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哇，是猫头鹰

周末一大早赤苇就因为生物钟醒了，摸过手机一看才七点，翻身掖了掖被子，半张脸埋进枕头里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再醒来已经快十二点，咕咕叫的肚子催促着他起床。赤苇呆呆地坐在床上，还有点刚醒来的发懵，没有聚焦的视线投向床沿。

“叮咚——”

还在神游的赤苇被门******叫醒，他想着应该是快递，也懒得戴眼镜，随便抓了抓头发就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谢谢。”他打开门，自然地伸手拿过对方提着的四四方方的袋子，等着签快递单。结果门口的人愣住了，半天不说话，原本提着袋子的手悬在空中。

“不用签收吗？”赤苇有点奇怪，这才抬起头打量起面前的人：比自己高一些，没有穿工作服，用发胶抓过的银发精神抖擞地站立着，即使是模糊的视线也能看出这是个帅哥。

“签收？签名吗？可是我没有带笔……嗯，那就签手机上好啦！”银发帅哥说着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横着递给他。赤苇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秀逗了，竟然真的接了过来，指尖在屏幕上画出“赤苇京治”四个字。

“赤、苇、京、治，赤苇京治。”帅哥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赤苇的名字，接着又重复了一遍，“你的名字好好听啊！我叫木兔光太郎，刚刚搬到对面！这是我做的一点小菜，就当见面礼啦。”

“谢谢您，我会好好享用的，以后还请多多关照。”赤苇礼貌地道了谢，面上维持着客套的疏离，内心却在反省自己刚刚都干了什么傻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尴尬的赤色悄悄蔓延到耳尖。

“不客气!喝完还想加的话随时来敲门哦，那我先回去了。”帅哥听上去很高兴，被赤苇目送着走进了对面的门。赤苇掂了掂手里的保温袋——还挺沉，放在了客厅的餐桌上，打开冰箱从码得整整齐齐的速食里挑了一盒炒饭塞进微波炉。他走到卫生间洗漱，电动牙刷的嗡嗡声盖过了微波炉的响声，薄荷味的泡沫塞满口腔，这才启动了灵魂的叫醒程序。赤苇擦干脸戴上眼镜，终于变得清晰的视线让他彻底醒了过来。

“好饿。”赤苇摸摸瘪进去的肚子，端出加热完成的炒饭，淡黄色的米粒混合着青豆、玉米和虾仁，看上去还算让人有食欲。他拉开保温袋的拉链，里面叠了几个透明的保鲜盒，还有一只小小的保温壶。

“……”眼前这些大大小小的饭盒显然已经超出了“小菜”的范畴，赤苇一个个打开盖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裹着薄薄面糊炸得金黄的明虾，切成长方体的小块蛋卷，爽口的轻渍黄瓜……接着他拧开保温壶的盖子，猪肉的鲜香混合着蔬菜的清甜飘了出来，玉色汤底下是油亮的薄肉片和配菜，令人食指大动。赤苇在震惊和恍惚中拿起了筷子，回过神来所有菜都已经被消灭得一干二净，拍拍壶底也再抖不出一滴汤汁。

站在水槽前的赤苇很惆怅，仅仅是一餐饭他的味蕾就已经被木兔的厨艺驯服，冰箱里那些精心选购的速食已然变得平平无奇。赤苇边用海绵擦着碗底，边遗憾地叹气：真的很想再喝一碗。

木兔紧张得在家里四处乱晃，从厨房走到客厅，从客厅走到卧室，从卧室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确认有没有没抓上发胶的漏网之鱼，上下左右检查几遍才放心，然后又急急忙忙地走到玄关，贴着猫眼看对面的门有没有打开，等了一会儿发现毫无动静，就唉声叹气地继续重复这个过程。在绕到第二十圈的时候门铃终于响了，正开着冰箱数鸡蛋的木兔一个箭步就从客厅冲到了玄关，猛地拉开门把外面的人吓了一跳。

赤苇把洗干净的饭盒连同保温袋递回给木兔：“非常美味，谢谢您的款待。”他当然没有说出想再来一碗的请求，看到木兔欲言又止的表情停下了已经微微挪动准备离开的脚步：“您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木兔有些心虚地摸了下鼻尖：“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刚搬来对附近还不太熟悉，有些问题想问你。另外不用那么客气啦，叫我木兔就行了。”木兔说的半真半假，他确实是刚搬到附近，但他其实早就有了赤苇的联系方式，只不过没有合适的时机加上好友——他可不想被当成发骚扰消息的变态。

赤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木兔递来的手机，快速打下一串数字，从始至终一直黏在头顶的视线让他有些紧张，输完号码就礼貌地告别离开了。

木兔的伪装在对面那扇门关上之后立即失效，他激动得在客厅里蹦跶了三下，第四下起跳的时候公德心才姗姗来迟，蹲下隔着地板对楼下的住户喊了句抱歉，然后顺势坐在了地板上，拿出手机在对话框里打下：你好！我是木兔光太郎。他想想觉得多余，删了一个字却又停了下来：万一赤苇没有记住我的名字呢？他又把“郎”字补了回去，纠结半天想不到更自然的方式，眼一闭就这么发了出去。空白的对话框里出现了一条绿色气泡，木兔觉得它看上去有些孤单，又发了一个猫头鹰打招呼的表情。消息很快就被已读了，对话框里弹出白色气泡：你好，我是赤苇京治。木兔赶忙又回了过去：晚上要来我家吃饭吗？

赤苇看着上方弹出来消息，没有立刻点进去，挣扎半天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谢谢，但是今天不太方便。收到回复的木兔失望得直捶大腿，切到另个对话框开始嚎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木叶：？有事说事

木兔：他拒绝我了……[聊天记录截图]

木叶：这不是当然的吗……你们刚认识第一天而已。

木兔：那要怎么办啊？？

木叶：你先找人家帮点小忙，这样不就有了答谢的理由，还能制造话题。

木兔恍然大悟，一连发了三个亲亲的表情，木叶嫌弃地警告他再发就会被加入黑名单。木兔没有再给赤苇发消息，而是直接冲到对门口按下门铃。应门的声音从房间里遥遥传来，赤苇打开门，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问木兔有什么事。木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自己不小心把盐撒了，能不能向他借一点。赤苇没有怀疑，请他稍等片刻，直接连调料盒一起给了出去。木兔接过来的时候蹭到了赤苇的指尖，瞬间耳根发烫，连着说了数遍谢谢，强忍住笑意端着盒子回到自家。过了十五分钟赤苇的门铃又响了，这回木兔是来借糖的，理由是糖用完了，正在做菜等不及去买。赤苇没说什么，拿来的调料盒很干净，里面也几乎是满的，木兔没忍住问了一句：“赤苇平时不做饭吗？”被问到的人沉默片刻，答了一句“偶尔”。

那就是几乎不做吧。木兔在心里比了一个耶，努力压下的嘴角快要抑制不住地飞起来，托着塑料盒心满意足地穿过走廊。又是十五分钟后，门铃再次响起，这次借的东西换成了酱油，递到木兔手上的瓶子甚至还没开封，这让他更加肯定赤苇并不擅长厨艺的推测。赤苇家的门铃仿佛变成了以十五分钟为单位的计时器，厨房则成了木兔的仓库，从盐到油全都被木兔搬了个干净，每次的借口还都不一样。最后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借的了，在赤苇门前深吸一口气，没有再按那个白色的开关，而是直接叩响了大门。

“借了你这么多东西真是不好意思。”木兔还穿着围裙，手在布料上随意蹭了蹭擦干水珠，笑容里比起歉意更多的是紧张，“所以为了感谢赤苇，晚上到我家吃饭吧？”围裙的下摆被捏得皱巴巴，赤苇丝毫不怀疑要是自己再拒绝一次，木兔的表情也会变得和它一样。但他没有马上答应，摆出犹豫的表情，等木兔忍不住要问第二遍才点点头：“我收拾一下，待会儿过去。”

“那我等你！”木兔暗淡下去的眼神又亮了起来，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刚飘进家门就给木叶拨了语音报喜。木叶显然很疑惑，并没有料到这个办法能这么快见效，颇有些自负起来：难道我就是僚机天才？但听完事情的全过程，木叶觉得相信木兔能百分百领悟战略的自己不是天才，是蠢材。木兔正在兴头上，噼里啪啦喊完一通就说拜拜，他要去给赤苇做饭了，留给木叶通话终止的一声响。木叶掩面叹气，无力再多说什么，心想这邻居也是个怪咖，还很有可能是个对木兔感兴趣的怪咖，怪上加怪。

木叶的直觉没错，赤苇确实对木兔有意思。只不过他第一次见木兔不是在这楼道里，而是在一家咖啡厅。他是被朋友拉着去的，说那家店里有很漂亮的猫头鹰，是店长的宠物。但顾客并不被允许触摸，只能保持一定距离欣赏。赤苇去的那天店长不在，店员看到来了帅哥，非常热情地为他们点单，还悄悄告诉赤苇如果猫头鹰允许的话，可以摸一下它们。毕竟按她的经验，大部分顾客一靠近就会引起光太郎——那只灰色雕鸮——发出警惕的叫声，然后张开翅膀把旁边的棕色林鸮拢到身后，至今为止除了店长还没有人能成功靠近它们。

赤苇像被施了魔法，不自觉地向猫头鹰伸出了手。小红，也就是棕色那只，好像和赤苇很亲近似的，甚至主动凑了上去，脑袋靠在赤苇的手掌上蹭啊蹭的。光太郎跃跃欲试，也贴了过来，占有了赤苇的另一只手。店员偷偷拿手机录了视频，惊叹竟然真的有第二个人能驯服老板的猫头鹰。

朋友也想试试，却被光太郎瞬间亮出的利爪吓得不敢靠近，只能眼巴巴地坐在一边盯着猫头鹰看。赤苇不好意思摸太久，恋恋不舍地收了手，挑了个窗边的位置向外看。风把银杏叶抛向空中，打了几个转悠悠地落在地上，金雨中赤苇注意到一个穿着白色飞行夹克的身影，银色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发根带了点黑。他好像感受到了注视，往赤苇的方向投来一瞥。赤苇晃了神，目光追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近，朋友喊了他好几声都没听见。

“走啦赤苇。”赤苇被朋友拍了拍肩膀，收回视线，向店员道谢时微微弯腰，低声请她不要把视频发出去。店员红了脸，连声道歉。赤苇微微一笑说没关系，他很感谢和猫头鹰在一起的瞬间能被记录下来，只不过不习惯被公开分享。

赤苇在门口等着朋友把车开过来，未曾想到刚才看到的银发男子目的地也是这家咖啡厅，他们短暂对视了几秒。赤苇出神地盯着前挡风玻璃：眼睛是和秋天一样的金色啊。

赤苇相信一见钟情，也相信缘分命运之说。他小小调查了一下木兔，过程中偶然得知木兔也在打听他，但没想到木兔的行动会如此迅速，竟然还直接搬到他对面来了，

赤苇回家换上了他和木兔第一次见面时穿的衬衫和针织外套，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绒布小袋子装进口袋。木兔开门的时候差点说漏了嘴：他当然记得这身衣服，那段视频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就差刻在脑子里了。毫不知情的木兔只当做是巧合，咽回了问句的后半，让赤苇先在客厅里坐一会儿，房间也都可以随意参观。

刚坐下木兔又突然从厨房探出头来，怕赤苇被突然出现的猛禽吓到：“对了，我还养了两只猫头鹰，不知道它们在哪个房间玩呢。不过不主动靠近它们是不会攻击人的！”赤苇点点头，看着迅速又缩回去的木兔，心里忍不住纠正了一下：不是两只，是三只。他靠在沙发上，正思考着待会儿要怎么开口，一个灰色的身影突然飞扑到了他的大腿上，抖抖羽毛，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

“光太郎？”赤苇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声音很小，在厨房的木兔没有听见。猫头鹰似乎听得懂，高兴地拍了拍翅膀。他突然有了想法，手指埋进下巴的羽毛里挠了挠：“待会儿拜托你了喔，光太郎。”

木兔坐在赤苇对面，对着满桌的菜也不打算动筷子，只是看着赤苇，练习了无数次的台词在嘴里嚼了一遍又一遍。赤苇倒是不着急，先盛了一碗汤，弥补中午没能喝到满足的遗憾，然后放下碗，用认真的眼神看向木兔：“今天是第一天。”

“什么？”木兔懵懵地问。

赤苇抱起趴他腿上的光太郎，在木兔越瞪越圆的双眼前，一枚金色的圆环从猫头鹰胸前蓬松的羽毛里掉到了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赤苇拿起圆环，放在右手掌心，中指上有一抹同样的金色。

“木兎さん，明天也请我吃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