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苇京治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可能是隔壁小镇,也可能更远,从枭谷学院出来的大道向前直走,过了马路后想起笔记本用完了稍微绕了点远路到车站前的文具店,天黑得比想象中要早,赤苇京治又想起了之前和木兔前辈来到这边的时候他告诉自己的一条回到主道上的捷径。然后这位以头脑灵活著称的枭谷排球部司令塔就凭借着混乱记忆和对前辈盲目的信任走到了一个看起来完全不熟悉的街口。
街道的另一头是融化了半轮落日的不知名小镇,没有路牌,这在东京也很少见。有一条通往上面的蜿蜒小道(是一条从斜坡上延伸下来孤独的小道,凭借着赤苇的直觉,那个没走过的地方绝对不是正确的方向,仔细看的话还有座学校。)
该找个人问问路了。
赤苇望着快要被地平线吞吃下的太阳说道。
路过的木兔光太郎看了他一眼。
确切一点,是赤苇京治被陌生的木兔光太郎望了一眼。
“木兔…前辈?”赤苇京治惊讶到有些慌张,在从没来到的地方见到木兔前辈穿着不属于他的白色运动服。
“哇!”木兔光太郎忽然大叫,满脸写着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或许是因为本质上这个人可能和木兔前辈同一类的,仍然还有些迷茫的赤苇迅速地GET到了这点。
陌生的木兔好奇地伸长脖子绕着赤苇打量,视线最后黏死在了赤苇身上的校服上。陌生的木兔朝他走来,木兔前辈不再比赤苇要高了,甚至能够让木兔稍微抬眼才能与他对视,木兔的睫毛忽闪也掩不住眼里的喜悦:“哥哥是枭谷学园的学生啊。”
木兔发胶的香味不同了。和说再见的时候不一样。
“嗯?”赤苇在考虑自己做梦的可能。
“真好呢,我也想去枭谷学园。”
“等一下,木兔前辈你在说什么?”赤苇下意识地在木兔的称呼后面带上“前辈”二字。
“哥哥你才是前辈…吧?”木兔摸着下巴思考,两条粗粗的眉毛都快拧结在了一起,“为什么…会叫我前辈呢… …?”
赤苇不是一个非现实主义,但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真相:眼前的木兔光太郎,似乎不认识他,看起来还比他要小。还会叫他哥哥。
“木兔在哪里上学呢?”
“丑三中哦。”木兔指着斜坡上的学校,给那个地方标出了名字。
“今年多大了。”
“初三。”
“想要去哪所学校呢?”
“应该是枭谷学园吧,那边的排球部很强,再加上排球教练也来找我商量过,可是啊也有很多所学校也找过我… …“
赤苇京治暂且把思绪理了清楚:眼前的木兔光太郎正处于初三升学阶段,升学志愿暂且为枭谷学园,以及还会叫他哥哥。
“等一下、哥哥你有在听吗!”
没有晚风吹过,也没有一个路人,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喋喋不休的木兔光太郎停下了嘴,鼓起一边的脸颊控诉赤苇京治的分心。明明是对着陌生人,为什么木兔前辈还能说这么多话呢?赤苇京治冒出了一个捂住他一直向外冒出秘密的嘴巴的念头。但这或许不能让木兔闭嘴,他只会用尖尖的虎牙磨着捂住他嘴巴的手,警告他放开。(高中生木兔前辈看起来就会这么做。)
“现在已经很晚了,木兔…君你还不打算回家吗?”
木兔摇了摇头,“还要自主练习。”
“一个人吗?在这里?”
赤苇四处张望,依旧是没有人,无论是在木兔光太郎走来的路,还是他面朝的方向。
“因为大家都不练了。”
距离放学时间过去了很久,就连运动部也该回家了。但木兔光太郎好像永远都无法注意到这点,即便只有他一个人也会接着练,于他而言世界里只有排球够了,不,实际上也并不是这样吧。木兔光太郎落寞的眼神很好认。
“可是木兔君也应该回家了,家里也可以自主练习,托球、体能,很多很多的项目都可以。”
木兔摇了摇头,他说今晚会有一场流星雨。他想呆在学校里看。
“要一起看吗?哥哥。”木兔光太郎神秘兮兮地凑到他的耳边,“我可以偷偷带你进学校哦。”
木兔把手搭在赤苇的肩膀上,靠近了都是木兔光太郎的味道,发胶没拢住全部的头发向下垂落了一小撮,靠的很近,挠到了赤苇的心里。
赤苇京治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木兔光太郎擒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向不远处的学校走去。
脚下的水泥路泛起了幽夜的蓝,踩上落下的每一个脚印都像是变成沿路的标记一样,赤苇目测了距离,却没想过实际走起来这么远。
一路上木兔也没有安静下来。初中的木兔光太郎一直在问他关于枭谷的事情。
“枭谷学校的高中生活有趣吗?”
“很有趣吧。”赤苇京治思量一番,高中生活似乎并没有特别有意思,但目前的木兔前辈正处于决定将来要去的学校,赤苇还是决定怂恿他。
“高中最有意思社团果然是——”
“枭谷的排球部。”赤苇速答。
“果然是这样!哥哥也是排球部的嘛?”
“我是枭谷学院排球部的二传。”
二传和主攻手永远是最亲的。木兔光太郎捏紧赤苇的手:告诉我更多的故事,木兔光太郎的眼睛是这么说的。
排球俱乐部的故事总比高中生活讲起来有趣,沉迷于排球的少年总不会拒绝听明星的故事,他要讲的每一个故事挑出来都会让少年心动,因为这就是他熠熠生辉的未来。
他们的球队里的主攻手也姓木兔,赤苇这么一讲立刻吸引了同为木兔君的目光。
赤苇京治接着描述:比木兔君要高一些,身材也比你要厚实,看起来就是非常可靠的男人,技术不用讲,比木兔君要更好一些,但是木兔君只要在过一阵子也能超过他。你们唯一共同的地方就是都非常热衷于自助训练吧。每次他都会拉着我在联系结束后练扣球很久,从不对排球懈怠是他的优点,从不会让人失望这一点也是。
在大大小小的比赛,他的开场球能让全场振奋起来。由我为他奉上精准舒服的托球,木兔光太郎凌空跃起,四面八方的灯光凝聚在他的身上,灯下影渐渐缩为一个点,最终,他成了全场最瞩目的光。球在击拍到手掌的瞬间发生巨大的变形,加上旋的球穿越了面前一切的障碍死死地落在了边线的最里面。沉默、爆发,全场都在呼喊他的名字。他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绝佳状态。我们的王牌要比看起来更加不靠谱一些,总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难过,场地、观众、甚至是午餐没有分他一块鸡蛋卷,消极的王牌就是不讲道理的人,扣球率下降、精准率下降、就连他的发型看起来也像要耷拉下来的狗狗耳朵一样。维持他的情绪是我们最大的难题。但从来不会因为对手强大而沮丧。每个人都在注视他,他也在观察每一个人。如果那一天状态不好,他一眼就能看穿你的一切想法,然后拥抱你。但他的亲吻…只会给我……
最后一句话赤苇讲得非常小声,不是说谎,但也不算事实,暧昧地就像是在某个特定的情况下才会碰出轻轻的吻。
“他好厉害。”木兔光太郎评价道,“我能成为他一样的人吗?”
木兔光太郎低下头。
“一定可以的。”
赤苇京治知道怎么安慰前辈是最有效的,他拍了拍木兔光太郎的额头。
“因为木兔光太郎是我首屈一指的王牌… …”
星光于木兔光太郎身旁悄悄地升起,丝缕的星光把他的眉宇与面庞勾勒得柔和,木兔光太郎惊喜地瞪大双眼将过于灼热的目光献给赤苇京治。
怎么了?赤苇京治只做了个口型,并未能问出口,他承不住木兔光太郎这样的热切,回想起自己那番话,觉得自己是否为了让木兔选择他而过于热心。
木兔光太郎一把拥住了鼓励他的陌生人。
“谢谢你,赤苇,我一直期待着和赤苇——”
手机屏幕突然一亮,閃著了赤葦京治的眼睛。他向四周张望,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没有走不到尽头的小路,也没有木兔光太郎。
是梦吗?赤苇京治扶额。
手机亮起的备注是木兔光太郎。赤苇愣了一会。
“喂?”赤苇小心翼翼地问。
“嘿,赤苇!你猜我现在在哪里?”木兔光太郎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就连被吵醒了的赤苇都跟着开心起来。赤苇看了看墙上的钟,夜间十二点,一定有什么非常特别的事能让作息准时的木兔前辈急切地给他打个电话。
“在宇宙的中心,被星辰围绕?”
“居然猜对了。”木兔光太郎感到惊讶。“我在观星台看流星哦!”
我知道,我可以想象得到,站在宇宙的中心呼喊木兔光太郎,听见的星星都在闪闪发光。
FIN.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