而单独租住公寓的原因大概率不是因为成年而已,至少赤苇京治不是。

“这是公寓的钥匙?”

“这是木兔前辈帮我搬家的酬劳。”

“喂喂,赤苇,太狡猾了吧?好像跟我******是一种奖励一样!”

赤苇京治并没有赞同这种说法,毕竟交付公寓钥匙并不是——或者并不仅仅是为了方便木兔光太郎的擅闯,“木兔前辈回到东京想要清净一下的时候,可以来这里休息。”毕竟这间公寓在赤苇京治工作期间都是空着的。

木兔绝对把钥匙好好珍藏了,但正因为保护得太好,经常出现忘记带钥匙的情况。于是赤苇京治偶尔会在结束加班的深夜回家时,看到一只巨大的猛禽蜷缩着蹲在门口,他知道木兔并非无处可去,也并非必须来此地不可,但他依然选择在门口等待。

“因为现在特别想跟赤苇做”这种理由屡试不爽,即使是赤苇京治忙到无暇顾及他的需求,他也是一副“我可以等到你有空为止”的模样。

这种情况也不是经常发生的,但发生过几次之后,会导致赤苇京治每次下班回家——不论早晚——都会在拐出电梯间的前一秒提一口气,暗自期待接下来会出现的画面。他把这种期待视为自己的欲求不满。

所以他并不是真的担心木兔会忘记带钥匙,换锁的原因大部分是新交的女友总会跟他索要钥匙。

“我换了锁,没有钥匙。”他用这种借口搪塞过去,实际上他是非常注重个人隐私的人,历来的女友没有一个被邀请回家过。木兔光太郎不一样,他不是女友,不是男友,只是一个普通的前辈。是从高中起就亲密无间的前辈。

上野千穗子表示:“你可以告诉我密码,或者为我录入指纹。总之恋爱这种极为私密的关系中,我们已经做了一切,难道还要我连你自己的家门都进不去吗?”

而赤苇非常懂得拒绝别人,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虽然是私密的恋爱关系,但我对你实际上并不了解。“结婚都有可能会被骗婚,更何况你我才相识数月而已。”

他的说法不近人情又令人无语,甚至到了让人想给他两耳光的程度。千穗子不怒反笑,她反而喜欢这样的赤苇,一个注定不会属于自己的男人,像一座难以攻克的城池。不知道最终在他的世界里攻城略地的是怎样的人,她直觉这不会是自己,虽然她好奇,可她自认为并没有那么强的胜负欲。

 

“这样就好了嘛?”周末出门之前站在门口研究密码锁的两人,除了作为房主的赤苇京治,就是他从高中起就亲密无间的普通前辈。木兔光太郎把大拇指按上去,听到“读取成功”的提示之后这样问道。

赤苇操作密码锁的动作也算不上熟练,“拇指和食指都多录几遍好了,以防读取模块录入不够,出现读取错误的情况。”

木兔听话地将两只手指分别多摁了几遍,又随口道:“记得把密码也告诉我哦。”

“干嘛?”

“以防万一嘛。”两只手指各自摁了三次,“赤苇你不会又设置那样简单的密码吧?很容易被猜出来的好吧?”

赤苇让他尝试开锁,一边推了推眼镜,“哪样简单的密码?很好猜?”

木兔很爱看他推眼镜的样子,门顺利地应声打开后推着赤苇回了玄关,一边道:“就是……0405嘛。”

“这个锁最多可以设置8位,我为什么要设置这么简单的密码……”话尾被木兔光太郎一口吞进嘴里,眼镜往上推挤,推到脑门,挤到头顶,木兔干脆一把摘下随手往鞋柜上放。又听啪嗒一声不知道落去哪里,赤苇想要偏头去看,又被木兔拉了回来。“摔坏了再给你配新的。”

“不是这个问题,”赤苇躲开他的嘴唇,他又顺势滑到颈侧,像一只巨大的海星,无法甩脱的吸盘吸附着他,意欲扒开坚硬的外壳,“木兔前辈,要迟到了……”

“约定的两点,现在才一点半,半个小时足够了。”木兔一颗颗解开他的扣子,“赤苇推眼镜的样子真的很性感。”他的意思是,还记得推门进屋已经给足了面子。

就算木兔不用赌咒发誓,赤苇也知道他并不是随时随地******的类型,只是这一次回来他的******总是格外旺盛。明知跟上一回只隔了几日而已,就又会突然产生想要得不的了的需要。赤苇京治很快说服自己,因为现在出门也不可能在半小时内准时赴约,都是迟到,迟到多一点和迟到少一点又有什么区别?跟木兔光太郎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会失去一些关于处世待人的自觉。

穿戴整齐的衣物又被扯得凌乱不堪,木兔拉开鞋柜的抽屉,熟练又准确地摸出里面的安全套,“赤苇也要戴哦,不能把约会用的新衣服弄脏了。”

亏他心里还记得“约会”二字,也亏他知道这是赤苇的新衣服。赤苇京治趴上他肩头咬了一口,不轻不重,像不知名的昆虫悄悄一蛰。再舔过刚咬的地方,细细吮吸,注入毒液似的,那块部位立刻升起一抹暧昧的红痕。

木兔只是解开拉链,牛仔裤扯下一截,撞击的时候金属拉链和纽扣同时拍打赤苇的腿根,里面滚烫,外面冰冷。强烈的反差******肉体,木兔低头看他们交合的部位,莫名开始感慨赤苇京治的美好。是美好又健康的身体,平时也一定非常注重保养,才经得起自己数年如一日的侵占。

赤苇选择放弃在******中说出什么大道理,因为他张口只有销魂的吟叫,木兔光太郎偶尔会说一些荤话,大部分时间却也只是呼唤他的名字。就像赤苇不会在这种时刻发表不合时宜的说教,他也不会发出那些毫无意义的询问。他想要的,从赤苇的表情和反应就能寻找到答案。

他们相信对方能在******中给自己带来最强烈的******,能将自己送上最巅峰的******。这件事毋庸置疑,这是契合了多年的定论。

木兔射完一轮又换上一只,就着赤苇被侵犯到失态的现状,舔了舔唇重新振奋起来。赤苇说现在不是没完没了地******的时候,可木兔却不听他的劝说,死命挺进,伏上他的背低声哀求:“不要去了好不好?”

赤苇不确定是否听错了,他没有反问和思考的余裕。木兔将他翻身又一口气抱起的动作干净利落,身体里那根凶器换了个角度顶得更深,衬衫大敞着,毛茸茸的银色脑袋拱到胸前舔舐打转。赤苇的手指******木兔柔软的发根,回忆起刚刚那句话,转而问他“为什么突然不想去了”。

木兔光太郎的脑袋停了停,又欲盖弥彰地抬头吻他的嘴,好像在说,没什么,你听错了。他明明可以跟以前一样直言不讳“现在更想跟赤苇******”,可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突然间这句话变得这么难以出口,好像被锁进了某个地方,连带着钥匙被封存。之后的每一次,他都觉得很难将这些直白的表达诉之于口。

 

-女孩-

第一次把对方介绍给自己女朋友的时候,他们的说辞都出奇的一致。

“这是我高中时特别要好的前辈/后辈。”

这话之所以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到底还是因为他们俩打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没人规定普通前后辈之间不能******,没人规定普通前后辈不可以对对方产生******,他们坚信两人间只是肉体关系,所以在别人面前从来不会有所谓“做错事的心虚”。

从来没有把对方放在任何事情之前过,但赤苇京治之前多少有些感应,也许并不是把他摆在所有事物之后了,而是他根本就是被另起了一排。这种类似开窍的感应算得上后知后觉,但也总比木兔光太郎提早了许多。也许在各自心里都为各自预留了单独的位置,不与任何人比较,不与任何人争抢。木兔前辈也是如此吧?否则怎么会说出“不要去了”这种话呢?只是他自己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新衣服还是弄脏了,胡乱套了件卫衣,又趴在玄关找了好久的眼镜——掉进鞋柜和墙壁的缝隙里去了。等一切就绪上了出租车,已经迟到了一小时之久,赤苇发现自己穿成了木兔留在自己家里的套头卫衣,可现在掉头回去换也并不是实际。

好在女孩子们总有自娱自乐的方式,逛街吃甜品,没有男人打扰反而足够享受一些专属时间。两人急匆匆感到约定的地点,购物袋已经堆满脚边了。

“京治!这件衣服没见你穿过耶。”没有抱怨和责怪,迎接他们的是木兔光太郎从来没有直接称呼过的名字。

木兔“啧”了一声,牙根有点酸,说不好什么滋味儿,一******坐在女朋友旁边。女孩见他跑得满头大汗颇为感动,捏着纸巾想为他擦汗,又被他一手挡开。“好热,先别碰我。”

动作和话语都略显生硬,他回过味来,在女孩变脸之前又扯了个笑容撒娇:“小******,给我点一杯冰的嘛。”

赤苇京治瞥了一眼,在他们对面坐下,按响了桌子上的服务铃。

“迟到这么久,晚上要你们请客哦。”千穗子挽起赤苇的胳膊,对面的木兔也没有拒绝******第二次要为他擦汗的要求,两人隔着桌子和女孩对视一眼。木兔笑道:“好呀,当然要我请客。”

女孩们看起来很好哄,立刻拿起手机搜索附近又好吃又贵的餐厅,******直接歪进木兔怀里翻看手机。

“我还没有去过赤苇君家里。”******突然开口,“光太郎高中时最最亲密无间的后辈,听说现在是自己一个人住,可以邀请我们去做客吗?”

******满脸期待地望着他,木兔光太郎从手机里挑起眼皮看过去,千穗子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一点却久久没有划动的动作。赤苇的表情僵硬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摇身一变成了这场约会的主人公,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做出决定,接受或者拒绝,好像不同的选择会将这场约会,甚至四人的关系导向不同的结局

“好啊,欢迎。”赤苇京治展开一个似真似假的微笑,在女孩讶异的欢呼声中,拿起饮料送到嘴边。他越过玻璃杯看向对面,木兔光太郎还是那副表情,上挑着眉眼与他对视。

 

早知道就答应了,是的。木兔提出“不要去了好不好”这句看似不经过大脑的话时,早知道就点头答应了。

他还从没见过木兔光太郎跟女友交往的情形,原来这么黏糊甜蜜,看在眼里像一根刺。而木兔光太郎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还是第一次邀请他以外的人回家。只是千穗子一口一个“京治”实在听得他牙酸。

买了好多菜,赤苇到了楼下想起来要去买酒,木兔领着女孩们往楼上去。到了门口看到新锁,千穗子才想起来赤苇跟她说过自己刚换锁的事,正懊恼地想他们要被困在门口了,就听见滴啦啦一声,木兔光太郎的拇指摁上去,门应声而开。

“请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木兔家。

女生们小声说着“打扰了”,却在玄关迟迟不进,木兔光太郎自顾自换上拖鞋,赤苇京治提着酒刚刚赶到,站在众人身后:“啊……已经开了……”

“光太郎开的门!”******单纯地冲他笑,“可是我和千穗子都没有拖鞋哦。“

赤苇连忙进门给她们找备用拖鞋,但他此前从没有准备过属于客人的东西,所以根本不存在备用拖鞋。******率先踏出第一步,没有换鞋的情况下,大大方方地踩上了干净的地板,再回头问了赤苇一声:“没有拖鞋,就这样进来了,应该没关系吧?”

空气的流动像被什么卡了一下,赤苇点点头:“对……没关系,不用换鞋了。”

木兔光太郎熟门熟路地开冰箱拿水喝,玄关弥散着古怪的味道,甜丝丝的香味,女孩笑他还在家里喷香水。他想起出门前在这里做过的事,玄关不方便通风,所以喷了点香水掩饰。抬起头就看见木兔喝着水瞟了他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像在说“是你自己要答应的,后面会发生什么你自己负责”。

真是可恶的潜台词,居然还被他读懂了。

晚餐由木兔光太郎掌勺,赤苇京治辅佐,两人为彼此系上围裙,就连在厨房里也配合得恰如其分。******调笑了一句般配,赤苇手上打滑,菜刀掉进了水池里。千穗子往嘴里丢水果,没人注意到她此刻少有的沉默。

饭桌上真正见识了什么是情侣,木兔光太郎被女友照顾得无微不至,赤苇忍不住问他们“平时都是这样的吗”,得到了“你和千穗子不是这样的吗”的回应。木兔的腿总是伸得很长,有一下没一下地从赤苇地小腿边缘蹭过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还在思索他亲密无间的前辈桌上桌下两幅面孔到底孰真孰假,身边的女友就撑着桌面站起来,说自己胃不太舒服。赤苇反映了足足三秒才跟着起身:“要不要进去睡一会儿?”

木兔光太郎开起玩笑说自己没有下毒,大家都吃得好好的。千穗子冲他莞尔一笑:“那是当然的,木兔选手为什么要对京治的女朋友下毒?”

读不懂空气的情侣坐在对面傻乐,赤苇京治却莫名产生一种即将失恋的预感。

一顿饭进行到尾声,上野千穗子都还在卧室里休息,******决定带着热水进去探望,一时间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木兔光太郎去卫生间洗手,刚搓出一手的泡沫,门就被关紧反锁。

赤苇京治在他身边靠着洗手台站定:“木兔前辈的女朋友今天有点反常哦。”

“哪有?不还是一样可爱吗?”木兔打开水龙头冲手,一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说到反常,最反常的不是你吗?”

“我?”

木兔关了水龙头,捞起墙上的毛巾擦手,“突然答应别人邀请回家什么的,你不怕被发现咱们俩的事儿?”

“咱们俩有什么事儿?”赤苇一脸无辜,让人无法相信他不是故意要怄气。木兔光太郎哼笑一声,横跨一步到他面前,上身前倾,双臂围着他撑在洗手台边缘,赤苇后仰着躲避他的接触,却没有躲开他的眼神。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几乎擦出肉眼可见的电光石火,捕猎似的。

“你说呢?”

这种对视难以维持三秒以上,总觉得后背各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两人往一块推。赤苇没有拒绝木兔的吻,圈在身侧的胳膊转而搂紧腰肢,他的双臂也不自觉攀上对方的脖子。只是接吻应该也没有关系,低度的气泡酒灌不醉人,微醺的纠缠只会激活身体更深处的那些东西。

“如果现在做的话……会被发现吗?”木兔缠上他的脖颈,他知道他在挑衅,从一开始就不像是想要参与这次活动的样子,却一直待到现在。赤苇轻轻推开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男人抢断:“这种无聊的约会,原本也只是为了跟赤苇******才答应的。”

“本来……就只是想要跟赤苇在一起而已。”

赤苇京治觉得自己好像醉了,明知道不对的事情,做起来越是紧张,就越能******感官。他被架起来坐上洗手台,木兔的吻汹涌又狂烈地迎面而来,将他彻底淹没。他们混乱无章法地撕扯对方的衣裤,心里总有一个声音让他们快停下,但那声音太细弱,对方尽力克制按捺的喘息声一下就盖了过去。剩下的就只有寻求感官******的动物本能。

他隐约感到自己的理智在随着道德感流失。可他们总是默契,只要没人提及,之前的约定便可以像没有存在过一样烟消云散。

木兔从口袋里摸出安全套,被赤苇一把抢过去。

“不要用这个。”

他敞开身体容纳属于另一个人的利器,把自己困在逼仄的空间里,被扼下去的声音在喉头涌动,以另一种方式折磨五感。眼前的画面在清楚和模糊之间来回切换,像是不断失焦再对焦的镜头,眼泪和口水一起落下,这种******远远超过了跟任何一任女友的任何一次经历。

木兔在******前想要退出,却被赤苇死死按住,抵着他的额头叫他“就射在里面”。

“又不会怀孕。”

思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清晰过,木兔光太郎思索着,赤苇从下午就开始的反常到底来自哪里。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又在这时浮现出脑海,好像有些东西能连上,有些又在某处断档。

“你们这样做过吗?”他一把薅起赤苇后脑的头发,让他抬头面对自己,“无套******,是不是这样做过?不怕怀孕吗?”

突然的同感撕扯头皮,赤苇倒抽一口气,被迫仰头迎接木兔的质问,却没有回答。

“千穗子小姐一定教了你好多事情。”木兔又觉得牙酸,死咬着牙根任凭酸涩感冲击口腔最边缘脆弱的牙神经。他退出大半再一挺到底,恨恨地道,“京治,学得真不错。”

京治,这个名字他从来没叫过,从高中到现在过了这些年,无数次******结合,无数次同床共枕,木兔光太郎从来都没有叫过这个名字。他们永远隔着前后辈的关系,永远被一声声“前辈”推拒到千里之外。

他原来这么想要完全占有赤苇京治,从第一次违背约定,第一次劈腿起,一切都出于这个自私原因。如果可以,他要把赤苇京治拆吃入腹,与自己永远融为一体。

可赤苇京治,你又在想什么?

喘息还在继续,兀然听到震天动地的关门声,两人具是一抖。低头望了望满身的污秽泥泞,目前的状况似乎糟糕超过了大脑负荷,木兔干脆按着他的后颈再次吻了上去,拽起他身上属于自己的卫衣下摆,往上推拉撕扯。

“不……一会儿怎么出去?”听出来有人走了,可走的是谁,走了几个?万一还有人留下怎么办?

衣摆被推到脖子,木兔意犹未尽地用脸蹭他的身体,破罐子破摔似的道:“这是你的家,你想怎么出去就怎么出去。”

可赤苇认为自己一定需要出去确认一下目前的状况。他狠了狠心推开木兔,把这只黏人的巨大海星从身上撕下来。起身时卫衣又滑了下去覆盖身体,他随便套上裤子,悄悄打开卫生间的门左右看看,门外空无一人。他来到卧室,也是一片空空如也,甚至像没人睡过一样整齐。

如果不是桌子上残留的一片狼藉和冰箱上多出的一张便签,他甚至要觉得两个女孩根本没有来过。

「不打扰你们了。」便签上只有这句话。

赤苇捏着纸片,脑袋里轰轰隆隆,心跳声如雷滚滚,如鼓急鸣,心脏激动地颤抖,把胸腔撞得一阵阵发疼。木兔从身后抱住他亲吻,卫衣的后领向下拽了又拽,赤苇被勒得几欲窒息,不得不转过身阻止他拉拽自己的领子。

木兔把他架上餐桌,空荡的餐盘碗筷被晃荡着摔落了好几只,溅了一地的油污和碎片。磁盘崩碎的声音撕裂耳膜,他们做得更加放肆,像确认了大人外出的两个孩子——现在是游戏时间,所有的功课全部推后,所有的事等今天之后再说。

所有的,关于你,关于我,关于她们。

 

-智齿-

第一次被问到“你们不是在交往吗”的问题,两人同时愣住,思路清晰的赤苇京治首先反应过来,跟提出问题的木叶秋纪解释:“我们只是普通的前后辈关系。”说罢,又看了眼身边的木兔光太郎,“对吧?木兔前辈。”

木兔咽了咽口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点头的动作有多僵硬。

“哦?大家都这样以为来着……”木叶拉起包链,随口道。当然他也并没有敏感到发现赤苇接下来的话有多欲盖弥彰:“和所有前辈都一样的……普通关系啦。”

木叶点着头:“不要担心,我会帮你们解释这种误会啦,先走了,记得锁门!”

直到部活室的门被带上,木兔才缓缓开口:“真的普通吗?”

没有第三人会认为这样的关系可以被称作“普通”。

 

早晨通勤的路上等待红灯,红色像一种警告在眼皮下闪烁,闪烁。从周末到周一早晨的画面也在不断闪回,闪回。

迟到的下午、缺漏的拖鞋、黄色方块便签、四分五裂的碎片、早晨醒来时木兔光太郎在身边沉睡的脸;玄关的香水味、卫生间的檀香味、跟木兔******时的混乱的腥味;电子密码锁的开门声、卫生间里压抑又克制的喘息声、震耳欲聋的摔门声。

绿色的小人闪烁得更快,头顶急促的嘟嘟声催他快走,他像个机器人迈出步子,想要回味又不敢回味。他机械地混在人群中,妄想着不用思考就可以被人流淹没,于是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心情从期待到忐忑,从兴奋到平和。

那场混乱又冲动的春梦带来的是无尽的空虚,像琴弦的余震,悠长的余韵不知何时到头。

木兔光太郎在一片混沌中醒来,从朦胧到清醒花费了他不短的一段时间。手机因亏电导致自动关机,身边的位置已经失温,窗帘缝隙里漏出日光,床头的电子闹钟无声运转。

他瞟了一眼,中午了。

为赤苇京治收拾家务这件事他做起来娴熟无比,没有人这样要求他,也没有人夸赞过这些,而他做起来依然乐此不疲。他哼着歌宛如获得新生,想着解决了一个眼中钉应该如何庆祝,记得上次带来过一瓶香槟,说不定能叫它派上用场。

脏乱的空间再度焕然一新,他甚至吃了饭洗了澡,想起来手机还在充电,于是跑回卧室去查看挤满了屏幕的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

赤苇:前辈醒了吗?
赤苇:前辈还是多睡一会儿吧。
赤苇:东西放在那儿,我回去收拾就好。

他美滋滋地扬起嘴角,一条一条回复过去,查看了队里的通知,再切回赤苇的聊天界面告诉他自己需要回大阪一趟。再把消息列表拉到底部。

女友没有再进来任何一条消息。

 

上车很匆忙,因为木兔的消息来得很突然,那次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联系,他们像在逃避什么一样对这些事情绝口不提。上野千穗子删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他把脑袋埋进荒漠,拒绝思考其中的关系。如果真的试图捋清事件的前因后果,自然应当由他来承担所有责任。他并非没有勇气提出分手的理由,因为总要关联到那个从高中起就如影随形的名字,于是他只是恶劣地在渴望被发现这件事情罢了。

他把脑袋靠上车窗玻璃试图休憩片刻,可总有一团乱麻在心口滚动。他知道一切都会被切断,但在切断之前理不出头尾,就一定要经历一些积郁与崩溃。

到达大阪已是深夜,木兔光太郎把自己裹进薄毯前来开门,“你怎么也忘记带钥匙,看来我也要把我这个换成指纹锁了……”

忘带钥匙还不是因为你召唤得太急,赤苇腹诽。换了鞋走进客厅,还没开口问什么,就被人从身后裹紧。从窗户反射出的影子来看,木兔光太郎提着薄毯张开双臂的样子像一只巨大的蝙蝠,赤苇惊觉他把自己裹起来完全是因为身上************。

“为什么在家里******衣服?!”

“因为刚洗完澡嘛。”木兔笑嘻嘻地凑近,跟电话里有气无力的声音判若两人。

赤苇多少有些恼怒,火急火燎地用起召唤特权,看起来却像没什么大事似的。他推搡着这只蝙蝠:“那木兔前辈说的急事到底存不存在?”

“想要见见你,这还不算急事吗?”

木兔光太郎擅长用任何一句话敲响他的神经,他把自己一股脑倾泻过去,可以直接没过赤苇的头顶。他张开“翅膀”再合上,赤苇就能融化进他的怀里,有急事也好没有急事也好,闯去东京也好召回大阪也好,只要我想,只要我要。

从来不都是这样的吗?

不是只有木兔一个人在思念,但这种思念显然远远超过了身体的欲求,早有感应的赤苇京治终于开始回味这个问题——没有第三个人会将这种关系称作“普通”。

“我失恋了,赤苇,”他们******着拥抱起来,木兔对失恋过程中挨的巴掌绝口不提,只是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我还是更喜欢赤苇你。”

“什么?”他并不是没有听清,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句话像一根针扎进皮肤,看似微不足道的存在,却漫散开一大片几乎要令人*********痛感。

木兔光太郎却不愿意再重复第二遍,“我说我的牙齿……好痛。”木兔把左腮贴在赤苇的脖子上,那里凉凉的,似乎能止痛,但效果微乎其微。

“是智齿吗?”他捧起木兔的脸,让他把嘴巴张大,借着灯光看过去,能看见口腔内部明显的红肿。木兔的牙齿很整齐,赤苇忍不住伸进去一只手指摸了摸,又往中间柔软的舌头上按了按,木兔合上牙关轻轻咬了他一口。

“小时候我爸妈告诉我不能乱摸狗狗的牙齿,”他煞有介事地做出奇怪的类比,“乱摸的话会被咬的。”

赤苇以为他会把那天的时拉出来审判,追究双方的责任——两人合力捅出的大窟窿,到底是谁用的力气更大,更加肆无忌惮;又是谁应该承担更重的罪名,接受怎样的后果。然而木兔却只是把自己当成宠物,就为了讨他欢心。他避重就轻的态度反而让赤苇松了口气。

“那木兔前辈是狗狗吗?”

木兔亲昵地贴上他的脸颊:“我是猛禽类。”

他们是从高中起就亲密无间的两个人,是从高中起就贪恋对方身体的两个人,拥抱、接吻、******都自然而然地发生过的两个人。却会让他产生似错非错的虚浮,明明靠得好近,又好像好远;明明贴得好紧,又好像会随时分离。

也会像一颗楔子嵌进缝隙,那么恰如其分的正好,可以随时被拔除的楔子,却从不会主动剥离。于是这种虚浮的错觉也始终忽近忽远地盘旋心间。

忘记拉窗帘了,赤苇往窗户上看过去,两人交合的轮廓映在上面,满满填充着大阪灯火通明的夜景。

事后他们用同一张薄毯裹紧彼此,蜷缩在沙发里。木兔跟他商量着要选个时间去东京看看牙医,赤苇问他为什么拔个智齿还要回东京,他说我要赤苇陪我一起去。

“我也可以来大阪。”

木兔收紧了胳膊:“没事,我喜欢去东京。”

 

等待麻醉的时候,木兔跟赤苇说大阪的锁也换成了指纹锁。

“什么时候再过去,录一下指纹好了。”

赤苇低头摆弄着手机,“哦”了一声。木兔瞥了一眼,看到短信界面对话的备注名是“上野千穗子”。

这个名字把他拉回了一个多月前的那个周末。

“答应那件事……赤苇是故意的吧?”事件过去有一段时间,再被提及时,当初羞耻愧疚的实感早已消退了大半。赤苇想着,也许木兔光太郎才是最会读空气的人,不但会读空气,还会读赤苇京治。因为太了解他,所以知道有些事是不能立刻拉出来研判的,他知道赤苇京治需要更多缓冲的时间。

他低着头沉吟片刻,才道:“一半……”

“什么?”

“算是有一半的故意吧,”赤苇抬头笑了笑,“因为木兔前辈谈恋爱的样子实在太刺眼了,那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他笑得一如既往的温和,木兔脸上反倒有点升温,还想再开口说点什么,麻醉师就打断了他们的话。“久等了,木兔选手。”

木兔勉强笑了笑,一把握紧赤苇的手,后者疑惑地看他,而他正不知在对谁说:“我怕疼。”

“不会很疼的。”麻醉师安慰他。

明明是可以用胸口接下重扣的人,赤苇想了想,还是反手将手指扣进对方的指缝中。扎针进去的瞬间刺痛无比,注入麻药的过程又酸又胀,木兔的指尖因为忍耐而收紧,几乎要掐进赤苇的手背里去。等到麻药打完,麻醉师离开,才稍微松了松手。

“还是很疼呢。”等待麻药生效的时间里闲聊着,赤苇安慰他:“一会儿就不疼了。”

木兔歪过头看他,手机已经锁屏塞回了口袋,赤苇京治专心地握着他的手。“我说,下次去大阪,把你的指纹也录一下吧。”

赤苇点头应着:“木兔前辈已经说过一遍了。”

“嗯。”木兔紧了紧手,“这样就不用担心没带钥匙了。”

被他握着的手心在冒汗,赤苇有点说不上来的呼吸困难,想要把手抽出来又舍不得,只有忍受这样略有些黏腻湿热的触感和他紧贴。而现在又显然想要说另一件事,他咽了咽口水,犹豫着开了口:“木兔前辈一会儿陪我去……找一下千穗子小姐吧。”

木兔转过来跟他对视,他又难为情似的将目光挪开,“我的意思是……我和她分手了。”

“怎么现在才——?!”木兔撑起上半身,一下又觉得自己的反应过大,牙医这时候走进诊室,对眼前的画面不免感到一丝诧异。他尴尬地躺回去,小声说了句:“她也挺能忍的……要不要买个果篮?礼盒?还是鲜花?”

话刚落音就被医生要求着大张开嘴,赤苇反问他:“为什么要买那些?”

“因为感到很抱歉……”

“木兔选手,您要是控制不住自己坚持说话的话,我只能用撑口器了。”医生严肃地打断他,“刚刚很危险,我差点就下刀了。”

木兔惊出一身冷汗,老实张嘴,赤苇坐在身边拍拍他的手背,没有再说话。

头顶的光照刺眼地晃,木兔感觉不到牙根正在遭受怎样的重创,虚着眼睛还在思考一会儿到底要不要买点东西带着。像小学时候在院子里玩排球,打碎了邻居奶奶的窗户,就得被爸爸妈妈提溜着去送礼物道歉似的。

从牙科诊所出来,赤苇给木兔买了只冰棍,听他含混不清地依然在送礼的事情上钻牛角尖。赤苇系上安全带,冲他笑笑:“木兔前辈,请系好安全带哦。”

木兔愣了愣,咬着冰棍手忙脚乱地系安全带,一边问:“所以想好要送什么了吗?”

“不用送什么,您只要在我身边就好。”赤苇把车开上路,开车的动作多少可以掩饰一点脸红和心跳,“因为千穗子小姐说,她只是想多了解一点我喜欢的木兔前辈到底好在哪儿。”

木兔一时间甚至忘了双手该往哪儿摆,他也不知道赤苇京治刚刚说的话应该从哪一句开始回应。放在以前一定能从一到一百数出一堆不重复的“木兔光太郎的优点”,但今天却这样手足无措,主要还是前面那一截告白似的定语。他胳膊架在车门上,往嘴里塞冰棍,一手在膝盖上不安分地抓了又抓,眼角瞥见赤苇京治脸颊的红晕下上扬的嘴角。

好热,他转头望向车窗外,松开膝盖的手扯了扯领口。

赤苇京治也偷偷瞥了他一眼。有时候他会觉得任何人心里都有一扇紧闭的房门,他一再确定自己需要靠这扇门隔开一片私有区域,木兔光太郎也是一样。他好像没有一次真正打开门上那道锁,木兔光太郎也是一样。

可心里那个被当成秘密的自己却总是在木兔光太郎的横冲直撞下无所遁形,他才明白那道锁在两人之间总是形同虚设。

门始终没锁,木兔光太郎也是一样。

“喂,京治,开空调了吗?”

“开了。”

“不可能啊,好热……”木兔咬了一口冰棍含在嘴里,伸着脑袋调整风量。赤苇直视前方,拍了他手背一下:“不要贪凉,小心生病。”

木兔气鼓鼓,把自己摔回副驾的椅背上。

“您刚刚叫我什么?”车停在红灯前,赤苇歪过头看他。

木兔下意识别开眼睛:“京治啊,怎么了?”

赤苇抿起嘴笑,红灯闪烁成绿色,他轻轻踩下油门,“没什么,起步了哦,光太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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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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