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兔] 暈針

赤葦在某個寒冷的禮拜六早上，天空還未亮，木兔學長還未醒時，偷偷摸摸地出門了。

說起來也丟臉。赤葦京治，二十七歲，資深編輯，木兔光太郎的戀人，居然會怕打針。

他對於這個恐懼沒有合理理由，甚至是從幾歲開始的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小學打流感疫苗時他在喜歡的男生面前昏倒後就發誓再也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好吧，其實他當初發的誓是再也不會喜歡上人，但那個誓言很快地在國三時就被木兔學長狠狠用球打碎了。

高中打疫苗時他慶幸不同年級在不同地方，所以木兔學長才不會目睹他丟臉的一面，也慶幸十七歲的他已練就一身純熟的睜眼說瞎話技能（「赤葦同學，你剛剛昏倒了！」「不是，我是睡著。」「明明就是昏倒⋯⋯」「我睡飽了，謝謝護士小姐。」）

他高中躲過了一截，但沒想到這個困擾會在十年後又偷襲赤葦。木兔學長的假期跟赤葦預定打疫苗的時間剛好撞到。他本來想說服木兔晚個一天來，但這個要求怎麼樣也無法脫口，他的心跟他的自尊撕扯一番後，最終還是想快點見到木兔的慾望勝出。

可那不代表赤葦會乖乖讓木兔發現他長年隱藏的秘密。雖然木兔不可能會因為這個小恐懼而看低他，但木兔有可能會同情他，那也不是赤葦樂見的結果。

所以在這個寒冷的早晨，與其像個正常人一樣跟久久未見的戀人在溫暖的被窩裡一起甦醒，赤葦選擇了戴上手套圍巾，吃好早餐喝夠水，全副武裝地去附近的診所打疫苗。

赤葦是第一個抵達診所的民眾。護士跟醫生看到他來勢洶洶的氣勢時都為之震懾，顫抖地遞出表格讓他填寫資料。赤葦全部填寫完畢後在備註那欄寫上了：『我會暈針，如果昏倒，請不要打電話給我男朋友，我自己會醒。』才把表格遞回。

如果打針是五秒，暈眩時間大概會是五分鐘，走路回家是十五分鐘，繞路去買早餐來隱藏他這趟出門的目的的話就會是半小時。那他應該可以在木兔醒來前到家。赤葦對於這計劃很滿意，心情愉快地決定早餐可以吃木兔喜歡的那家法國烘焙店每天現做的牛肉起司可頌跟熱巧克力。赤葦內心想著躺在床上的木兔聞到早餐時會帶著怎麼樣的微笑睜開眼睛，他就忍不住開心起來⋯⋯赤葦的想像力之強，他都可以聞到那香甜濃郁的巧克力味了⋯⋯

「不好意思，診所裡不能帶食物進來喔！」坐在櫃檯的護士小姐客氣地提醒。

「阿，是的，抱歉！」木兔誠懇地回答。「赤葦，我們出去吃吧？我怕你打針沒吃飽會不舒服。」

剎那間，赤葦以為他靈魂出竅了，或者是被詛咒了，又或者是下地獄了，但不管是哪一個情況都無法解釋為什麼木兔學長會帶著毛帽，鼻尖被寒風吹到透紅的可愛，帶著牛肉起司可頌、熱巧克力和足以照亮冬日早晨的微笑站在赤葦旁邊。

赤葦捏了自己大腿。會痛。

完了。

他愣愣地任由木兔把他領到診所外的供人休息的座椅區坐下，然後手裡馬上被塞了一杯熱巧克力。

「赤葦怎麼都沒反應？緊張嗎？喝點熱的會好一點喔！」

赤葦聽話地喝了一小口。還很燙，木兔一定是不久前才買的。

「學長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應該是無法抵抗可頌誘人的奶油香味，所以木兔偷吃了一口，被赤葦問話時無辜地睜大了眼。「嗯？」

「我以為你在睡覺⋯⋯」

「我還以為赤葦會叫醒我勒！」木兔吞下嘴裡的食物後說，用可頌跟赤葦手裡的熱巧克力交換。赤葦呆滯地拿著它，毫無享受美食的心情。

木兔還是先喝了飲料滿足地嘆了口氣才回答：「我想說你要打針應該會找我啊！你不是不喜歡嗎？」

赤葦聽著聽著，連針頭都還沒看到就已經暈頭轉向。「學長怎麼知道我不喜歡打針？」

木兔對赤葦投了個難以置信的眼光。「我怎麼會不知道？我是你男朋友耶！」

但我藏得那麼好⋯⋯ 赤葦想說，但木兔搶先接了話：「如果電影裡出現針的話你每次都會僵住耶！看到流感疫苗的海報也會撇頭，還有通常我去看醫生的時候你都堅持要跟我去，但需要打針的時候你就不會⋯⋯」

原來我藏的那麼爛⋯⋯ 赤葦想。木兔又繼續說下去：

「⋯⋯而且高中的時候，你打針昏倒的事被木葉傳遍全校了啊！」

「⋯⋯」木葉學長現在也在東京對吧⋯⋯可以去拜訪一下⋯⋯

木兔看到赤葦沈下的臉色忍不住大笑，然後更加忍不住地親了他一下、又接著一下、一下再一下，直到赤葦終究是被他打敗，開始回吻，沒有一方想要先停止。兩人嘴上黏膩的巧克力本來被寒風吹硬了，但在難分難捨的親吻下又融於舌尖上，化在彼此唇上，直到一絲絲巧克力味都沒有了才分開。

「⋯⋯赤葦沒有必要逞強嘛。」木兔貼著赤葦的唇，像是說秘密似地小聲呢喃。

「⋯⋯抱歉。」

「不用道歉啦。」

「⋯⋯」赤葦忍住了。木兔見他這樣，又笑又親了上來。

「赤葦總是照顧著我，我也想照顧赤葦啊。」

「學長很常照顧我的。」

「再怎麼常都不夠啦。赤葦，你知道嗎？我喜歡被你需要，所以你需要我的時候不要不講嘛⋯⋯」

「⋯⋯好，我知道了。」赤葦閉上眼。他現在無法看著木兔的臉，不然他真的會在打針之前就暈過去。「謝謝你。」

木兔又親了他的鼻子一下才起身。「那我們快點去打針吧！這樣就可以早點回家了，好冷呦！」

赤葦一手拿著可頌，一手牽起木兔也是空著的手，腳步平穩地走回診所。「搞不好這次有學長在我就會沒事了。」

「哈哈，搞不好喔！」

「結果赤葦還是暈過去了耶。」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