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风筝》

0.
木兔觉得赤苇最近很忙,真的很忙。
连春天来了,赤苇都没发现。

那天他硬是带着伏案工作许久的赤苇出去散步,可惜赤苇依旧电话打个不停,信息发个不断。
风景也不看,鸟鸣也不听。
木兔只好搂着赤苇,帮他看着路。
京治啊,你连樱花的花瓣落在自己身上,都无知无觉。
木兔盯着柔软黑发上那朵白里透粉的花瓣,看了许久,撇了撇嘴。
平时对他的视线最为敏感的赤苇,此刻依旧没有反应。
倒是因为木兔故作伤心的叹气声太响,赤苇稍稍将手机拿开耳边一些,捏了捏木兔握着他的手,用气音问到:“怎么了?”
一贯的耐心和温柔。
很好,赤苇心里还是有我的。
木兔于是摇摇头,又晃了晃他们紧握的那只手,放赤苇继续沟通工作。他自己则轻轻用指尖捻住花瓣在赤苇眼前晃一眼,也不管那人有没有看清,便把花瓣轻轻放进口袋。

即使赤苇没有察觉到春天,春天也会靠近,欢迎,拥抱赤苇。
因为他是这样美好的人。
木兔决定回去就用去年春天赤苇教他的办法,把这片来自春天的示好和偏爱保存珍藏。
这只是一个想法,他还有一个计划。
在赤苇挂断电话后,木兔说,京治,我要你结束工作后,空一天给我。
赤苇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边编辑信息边说:“好,不过…..”打了几个字,抬头看一眼木兔,意识到木兔还在等待下文,便往他下巴亲一口,像是安抚。
“不过我的时间一直都可以分给你。”

木兔扶额,饶了我吧,京治。

1.
木兔开着车去接赤苇下班。
等红灯的时候木兔把车窗放下来,胳膊肘架在上面,肌肉微微紧绷。
木兔无比庆幸自己早早就考出了驾照,又早早地和赤苇一起买了这辆车。

他和赤苇似乎对车都没有太多要求。
“性能好,坐着舒服,还要什么……”木兔翻着黑尾扔给他的几本汽车杂志,没什么头绪。
当他们第一次在车里胡乱吻在一起的时候,木兔想起了当时,赤苇在一旁补充的一句:“空间大一点。”

红灯转绿,木兔收回思绪,收回胳膊,双手好好地握住方向盘。
下一个路口右转,就到了。

熟练地找到停车位,木兔戴上口罩,走进赤苇的公司。前台的小姐姐早就认识木兔了,一看到这个高个子,就知道又是来找赤苇编辑了。

当时,赤苇的办公桌上放着木兔穿着队服的照片,一开始大家还以为这是赤苇的偶像,开玩笑说你和宇内老师合作的漫画是不是还夹带私货了呀。
赤苇笑着说,怎么会,最多就是借鉴了一下他身上的明星气质。
直到有一次,木兔去接赤苇下班,怀里抱着的一大束花没能挡住木兔扯下口罩后两人轻触的嘴唇。
在倒吸冷气和阵阵惊呼声中,公司上下的同事们这才知道,好家伙,不是偶像,是男朋友啊。
来都来了,看都看到了,木兔也不扭捏,把原本要给赤苇的花交给了前台小姐姐,说这些鲜花或许可以装点下公司环境。随后搂着赤苇的肩膀,大大方方地把自己介绍给赤苇的同事。
从高中到大学到工作,赤苇一直很受欢迎。木兔知道所谓宣示******的行为有些幼稚,但这么做是有必要的。
至少,这之后再也没有人给京治送袖扣当生日礼物了。
(虽然赤苇当时并没有收下。)

木兔放轻脚步,轻车熟路地往赤苇的工位走去。一路上不少人都认出了他,纷纷和他打招呼,给他做口型说赤苇还在开会,马上就结束了。
木兔用食指勾下半截口罩,笑着一一回应,在来到赤苇的工位后,一******坐在椅子上。
嗯,体感不错,看来他买椅子之前的功课没有白做。
赤苇的桌面上东西不多,大体上是井井有条的,不过看得出有些东西是匆忙间胡乱放置的。
电脑旁有一盆小小的绿植,泥土里插了个便签夹,上面是赤苇好看的笔迹。
“1、常规工作。
2、下午三点开会。
3、五点准时下班!!”
京治居然也会用好几个叹号,可爱!
再旁边是一个原木相框,里面放的照片是过年木兔和赤苇一起去看烟花的时候,路人给他们拍的。画面里,两人站在灿烂烟火之下,五光十色的焰火照亮了夜晚的天空。而在暗色的照片底部,他们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木兔用手指戳了戳相框里赤苇的后脑勺,又收回手垫到下巴底下。美滋滋地想,这次计划实践之后,相框里的照片又可以换一换了!

赤苇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木兔正趴在桌子上。木兔后脑勺正对着赤苇,手指拨弄着盆栽叶子,脚下一前一后滑动着他买的电脑椅,浑身上下写满了无聊。
地毯吞走了赤苇的脚步声,所以当木兔一边的脸趴麻了想换一边继续趴着的时候,他才看到赤苇正靠在桌边,半低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木兔猛地起身,带着电脑椅都向后滑动。赤苇连忙上前截住慢悠悠逃走的椅子,看着木兔乖乖站在一旁后,轻声说:“等我整理个东西。”

十分钟后,两人坐上车,驶向家的方向。
“我这周末确定有空。”赤苇看着后视镜里专注开车的木兔开口说道。
木兔分心看一眼后视镜里看着他的赤苇,爽朗地应道:“太棒了!京治可以期待起来了!”

2、
赤苇大概是睡着了。
木兔在确认这个事实之后,轻轻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溜到书房,只打开桌上的台灯。打开电脑,屏幕里跳出上次浏览的页面。木兔从睡衣口袋里掏出那张写了有大半页的纸,上面是涂涂改改后初步敲定的行程规划。
木兔第一次干这种活。以往都是赤苇负责制定大致的行程,或者两人干脆毫无目的地出门,随遇而安地闲逛。
毕竟最重要的,是和那个人一起。
但木兔不介意尝试这些新东西。虽然不适应,但他很乐意体验一下赤苇做过的事情。
虽然京治做起来肯定不会像自己一样吃力吧。
木兔一脚曲膝踩在椅子上,一脚撑地轻轻点着,椅子无声地转。
当时给家里也换了这个电脑椅,别的不说,转圈圈倒是很顺滑。
木兔表示很喜欢。
赤苇应该也挺喜欢的。每次一坐上去加班就舍不得离开,即使木兔跨坐在赤苇身上撒娇也没用。
皱着眉盯着手里的纸,嘴里咬着铅笔杆,木兔挠挠头,感觉以自己的能力似乎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虽然纸上只有一团凌乱的字迹和线条符号。
不过我看得懂就行。木兔默默想着。
椅子转了好几圈,纸上也没能再多几个字。木兔叹了口气,撅起嘴将笔夹在上唇和鼻子之间,把纸遮在脸上,仰着头发呆。
“光太郎?”木兔在隐隐袭来的困意中隐隐约约听见了赤苇的声音。
我大概在做梦吧。木兔眼睛越眯越紧,撅着的嘴松了劲,铅笔啪嗒一声掉到地上,瞬间把木兔从困意中唤醒。
正想低头弯腰去捡,就看到了一双好看的脚。
啊,是京治的脚。
随后是一截后颈和睡乱了的发顶。
等等,京治怎么来了。
还光着脚!

赤苇睡觉中途迷迷糊糊醒了一次,下意识往身边摸索,却什么都没摸到。坐起身,揉揉眼睛。
也不知道那家伙在干什么。
微闭着眼睛,赤苇挪到床边,双脚垂到地上,左右试探却一下子没勾到拖鞋,便懒得仔细再找,干脆赤着脚就下了床。

赤苇捡起掉在地上的笔轻轻放到桌子上,双手反撑住桌沿,边打哈欠边问木兔在干什么,说着还凑过去想看。
木兔连忙把纸放到书桌上,随后扶住赤苇的腰把人放到桌子上,又握住他挂在桌边的腿,把赤苇的脚放到自己大腿上,用宽厚的手掌包住。
“京治怎么又******鞋就下地,脚这么冷。”木兔握着赤苇有些冰的脚假装生气。
“还不是睁眼的时候没看到你。”赤苇理直气壮,脚趾在木兔掌心挠了挠。随后又一个哈欠,眼里湿漉漉地就往书桌上那张纸看去。
木兔连忙空出一只手按住,赤苇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歪着脑袋低头盯着木兔:“秘密?”
木兔硬着头皮撒谎:“嗯是的!我们球队最近在研究的战术…家属也不能看。”
赤苇回想着刚刚眼前模糊闪过的画面,似乎确实都是一些些圈圈画画,不再多想,点点头微微眯上眼睛:“等你研究完一起回去睡。”
赤苇懒懒地说道。
木兔哪里忍心让赤苇等。
反正,反正计划里也没什么别的事项要增减的了!
于是木兔干脆把赤苇抱到怀里,坐着电脑椅就把两人滑进了卧室。
赤苇钻进被窝前还不忘嘱咐一句:椅子记得放回去,还有台灯……

椅子再静音,滑过在木地板的缝隙还是容易有声音。木兔干脆把椅子拎回了书房。
关灯前,木兔盯着一纸的纷乱计划,叹了口气。
京治好厉害。以前的长途旅行计划都是一个人做的。以后一定要跟着学一学,争取可以分担一些任务。

轻轻掀起被子的一角,木兔的膝盖一点点压到软硬适中的床上,动作缓慢。
不过即使木兔尽力放轻了自己钻进被窝的动作和声音,赤苇还是短暂地醒了一下。
不如说,赤苇总会分一点注意力给木兔,不管是视觉听觉还是触觉。
于是他闭着眼往木兔那儿挪了挪,手搭上木兔的腰腹,脸埋在木兔上臂内侧,嘴唇轻轻摩擦着,说你来啦。
很痒,但木兔忍住没动。
虽然已经换上了薄被,但初春的夜晚还不算温暖。
不过相拥而眠的话,刚刚好。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道理,木兔在高中好几次梦到赤苇后,便隐隐约约地有所感悟了。
大概是这几天绞尽脑汁一直在想着那个计划,所以,枭谷学院的回忆似春风般一缕缕吹进木兔的梦中。
纷繁,但不沉重。
最后的画面模模糊糊的,但大概能看出是枭谷的操场。
木兔记得自己在人山人海里,寻找着谁的身影。
睁眼,阳光已穿过窗帘缝照到床上。方才的梦很快散去,捉摸不清。
休息日的时候他们习惯留一条缝,让自然光代替叫个不停的闹钟将他们唤醒。
不过赤苇最近太累了。在感知到光线后,他只是皱了皱眉,随后又把脸往木兔身上埋了埋。
木兔盯着看了一会儿,闭上眼。
偶尔睡一次懒觉没关系。

3、
“博物馆?”
博物馆确实是赤苇喜欢去的地方,只是对于木兔来说……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赤苇听到导航播报路线终点时,系安全带的动作都停滞了几秒。
他一般都会尊重木兔的选择,尤其是这次,那人兴冲冲地准备了这么久,赤苇自然安心地把一切都交给了木兔。
只是听到要去博物馆的时候,赤苇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木兔有些心虚地握住赤苇的手帮他把安全带系上,表面镇定地说:是的。
赤苇扭头看着木兔,见那人看似自若地盯着前方的路况,轻轻应了一声哦,便收回目光。
几秒后赤苇扶额:光太郎,导航让你右转。

 

看到绿灯直接就笔直向前开的木兔尴尬地笑了笑,还没答话,导航便已将重新规划好的路线更新。
木兔刚刚确实开小差了,他想起了为数不多的几次和赤苇一起去博物馆的经历。
大部分都是赤苇去考查资料,他非要跟着去,结果到了那儿就觉得无聊;仔细看展板就能知道答案的问题,他不过脑子就问。赤苇耐心,一一解答。但木兔回想起当时的自己,无地自容。
这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看得出木兔确实精心准备了。从找停车位到入场,一切都十分顺利。
只是赤苇没想到木兔会带他去风筝博物馆。
风筝。
站在队伍里的木兔回过头牵紧赤苇的手。赤苇看看他莫名透露出一丝紧张的后脑勺,忍不住思考木兔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风筝博物馆由茂出木心护创办,他是个标准的风筝迷……”
木兔没有请人工解说,因为赤苇似乎不太喜欢。所以他只是租了一个解说的机子,两人共用一副耳机。除了紧握的手,耳机线也将两人连在一起。不知左右声道是不是稍有差别,赤苇凑过来小声询问能不能把声音开大一点的时候,木兔倒并不觉得听不清。

调高音量后,一边耳朵充斥着旁人细碎的轻声交谈和若有似无的喧嚣,另一边只有稳重柔和的解说。
鲜明的对比。
感觉好像我的生活啊。
木兔盯着赤苇沉静的侧脸,默默地想着。

赤苇背着手站着,上身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盯着玻璃墙后的风筝,若有所思地听着耳机里的解说。在语音播放到介绍下一只风筝时晃了晃木兔的手,示意他挪动步伐。木兔这才回过神来,笑嘻嘻地捏了捏赤苇的掌心,像小学生郊游一样,前后摇晃着手往边上走。
江户锦画风筝,迷你风筝,江户刺绣风筝,进口风筝……各色各样的风筝玲琅满目,若是全都仔细研究,时间怕是来不及。木兔刚打算赶去下个展区,就被赤苇拉住。
耳机差点没拽掉。
“噗嗤。别着急走,看看这个。”赤苇指了指不远处的玻璃柜。
也难怪赤苇没忍住笑出了声,木兔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巧合。
两只猫头鹰形状的风筝,出现在他们眼前。
下方的那只颜色到还正常些,上方那只,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的配色。
倒是很像某人高中那会儿很喜欢的决胜服。
“光太郎,这只风筝的介绍要不好好听一下?看着还,挺可爱的。”赤苇忍着笑意说完,帮木兔把有些松动的耳机塞回耳里,
“既然京治都这么说了,那当然要好好听了。”木兔大概知道赤苇在笑些什么,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不仅因为想起了滑稽的回忆,更是为自己的计划而感到自豪——选了先来博物馆参观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京治会喜欢!
就连展品都这么给面子!

“你有在好好听吗?”赤苇见木兔似乎又分了神,忍不住提醒。木兔不免懊恼:在参观博物馆方面,他和之前的自己相比居然并无长进。可木兔也不想老是撒谎,只能心虚地说“那,再放一遍?”
赤苇听了,笑着说不用。又说刚刚要去哪里,带我去吧,我边走边给你讲。

木兔觉得他好像也不是对这些东西没兴趣。相反,听赤苇给他讲,他就听得津津有味。也可能是因为赤苇编辑总是能迅速地整合信息,然后用一种木兔能接受的方式转述。很多木兔一开始不太理解的东西,一经赤苇之口,便都恍然大悟。

几步路的时间,赤苇解说完了,木兔也把人带到了目的地。
“…为什么这么多小孩。”赤苇看着眼前有好多还不及他腰高的小孩,和零星几个成年人,莫名想离开。木兔连忙握住赤苇的手腕,拇指在腕骨上安抚似的蹭了蹭,低头看了看表说道:“我时间算好了的,过几分钟你就知道我们要干嘛了,再等一下嘛,好吗?”
没人扛得住木兔这样说话。即使在人群中木兔已然稍做收敛,赤苇依旧拿他没办法。更何况本就不想扫他的兴,便任木兔继续抓着他的手腕,默默站在一旁等待。
果然,几分钟后,一位戴着眼镜,看上去有些岁数的男子出现了。
他将带来博物馆定期开办的风筝制作小课堂。

在老师和助手的组织下,人们围着一张大桌子落座。木兔和赤苇的身边正好都是小孩,更显得他俩有些突兀。
木兔此时也反应过来赤苇刚刚为何有些抵触了。小孩太多倒不是问题,而是只有他们俩大男人坐在这儿做风筝,会不会……
啊,这是不是有点搞砸了。木兔不停侧头瞟赤苇,见他神色平常,桌子底下的手也还好好地被自己牵着,稍微松了口气。
木兔还在胡乱思考着,助手已经开始给每个人发材料包了。不过赤苇没有收。他指了指木兔,礼貌地说:“谢谢,我和他一起做就可以了。”

 

打开材料包的瞬间,木兔一丝丝失落,松了口气,随后又有些怔愣。
不是猫头鹰形状,是最普通的风筝。
做起来大概比较方便,应该不会在赤苇面前丢脸了。
可是,实在是太像了。
高中三年级,毕业前夕,在学校举办的放风筝活动上,木兔费了老劲儿飞上天的风筝,也长这样。
木兔匆忙间抬头,看到赤苇正好也在抬头看他。
看来,我应该没有记错。
“先好好听老师讲。”赤苇朝木兔眨眨眼,木兔还有些恍惚,不经思考便点了点头。

 

我真是太厉害了。木兔想。
只是慢跑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放风筝,想带京治也去放风筝玩。又怕太无聊,所以在这之前安排了其他活动。
这也太巧了吧!
这就是命中注定!
4、
枭谷学院有一个传统,就是在高三毕业前,举办放风筝的活动。
风筝放得高,飞得远,向来有出人头地的美好祝福蕴含其中。学校在毕业前给三年级生办这个活动,大概也是希望学生们能去往更高更远的地方。
三年级的学生们不会放过这一放松的好机会,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参与其中。他们将自己的名字写在风筝的某个角落,带着希冀放飞一个个梦想。

刚结束换届会议的排球部的学长们,也不例外。

“嘿嘿嘿!大家都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放风筝吧!我们可是打算把枭谷学院排球队的名字飞得最高的哦!”
不少人还沉浸在换届的沉重氛围里,被木兔这一嗓子吼得把眼泪都憋回去了。
“赤苇,谁都可以走但是你不可以!你可是新队长呢!”

 

把球队交给赤苇,是最令人放心的选择。
但这是对球队放心,却不是对赤苇。
三年级的学长将赤苇的成熟而多虑都看在眼里,也有人提出让赤苇当队长,会不会给他太大的压力。
木兔不是反对的那一方。甚至可以说,他比任何人都更信任赤苇。

一月结束春高比赛后,三年级的学长们更多地将重心移到了学业上。偶尔会有人不来参加训练,不过木兔倒是次次都来。
毕竟,他暂时还是队长呢。
他总想着给赤苇传授些身为队长的经验,但看着赤苇带着低年级训练的样子,看他如何理性耐心地分析,开着玩笑宽慰后辈,又觉得多余。
况且这次春高的经历,必然也帮助赤苇成长了不少。
或许在三年级毕业之后,枭谷的球队不一定和曾经一样耀眼优秀。但赤苇一定是一个比我更优秀的队长。
只要他自信一点,再自信一点。
木兔想要看到更加耀眼自信的赤苇。他知道赤苇完全可以。

 

一操场的人都是三年级,还好有排球队的队员作伴,不然赤苇一定一秒都待不住。
其实大家各自都有准备风筝,只是开完会没来得及去拿。监督准备的风筝朴实无华,是最普通的那款。
大家都做好了准备,木兔会觉得这风筝不够华丽闹点小情绪,或者干脆回去换个风筝。不料木兔对此接受良好,甚至很开心的样子。
“空白的风筝好!可以把想写的都写上去!”说完,问白福借了支笔,就开始在风筝上创作。
木兔的字不好看,风筝的材质也不好着墨。歪歪扭扭地艰难写完“枭谷学院排球部”这几个字之后,其他的几位三年级生都已经回了一趟教室,把自己的风筝拿来了。

“木兔,你座位上没看到风筝,就没给你拿。”木叶的风筝已经上了天,他一边悠闲地遛着风筝,一边扭头,和蹲在地上给风筝施工的木兔说话。
“风筝?我本来就忘记带了”木兔此刻正在赤苇的帮助下对字体进行最后的描边。大功告成刚要盖上笔,赤苇出声提醒:“木兔前辈或许可以在背面签个名?反正木兔前辈也忘了带风筝。”
“还是赤苇聪明!”木兔感叹道,翻到风筝的背面,认认真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端详了一会儿,把笔递给赤苇。
赤苇下意识就帮木兔把笔帽盖上,却被木兔阻拦。
“赤苇也把名字写下来吧!看,我还空了很多位置呢!”木兔按住赤苇正要动作的手,在自己名字旁边的空白指了指。
“这不太好。”赤苇出声拒绝,“毕竟这也算代表了木兔前辈的……”
“这么说可不对,我是以前队长的身份签的名,赤苇作为新队长,也应该签一个!”
赤苇是拗不过木兔的。拿起笔,在不大不小的空白里,赤苇选了一个角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只风筝飞上天后,立刻埋没在各式各样花色的风筝里没了踪影。只有木兔手里的线,一松一紧地提醒着他,它在飞,它飞得很高。

赤苇一直仰头看着,也不知道在看哪一只风筝,看着看着脖子都僵了。
但是仰着头有一个好处。鼻子酸了眼睛湿了,只有自己知道。
只要不眨眼,情绪就都会随风消散。

 

后来木兔说他放风筝放累了,便把线一圈圈缠到赤苇手上。木兔松手的那一刻,赤苇的手臂顿时被那只好胜的风筝带着往上走。
很强的牵引力。
赤苇默默想着。
他可以做到吗?

 

“赤苇放得好像比我还高诶!”
木兔一手叉腰,一手挡在额头上,抬头望着,欣喜地评价道。
“是错觉,木兔前辈。这么远你怎么看得清。”赤苇反驳,手里却悄悄松了两圈风筝线。细细的线随即立刻勒紧赤苇的手掌,不一会儿就似嵌入其中,留下深深的红痕。
木兔听了,并没有收回视线,依旧仰着头。
“我看得很清楚哦,赤苇。我一直看得很清楚。”
风筝,确实飞得更高了一些。

5、
“完成这一步之后,风筝就做好了。桌上有不同颜色的笔,需要的话可以在自己的风筝上进行创作。”
老师终于手把手教完了做风筝的最后一步。有赤苇在,二人也十分顺利地做好了手里的这只。
没有画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木兔毫不犹豫地落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把笔递给赤苇,好整以暇地看着赤苇会怎么做。
赤苇笑了笑,也不假思索,紧挨着木兔的笔迹,在右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木兔光太郎 赤苇京治”

写完后赤苇迅速盖上笔盖站起身,嘱咐木兔收好风筝,一起去和老师道谢道别。
木兔盯着赤苇有些红的耳尖,忍住笑说好。
这里人多,不让京治丢面子。
上了车再好好问一问。

 

关上车门,赤苇接过木兔手里的风筝,把它端放在腿上,低头看了眼他俩挨在一起的名字,食指摸了摸,随后立刻把风筝掉了个面。
木兔看着副驾驶座那边的后视镜倒车,自然看到了这些小动作,笑嘻嘻地说:“京治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情害羞。真可爱。”
赤苇扭头看着窗外,有些闷闷地说:“我就是确认一下墨迹有没有干。”
“嗯嗯,好的。”木兔忍着笑。
“……光太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那我问咯?”
“嗯。”
“当时的京治,或者说赤苇君,为什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那么偏的位置啊?”
……
“嗯?京治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当时心里有鬼。”
木兔像是很满意这个答案,唔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个风筝我不是留给你了嘛,第二年有好好听我的建议继续放那只风筝吗?”
“放了,毕竟是木兔前辈留下来的珍贵传统。并且,我们的新队长也在上面签名了。”

啊,木兔还自作多情地想过京治说不定会把那风筝收藏起来。
不过也是,京治不是那种人。

“签在哪里了?”
“我想想,我旁边?”
木兔没想到一问居然问出了这个答案,顿时有些着急,“那,那他后面那个队长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
木兔稍稍松了口气。
“啊,我想起来了。”赤苇坐直身子。
“什么什么。”木兔也坐直了身子。
“我让新队长写在学院名字那一面了。这之后他们也应该都是签在那一面。”
“京治……”
“怎么了光太郎。”
斗不过京治。木兔沉默。
“哦,话说你不是说会回来参加我们放风筝的活动的吗?当时光太郎人呢?”
“我去了的!结果门口的保安换了人,他,他居然不认识我,就是不让我进去!”
“……我没有带学生证,是我的问题。我错了,京治……”
“没关系的,光太郎。”
“嗯?”
“我知道你来了。你当时趴在围栏上看,对吧。”
“诶?”
“放心,虽然保安不认识你,我认识,队员们也都认识。”
木兔回想不起来当时自己的姿势美不美观了,大概是狼狈的。但是没关系,至少京治知道,他没有缺席。
6、
其实,木兔毕业之后,时不时就会抽空回学校看看他们,有的时候一个人,有的时候会叫上其他人。
春高比赛期间也一直试图空出时间到现场观赛。
枭谷被淘汰的那场比赛,木兔也在现场。去之前没告诉赤苇,赛后也没给赤苇发信息,只是直接去休息区堵人。看到木兔张开双臂迎接他,赤苇并不意外。简单拥抱之后,赤苇开玩笑说,木兔前辈这下不用想办法挤时间来看比赛了。
木兔一愣,哈哈大笑,说赤苇一如既往的贴心啊!

 

而对于放风筝这件事,赤苇其实并不太相信这些风俗,也不太在乎。尤其是他带队的那一年成绩并不理想,更是让他对这些东西没有太多兴趣。但是既然是一个不错的传统,还是木兔兴致勃勃发起的,赤苇觉得延续一下也无妨。
而且,木兔发展的确实很好。虽说赤苇并不觉得这是风筝的功劳,但是,管他呢。

当时木兔打电话问他,那个风筝还在不在。自然是在的,就挂在赤苇的卧室里,每次木兔要来拜访的时候还得提前把风筝藏起来。
赤苇不是没有想过把这只风筝私藏。只是这个想法刚起,便被他狠狠否决。
而在他看着下一任队长郑重地在风筝上写上名字的时候,赤苇越发庆幸自己没有做出错误的决定。
现在,那个风筝上应该写满了名字,被挂在训练馆的哪面墙上吧。

“下车吧京治,在想什么呢?”木兔把车停好好一会儿了,赤苇却依旧对着窗外发呆,他便下了车,敲了敲赤苇那边的车窗。
思绪被玻璃窗外闷闷的问话声掐断,赤苇对上木兔探究的目光,连忙摇了摇头。拿上风筝,轻轻推开车门。
一直在东想西想,没注意到目的地是家附近的一座公园。
初春的气息扑面而来,公园的草坪到底是比学校操场的更赏心悦目一些。
赤苇跟着木兔往草坪中央走。风轻轻吹,赤苇轻轻捏着手里的风筝,指尖已经感受到了它迫不及待的飘动。

挺好的。这只风筝,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们身边。

 

7、VLOG 内容大放送~
(没有华丽的剪辑,就只是一些细碎片段的合集。
要不是发布者是木兔,再加上背景音实在太有料了,估计都没啥人看。
倒不是说内容劲爆,只是,竟然出现了另一个男性的声音。听上去,和木兔的关系还特别好。
好吧,其实还是很温馨的。)
“视频的开头,木兔先生有没有什么事情想和粉丝们分享的?比如说,一些值得期待的新战术?”画外音温柔平和;画面中心,木兔迈着大步,三两下就把风筝送上了天。
“球迷朋友们大家好!最近天气不错,不如多和心爱的人一起出去散散心!新战术?哪来的新战术?”木兔对着镜头挠挠头,无名指上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一闪而过。
下一刻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木兔连忙扭过头看风筝。
“没有新战术啊。那木兔先生不如介绍一下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吧?”
“……去了风筝博物馆,做了风筝,现在在放风筝。”
伴随着木兔干瘪的介绍,画面里出现了几张照片。博物馆大门,风筝的材料包,做好的风筝。
“为什么会产生这个计划呢?”画外音继续问道。
“那天出门慢跑,看到好几个小孩在和爸爸妈妈一起放风筝,就觉得,哇,我也想和…我也想放风筝!”
木兔扯着风筝线,卫衣遮不住耸动的背肌形状。
“真是不错的想法。所以,目前看来这个计划进行得还顺利吗?”
“我觉得还挺顺利的。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挺熟顺利的。”
“那就好。”
“嗯。”
沉默。
镜头悄无声息地一点点逼近木兔脸侧。那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风筝,过了许久木兔终于转头,画面里便只剩下一张由于受到惊吓而表情滑稽的大脸。
隐约可以听见一声笑音。
“从这个角度看我,好看吗?”木兔很快镇定,说着还对着镜头做了个鬼脸,嘿嘿一笑。
“好看的。”“木兔先生怎样都好看。”
沉默。
“别拍我,拍风筝。”
“好的。”

画面的最后,白色的风筝在湛蓝天空的一角,飘飘荡荡。
画面之外,木兔的脸一路红到耳朵;赤苇站在如茵绿草上,身上撒满金色的夕阳。

相机拍着孤零零的风筝。
他们,相视而笑。

END.

© 版权声明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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