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我爱你

Chapter 01

【阿斯塔神谕降世之初，就落为囚笼。】
     

      黎深在一片冰晶碎裂的细微声响中恢复意识，被眼泪浸透的潮湿的双眼，已经结成冰片。睫毛上坠挂着细小的冰棱，眼球抽疼，却合不上也看不真切。体内的燥火透过皮肤蒸出水分，又在顷刻间结成寒霜，他忍着痛，想要说话，想要看清面前影影绰绰的身形。冰火重天之外，他听见一个清脆声音：
      “我不走。”
      四周的温度又往下降了降，风雪卷起冰的碎屑，狂乱地噼啪作响，面前女孩皱起眉头，挡在眼前抵御风雪的小臂已经被刮出血痕。黎深的面庞因为痛苦而扭曲着，蓝黑的冰晶爬上脖颈，又蔓延到鬓侧。他听见自己咬牙切齿：
      “那我，会杀了你。”
      临空市，Akso医院。
      这是一个晴朗的午后。你收好流浪体的芯核，猎人探测器又滴滴作响。近来你的任务似乎格外繁重，流浪体最近异动频频，你不知道怎么回事。警报一声盖过一声，探测器显示出下一个任务据点。你想起陶桃问你为什么你的任务那么多又那么紧凑，你玩笑说大约是受到器重。
      你倒下的时候，太阳刺入眼睛，竟觉得松了口气。
      “黎医生，心脏你熟悉，她不是简单的劳累过度。”
      耳畔传来陌生的声音，再醒时，眼前映入一双茶晶色的双眸。你警惕的神经立刻松软，心安地闭了闭眼。
      他阻止了你想起身的动作，低下头抿着唇不说话，白大褂胸袋里的钢笔没有来得及盖上笔帽，洇出一小滩污渍。
      黎深那么爱干净，这下一定要皱眉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注意到这块墨迹。
      你捏了捏他的手：“怎么了啊，见到我不开心吗？”
      “不开心。”他闷闷的。
      急诊病房的窗帘被一股风吹起，漏出窗外快步走过的匆匆行人，黎深掖了掖被角，起身去关窗，然后把帘子拉到一边，他知道你喜欢亮堂的感觉。你和黎深认识了很多很多年，彼此熟悉到最细微的表情弧度都说不了谎，你认命般地叹了口气。你向他伸出手，两具肢体的薄茧互相碰触，你用食指轻轻摩挲他手上的旧疤。
      “黎深，我最近总是做梦。”
      “梦到什么？”他将你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在你嘴角印下一吻，轻柔开口。病床前的医生已经四散。
      很好认，风华正茂的黎医生在朋友圈高调官宣的女友，容貌和姓名一样惊艳好记。在这位晕倒的猎人被推上救护车的时候，一旁的急诊科实习生就认出这位的身份。
      黎深出现得及时，心脏检测报告直接当面递交，结果却令他意外。
      明明你的心脏始终在他的掌控范围内，定期复查，从没有出现过任何异状。
      他看着检测报告上“疑似芯源介入症突变”一行，皱着眉不说话。
【她会死于AB突变型芯源介入症。】
      他昨夜零点收到的匿名邮件，为什么能预判今天的诊断结果？字眼重合，叫他无法冷静。
芯源介入症在心脏上的临床表现是黎深在着手研究的新领域，除了Akso心外医疗研究室的几位专家同事，外界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梦到你被关在一座雪山上的高塔，那里很冷很冷。”
      黎深宠溺地弯了弯嘴角，摸了摸你的头发：“忘了我的evol吗？我不怕冷。”
      你看着他复杂的神色，想他大约放心不下你的身体，于是抱住他宽慰，脑袋搁在他的肩上：“怎么可能不怕冷呢，我就特别怕冷。”
      他的心跳虔诚地跳动在耳畔，一下一下，非常安心。
      黎深怀抱着你，大手一下一下轻拍后背，柔声安抚：“有我在，就不冷了。”
      普通芯源介入症只有A型、X型、Y型之分，研究室近日恰好发现了一类特殊突变型芯源介入症，这一类特殊突变型对心脏有极大的破坏力。
      它会使肉体心脏“芯核化”，也就是说，温热的碳基人体组织会因此逐步变异为流浪体。失去呼吸心跳，失去温度，失去记忆，那样的人，已经不再是人。
      可Akso心外研究室里的一切是秘密进行的。他们甚至尚未得出突变型态，那封邮件为什么能够直白地预言？
【滴滴——】
      黎深的手机弹出一则抄送邮件提醒：

Akso医疗研究室突变型芯源介入症组：
各位，新型突变结果已取样，确定将此类芯源介入症命名为：AB突变型。详请赴研究室，择日组会，时间地点另行通知。此致。

      黎深只觉得呼吸在抖，没等他作出反应，手机又收到一则私聊信息：
      【黎医生，烦请您来一趟实验室。】来自：易思。
      是刚刚为你做心脏检测的医生。
      你凑过去看，了然地摆手：“去吧去吧，我再躺会儿。等你下班哦黎医生。”
      微妙的娇气果然让他心情变好。黎深留下一句“好好休息，等我下班”，又俯下身亲了亲你的唇瓣，才不舍地离开。
      你转头看窗外，树木葱郁，临空市一如往常。可是这样晴空万里的日子，你还是感到隐隐烦躁。也许是近日劳累，神思倦怠吧。你揉了揉太阳穴，下意识拨通蒋楠的电话。
      “楠姐，今天这只流浪体的芯核数据，我已经上传终端，分析小组的人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吗？”
      “你…也察觉到了？”
      蒋楠已经从终端强制关掉了你的猎人探测器，它现在无法进行任务接取。深空猎人绝大部分的流浪体任务是系统随机分配的，蒋楠核对了近期的分配情况，被吓了一跳。
      “你一个人干了这么多这么危险的任务？”
      你苦笑：“还以为是想给我升职呢。”
      “你现在还好吗？系统可能出现了问题，我先查查。”她雷厉风行，当即给你放了一周的病假，对你并无保留。
      “我还好。”
      只是也许……山雨欲来。
      你的指尖还残留着黎深的体温，他身上那股被冰雪稀释过的清冷的茉莉香，萦绕在鼻息，回转在心间。
      黎深，如果神恨世人，爱要怎么起死回生呢？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