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 温暖的尸体

1.
木兔已经死了，他十分确信自己早就死了。不过腐烂得很慢。比起那些死得很彻底的尸体来说，他是能行走的尸体。能发出的只有无意义的哼哼。
他以前喜欢怎么说话的来着，他已经忘了。

2.
生化病毒什么时候爆发的，木兔也不记得了。
总之世界已经变成了这样，而他是没能撑过来的人之中的一员。
好像是因为吃了一块携带病毒的肉饼吧？

3.
木兔喜欢在阳光明媚的街上乱晃。
尽管四处都是碎石，报废的车辆，烧毁的房屋，断壁残垣。
尽管有些许几率会被仍活着的幸存者在脑门上来一枪。
尽管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4.
木兔仍旧喜欢看到阳光照在自己的皮肤上，可能暖洋洋的，虽然他感觉不到。

5.
有一次木兔晃到了某个破败的体育馆。

6.
“遇到丧尸就直接开枪，不要犹豫，不然死的就是你。”黑发的男人说。
“黑尾说的不错，我们等下分三队分别去寻找药品。田中和西谷，你们两个不要乱跑！”另一名黑发的男人说。
“黑尾前辈，泽村前辈，若有紧急情况请及时联系我，通讯器正常运作。”第三名黑发男人说。
“好的赤苇，回见。”
“祝你一切顺利。”
黑发的人好多啊。角落里的木兔想。
不过他下意识觉得第三个人的心脏可能最好吃。

7.
只有其中一个队伍来到了体育馆，可能是来寻找绷带和其他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队长的名字叫赤苇。
这是木兔唯一能记住的事情了。

8.
赤苇很好看。

9.
该死，最后还是饥饿到忍不住了。
木兔慢慢靠近赤苇，他在那一刻感受到的只有赤苇的体温，鲜活的血液，心跳和肉体。他能听到赤苇的呼吸。他的存在对于赤苇来说是致命的。
但如果吃了赤苇，赤苇就会死。
如果只是咬赤苇，赤苇就会变成没有温度，没有心跳的尸体。

10.
木兔捂住了自己的牙齿，在最后一秒咬在自己的手掌上。
右手，苍白的手背反射着体育馆外的阳光。腐坏的血黏稠地落下来，还有被他自己咬掉的肉块。这块肉永远不会长好了，但赤苇得救了。
木兔松了一口气。
一支枪顶到他的太阳穴上。

11.
赤苇被木兔的冲击力撞倒在地面。现在让木兔按着，眼中满是冷冽和敌意。
木兔僵硬的肌肉不由自主地开始活动，带动手臂，手腕，带血的手，手指，掌心上有一层死去前磨出的厚茧。最后，食指和中指诡异地抽搐了一下，落在赤苇的脸颊上。
木兔碰到很温暖的温度，柔软得像是活物。
他牵扯嘴角，在死去的多年后，第一次尝试露出笑。
他想给赤苇留个好印象。

12.
赤苇没有开枪。

13.
“不要动，不然他们会发现你，”赤苇说，“报告，黑尾前辈，三队一切正常，没有具有威胁的攻击目标，体育馆内不需要人员增援。”

14.
赤苇的声音也很好听。

15.
“好了，现在可以动了……”
“啊啊……嗬……”
“您在说什么，抱歉，我听不懂。”
“呃……咯……噶……”
“为什么没有咬我呢？”
因为不想看到你死去。木兔向后退开，给赤苇站起来的空间。
“……”
“呃呃呃……”
“……”
“呃呃呃啊……”
“真的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呃呃呃呃呃！”
“嗯……我没有受伤……我想……”
“嗯！”

16.
“如果让我的队友发现您，您会被立即击杀的，请不要一直跟在我的后面了。回到您住的地方去吧。”
赤苇不明白这只长得像猫头鹰的丧尸为什么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而且无法甩掉。
让黑尾或者大地看到了，估计会被直接击毙吧。
丧尸扑过来的那一瞬间，赤苇觉得自己命不久矣。这只丧尸体型巨大，他根本无力与之对抗。虽然他的手放在了枪柄上，但他并没有时间*********。
丧尸的速度太快，张开的嘴还有血腥气，牙齿只差一点就要啃在赤苇的脸颊上，可能会将半边颧骨，连带下颌骨一起嚼碎。
可丧尸竟然停下来了。
众所周知丧尸是没有意识的。
但是，这只长得像猫头鹰的似乎有。
而且还在试图和赤苇说话。

17.
这样跟下去不是办法。赤苇想。
他得找个办法把猫头鹰丧尸绑到什么建筑物上，借此逃脱。

18.
但那样做似乎不太道德，毕竟猫头鹰丧尸没有吃他。

19.
不过也总归是丧尸。不会有思想，也不会有感情……

20.
“……”
“如果您一直要这样跟着我，那我必须将您带到更远的地方去，也就是没有资源的远处，我们不会探索，也不会有人烟。之后我立即回来。这样能避免您遭到我的队友的击杀，如果没有异议的话，我们现在就走吧。”

21.
猫头鹰丧尸很听话。

23.
第一夜，他们在无人居住的房子里借宿。
赤苇将木兔绑在楼梯上，虽然这样做意义不大，木兔随便就能挣开束缚。
于是木兔晚上趴在赤苇床边，看了他一整夜。
这让木兔觉得自己似乎重新活过来了。

24.
第二夜，他们找到了废弃的农庄，位置越来越偏僻了。赤苇没有再绑住木兔。
木兔发现自己不再能感受到赤苇的心跳。

25.
两人已经能用奇怪的方式交流。多半时间木兔都在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但赤苇能立即理解到其中的含义。
“您说您叫……BO……Ku…t，BO—KU—TO，木兔？”赤苇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木兔的口型。
“啊啊！”木兔激动地跳起来。
赤苇这家伙是天才吗！
若是生化病毒没有泛滥，赤苇肯定会是个乐于助人，头脑聪明的好孩子。

26.
赤苇背包里的压缩饼干吃完了。
木兔看着赤苇吃饼干的样子，觉得自己也有点饿。于是他抓了一只野兔给赤苇吃。

27.
好在赤苇会生火，木兔不用给赤苇看自己生吞半只兔子的全过程。
两人都吃到了熟兔肉。

28.
第三天，他们被黑尾和大地的小队追上了。

29.
黑尾：“怎么不早告诉我们真正的原因啊，去无人区搜索资源是什么破理由。”
赤苇：“因为迄今为止从未出现过不会攻击人类的丧尸，所以我担心黑尾前辈不相信我所说的话，这才擅自决定带木兔桑离开。给大家添麻烦了，十分抱歉。”
泽村：“所以他真的不会咬人吗？”
黑尾：“即便不会咬人，咬止笼还是最好带着，做个对照试验嘛，他不咬赤苇不代表不会咬别人。赤苇，你刚刚说什么，他叫木兔？”
赤苇：“是的，木兔桑已经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泽村：“还能交流，好神奇。”
木兔：“He……e……ey——……he……y……”
黑尾和泽村：“他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30.
和赤苇相遇的第三天夜晚，赤苇终于能在人类的车辆里入睡。
木兔趴在玻璃旁边看赤苇的脸，钢铁的咬止笼磕在车窗上，他无法凑得更近。赤苇靠着玻璃，浅浅的呼吸，肩膀轻微起伏，鼻尖贴近的那一块玻璃，覆了一小圈雾气。
木兔也跟着赤苇的动作吸气，呼气。虽然空气对他来说可能是没有用的。
他只是想和赤苇做同样的动作。

31.
赤苇醒了之后看到木兔的眼睛，但并未表现得太惊讶。
他摇下车窗，对木兔说：“早安，木兔桑。”

32.
阳光在赤苇的眼睛里折射出浓深的绿色。木兔整个脑袋都枕在车门上，嘴套靠近赤苇。他感觉晒在背后的阳光有了温度，在赤苇注视他的时候，那阳光是暖热的，柔软而细腻的。
像是赤苇脸颊的触感。

33.
已死之人原本应该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34.
木兔抬起右手，伸向赤苇。干净的手掌没有任何疤痕，只在手指上有些磨出来的茧子。
赤苇则低头，将脑袋靠了上来，让木兔触摸他柔软的黑色头发。

35.
“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