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丨第三者

我真的,不喜欢赤苇京治。
超级,超级,超级不喜欢他。

嘿!我叫木兔光太郎,啊当然你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字,枭谷学园高中男子排球队全国前五的王牌主攻手兼任队长,这么长的名号除了我就只有赤苇能一口气读出来了。赤苇嘛,就是赤苇京治啊,年仅二年级就肩负副队长重任的优秀二传手,全日本绝无仅有的存在。

在那件事之前,我还是喜欢他的,所有队员里,我最喜欢他,全校学生当中,我最喜欢他。他是全日本,甚至全世界,跟我配合得最好的二传手,是我最心爱的二传手,我不惜将任何溢美之词用于夸赞他。

那件事,就是那天他过来跟我说,每晚的扣球练习将减少到两百个。我显然看到被我拉来顺便练习拦网的一年级的尾长涉悄悄握拳庆祝了一下。

“什么嘛,为什么随便减少我的练习量?!”我不满地大叫——我认为只是稍微提升了语调以示不解,而木叶总说我是在大叫。

赤苇解释起来是一贯的慢条斯理。“并不是随便减少木兔前辈的练习量,而是我需要减少练习量,以方便腾出一点点时间。木兔前辈可以找别人补上这部分练习。”

我下意识看了眼木叶,那小子压根都不敢跟我对视,推着小见往馆外走。

不靠谱,都不靠谱,都靠不住,只有赤苇靠得住。而现在赤苇也靠不住,我无法接受。

“我不接受!”我十分诚实地表达我的感受,“你要那一点点时间,能多读几行书吗?”

赤苇依然在耐心解释,“不是读书的问题,我需要送女朋友回家,她不爱等太久。”

哦……啊?

“赤苇你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

排球部的大家在围着他问女朋友的事情,我站在外围根本插不上话,这样显得我很不合群。但我还是希望作为前辈的自己可以给他一些中肯的建议,告诉他高中生谈恋爱的危害性,我们都才十几岁而已,还不是能为别人负责一生的年纪。

赤苇在活动室换衣服,我被迫提前结束训练跟上去,我动作总是比他更快,因为他需要一些时间去把换下的衣服叠整齐,简直就像强迫症一样。今天也是一样,只不过我一直站在他身边,想找机会开口。

他看了我一眼,“木兔前辈不去冲凉吗?”

“哦对,冲凉,你也要冲凉吧?我是说我们一起……”

他表现得很疑惑。“对,我们一起,我们每天都一起啊。”

他说的也没错,我觉得有点丢脸,耳根都在发烫。

浴室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我们刚一进去,木叶就大呼小叫着冲进来,说着“光太郎那个笨蛋真是吓死我了,我才不要陪他加练,要累死人的”。我伸头出去:“我以为你们走了。”

“哇,秋纪你说他坏话被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了,他会怪我吗?光太郎你会怪我吗?”

我懒得理他,现在最重要的是给我的后辈,我心爱的二传手好好上一课。为了不让赤苇因为被我这个队长训话而感到难堪,我觉得还是单独说比较好。

赤苇跟他们打了招呼就离开,我急忙跟在身后出去。我看到他光裸的身体背对着我,这画面总会让我有点不自在,我一般都会把目光移开,看向地板或者柜子,反正不要在他身上多做停留。换衣服的时候发现校服衬衫皱巴巴的好难看,我对着空气抖了半天,还是皱巴巴的。

“跟您说了很多次了,木兔前辈,衣服那样窝成一团,皱起来很难恢复。”

这不重要,我套上衣服干笑两声就算听见了。转念一想又不对劲,“赤苇,你这是在跟我交代什么吗?这是什么最后的留言吗?你明天不来排球部了吗?”

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慌张,他却说:“明天我当然还会来,您怎么会这么想呢?”

然而事实就是——“你谈了恋爱,会用很多时间陪女朋友,而不是来排球部,你会漏掉很多练习,我和木叶练球的机会会比跟你多,你跟我的默契会减少,你上场的频率会降低,接着就要退出排球部,这届春高我们就进不去全国大赛……”

“事情不会以这样极端的方式发生的,木兔前辈,您想多了。”他对我的推理给出了否定意见,扣上扣子面对着我,好像还有句话憋在嘴里没说出来。

他就这样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只是这段时间,我是说……这段时间之后我就会……木兔前辈,我还是会每天给你多托两百个球。”

可是两百个和四百个是不一样的,在此之前我甚至在想要不要增加到六百个,木叶说我疯了,让我放赤苇一条生路。好吧,我都没有增加,他现在反而给我减少了。

赤苇总是不懂我的意思,少托两百个球对我来说就等于是抛弃我。

“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我很冷静,我非常冷静。

我们并肩的路上,我跟他苦口婆心说了很多恋爱的负面影响,我几乎要把这十几年的人生经验和盘托出。我告诉他现在还不是谈女朋友的时候,人生的道路很长,你拿什么去承诺,拿什么去负责?

他用一种审视怪物的眼神审视我,然后说,木兔前辈觉得谈恋爱就一定要一辈子在一起吗?

他没准备听我的回答,他好像知道我会回答什么,转身就要离开。但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我等他走出了一截才想起来追上去,******脆直说,“赤苇你不能谈恋爱,不能有女朋友。”

“为什么?”

“你还不懂吗?我说了那么多……”

“事实就是木兔前辈只想着自己的事情,而总是把别人的事情抛在脑后。”

我看到了远处路口等待着的女孩,好像在往我们这方向看,我拉着赤苇的胳膊不给他走,“那我再说一遍。”

“木兔前辈,”他说得郑重其事,“我不会因为每天少给你托两百个球而退出排球部,我也不会因为谈了恋爱就跟女朋友犯下严重错误从而毁掉我们的一生。这些都不会发生,所以……”

我听不下去,我要打断他,“你喜欢她什么?”我这样问他,因为我想了解他,试图从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入手。去了解我的二传手,以至于我们的默契不会因为他的失约而减少。

“黑色头发,可爱,爱读书。”对我这句看起来有些跳脱出话题外的提问,他看起来并不惊讶。他总是这样,别人对我的看法他通通没有,不会露出任何“你怎么这样说话”的神情。他反应迅速,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这是我喜欢的地方。”

我真的,非常讨厌赤苇京治。
超级,超级,超级讨厌他。

黑色头发,可爱,爱读书。这明明也是我喜欢的类型。

 

对着镜子一再确定了自己的外形后,我认为自己对异性是具备一定吸引力的。每周塞进我的柜子里和桌洞里的礼物和情书也不算少,只是我都不太爱看,因为我聪明到不用看就知道没有人能在情书里对我的超小角度斜线球给出中肯并且有用的表扬和建议。

但今天我需要做出一些改变,我要对女生主动出击。天知道昨晚我失眠了多久才睡着,想着分别时赤苇和那女孩站在一起的画面,我觉得自己也跟着陷入了恋爱。

我认为我也喜欢上了赤苇的女朋友,毕竟黑头发,可爱,爱读书,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当然做拆家第三者这种事是不道德的我知道,但我又如何确定这是不是我一生仅一次的挚爱呢?很多事得试试才知道,恋爱又没有强制性的法律约束,结婚还能离婚呢,恋爱当然可以分手。如果因为我而导致他们分开,我更可以跟赤苇说,看,你们的感情多么脆弱!我早就说过!

于是我出现在任何一个他们俩单独相处的场合,我刻意跟女孩搭话,知道了她叫花火,很美丽的名字。只不过我每次叫她的名字,她都会表现得有点为难。

我能理解她的纠结,左边是赤苇,右边是我,一个人被男排部长和副部长团团围住是会招人嫉妒的。我希望她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

当然与此同时我也确定了自己非常讨厌赤苇京治这一点,于是他做什么都让我觉得刺眼。

他给小花火买牛奶,我就推开他,要给她果汁。他给小花火打伞,我就挤到他们中间去抢伞柄,结果就是他们都被我挤进了雨里。他给小花火准备了礼物,我也会抢过来看,然后抛起来让他过来抢。

总之我会做很多事情去捣乱他们的约会或者仅仅是走去电车的路程,我深知高中生的独处时间十分有限,这些有限的时间里,我就成了他们两人之间无法拔除的楔子。我对自己的这个比喻感到非常满意甚至自豪,因为楔子可以恰巧嵌入两人之间,前提是他们之间存在空隙。然而当我把我引以为傲的比喻告诉木叶的时候,他却说:“你错了,你不是楔子,你是钉子,还是赤苇的眼中钉。”

如果仅仅因为这个就能让我成为赤苇的眼中钉,那我更会对他感到失望了,毕竟在这场竞争之中我出于劣势一方。我擅长单刀直入,甚至当面问小花火,要不要抛弃他跟我在一起。跟赤苇比起来,我更高,球打得更好,我是队长……可是她每次都会露出那副为难的样子。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为难的,这也是为什么我深受女生喜欢却很少谈恋爱的原因之一,女孩子们总会有一些奇怪的,让我无法理解的考虑,会莫名露出奇怪的神情却不明说——虽然木叶说大多数人面对我都会这样。说起来我的确很爱排球,爱到每天除了打球什么都不想思考,但如果真的存在一个能让我喜欢的人,我也可以克服很多事情。而如果能有一个人,能在照顾我的感情的同时,照顾我的排球,我会毫不犹豫地同那个人坠入爱河。

说远了,回到小花火身上。赤苇并没有因为我的纠缠而立刻跟她分开,我想应该给他一些时间,人们总会在遇到难以克服的困难时稍微坚持一下,来证明自己的意志。但最终总会妥协的,毕竟对手是我,他胜算极小,以赤苇缜密的心思和对优劣势的准确判断能力,他应该很快就明白自己比不过我。

这一天来得很快,只是比我想象中稍慢,不过还是来了。

我知道他们总爱在午休时间去天台吃饭——在这之前赤苇都是跟我一起吃午饭,最近这些日子在我坚持不懈地打扰下居然也没有换地方。那天中午我照常去天台找他们,却只看到花火的身影。

这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我想,我应该上前去跟她单独相处,也许能在赤苇之前抢走她的初吻,然后让她换一个选择。但是当我真的处在那样的情况下的时候……我是说,当我真的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的时候,我突然……

“木兔前辈?您也来吃饭吗?”

准备离开时被发现是最尴尬的事情,我站在门前要走不走,她盯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回答。

“那个……赤苇没来吗?”

“他今天好像不太舒服,说不想吃饭,在教室里休息呢。”

突然的慌乱让我自己也始料未及,在我的追问下她跟我说她也不知道赤苇哪里不舒服,好像是失眠,又好像是胃疼,因为他只是抱着小腹在睡觉,压根不跟她说是什么问题。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在校医室门口,校医正在吃便当,问我是不是撒隆巴斯喷雾用完了来借一点。我跟他说需要一些胃药,止痛药,感冒药,安眠药。

校医脸都皱到一起:“你到底要什么药?”

我跟他解释了一番,说出的话我自己都觉得乱七八糟没有逻辑,他居然也听懂了,给了我两片止痛药和褪黑素。“褪黑素是我自己吃的,让他晚上睡不着吃就好,尽量还是靠自己放松精神状态,赤苇同学的症状应该大部分来自心理压力。”

是我给他造成的心理压力吗?

去教室找他的路上我还在想刚刚从天台逃走的事情,我努力说服自己那不是临阵脱逃,只是没有赤苇在场的话,我的胜负欲是得不到满足的。我的确已经把这件事情看成了一次不得了的竞赛,如果赛道上没有对手,那么我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赤苇的确在睡觉,我从窗外看进去,教室里的学生们聊着天,我能隐约能看见他皱着眉,好像并没有睡着。我从后门进去,认识我的同学要跟我打招呼,我竖起食指示意不需要,明明教室里不算安静,但我依然觉得我的名字会打扰到他休息。

我在他对面拉了张椅子坐下,看着他的头顶,突然有点饿了。我经常想不起来带便当,没关系,我喜欢吃炒面面包。但是今天我有点后悔自己选择了炒面面包,因为撕开包装的声音吵醒了赤苇,他抬起头看到我,停顿了好几秒,我的动作也停顿了好几秒。

“木兔前辈……怎么在这里……”

我咬了口面包,转过头去不想看他,对,我不想看他,不是不好意思看他,我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现在很讨厌他。我嘴里嚼着面包吐出一句模糊的话,我自己都听不明白,赤苇当然也没有听见。

“您说什么?”

我咽下面包,在他询问的眼神中不得不更清晰地重复一遍。

“我说啊,听说你生病了。”

赤苇低下头从桌洞里掏出便当盒打开,五颜六色的便当,荤素按摄入需求搭配,是非常好看并且一看就很好吃的便当。他把便当盒推到我面前。

“您吃这个吧,每天都吃炒面面包的话,摄入太单一,没办法满足您的营养需求。”

“你不吃吗?”

他摇摇头,“我没什么胃口,想休息一下。”

我把口袋里的药递给他,跟他说刚从校医室拿的,并且按校医的嘱咐告诉他怎么吃。他是队里不可或缺的副队长,是重要的首发二传,不能在这种时候倒下,我可不会因为私人恩怨就忘记我作为队长的责任。他把药捏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好像在下什么决心似的。

“木兔前辈,”他把筷子塞到我手里,“木兔前辈,我决定跟她分手了,如果您真的喜欢她……”

什么……我一下有点蒙,这场第三者的恋爱游戏突然被他叫停,让我措手不及。我问他为什么要退出,他皱着眉反问我,您忙活了这么多天,不就是希望我能退出吗?

所以,我忙活了这么多天,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赤苇退出,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兴趣继续下去,然而小花火明明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却无法跟自己说我是真的喜欢她。最初的最初,只是希望他们分手吧?

只是希望他们分手而已。

“而且我发现我……”他再次说话,我等着,这句话却在这里就结束了。他换了一句,“我没有生病,只是昨晚失眠了,我想了一晚上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说,我希望木兔前辈您能幸福。

不不不,我不会因为跟一个女孩谈恋爱就感到幸福,他明明是懂我的,我最幸福的瞬间,是我真正爱上排球的瞬间,是那之后跟他每天加练到很晚最后一个离开体育馆的瞬间,是他故意把自己中奖的雪糕棍假装成是我的而送给我的瞬间,是每一次扣下他托过来的球的酣畅淋漓的瞬间。这样想起来,好多个瞬间,好像都有赤苇在身边。

 

即使缺乏睡眠,带着黑眼圈也不会缺席部活训练的赤苇,明明跟往常一样,却又跟往常不一样了。

自主练习依然停在第二百个球之后,他说他需要休息了,我却无法像之前那样表达不满。因为我知道他很累,他连眼睛也只能睁开一半。

“木兔前辈,您不要去陪她吗?”

她?哦,他说的是小花火,好吧,我实话告诉他,我不想继续追求她了。我对自己的理由侃侃而谈,我告诉他,就像在赛场上,如果对面的学校不战而败临阵脱逃,那么我们也没有坐享其成的兴趣。比赛就是要竞争到底。

木叶在一边表示不同意:“如果真有这样的球赛,我不介意坐享其成站上领奖台。”

他根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是赤苇懂,我知道,因为他在听了我的话之后表情变得极度扭曲。尾长在球网对面小声提示我“赤苇前辈好像生气了”,我听到了,但我假装没有听到。

“所以对于木兔前辈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竞赛而已?”

我理所当然地点头,我说作为一场竞赛,重要的是过程,没有对手,过程就被破坏,结果我也不想要了。跟这种事情比起来,还是每天多给我托四百个球更有意义。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离开现场,他们的动作没有一次像这样一致过,好像这里的某处埋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我有些莫名,很快馆内只剩下我和赤苇,之后赤苇有告诉我,我当时的表情真的异常挑衅,让人想把拳头砸上去的那种可恶。

但没有镜子我也不知道,就这样安静了一小会儿,好像听到赤苇笑了一声。

“开什么玩笑……”

“什么?”我没懂。

“我说你开什么玩笑?!”他像一头受了******的野兽一样暴走,他直直地冲撞过来抓紧我的领子,尽管比我瘦了很多,但他几乎用所有的力气冲向我,可真不是说着玩的。我被他推着后退,最后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毫不夸张地说,他骑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他要打我,所以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对,只是闭上了眼睛,因为他肯定打不过我,所以我不能还手,否则受伤的就是他。

但是拳头没有像我预想中那样砸下来,我睁开眼,只看到他毛茸茸的头顶,像午休时他趴在我面前睡觉,我看到的头顶一样。他在颤抖,在压抑情绪,在……我不确定,也许在哭,也许在忍着哭。

“赤苇?”我尝试着叫他一声。

他抬起头,双眼布满了血丝,他依然紧紧攥着我的领口,开始他长串的控诉。

如果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骗我说什么你也喜欢这样的类型?为什么木兔前辈总是想扰乱我的生活?为什么木兔前辈眼里只有你自己?你觉得好玩就做,觉得不好玩就随时停下,你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吗?就是为了让我跟她分手,就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情,我现在分手了,你去追啊,你去啊!你真的喜欢她吗?你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

“为什么还……总是缠着我,总是扰乱我的心呢……”

“我真的讨厌你,我讨厌木兔前辈,讨厌你!”

他说他没办法否认自己的心,他昨晚想了一晚上,睡不着,因为他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其实是我。是我在反复挑拨他,反复玩弄他的感情,反复打扰他的生活。

罪魁祸首是我。

我是一个成功的第三者,我想抢走我心爱的二传手的女朋友,逼迫他分手,逼迫他把时间都给我,逼迫他每天保持自主练习时间。只不过被我抢走的人不是那个女孩。

此刻我突然恍然大悟,有时候感情就是这样一颗定时炸弹,不到一定的时机都只是在倒数,并不会真正爆发。

 

我始终跟在他身后,收拾球馆,冲凉,换衣服,锁门。我依然不想去看他的身体,似乎并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比如看一眼就会起鸡皮疙瘩,就会心跳加速,就会脸红。我皮肤很白,被人看见脸红会很丢脸。

赤苇没有再跟我说一句话,但我一直很想问他,刚刚说了喜欢我,又说了讨厌我,所以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要知道在感情这条赛道上,如果他只是孤身一人,会很寂寞的,不论是喜欢还是讨厌,我都愿意陪他一起,我一向如此慷慨。

我挑了一个自认为很好的时机,事实就是并没有什么好的时机,因为一路上他看都不看我一眼,他疲惫极了,我们在电车站台等车时,我趁他站着睡着前问出了口。我把握了这个时机,我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不是黑色头发,我可能没有那么可爱,我也不爱读书,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明明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不知道,也许是某一次看着你扣下我托出的球,也许是某一个你在我身边吃雪糕的下午,也许是你阻止我跟别人恋爱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他像破罐子破摔一样,对我坦诚相待起来,“木兔前辈,只是在你真正介入我的恋爱时,我才发现这一点。”

“不过也没有关系,您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听到,就像刚刚尾长跟你说我好像生气了,您也装作没听到一样。”

好吧,被他发现了这一点让我有点难为情,但我并不会觉得不高兴,我仔细看他,感觉自己也并不是很讨厌他。所谓的讨厌,说到底还是跟喜欢差不多吧。

所以我也喜欢他吗?我真的不太能确定。

我们一起上了电车,并肩坐着,他真的很累了,一直在点着头打盹。我有点不忍心,扶着他的脑袋让他靠在我肩上睡。

“谢谢木兔前辈……”他带着朦胧的睡意在我耳边道谢,我耳朵有点痒痒的,我问他,赤苇,怎么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一个人?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一直一直跟他在一起吧。”

我想要一直一直跟赤苇在一起。

“那我是不是也喜欢你?”

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只不过他没有再回应我,我从对面的玻璃上看到我们俩的倒影,他眼睛闭得紧紧的,应该真的睡着了。在摇晃的电车里,我们倚靠着彼此,玻璃上的画面就像一幅画,如果真有这幅画,可能一百年后人们会在卢浮宫里看到它。

我也有些昏昏欲睡,睡意是可以传染的。电车在某一站停下,我的脑袋枕在赤苇的脑袋上,他好像醒了。

我听到他问我,会跟女孩在一起吗?真的会去接盘吗?我说不会了吧,可能你说的对,我压根也不喜欢她。

他说,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欢她,木兔前辈,首先人家的名字就不是花火。

“啊?”我揉了揉眼睛。

“她叫花,h-a-n-a,花,没有‘火’。”

他问我,所以木兔前辈一开始说的,喜欢的类型,也是随口胡诌的?

这倒没有,我坐直身子,我的确喜欢这样的类型。

“啊,赤苇也是黑色头发呢。”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皱着眉躲了躲,他说我总是这样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我说摸一下头发怎么了,你不是喜欢我吗?

他红着脸扭过头去,“请不要把这件事挂在嘴上说。”

好吧,真的可爱。

黑色头发,可爱,爱读书。这样的赤苇真的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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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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