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淋浴器固定在墙上,水汽簇拥在瓷面凝结出一粒粒透明珍珠,光滑的瓷挂不住珠链,氤氲再次升起之时,灰墙上徒留几串深色的湿痕。
赤苇京治隐现蒸腾的热气之中,缓缓抬眸,乌青睫羽下一双翡翠眼逐渐恢复清明。他已经连续两个夜晚加班了,恍惚间,下巴上也多了扎手的青茬,眼镜架在鼻梁骨两侧留下的凹陷点没有恢复完全。
他的疲惫远远超过面上表现出来的狼狈。
他时不时记起三月的那天,明媚而晴朗,阳光倾洒在樱树和木兔光太郎的头顶,细碎的光影拥着前辈的脸颊。木兔笑起来,明媚而灿烂。赤苇却哭了,扑簌簌地落樱花泪。前辈们安慰他:只是毕业啦,以后还能见面呢!赤苇哭着道歉。木兔依然笑着,说:赤苇淋了太阳雨!脸都湿啦!
赤苇呛到水,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关水闸,淋浴间积蓄的水钻入下水道,卷起的水流形成逆时针漩涡发出“咕隆”声,小小的声音埋没在咳嗽中,却没有被赤苇忽视。他在想:既然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北冰洋与尼罗河会在湿云中交融﹡,为什么同在日本的他和木兔前辈断了联系后却再也没有相遇?
通讯软件里的聊天记录仍然停留在两年前的一个深夜,木兔邀请他来现场观看比赛,他们早已分手,青春期的莽撞与洒脱不知不觉间就转为了成年人的试探。
赤苇拒绝了邀请。如今的日日夜夜他都在忍不住幻想另一种可能,要是他应邀前往,现在会不会与木兔旧情复燃…….
自从进入枭谷私立后他就打从心底里地崇拜、敬重这位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偶像,直到他在高二那年产生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悸动。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十七岁的赤苇京治与十八岁的木兔光太郎确实做了许多让二十八岁的赤苇京治觉得荒唐的事。
那时他们意气风发,怀有鸿鹄之志,好高骛远地认为他们的未来会一直存在对方的身影。但仅仅交往了三年,他和木兔的感情如同五月末的春一样无疾而终。
事实证明,少年人的爱情懵懂又纯真,无非是每天的见面谈话,再如出一辙地在私密时间用亲昵填满一整日处于空档的愉悦,一旦时间缩短,距离延长,再炽热的爱也逐渐冷却。
洗完澡后,赤苇回完消息丢开手机,阖上眼,松开的手指虚虚勾住身下的床单,拖出细长的皱痕。夏夜的闷热催生着躁气,郁结出心烦意乱的心绪。赤苇翻过身,望着空荡的床榻若有所思,适时手机一震。消息弹出的联系人是男友木村。
木村是位医生,心思细腻,懂得照顾人,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对象人选。赤苇通过同事的介绍与他结识,二人本就相互吸引,加上朋友的撮合,一来二去就好上了。然而他们的恋情一直处于似有似无的状态,白天他们都忙着工作,晚上的加班也成为常态。仅是一年时间的交往,赤苇就和木村提出分居。也许都是不愿麻烦对方的性格作祟,他们相处起来不像情侣,反而更贴合朋友的身份。
木村接受了这条提议,也是在那时才和赤苇说起自己似乎提不起对方的欲望。赤苇笑笑并没有作出回应。木村的直觉是对的,赤苇确实无法对他产生那种欲望。并非生理上的不能,而是心理层面的驳回。
他实在太想念年少时的轻狂,而活在回忆里的人往往更脆弱。
赤苇单是阅读这串文字就能看出对方此时的疲态,内容更是无措:京治,我们还是结束这段感情吧。
赤苇准备打字回复他,又一条新消息弹出:最近认识了一个女孩,我很想和她试试。
赤苇自嘲似的笑笑,接受了这谈得上“和平”的提议,也祝福他下一段情路的顺利。他收起手脚,蜷起身来。夜路那么长,他还要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多久才能见光?
显而易见的,答案很渺茫。
自从亲手斩断那段青涩爱恋后,赤苇虽算不上终日郁郁寡欢,但偶尔的闷闷不乐时势必要假想一段未断的情。他就是如此克制自己,努力不沉溺在“如果情况不同会发生什么”的设想里,不然别说朋友们了,就连父母也会问一句: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距离回归单身状态已过去两周,赤苇在上班期间收到木叶秋纪的来电邀请,作为劳碌一上午的奖励,赤苇决定钻到茶水间接电话,顺便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赤苇啊,”声音的周围夹杂许多噪声。
“木叶前辈,好久没有聊过天了呢。”赤苇贴墙站着,另一只手握着冰咖啡。
“是啊,最近过得怎么样?做上大编辑后是不是忙里忙外的?”
“生活过得还算如意,工作的话——有时候周末也会回公司加班。”
“什么!周末还加班是不是太过分了?”
“木叶前辈的工作也不轻松吧?”
“在制药公司上班难免会出现一些小意外嘛,不过每周单休是固定的哦。”
赤苇笑了笑,将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
“所以这周末能不能抽空出来聚一聚呢,赤苇大编辑?”
语毕,电话噤声。
赤苇又笑了,只不过这次眉头朝下。
“和以前的前辈们在老地方聚餐吗?”
听筒里传来松口气的轻响。
“当然啦,赤苇要是这周没空的话我们可以改日再——”
“木兔前辈也会来吗?”
对方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心平气和地直白问出来,听筒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了几秒才回答:“会来的。那个……赤苇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也不用勉强。”
赤苇笑语朗朗:“木叶前辈不用多虑,没有关系的。”
当初他们宣布恋情的时候早已在一起足有一年时间,听到消息的好友们无一例外都是感到不足为奇的,反倒是后来分手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木叶身为他们的共友,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左右脑拆开分头去和解矛盾。
彼时没有披甲戴胄的他们各执一矛,将对方刺得遍体鳞伤。即便如此,没有一人肯退步,仿佛身后就是刀山火海,后退半分都从悬崖跌下,坠入一片海啸山崩的噩梦。初入二十的赤苇又拗又犟,拗不过强力皮筋一样的木兔,前进不了也不愿后退,这就导致二十八岁的赤苇京治被身后的噩梦追赶上。缠上了,也甩不开。
赤苇挂掉电话后似有苦恼之势,这股闷气在潜意识里发力发紧,扒在纸杯边沿的手指如愿以偿地在脆弱的纸上留下细微凹痕。分手后他和木兔的关系也是日趋崩裂,通过满是裂痕的玻璃如何能看清对方的模样?赤苇丢掉纸杯,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工位。
窗外是灰沉沉的世界,云雾如浸水丝绒般漫无目的地漂浮上空,无情兜起一海的雨。东京毕竟是大都市,夜幕拉下,行人不减反增。赤苇在路口等绿灯,身旁是一群刚放学的学生,如出一辙穿着不着调的制服,欢声笑语的,与同伴一路畅聊周末的游玩计划。他们嗓门很大,也不怕吵到别人。年轻人就是这样,莽撞而天真。永远不把衬衫领口系紧,******死板的外套,可以随心所欲地背各式各样漂亮帅气的包,可以无忧无虑地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不怕旁人笑话。
淅淅沥沥的雨来了。鼻间充斥着潮湿的味道。今日的天气预报失误,所以赤苇没有带伞。雨水淋湿了叽叽喳喳的少年,也淋湿了叹气的赤苇。
绿灯亮起,赤苇正欲抱着公文包小跑过去,头顶的雨水砸碎在兀然出现的伞面上。
“谢谢你的伞。”
“不用客气。”
赤苇抬眼,鸭舌帽下是一双金黄的眸。
啪哒啪哒。
雨又顺着伞的弧度颓然落地。
雨势渐大,那群少年早就消失在落雨的路口,只留下一众下班赶车的社畜。
“已经绿灯了哦。”
赤苇从怔愣的状态中挣脱出,双脚抬起又落下,却一点也不规律,跌跌撞撞的。红绿灯发出“叮叮叮”的倒计时声,而心跳声噪得他几近耳聋。分明只需十五秒就能快步走完的斑马线,在他看来足有一光年那么漫长。鼻间腥湿的味道不知不觉被替换了。他喷了什么香水?是代言的新品牌吗?不,这是他身上原原本本的味道。
他没有变,却让赤苇感到无言的陌生。
以前嘱咐好几遍都不肯戴的口罩和帽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他也不让雨水打湿自己的衣服,撑起的长柄伞足以容纳两个人。最重要的是,那双炯炯有神的鹰眼失去了光的润泽。
赤苇收回视线,他的沉默让周身的气压都低沉下来。路边的水被皮鞋踢起来,溅在裤脚处,赤苇三心二意地在脑部忙活,顾不上这些肮脏的水渍。
他注意到了这是木兔光太郎,要不要打个招呼相认?好巧不巧用前任的伞挡雨了,这算幸运还是倒霉?他有没有认出自己呢?突然搭话会不会很奇怪?
“你搬家了?”
隔着口罩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略微沙哑。
“啊,是的,年前就搬了。”
赤苇仍然目视前方,喉咙不自觉发紧。
“听木叶说周末你会来聚餐。”
“周末不加班,时间算宽裕。”
在这空间逼仄的二人伞下,手肘不经意地摩擦对方的肌肤,呼出的气由风吹到另一个鼻尖下。赤苇肺腑中藏着的许多话都被风一笔带过。他们亲昵又疏离。
“就送到这里吧,麻烦你多走了一段路,感激不尽。”
赤苇逃命似的躲到房檐下,公文包依旧在怀里。
木兔一语不发,帽檐遮住视线。他似乎想说没关系。赤苇是这样认为。
“如果雨又大了,你就用公文包挡雨,不要像以前一样抱着,包是淋不湿的。”
他扔下嘱咐就准备离开,雨滴紧随他的脚跟。赤苇望向那个落寞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脱口:“木兔前辈!”
雨还在下,脚步停了。
“周末你也会来的吧?”
真是可笑又愚蠢的问题。赤苇暗暗斥责自己。
“照顾好自己,赤苇。不要感冒了。”
叮嘱的话语渐渐隐匿在雨幕中。
这一声称谓唤醒了赤苇的世界,死寂了了的枯木只因这三个音节重新抽枝发芽。
分手后他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四年?还是五年?赤苇不记得了。这数不尽的夜晚就像秋季的叶,飘落时注视着清数,回过头却惊讶:原来这铺天盖地的橙红枯黄都是叶的尸体。
雨声朦胧而遥远,头顶的公文包湿漉漉的,成为下一场雨季的乌云。钥匙静静躺在赤苇的手心,冷冷的金属冰得他恍过神来。他偏头望向外头,街边积蓄的小水洼重归平静,映射出模糊的灰蓝。天仍然阴沉,群云不可能因为雨的暂停而淡然散开。赤苇不知在门口伫立多久,他想笑,于是后知后觉地牵起嘴角。
雨过天晴的空气杂着湿泥的味道,赤苇闻着并不舒服,疲倦强迫他阖上眼,唯有灌满水的浴缸能与*********媲美。热水亲吻他的肌肤,水汽覆在他的鬓角,扑闪的睫毛挂着水珠,要落不落地悬着。赤苇伸直双腿,脊背贴着温凉的瓷缸。他终于可以拥有片刻休憩,可以在私人浴室里做私密的事情。
不会有人知道他真正放松的方式是******。裸体与水流如此亲密接触,温度恰好,时机也恰好。手往下探,在水的深处,是他屈起的大腿。茎身充血,颤巍巍地站立,赤苇握住,缓缓上下撸动。这还不够,如何渐入佳境?淫想的对象不在眼前,即为心中的过去。
臆想不再单调灰白,正鲜活地喘气。热息仿佛喷洒在鼻尖,以及那双慑人心魄的金眸,由竖瞳直线射出的视线隐在空中,抓不到摸不着,却可以被另一道目光捕捉。赤苇闭上眼,来到第二世界。这里有他可以任性呼喊的“木兔前辈”,当然对方也亲昵回一声“赤苇”。
若是木兔前辈见到这具身体会做什么?他会表现出短暂的羞涩,再呵笑一声,气音也是那么性感。粗糙的手指摩挲光滑的肌肤,胸膛挺立的******自然是他傲人的杰作。小腹和大腿的皮肤又薄又嫩,被热水浸一下立即发红发烫,这是最原始的色情。他瞧一眼勃起的部位,不似嘲弄,而伏在耳畔调情,这时的年轻人能说出多少污词浊句?无非将那几个玩味的字拆开又组词,不过他们就是这样,翻来覆去地说也不觉得厌烦,反倒有种笨拙的可爱。前辈的体格大,生来就是如此,骨架要比同龄人更宽更实。本是干燥的手掌经过水的浸泡有些发软,温吞地拢起对方的性器,速度较之本人要更快些。摩擦快了,仿佛要生出火星,不过火苗是无法在水中燃起的。茎头流出少许清液,透明的,与水浴中的水难舍难分。手指在动作的间隙极其自然地刮走顶端的体液,携来醉生梦死的******。
“前面怎么够舒服?”他总是无可奈何于木兔前辈的坏劲,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总是在******中期待着对方的小诡计。
十七岁的赤苇京治对这句话装聋作哑,不过聋子的耳尖也会渐染桃红吗?二十八岁的赤苇京治不再躲避,屈身迎接,他用像极了溺水后的语气作答:“全部都给我吧,木兔前辈。”
木兔前辈捞起他,让他跪着抬腰。他自己看不见臀的全部,而幻想中的木兔可以——他点点头,目光巡视这一片光景,打量得细致入微。赤苇乖巧伸入手指,在******打转,轻重不分地按压肠壁进行扩张。木兔前辈也是光裸的,潮湿的。与他不同,勃起的性器涨红得可怖,飞快地穿梭在指间。赤苇慵懒地掀开眼皮,通过狭缝确认同样在慰己的木兔前辈。手指又悄悄挪动起来,反复戳弄肠肉的更深处。不一会儿额汗密布,情欲染红双颊,赤苇气喘不止,腺液作为润滑,指尖进出得更轻松了。渐重的喘声与呼吸回荡于狭小的浴室,骚挠赤苇的耳膜,拖拽他的神经。他在恍惚间瞥见木兔的笑容,一点也不色情。******的余韵很短暂,转瞬即逝后倦意重重袭来,赤苇分神,赧然地认为自己做了错事。这微不足道的蹉跌如同不小心搓掉的睫毛,只要不卡进眼球,也就没什么需要批判的。
一夜安眠并不能代表此时的赤苇京治十分健康。也许是昨晚在浴室太过肆无忌惮,降温的夜顺手接走了水的烫意,泡在凉水中的赤苇直至冻醒才不疾不徐套上睡衣回到床榻延续睡意。
厚重的帘子将暖光挡在屋外,房间里不潮,却发着干燥的冷。身体比意识要先清醒,眼皮一掀,喷嚏急忙向体外冲刺。
“阿嚏!”
目光依然迟滞,他足足反应了半分钟才倾身去勾床头的纸巾。鼻尖擦得通红,那块皮肤仿佛燎起火来,刺刺地痛。
赤苇迫不得已接受小感冒上身这一事实,他还要赶去编辑部上班,再给宇内老师打几个电话,如果幸运的话,电话不用响几个来回就能接通,并且对方的语气一定是爽朗欢快的;如果情况麻烦一些,拨去十几个电话都不一定能找到当事人,到时候必定要赶去对方家里才行,不仅需要安慰还需要适当的激励……这与当年猫头鹰饲养守则大差不差——昨天木兔前辈是不是叮嘱他不要感冒?
想到这里,赤苇悬崖勒马似的刹住思想的冲撞。他暗忖着,要是顺着这个想法继续,可不就中了圈套?几年后他就步入三十大关,他又怎么会照顾不好自己?他可是赤苇京治啊。
“赤苇,身体不舒服吗?”
路过的同事仅一眼便瞧出赤苇此时的患难。他莫名感到一阵窘迫和尴尬,分明没有人责备他。
“昨晚着凉了,有点感冒。”
“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呢,和部长说一下,今天早点回家休息吧。”
口罩是笑容用来打烊的最好的牌匾。赤苇不必再挂起勉强的微笑。
“好的,我会去部长室的。”
趁着午间休息,赤苇用温度计测了体温——37.8℃。是该自认倒霉小感冒升级还是庆幸没有高烧呢…….赤苇扶额,那片温度迅速跃上指尖。
这算不上头疼,反倒平日的疲累被放大许多倍,再叠加上晕眩的效果。赤苇感叹命运多舛,竟随随便便就让那句话应验,若是后天病情不消褪,木兔前辈会不会埋怨他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这是肯定的吧。毕竟木兔前辈就是那样的人啊——从不收敛自己的情绪,大肆欢笑,及时行乐。如同欢声笑语堆砌起的欢乐谷,那里的太阳也舍不得落山。
他一定是烧糊涂了,这该死的病菌围攻他的大脑,让他只记得木兔的好,而剩下的缺点只字不提。
到家的第一时间,赤苇脱去所有装束,钻进能够给予他安全感的被窝。一路跟随的惴惴不安被拒之门外。他像极了铩羽而归的兵将,败在恓惶之下,作为唯一一名逃兵灰溜溜地回家。
夤夜十分,窗缝的风扑面而来,赤苇跌入梦渊,又挣扎地醒来。这一觉并不好受,他犹如陷入泥淖的爬行动物。污泥压了心肺,又闷又重。
拽他起来的是一只鹰。双目在夜色中泛着金色的幽光,神态肃穆又可怖。一双利爪更是锐不可当,毫不夸张地说,只需一击即可撕烂他的喉咙。不过真正令他畏惧的还是那双眼。赤苇在梦里呆愣,下一秒鲸波鳄浪袭来,他不再挣扎,任由这万仞巨浪吞噬他。直至溺毙的前一刻,那只鹰隼终于扑闪起翅膀,在波涛滚滚的海面盘绕几圈后悻悻离开。
冷汗洇湿了床单,赤苇坐起身,满额的汗液几近淌下他的下颌。万幸烧退了,潮涌般的湿热终于消散。赤苇又吞了几粒药丸。此刻意识格外清明,也许是免疫系统已补给充沛,所以每一个细胞都叫唤着:活动一下吧!他辗转反侧,阖上眼也回不去那诡异的梦境,干脆认命。
手机屏幕闪着荧荧的光,他随便划拉几下娱乐性新闻,眼里跳过一个又一个不知名的明星。
手指停在了一个花边新闻。
他粗略浏览两遍大标题:体育巨星木兔光太郎与某演员凌晨出入酒店。
时间是两天前,地点是东京。
赤苇屏息凝神,心魂不知在与谁作对。
周六是个清明畅朗的日子,风把白云镶嵌在蓝空里,自己却翩翩然逃得轻快。
赤苇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口罩不摘,继续戴着上路。他的精神较之昨日已经好了一大半,剩下未痊愈的是那份无言的颤栗。
他们包了一个小包厢,五六个人坐也不拥挤。赤苇进去后发现已经坐了不少人,下意识以为自己来晚了。小见春树热情招呼他赶紧坐进来。
“你这是……感冒了?”木叶就在他的邻座。
“有些着凉,没有什么大碍。”
“猿也是,前几天还发烧了,昨天才跟我说烧退了可以来聚餐。本来是想劝退他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的,聚餐下次也可以聚啊,你们一个个也真是的。”木叶看似抱怨的语气里不免流露出爱操心的实情。
话锋一转,他看向正在摘口罩的赤苇:“吃过药了?”
赤苇点点头:“上午吃了。”
“那就不能碰酒咯。”
“雀田在外地出差赶不来了!”
白福举手报告。
“尾长今天加班,也来不了。”
小见点完菜回来,盼盼四周:“木兔怎么又迟到?他应该是来的吧?”
木叶边回答边打开聊天页面:“他可是大放厥词要吃撑了回去的哦!”
“也得亏是烤肉自助,不然他就要闹起来了。”
很快包厢里笑声一片。
“趁我不在你们不会已经开吃了吧!”
伴随一阵推门声,赤苇来不及敛起笑意,视野就多了一位闯入者。
木兔今天没有戴口罩,鸭舌帽一摘,被闷得蓬乱的头发炸起来。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说找不到停车位,停好车一路小跑过来真是热死了。边说着边脱去外套挂在椅背。
赤苇的目光片刻也离不开他,直至他也看过来。那一瞬仿佛游乐园里的碰碰车,撞一下就弹出几米远,车里的人大声欢笑着,赤苇却笑不出来。
他忙不迭地低下头查看手机,好像周末也有数不尽的工作邮件找上门。
“木兔,要不你坐这边来吧?”
木叶有些凌乱地笑着。
“不用了,我就坐这里。”
一时间,房间里只回传着烤盘上兹拉兹拉的油滋声。
“前几天天气真不好啊,雨下得那么大!感觉天花板都要漏水了!”
小见故作夸张的语气首先挑起了气氛。
“还降温呢!前天下班的时候冷得不行,这夏天过得真是莫名其妙!”
“降温的受害者在这里。”猿杙举起手。
欢笑中,木兔瞥见赤苇手边的口罩,声线低下:“你也感冒了?是因为那天淋到雨吗?”
赤苇似有难言之隐,沉了几秒才坦然:“泡澡泡太久着凉了。”
木兔又是一脸无心地应声:“这样啊。”
这顿聚餐比以往的任何一场都要热闹,尽管故人们未到齐,但是这份欢乐永远不会迟到。
赤苇眼见着木兔仰头将酒饮尽,发出从未如此满足过的喟叹,对面的小见早已喝红了双颊,举杯的手依然浮于半空,嗓音溢出醉意:“再喝,再喝一杯!”
木叶的酒量更是无话可说,此时连烧酒和啤酒都分不清,眼周弥漫着酡红,脚步虚浮地攀着木兔的肩,有些说不清话:“反正明天不上班,偶尔聚一次就要使劲喝!”
木兔喝酒也上脸,没过几轮面颊就浮出红晕,他这才推拒道:“我开车来的呢!”
木叶蹙眉,啧一声:“大不了就让赤苇送你回去嘛!真是的!”
他醉得不轻,讲话也没轻没重,一旁的猿杙首先发现不对,偏过身替他道歉:“他醉了乱说的,别放在心上。”
赤苇笑笑:“没关系的。”
他们都醉了酒,交谈的声音大起来,聊的话题也大胆许多。
木兔短暂地抛弃了大大咧咧的形象,仅仅沉默地坐着听他们聊的内容。
目光徐徐游离到身旁的赤苇,乌黑的鬈发,短短的发尾曲起来,在空中可爱地翘着。他的脸庞,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一丝杂质,纯粹的俊俏——不,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昨日十七岁的赤苇京治,所以“俊俏”这个词语已经不能放在他身上了。可那面庞怎么一会儿云遮雾障的陌生一会儿又云消雾散的熟悉?
这是一场如真似幻的重聚。木兔尽力说服自己,这片刻的思念不过是浮光掠影。
既然如此,那么扪心自问一下,这嗒然若失的滋味为何如此苦涩?
越是克制就越想触碰对方,这份冲动漫漶在意识里,融进他的血液。他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想和他说悄悄话,像高中时那样,找个僻静的角落避开所有人,尽力地拥吻。
“木兔前辈?木兔前——”
木兔缓过神,不可避免地直视那双眼睛。
他有点紧促的慌张:“嗯?怎么了赤苇?”
赤苇轻声提醒他:“已经散场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木兔这才发觉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和赤苇,而后赶忙松开揪着对方的手,躲闪的眼神浸满了歉意与无措。
“我来送你回去吧,醉到这种程度也没办法自己打车回去的。”
“赤苇我……”木兔试图解释什么,但究竟需要解释什么呢?他还想不明白。
室外的空气冷飕飕的,木兔任由对方扶着自己,呼出的气还有未散的酒味,一团全飘到赤苇后脑勺,后者皱眉看向他,他反倒放肆大笑起来。
木兔借着酒劲冲破了触不可及的距离,注视同样被笑声感染而扬起嘴角的赤苇,他搂着他的腰侧,脑袋毫无顾虑地倚在另一颗脑袋上。
他们在路旁等待出租车,晚风辗转于喧嚣的城市,仅在他们身边休憩片刻后又溜走。
木兔被塞进后座,微眯的双眼闪过朦胧的灯红酒绿,脱离视野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赤苇用余光警惕外界,却心照不宣地递去手指。
两个世界相触,意外地不冲突。因为它们曾融合过。
时光荏苒,逝去的春不再折回,那一切的一切化作枯草败叶、萧萧落木。满目凋敝的都是曾经的生机。他们明白,那些年缺失的空白难以填补。不过他们经历的过去告诉他们:为时不晚。
轻触的手指缓缓相握,掌心贴着掌心,彼此的心脏都平稳地鼓动着,唯有掌心诚实地出了汗。
“木兔前辈,已经到了。”
木兔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腕作为自己的回答。片刻不可亟待,木兔拉着他的手奔走,似是逃离这片喧闹的地域,抑是躲避这虚情假意的世界。
吻上的那一刻仿佛新生嫩叶蹁跹落地,斑斓世界褪为黑白,纷繁宇宙走向热寂。
赤苇无所适从地揪住他的衣襟,他被压在门板上接受唇齿间的谈判,失去氧气的滋味并不好受,口涎自嘴角流下。他眼里的绿泅开,化作茵茵葳蕤。
“赤苇……”木兔停止亲吻,弓着腰将头抵在他的颈侧。
“木兔前辈,早点休息吧,我也要回——”赤苇虚虚喘口气,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拽住手腕拖进屋内。
这是他们曾经一起住过的公寓,赤苇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短暂而欢愉的时光。
“我偶尔会回来住几晚,不在的时候就请家政来打扫卫生。”
赤苇的目光巡过四周,那些旧家具和摆设与记忆中的场景逐渐合并。
“赤苇,我们还有没有机会……”他尚未嗫嚅完全。
唇舌再次相交,赤苇主动攀上他的臂膀,紧闭的眼皮微微抽搐,睫羽轻晃。木兔环住他的腰,把他半抱进卧室。情******急火燎地烧起来,赤苇搂着他滚烫的半身,眼神迷离又坚定,双唇轻启:“你喝醉了。”
欲望来得那样快,如潮涌般铺天盖地地卷来,淹没他们仅存的理智。木兔喘着粗气,红晕蔓延开,耳尖也染上,他动作飞快,三两下就把赤苇的裤子脱掉,急不可耐地给对方的颊上覆几个吻,手指扯开上衣的阴影,粗暴地撕裂对方的隐私。他自己也准备好坦诚相待,脱下的衣服随意遗弃在地板上。
抽屉里的润滑油和避孕套准备齐全,这令赤苇感到略微诧异。不过这也合理,欲望总要有释放的时候。
他只是情不自禁有些感伤,没有在木兔需要的时候陪在身边。
几年过去了,他的手法依旧熟稔,淋上点油轻松地探进******。内壁紧缩,死死地绞住指尖,不肯让他继续深入,也不愿让他离开。
“放松一点赤苇。”木兔的目光也沾了酒,******辣地抓着他发红的脸庞。
异物的侵入并不好受,让腹间有种微涨感。赤苇不适地扭腰,手指勾在床单。他的双腿架在对方的后腰,呈出完全打开的姿态。大腿的肌肉在不安地抽搐,木兔俯身轻吻,好似安抚的慰问。
“……你还是这么迷人。”木兔握住他的脚踝,将仰卧的他拖过来。勃起的******直挺挺地抵在******,滚烫的顶端直奔主题。
汗液洒下,掉落在起伏不定的小腹上,身下的床单已是狼藉一片,湿黏的体液汩汩不停。洇湿的部分是他们书写的情书,却没有一人停下交媾静下心来细阅。
体内的冲撞愈加猛烈,木兔托着他的臀挺入又抽离,反反复复这么几次,赤苇的身体逐渐吃不消,破碎的******溢出嘴角。
目瞳上浮,一大半被眼皮遮住,生理性泪水浸湿了睫毛,宛如湿哒哒的羽翼,飞不远的思绪禁锢在这里,感受一遍遍的生理******。茫然间,赤苇倏地抬起手臂,搂住似是虚空的木兔光太郎,那个朝气蓬勃的、富有活力的木兔前辈,对他牵起嘴角: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
木兔被他搂到胸前,目睹他露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于是低头含起乳首,一手又掐又揉,给那淡色的肌肤搓出美味的红莓色。粗粝的舌面肆无忌惮地舔弄,******充血挺立。赤苇有了反应,发出嘶嘶抽气声。眼尾的嫣色愈加显现,好似一道落日晚霞,残血的红。
鲜明的是那一条正在流淌的泪河。
清澈而静谧,这一定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景色。
木兔无声地凑近吸吮,试图一并吞下看不见的痛楚。赤苇轻推他的肩膀,侧过头用手臂挡着眼睛。
他说:请不要看我。
木兔退开,直挺着腰,掰开对方的腿重新架在自己的双肩,手掌紧密贴合臀部,淌下的体液湿了他的掌心。
他很快就在颠簸中喘息,抽离的魂魄一次次地在退潮后回归身体。即使卷起的浪凶狠威猛,刮来的风尖厉刺痛,他依然情愿用这片海濯洗自己的体肤。
“木兔前辈,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幽暗中,窗外的灯火愈发刺眼。赤苇卧在床的右侧,眺望屋外的喧声。
目光也沉寂,呼吸声在放轻。
“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几近沉默后,赤苇了然。
“赤苇,”木兔握住他的手,“我离不开你。”
“所以?”
“我们复合吧。”
那道目光灼人非常,沸腾着倾倒在赤苇脸庞。
“如果我告诉木叶前辈我们的曾经,你会愿意吗?”
夜雾弥散,月光擦过赤苇撇在一旁的刘海,他的清眸明亮,吞噬了月色,也吞噬了屋内的所有声音。
“你连‘我爱你’都不愿意说出口,还是没有变呢,木兔前辈。”
他挣出自己的手辗转过身。
交往的那几年,他们用肉体承欢,在外很少直接表达对于彼此的爱慕。也许别人看来,他们就是普通的前后辈,这不可避免地让人气旺盛的木兔选手收获了许多目的不纯的恋慕者。
他们终于向朋友们坦白了。
在那之后,聚会上的缠绵视线、酒桌下的足踝厮磨,以及散场后虔诚的亲吻,统统消失。
朋友们以为的“不想打扰木兔前辈的事业”“木兔前辈的工作更重要”是他们最终走向陌路的原因,不曾想这场爆炸的引线长得越过了时间。
赤苇不会忘记比赛散场后女粉丝与他的亲密举动,不会忘记一起出门后永远对着他的那个背影,不会忘记电话里的“不用来接我了会被拍到”。压垮骆驼的每一根稻草都有着等同的罪过,击垮赤苇京治的最后一道防线是计划好的约会被鸽了竟然因为对方要去和朋友聚会。
浇了一头冷水的赤苇愤懑、懊丧、无奈,他才意识到自己活在回忆里,每日都擅自给木兔前辈添一层枭谷时期的滤镜。他们早已走出了校园圈,何必每日都觉得自己的恋情岌岌可危?这样的躲藏没有意义,与其如此担惊受怕,不如直面。
那一日的春意阑珊,空气不一般的燥热,虫鸣聒噪,温热的风声如此尖厉。赤苇在聊了几个话题后单刀直入,而那束视线躲闪,终点不再是他的绿眸。
他们的关系本就是由性开始,赤苇不满与此,他终日的恓惶不安也来源于性。木兔光太郎在他******失去意识时表达爱意,这模糊不清的爱的界限究竟在何处?
是的,他自私,他贪婪,他妄图得到木兔的所有目光。可要不是彼此的约定,他怎会冲昏了头脑去定义他们的关系。
春高结束后,木兔给予他的怀抱,是作为前辈,还是恋人?合宿时的耳语究竟是不是属于彼此的秘密?毕业日的安慰以及“永远不分离”的约定,到底是谁在遵守?这并非是虚情假意的谎言。赤苇信任他,信任他的前辈,信任他的恋人。
当他说出“如果你受不了的话就分手吧”这句话时,赤苇内心所有的正向情感瞬时溃不成军。他搭建的世界,暴雨将至,天崩地裂,处处尽为罅隙裂缝,旷野再无葱茏,溪谷干涸,山川崩裂,万物凋敝。
世界的荒芜,令安置在他世界里的木兔光太郎也失去色彩,唯余灰白的光影。
“你要回去了?”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砸开窗的时候,赤苇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仪容。木兔掀开被子,神色紧张。
“我已经留下来过夜了。”
“可不可以吃完早饭再走?”
赤苇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
“再陪我一会儿吧赤苇。”木兔抽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拜托了。”
赤苇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一旦陷入木兔的眼眸中就无法逃脱。
“好吧,你想吃点什么?”
赤苇随意抓了两把缭乱的头发,脚上踏起拖鞋径直走向门口。
“三明治!还要——”
“加两个煎蛋,温牛奶?”赤苇从善如流对答。
语毕,一阵诡异的沉默在房间内回荡。
木兔挠了挠鼻尖,脚趾不自然地扭动几下。
“原来你还记得啊。”
赤苇侧过身,遮挡脸上无形的热气。
“毕竟也是吃了两年的早餐啊。”
嘟囔完,趿拉着拖鞋就快步离开卧室。
木兔捂着脸无声地在床榻上蹬腿翻滚,冷静下来后又仰面对着天花板发呆。
上一次比赛成绩不错,所以球队特批了半个月的假期,这才几天闲散下来,他就忍不住开始想念以前的生活。于是他一声不吭地从大阪回到东京,访问母校,回家探问,一切做完后,他依然感受到内心的空虚。打了几天球后,他终于知道这说不清的情绪来自于哪里——赤苇京治。这是个令他时而安心时而恐慌的名字。
说来惭愧,他无所事事时竟然会选择跟踪自己的前男友。从早晨赶电车上班,到中午休息,再到晚上加班结束。这三点一线的生活不仅不让他感到枯燥乏味,反而充满了新鲜。他从前虽然不会时刻关注赤苇的工作情况,但也从不会主动去慰问了解。
厨房很快就传出一阵淡淡的香味,木兔搓搓脸,终于肯从床上爬起来。镜子前的自己下巴糊满了青茬,头发松松散散,一点也不精神。木兔默默给自己打气,仔细刮掉胡茬后自信对镜一笑,眼神坚定而放出光芒。
他压低嗓音对着镜子说:“赤苇,我今天看起来怎么样?”
蹙眉,这话说得可真奇怪。
清嗓,继续:“赤苇,你——”
不不不,叫赤苇太生疏了。
“京治,你今天好帅啊!”
嘶,太单调了。
“京治,你今天的装扮真是帅气逼人啊!
要不还是表达一下爱意吧。真诚一点!光太郎!你行的!
“京治,我好爱你啊!今天很爱你!明天也很爱你!”
这样说会不会觉得我在骗人?
木兔扶着镜面,目光深情又肃穆:“京治,我发誓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所以和我在一起——”
“咳咳,”不该出现在现场的赤苇敲了敲门板,“木兔前辈,早饭做好了。”
赤苇走后,木兔往墙上狠狠一撞。
“真是的,你每天早上醒来都要这么折磨自己吗?”
木兔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向上抬头露出额头给赤苇搽药水。
“还好只是肿了个小包,难道你想把脑袋撞坏,不去比赛了吗?”
“我有半个月的假期。”木兔嘟囔了一句。
“半个月的假期也不能这么乱来。本来昨晚就该走的……”赤苇的声音渐渐低下来。
“你说什么?”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昨晚那么做,肯定会把感冒传给你的!”
“不会的!我身体素质很好!”
木兔为了证明自己,主动抬起手臂绷出二肱头肌。
“而且以前你发烧的时候也做过,那次都没被传——”
赤苇羞红了脸咬牙切齿地捂住他的嘴。
“赤苇!这到底是怎么做的!”
木兔一惊一乍地举起三明治:“不管我做多少次,都做不出这个味道!”
“用黄油煎。”赤苇咽下面包,“以前考虑到黄油的热量高,所以只在假期的时候给你做。”
“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吃起来味道都不一样。”
赤苇又是咀嚼几下,想起还有话要交代,抬眸发现木兔目光迟滞地盯着自己。
“木兔前辈?”
木兔幡然清醒:“怎么了赤苇?”
“你看起来不太好,感觉不舒服吗?”赤苇细细观察他的脸色。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明天是不是要去上班了?”
赤苇顿了一下,随后笑起来。
“周一就是工作日呀木兔前辈。”
“那我可以来接你下班吗?”
木兔低着头不敢看他,好像他提出了一个近似摘星星掏月亮的要求。
“木兔前辈,”赤苇叹口气,“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木兔用筷子戳盘里的煎蛋,鼓起双颊。
“赤苇你还爱我吗?”
“木兔前辈——”
“我还爱着你赤苇,我一直都爱着你,从来没有变过。”木兔急切地捉住他的手腕,焦急地注视他,“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木兔光太郎。”
木兔的肌肉紧绷半秒,而后随着对方的抽离缓缓放松。赤苇鲜少如此郑重地喊全他的名字,而这声名字的呼唤不仅代表着严肃,还有细微的震慑。
“我们不能仅仅因为******而成为情侣。”他低垂着眸子,其中正静谧地流淌曾经的温软。
他们也曾为爱奔走过,只不过海枯石烂,许久未曾浇灌的树木已枯死,所以即便在同一片土壤里播种,长出的也不再是同一棵树。
Tbc.
Notes:
*出自赫尔曼·黑塞的《克林索尔的最后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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