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红》

生活生活,先生后活。
那人死后会是怎样的存在形式呢?
灵魂?那灵魂的世界岂不是很拥挤……

哈啊,此刻,最拥挤的大概是赤苇的大脑。第二次响起的闹钟回荡着,满当当的日程安排堆积着,有的没的的思绪缠绕着。
不想起床,明明五个小时前才睡下。
不想审核,不想开会,不想催稿,不想应酬。

一个人的时候,赤苇偶尔会不自觉思考活着的意义。也不算是活着的意义,活着不一定需要有意义。
那就是思考活着的原因。换句话说,是什么让他不舍得死。
是的,是不舍得,并不是害怕。

盯着逆时针打着旋儿消失的牙膏沫,乱哄哄的想法也逐渐溶解。
早饭是两个微波炉叮一分半就能吃的饭团和一杯还算成功的挂耳咖啡。咖啡机有,早餐机也有,但是这会儿没心情折腾。
快要吃完时,手机新闻页面上方弹出一条消息,紧接着又一条,又一条。
“早上好,京治!”
“我的早饭!”
照片里是一大碗牛奶,上面漂着看上去还硬邦邦的麦片,一块牛排,两个水煮蛋。
拍照的人发表过“泡软了的麦片很像******”的言论,所以只喜欢吃硬的。

这两天连轴转转得太快,有些习惯都差点被甩掉了。
起床后说早上好算一个。
好好吃早饭,也算一个。

“早上好。”
“这几天有比赛,多吃点水果蔬菜,冰箱里的应该还没吃完。”
发过去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两个撕开了的包装袋,杯子里咖啡见了底。
“我的。”

洗杯子的功夫,留在餐桌上无人搭理的手机振动个不停。赤苇擦了擦手划开屏幕,对面发来的消息刷了整整一页半。
“好吧,我会加油吃光它们的,不用再给我订了!”
“吃的也太随便了吧,这怎么行!”
“京治这几天辛苦了,便当大概也没有好好准备吧……”
“中午我会给你点餐到单位的!一定要好好吃哦!”
“我马上就结束这一轮客场之旅了,马上就回来了!”
“回来给你做大餐!(我向宫老板学了点,嘿嘿!)”
这人还真是每时每刻都活力满满啊。赤苇看着手机,长出一口气,下意识挺了挺胸,笑意攀上嘴角。拿起手机举在身前,赤苇的两根拇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触。
“不用给我点,中午那会儿可能不在单位,会好好吃饭的。”
“你也一样,比赛加油。”
“期待!”

家里有车,但公司附近不方便停,赤苇一般会选择搭乘电车或地铁通勤。这个点的地铁永远是拥挤的,好在住的地方离单位不远,不至于被上车的乘客挤到车厢中部耽误了下车。
赤苇个子高,站在人群中能探出半个脑袋,只要面前的人好好洗了头,呼吸到的空气也算不上浑浊。
上车前赤苇就把背在身后的双肩包换到了胸前,双臂抱在身前箍着包,省的不小心撞着别人。这不,站在一旁的女士手里的手机,就被前面准备下车的乘客的双肩包一甩,碰掉在了地上。那位下车的乘客也有所察觉,可是还没来得及说完道歉就被身后的人挤着往外走,不一会儿就被冲散在人流里。
赤苇注意到了躺在地上手机和那位女士穿着的高跟鞋,在她想蹲下身之前,赤苇抬手拦住了那位女士,随后趁着人群下车带来的一点点空间,迅速地侧身半蹲下,伸长胳膊一把捞起手机,递给那位女士。
然后在起身的那一刻,眼镜被上方不知何时倒退着出现的双肩包撞掉了。
这算什么,地面物品守恒定律?
这一下碰得不轻,眼镜掉了不算,鼻梁也被撞狠了。赤苇伸手向眼镜的动作比生理性眼泪溢出的速度快,却快不过仍在倒退的乘客的脚。
眼镜被踩到的声音淹没在拥挤的车厢里。那乘客再次抬脚时,镜架早已变了形,连带着镜片也被挤出了框架。
还好没碎。
毕竟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不方便抠散在地上碎片。

赤苇再次站直身体时,收获了一只泛红的眼,带着红印的鼻梁,蹭乱了的头发,和一副怕是再也用不上了的眼镜。
哦对,还有递来的纸巾,一连串的道谢与道歉。
和无论如何也推拒不了的赔偿。
通勤路上的插曲,当事人下一站就可能下车,因此一切发生的快,了结的也快。要说是谁的问题,也掰扯不清。
散架了的眼镜躺在镜盒里,像是安眠在棺材里。赤苇盯了会儿,又给它裹上眼镜布。
手里的盒子随着车厢的晃动轻轻地摇。
这下倒是像个摇篮了。
到站的播报音混着镜盒关上的沉闷声音响起。戴眼镜有几年了,眼前led屏幕上的滚动字幕突然变成模糊的光带,让人一下子失了安全感,无法适应。赤苇下意识眯起眼睛,可惜视野除了变扁没什么改变。
好在地铁站里的路线闭着眼睛也能走明白,再说了,还有步履匆匆的上班族拥着人移动。
宇内老师家附近好像有家眼镜店,今天去收稿子之后顺便配一副,下次登门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正好可以领新眼镜……

旧眼镜,旧眼镜也不知道能不能稍微修一修。
再怎么说也是第一副和木兔一起选的眼镜。

赤苇全家上下只有他一个人戴眼镜。近视也就是近两年的事儿,即使到了高中三年级,繁重的学业也没有影响赤苇的视力,他永远是球场上看的最清楚的那一个。或许是遗传,或许是良好的用眼习惯,赤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也戴上眼镜。

“诶?好几次看到赤苇眯着眼睛看东西了,是最近用眼过度了嘛?”木兔跟着赤苇在他的大学里参观,见赤苇每次开口介绍建筑前都眯一眯眼睛,有些担心地问道,“我看看…呜哇好多红血丝!”
“啊……我都没注意到。”赤苇这才发现他的眉头确实皱着,连忙松开,刚想捏捏鼻梁,木兔一双暖乎乎的手便先一步从两边抚上了他的太阳穴,轻轻按揉了起来。
赤苇顺势闭上眼,任由木兔托着他的脑袋,在身后推着他慢慢往前走。
“谢谢……最近在写论文,社团的工作也比较多。”不过,更大的可能性,大概是因为他关了灯还总是在看手机,大多是在和身后那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赤苇被揉得舒服了,闭着眼睛平衡感也失了些,身子忍不住顺着脑袋上的力量向后倒,一下子碰上了木兔的前胸。
赤苇能感觉木兔的手顿了顿,却没做改变,只是就着向后仰的姿势轻声问怎么了。
“你以前在外面肯定不会这样。”******着的手挪到了后脑的穴位,木兔小声说着,像抱怨,也像撒娇。
“我闭着眼睛,看不到别人。”
“我懂!这叫掩耳盗铃!”
“……这个是贬义词,我又没有干坏事儿。”
“这样吗!……那我又用错了。”

发现近视又是一个月之后了。坐在前排上课的赤苇发现自己居然不太看得清课件上的字。等木兔又去学校找赤苇的时候,赤苇已经配了一副普普通通的黑框眼镜。
木兔的第一反应是张大嘴,第二反应是上手戳镜框中央。
“居然,是真的眼镜吗?”木兔拿过赤苇的眼镜戴上,感觉到眩晕后边摘下边说。
“当然,我戴个眼镜架干嘛。”赤苇接过眼镜,忍住擦拭镜片的冲动戴了回去。
“好看啊!当然是因为好看!”
“……所以,木兔前辈觉得我戴眼镜有变好看吗?”
“那当然!不对,是各有各的好看。”
“谢谢夸奖,我还怕木兔前辈会认不出呢。”
“怎么会!就算赤苇化成…我是不是又用错了?”
“没事,这样用也可以的。”
“那就好。不过赤苇配眼镜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我和你一起去配啊。”
“我着急用所以一发现近视就去配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木兔前辈前段时间不是在参加集训嘛,我就没想打扰你。”
“怪我咯……”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下次配眼镜我一定会挑木兔前辈有空的时候的,毕竟你的意见非常重要。我那次选眼镜的时候总感觉很难抉择,一定是因为没有木兔前辈提供宝贵的建议。”
进店连店员都没来得及介绍完产品就选定了镜框款式的赤苇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
“赤苇倒也不用这样子哄我,我就是想多参与一点赤苇的事情啦。那说好了,下次一起去配眼镜哦!”
“好的。不过,那要等度数升高一些再说了。”
“那最好永远不要通知我~”

成年人的近视度数涨得确实不快。等散光又严重些到不得不换眼镜时,赤苇已经开始实习了。

发现他换了眼镜的人不多,就像今天也没什么人发现他戴回了旧眼镜。只是度数不合适的眼镜戴着实在不舒服,总感觉瞳孔时散时聚,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台词脚本,一阵一阵儿的晕。强撑着盯着看也没什么效率,赤苇干脆摘了眼镜,去茶水间接点热水泡杯咖啡,顺便放松下眼睛。
没了眼镜的近视眼确实会有点六亲不认。同事也是第一次见到没戴眼镜的赤苇,几秒怔愣着忘打招呼,没给赤苇听声识人的机会。赤苇只得眯起眼睛,借着接水的时机缩小社交距离,在认出人后松开眉毛,微笑着问一声好。

茶水间里另外两人也回过神,感叹道从来没见过赤苇君摘下眼镜的样子,刚刚都没敢认。
三人是同期进公司的,工作上的交集不算多,自然也没什么激烈的竞争,反而有种共进退的亲近感。小聊一会儿,三人才在茶水间门口分道扬镳,赤苇端着半满的水杯,扭过头和他们道别。
没戴眼镜的赤苇,自然看不清身前两人突然睁大了双眼,只觉撞击感伴着惊呼一同袭来,下一秒,热咖啡晃出杯沿落到手背上,赤苇强忍住慢一秒刺来的痛感,没松开手。
回过头,只见撞上来的那人脸上是做作的震惊和夸张的怒意。
好巧不巧,他手里的文件正好被咖啡液染黄了一大片,有几张散落在地上,让场面显得更混乱。
“哟,这不是赤苇编辑嘛。”中年男子率先开口,语气是不加掩饰的挑衅。
哈啊,这位D前辈估计又是找麻烦来的。
赤苇揉揉烫红了的手背,正想着要不把水杯找个地方暂时放一下再解决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手里的重量就被身后还没离开的同期接了过去。赤苇稍微愣了愣,便看明白他们留在这儿没走是打算帮他撑腰的意思,于是笑着轻声说了句谢谢。
“是我。D前辈早上好。”赤苇礼貌地欠了欠身问好,随后不卑不亢地微微低头,直视着那人镜片后不怀好意的双眼。
“赤苇君今天没戴眼镜啊?难怪会撞到人,看不清也难免。”这D前辈呵呵一笑,张口就开始颠倒是非。“这下好了,你看看这些稿子,都脏了!啧,还一股咖啡味儿。还好是复印件,这万一是原稿,你拿什么赔哦!”

要不是看到赤苇背在身后的手向他们示意没事儿,那俩同期差点就想直接呛回去了。
赤苇背对着那D前辈可能不了解情况,不代表他们没看见真相。这么宽敞条过道就冲着赤苇站着的地方走,明摆着碰瓷来的。
刚他们还在聊呢。赤苇负责的一个新人漫画家的作品最近越来越火了,而这部作品一早被这D前辈坚定地否决过,差点就没机会问世。照理说这D前辈总该感到尴尬才对,却不想这人一旦脸皮够厚,什么功都能往自己身上揽,甚至说什么,这多亏了自己当初的鞭策和批评。
赤苇和那新人不太在乎这些闲言碎语,都是初入职场,忍一忍也无妨。不料这不予理会的态度反倒让那D前辈愈发嚣张,之前无非是老爱逞口舌之快,偶尔阴嗖嗖使点损招,如今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仗着前辈身份明目张胆欺负人。

“非常抱歉,是我疏忽了。没想到站在这么宽敞的过道边上也会撞到前辈,以后一定多加注意。”赤苇说着鞠了个躬,顺势蹲下轻轻捡起散落在地的纸张,站起身,双手递去。
D前辈个子不高,被迫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位黑发的年轻人,只见他略低着目光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倒是颇有脾性。
“而且如果是重要稿件的话,我想前辈一定会妥善存放的。今后我也会引以为鉴,定不敢疏忽。”

本以为能出口气,没想到全都呛回自己肚子里了。D前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手打算拿回文件,却发现这小子贼得很。这几张纸不仅放的位置有些偏高,被攥着的力气还不算小,拽了拽才从他手里抽出来。
正要借机再发作一次,就听那后辈开口解释道:“不好意思,因为怕文件又掉到地上所以拿的时候捏紧了些,不过应该没有留下印子,还请您检查。”

捏错了,根本不是软柿子。D前辈撑着面子抬着下巴绕开他们离开时,满脑子只有这个想法。

三人装模作样地目送D前辈离开,没等人走远就又一股脑走进茶水间。
“我帮赤苇君重新泡杯咖啡,你快看看他的手烫着没。”一人说。
“好的好的。”另一人答。
“没事,你们快回去吧,离开工位太久可不好,这点小事我自己可以的。”赤苇一手正在水龙头底下冲着水,一手轻轻推了推那俩同期的背。明明是同辈人,赤苇却总是给人一种难以违抗的感觉。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两位同期还是听了赤苇的话快步走回位置上。
而赤苇则在他们走后关掉了水龙头,叹了口气,就着灯光抬手看了看手背。
红的。
咖啡味儿倒是散了。

赤苇工位上的储物空间不算大,好在他东西不多又精于收纳,摆放起来绰绰有余。体积最大的,可能就是家里那位帮忙准备的医药箱。说是和随队医护人员讨来的“配方”,东西齐全的很。
抹完烫伤膏这一下就算过去了。前前后后耽误的时间只能靠快马加鞭工作争回来,只可惜晕乎乎的视线直接影响了效率。等再次摘下旧眼镜,起身打算去接点水时,赤苇只觉得眼前猛的涌上一片黑。
撑着桌子缓过劲儿,赤苇临时改变了计划。

“你好,请问店里有这款眼镜架吗?”赤苇掏出包里的眼镜盒,取出形态惨烈的镜架递给店员。
“应该是有的,我帮您查看一下。”店员也是个淡定的,接过东西便凝神查看了下镜腿上的编号,迅速输入电脑中查询。
“不好意思客人,店内只有同款不同色的库存,您需要看一下吗?”
“好的,麻烦您给我看一眼吧。”
“这边请。”店员将镜架归还到赤苇手里,随后带着赤苇往角落里的展柜走。
“您可以看一下。”店员从柜台里取出一副镜架递给赤苇,“因为这个款式出了有段时间了,这个也是店内最后一副了,和您之前那副相比只是镜腿内侧的颜色不同。您那副是黑的,这一副是红的,不过戴上去一般看不出区别。”
见眼前的客人像是还在思考什么,店员继续开口道:“其实我们店内新到了一批镜架,是记忆钛合金材质的,非常轻便,样式相对时尚一些,碰撞挤压下也不易折断,如果……”
“谢谢,我还是拿手里这款吧。”赤苇抬头笑了笑,轻声打断了店员的介绍。
“好的。那先到这边坐一下,我来给您验个光吧。”
“不用麻烦了,我原来的镜片还在,直接塞进去用就好。”
“……那也是可以的。那客人这边来结账,之后我帮您把原先的镜片清洁一下。”
“好的,非常感谢。”赤苇爽快地付了钱,打开镜盒把包在眼镜布里的镜片递给店员,刚要关上时又想起了什么。
“不好意思,请问这个镜架有稍作修复的可能吗?”

“真是位有意思的客人。”店员将赤苇送到店门口,目送那抹挺拔的背影走进路对面的居民区,心里碎碎念着,“应该也不是缺钱,可能就是又着急又念旧吧,可惜鼻托彻底坏了,不然还能偶尔戴戴……”
“唉,可总感觉他戴金丝框会更好看呢。”
中饭是在宇内老师家解决的。木兔准时来“抽查”赤苇的进餐情况,赤苇刚拍了堆了好几个餐盘的洗水池过去,就听见宇内老师在身后调侃道:“哟,又在报备呢。”
“宇内老师,希望趁这个时间,您能多赶几格分镜出来。”赤苇放下手机,挽起袖子,转头留给宇内漫画家一个压迫感十足的微笑。

赤苇一边盯着宇内老师赶稿,一边解决着手头没完成的工作,等回过神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望窗外,马路上的颜色尚不均匀,大概刚下了没多久。
将好不容易榨出来的几张稿子放进文件袋,赤苇拎上堆在门关的两袋垃圾准备离开。
“赤苇,不一起吃个晚饭再走吗?正好外面还下着雨。”宇内老师跟到门口,有些不放心。
“不用了宇内老师,今天晚上有地方吃饭了。对了,如果有衣服晾在外面的话赶紧收进来吧,一会儿雨飘进来就淋湿了。”
“哦对!我这就去收。”宇内老师一被提醒便赶紧往阳台上走,当下就忘了留人吃饭这茬事儿。赤苇也不再停留,开门离去。
说话的功夫雨又大了点。正犹豫着扔垃圾这几步路要不要撑伞,赤苇就听见楼道里传来宇内老师着急的脚步声。
“伞,赤苇你是不是没伞啊!”
看来是真的很着急,宇内老师甚至还没来得及穿好鞋,后跟都被踩扁了。
“啊,我有伞的,麻烦宇内老师多跑一趟了。”赤苇放下手里的垃圾袋,刚打算拿出包侧面的伞,就见宇内老师急匆匆穿好鞋,撑开手里的伞,一手拎过一只垃圾袋一手将伞遮到他头顶。
“那就走吧,我把你送到垃圾站那边。”
“谢谢了。不过还是我来撑伞吧,宇内老师。”
“我可以的!你走你的。”
“…好的。不过我有点看不到路了。”
“……那你来撑,垃圾袋给我。”
“没事的,完全拎得动。”

“你路上慢点啊!”赤苇看着宇内老师站在垃圾桶旁向他挥手道别,没忍住笑了笑。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之前震了好几下,方才赤苇两手都拿着东西,这才得空掏出来看一眼。

算是两个好消息吧。
应酬不用他去了,别人顶上了。
木兔马上要比赛了,他本人感觉会是一场大胜。

赤苇的大拇指在屏幕上灵巧地点触着,嘴角不自觉扬着。
按道理说是失去了一个在业内攒攒人脉的大好机会,但赤苇只觉得轻快。他可以说也会说场面话,但果然还是不用说的时候最自在。

即使知道木兔现在看不了手机,赤苇还是认真回复了好几条消息。抬头想给木兔拍个雨天街景,却发现远处夕阳烧的正旺。
十里不同天,此处下的也算是太阳雨了。

唯一的变数就是晚饭没了着落。
赤苇低头往导航上输了个地址,把雨伞夹到颈侧,双手拉大地图看了看。
现在开车过去,时间正好。

木兔掀开帘子,四下张望几眼便锁定到坐在角落里的赤苇。不顾店里人认出他后的欣喜目光和窃窃私语,木兔快步走去,在赤苇对面猛的坐下。他刚洗的头发好像还没完全吹干,浑身都是薄荷洗发水沐浴露的气味,混着餐馆里的饭菜香,莫名让赤苇觉得有家的感觉。
“京治,你怎么突然来了啊!”
“晚上好,光太郎。今天应酬临时取消了,晚饭没地方吃。之前听你说这家的猪扒饭很好吃,就过来尝尝。”
“晚上好!那怎么我也有份。”木兔瞟了一眼面前还冒着热气的猪扒饭,又迅速把目光移到赤苇脸上。
显然是没信。
“你瘦了。”另起话题,木兔拾起筷子,把自己碗里最大的几块猪扒都往赤苇吃空了的碗里夹。
“可能吧,这几天确实吃的比较随便。”
“你眼睛都红了!”木兔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拍,这是要假装生气了。
“我没注意……可能是因为这几天工作比较多。”赤苇夹起一块猪扒咬了一小口,垂眸不给眼前人演戏的机会,木兔见状也干脆吃了起来。

“那你每天十一点和我说晚安…是不是骗我的。”木兔嘟嘟囔囔地问话,唯一一点儿装出来的凶劲儿也被塞得满满的嘴巴撑破了。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哼,最好别有下次,不然太辛苦了。…诶京治,你是不是换眼镜了啊?”
木兔的手突然放下筷子,越过桌面伸向赤苇脸庞,撩起耳侧的头发,歪着头盯着看了几秒,又收回手。
明明宇内老师怼着他的脸一下午都没发现。赤苇默默咀嚼着。
“是的,只是换了个镜框,同款不同色。”
“我说呢,刚刚总感觉看到了什么红色的东西一晃而过。红色好看啊,和你眼睛颜色很配的!”
红配绿好看的话,也就木兔说的出来吧。
“配不配的,反正也没人看得见。”
“怎么会,我就看得见啊?还是说我的视力是一指的优秀?”
“是这个意思。别再盯着看了,快吃,我一会儿还得开车回去呢。”
“诶,难道这个猪扒腌的时候放了很多料酒吗?我说呢,怎么吃的我整个人都软乎乎的…那不对啊,那你也不能开车,要不我喊个代驾吧……”
“我的意思是,光太郎还是明天跟着队里的大巴一起回去吧,今天晚上在宾馆里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刚刚的比赛我赶上了后半场转播,打得非常精彩呢。”
“说什么呢,肯定是京治比我辛苦啊。我行李箱都带来了,就寄放在前台那儿。确实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呢!我现在还很亢奋,感觉能一路开车开到巴黎参加奥运会了!”
“好吧,我算算日子…嗯,够我们一路玩过去了。”
“哈哈,我简直是天才!不过京治,你为什么突然换镜框了啊。”
“想换就换了。”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换眼镜不叫上木兔,人家可是要有意见的。
“因为上一副坏了。”
“怎么坏的。”
赤苇只好长话短说解释了一遍,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修复了七八成的镜架出来给木兔看,不想刚把手递过去,就被木兔捏住手腕拎到鼻子旁边嗅了嗅。
这一闻,眉毛又皱起来了。
“烫伤膏的味道。”木兔接过眼镜盒,拿出镜架戴到自己脸上,一副大侦探的样子,严肃地说。
只可惜一边的鼻托坏了,看上去有些滑稽。
……狗鼻子吗。
赤苇只好言简意赅地把事情顺了顺,期间还得给炸毛的木兔顺顺气,又享受了一把木兔的痛痛飞走服务。
“这家伙,今天晚上的应酬肯定也是他动了手脚!”木兔手里一使劲,啪的一声捏上了眼镜盒,还把自己吓了一跳。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那也得有更合适的人选代替我才行啊。我还排不上号呢。”
“谁说的!要我说你就是最厉……”
赤苇把食指抵在木兔唇上,木兔只好闭嘴。
“再说了,反正我也不想去,那些菜哪有这个猪扒饭好吃。”
“也是,那些人哪有我好看。”木兔推推有些下滑的眼镜,摆了个幼稚的pose,“帅吧。”
“嗯,非常帅。”
“好!那请问京治愿不愿意坐我这个帅哥的副驾驶座呢?”
木兔站起身,拿起赤苇座位上的双肩包背在身后,随后微微躬身向赤苇伸出手,手掌向上,倒是有模有样的。
赤苇站起身,右手啪的一声拍在木兔掌心。
“非常愿意。”
木兔于是一手扯着背包肩带,一手牵着赤苇往门口走。
还不忘抱怨一句“刚刚拍的那一下好痛。”

© 版权声明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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