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黑狼的队长明暗修吾曾经在木兔光太郎刚入队的那段时间天真地认为,此人虽然在高中时期太能折腾到有点触目惊心,然而时过境迁,外加木兔整体上只是过于活泼,而非漠视纪律,整体而言,他觉得自己的新队员还算得上令人满意。
令人匪夷所思的好消息是这天真的想法居然保持了整整半年未被什么突发事件打破,但……只有宫侑知道,队长能够岁月静好,不过是因为有二传负重前行。
“……所以侑侑,”木兔第十七遍提起这个相同的话题,“我应该带赤苇去干啥啊?你不是本地人吗,给点建议!”
而宫侑气不打一处来,但是面对这个家伙居然无从发火,只能深吸一口气,第十七遍告诉他:“首先,我是兵库的,不是大阪的。其次,你俩周年纪念关我啥事啊?!要不然去饭团宫得了,给阿治的生意捧捧场。”
没想到木兔神色一正,随即喜滋滋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带赤苇去?他很喜欢吃饭团的。”
宫侑没再说话,自顾自走到一边在地板上坐下,仰头看天花板。好吧,我前二十年骂了那么多次人,虽然有百分之九十八是在骂阿治,但是好吧,现在看来可能是报应来了,仅此而已。
刚来这里的时候他和木兔还不怎么熟,但木兔已然开始整天赤苇长赤苇短,直接差点把宫侑的自信心一个暴扣砸得稀碎——在一个二传面前频频怀念另一个二传,和三句不离前女友的男友有什么区别?
直到某天他和宫治一起吃饭的时候提起这件事,被宫治简明扼要地评价了一句“你是猪吧”,宫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的竞争对手的身份或许并不是什么二传。
“翔阳!”宫侑无比感激长期的排球生活让自己的视力还算得上不错,端着一盒什么东西的日向听见他的喊声,笑眯眯地小跑过来,“怎么啦侑前辈?哦对了,这个是我家里人带过来的毛豆铜锣烧,要试试吗?”
宫侑指了指木兔:“我去睡觉了,这家伙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欸?”
在把自己队伍同世代的二传、主攻乃至首席大******都问了个遍之后,木兔光太郎终于制定了一个至少在他自己看来完美无缺的计划。
和他同年入队的几个人也和他住在同一片公寓区,不过楼栋不同。木兔喜欢靠近街道的热闹,宫侑需要设计感的装潢,日向看重朝南的太阳,而佐久早找了个高楼层中最靠内的房间,力求无人打扰。
可惜今日早上,连NHK员工上门推销都找不到的门被队友咚咚两声敲响:“臣臣!今天晨跑就不和你一起了,我要去找赤苇了!”
门内流理台旁,佐久早正在切面包的手一顿,然后更加小心谨慎地把声音压到最低,以一种锯木头的方式缓缓锯开面包条,以求对方不要发现门内有一个醒着的住客。
对方似乎也并不在乎他开不开门,爽朗地大声喊:“我出发了!”紧接着,脚步声由近至远,直至消失。
这里离黑狼俱乐部很近,交通也算方便,离大阪站还有直达的交通线路。木兔刷卡进入车站,早高峰之后的列车人尚且不多,他也顺利地找到了座位,坐了下来。
刚才他是一路跑到车站的,一路上只顾着往前跑,并未顾得上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眼,此时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便顺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上面还留着赤苇出发之前发给他的车票行程信息,木兔低头又重新核对了一眼。
七点整发车,对,东京到大阪的车次不少,但是来过周末的话还是新干线最好,两个半小时速达,也就一场排球赛的时间。
现在是八点三十五,希望号是九点二十二到新大阪站,大概五十分钟的时间,坐过去刚刚好。
他满意地把手机放回卫衣口袋之中,欣赏窗外风景五分钟,偷偷逗隔壁座乘客的小孩三分钟,终于肯抬起头之时,却发现电车的路线标识似乎和他一开始预想的出入颇大:
这趟地铁线路经过的车站是大阪站,而不是新大阪站。
怎么办。木兔脑袋中只霎时只剩下这几个字,以及高中时期赤苇生气时故意和他说反话的样子。
他汗流浃背慌不择路地点开地图,起始点输入新大阪站,到达点输入大阪站,因为有点着急还把假名打错了两次,最终发现——原来,大阪站到新大阪站乘地铁仅需四分钟。
还好还好。木兔刚才都紧张到******已经不在凳子上,看到地图软件返回的结果,终于能踏实地坐在座位上,终于长舒一口气。
手机叮咚一声,是赤苇传来消息:“木兔前辈坐上正确的线路了吗?”
木兔顾左右而言他:“一会儿就能见面了!”
“我很期待木兔前辈的安排。”对面又发来一句信息。
“赤苇一定会满意的!”今天的计划是他从各个网站上搜罗到的大阪约会攻略大全集中的最佳选项,他不仅咨询了同世代几人(虽然其中有一个人一开始坚称家之外的场所都不够卫生,但在考虑到木兔家与自己家实在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之后,改口说哪个都挺好),还问了队伍中已婚或是恋爱长跑多年的几个前辈,同样参考了他们的意见。
换言之,今天一切的一切,他都有足够的信心让赤苇感到愉快。
木兔从刚开始租公寓那时起,便备好了两套的生活用品。因此,赤苇自然只在身前背了个轻便的包,于人潮之中像一尾灵巧的鱼一般穿梭出来。
“赤苇!”他一只手臂直接搂过赤苇京治的另一边肩膀,差点让这个久久伏案体能和肌肉活性全都下降的人踉跄了一下。
“早上好,木兔前辈。”他还是用最惯用的言辞和木兔打了招呼:“今天我们去哪里?”
木兔摩拳擦掌:“先去扭蛋!”
“嗯?”赤苇挑了挑单边的眉毛,看起来有些困惑,但随即便直接被现役排球主攻手推着后背向地铁的方向走过去,再无提出任何意见或建议的可能。
直到看到整整齐齐排成一列的扭蛋机,赤苇才明白木兔用意何在——扭蛋机一般分为不同的系列,比如左边的是三○鸥,右边的是迪○尼;此时此刻从左到右的一排却不若一般的扭蛋机那样可爱十足,而是充斥着一股左边和右边随时要打起来的肃杀气息。
——毕竟,左边扭蛋机的主题是施怀登阿德勒,而右边扭蛋器的主题是M******Y黑狼。
木兔在他身后贴得很近也很紧,赤苇转过头时只有微微绷起背向后仰着才能不让自己的鼻尖和他的嘴唇碰在一起:“要扭哪个?”
身后的人颇为不满地低下头,用额头去贴他的额头,力道大得简直像头槌,险些没给新晋编辑砸出个包来:“当然是我在的队伍啊!”
“那就……枭谷的?”赤苇面无表情地开起了时间跨度近乎十年的玩笑。
没想到木兔倒是认真思索起来:“枭谷的话,我要是隐藏款吧?毕竟我可是王牌啊!”
赤苇道:“隐藏款的话,会在二手平台上被高价交换呢。”藏在舌根底下没说出的另外半句是:要是那样的话,我可能会成为倾家荡产买手办的经典宅男。
木兔从冲锋衣的内侧口袋里邦啷邦啷掏出来一大把扭蛋币:“我提前买好扭蛋币了!赤苇今天只负责扭。”
赤苇:“……”
还没来得及说话,木兔又换了一只手掏口袋,好在他经常抓排球的手够大,不然赤苇真不知道他要如何把这赌场筹码一般厚厚一叠的扭蛋币如此轻松地含在手指之中。
“试试嘛!”木兔眨眨眼睛看着他,“说不定第一发就抽到我呢?”
“这是小概率事件吧,木兔前辈。”赤苇从他手中抽走一叠,一个一个投进投币口。虽然一发入魂并不是一球入魂那样的可以鼓舞士气的东西,而是一个概率微茫却又令人忍不住肖想的东西,但毕竟概率论的公式摆在数学书上,这么几十枚扭蛋币都投进去却抽不到的事件也是极小概率。
……然而,概率论的课本上又说——极小概率事件并非零概率事件。
赤苇已经把所有的扭蛋币都塞了进去,其气势简直像拉斯维加斯赌桌上一掷千金的All in玩家,可惜扭蛋机并不看人脸色,呛啷啷地又掉出了黑狼的二传手副攻手和自由人。
“……扭蛋币在哪里卖?”赤苇脸色沉重,眉头紧锁,缓缓吐出一句话。
没想到身侧的人从深不见底的口袋之中哆啦A梦般又掏出来一个扭蛋:“哼哼!”
木兔脸上骄傲神气之意并不打算隐瞒,赤苇看着他的脸,莫名想起前段时间在tiktok上看到的那只赢下了威斯敏斯特敏捷赛冠军的边境牧羊犬。
“是木兔前辈事先扭出来的?”
“不,”木兔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神色更加满意自得,“是我自己做的。我看网上说,会送手工礼物的男朋友很帅气。”
赤苇拇指略一用力,把扭蛋的外壳打开。木兔倒是把里面也包装得有模有样,还用闪亮亮的透明的塑料纸包了一层,不拆开来的话看不见里面的具体样子。
木兔这个时候倒是一副和这个扭蛋根本不熟的样子,在赤苇身旁探过头来张着眼睛看来看去。
赤苇拆开的动作很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给里面的粘土小人来个开颅或者是截肢手术。
随着塑料纸被簌簌剥落,里面的粘土小人也露出真面目。
小人的豆豆眼一大一小,看起来是用金色丙烯马克笔上的色;胳膊有点像迷你版香肠,黑色和浅灰双色的头发则是因为捏起来时太过用力而有点融合成另一种诡异的颜色。
赤苇把这团不明物体单手托起来,研究了半分钟,开口道:“……这个很有个性呢,木兔前辈。黑狼的各位队员有看过吗?”
“当然!日向说感觉用色很丰富,侑侑说很符合我的个人气质。”
“佐久早呢,他怎么说?”
“臣臣说,挺可爱的,赶紧拿远一点。”
赤苇和这个粘土物体相顾无言了五秒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这短暂的五秒钟之中看出了一股奇特的可爱,于是决定回家之后还是将其摆在书桌上,而不是收在壁橱中。
刀叉相碰撞的金属之声也因为人们轻柔的动作被压到最低,墙壁上悬挂着的音箱之中传来温柔俏皮、跳跃感十足的钢琴音。
赤苇总觉得身上的关节都轻微错位那样,浑身有股微妙的不对劲:他并非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但和木兔光太郎一起出现在这里就有点像把抹茶奶油涂在汉堡肉饼上,奇怪程度只能说是没有触犯法律。
木兔倒是坦然自若,按响了点餐铃:“你好,我们要最贵的那个套餐!”
像是知道赤苇一定会先他一步担忧起经济问题,木兔双手搭在桌子上,挑了挑眉毛:“上周刚发了去年赢比赛的奖金,所以现在完全没有问题!”
侍者小姐点点头,俯下身来:“主餐您是要M9和牛肉眼配焗黑松露土豆佐红酒汁,还是要黄油煮波士顿龙虾配甜豆佐柚子辣椒醋汁和可可?”
“什么?”木兔被一堆外来语砸了个晕晕乎乎,“算啦,赤苇你点吧!”
“牛肉的那个就可以。”他特意避开了拗口的外来语,木兔听了也觉得很是不错:“牛肉的话,怎么做都会很好吃吧!”
“您好,这是您的前菜,这个章鱼是选用的地中海……”
“这是您的随餐面包,采用山茶花面粉和法国进口Bordier黄油……”
“这是您的炙烤和牛肉,我们的和牛是草饲,其肉质细嫩……”
“这是您的蜜瓜玫瑰餐后酒,希望您今天用餐愉快。”
两个人坐在桌子两侧,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木兔做了个手势,示意赤苇将耳朵横渡餐桌。赤苇费力地在保持******不离开凳子的情况下把头凑了过去,便听见他悄声道:“赤苇,我没吃饱。”
赤苇也小声回答他:“其实我也是。”今天早上赶车匆忙,他连买个饭团的空隙都没有,上了车之后则是迅速地沉入小睡之中,甚至做了一小段脆而薄的梦,梦里木兔骑在木叶秋纪身上扔着排球打宿傩;到站之后立马就见到了他,于是饥饿感和困意全都被暂时忘却,直到此时此刻才卷土重来。
可惜侍者小姐动作实在是利落过头,早就把盘子和刀叉一并收走,此时此刻就算是木兔光太郎也觉得再点一份套餐有些倒行逆施罪大恶极。
他和赤苇对视了一眼,对方有些困顿的湖蓝色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是对他的意思心领神会。
三分钟之后,离该浪漫奢华餐厅最近的一间二郎系拉面店出现了两位新客人。
木兔呼噜噜地喝汤吃叉烧,埋头苦吃的同时不忘给赤苇比个大拇指:“还是这个好吃!”
赤苇且点头且吃面,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木兔两三片,又从木兔碗里夹了块叉烧,暂存在面条底下。这是两个人高中时自然而成的不成文的规矩,木兔第一次如此操作的理由是“这样可以两种都吃到,不是很好吗?”。
一碗拉面连面带汤下肚,赤苇许久没吃过这么多也许久没吃得这么满足,头脑因为血糖的快速升高有点晕晕乎乎,脸颊和胸腔则是充斥着一股温热的暖意。
两个人坐在店内角落,老板在厨房中忙前忙后,但因为已经过了正餐的时间点,店中几乎没有其他客人。店里光线昏暗,油脂香气蔓延,赤苇困得有些厉害,半倚在木兔身上打盹。
木兔把腿收起来,方便他靠得更安心。
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合上眼睛、胸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样子,木兔忽然觉得,这一刻虽然是初次如此,但却如此熟悉,似乎能融化成两人认识以来的每一个午后。
他有很多朋友,愿意和他毫无顾忌地一起来这种地方吃这种几百日元的拉面的也不在少数。但是,会像现在这样,吃完面后安然地枕着他的胳臂在拉面店小睡的,只会有赤苇,也只能是赤苇。
木兔的视线似乎有温度,赤苇跟着来自肌肤的奇妙感知缓缓睁开眼睛:“要去下一个地方吗?”
没碰上闭馆休整,也没买错折扣票, 更没有买错票的时间,在大阪水族馆游客木兔光太郎和赤苇京治踏入馆内之前,似乎一切都有条不紊、未来可期。
但当他们刚随着电梯上了八楼,赤苇便觉得鼻子哪儿哪儿都不对劲,还有点痒。
奇怪的感觉在初次出现时还尚可忍受,但来自神经的痒感并不是出现消失便彻底退场,而是缓缓堆叠、线性增长,而后在临界点一下子爆发——“阿嚏!”
他们刚好走到水母摇曳的玻璃窗之前,身旁挤满了戴着红帽子前来游学的小孩子。本来一群小红帽在他们身边动来动去想离水母更近一点,听到这声喷嚏,默契地退后一步,还有个小女生从自己的书包中摸来摸去,掏出了个玉桂狗的口罩戴上。
赤苇:“……”
他多希望自己根本没来这里!不,如果周三的时候他在办公室里没有轻视窗口中钻进来的下雨天的冷空气好好地把外套拉上拉链,或者昨晚没睡那么晚、又或者没偷懒,在上床之前喝了感冒冲剂,现在怎么都不至于落得如此的尴尬境地!
没想到木兔倒是对这尴尬一无所觉,只是不轻不重地在赤苇肩膀上捏了一把:“赤苇肯定最近又没好好做身体管理吧!”
“身体管理”一词是他跟黑狼从国外请来的队医学的,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还向队医反复确认了运动员也可以这么讲。
赤苇没说话,木兔便继续接了下去:“以后不能这样了,你要向运动员的生活状态看齐!今天或者明天也得带你去锻炼一下才行……但是跑步的话有点没意思啊,还是……”
看着身边的人自顾自地陷入思索,赤苇的那股尴尬不知为何也像冰块于冬日未经融化便兀自升华那般,在尚未注意到的时候就烟消云散。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从来不需要考虑丢不丢脸,想哭也不必憋在心里假装面上一派风平浪静,而是能在球场的休息室靠在他身旁,纸巾都没有、单拿手背抹眼泪。
明明是球场上光芒万丈的大明星,场上所有的目光都盯着球、 场下所有的目光都盯着他;但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反而偶尔会流露出值得依赖的普通模样,不够靠谱,却足够安心。
“我知道了!”思绪被身边人的恍然大悟打断,木兔右手握成拳头,捣年糕一样砸进左手之中,眼睛中闪烁的金色光芒并未因水族馆的昏暗而消减一分一毫,赤苇看进他的虹膜,反而觉得水母和鳐鱼是在金色的海浪之中翻涌,“我们先回家,然后我去找日向……不对,东峰今天来大阪玩,日向去和他吃饭了。那就找侑侑!”
“什么?自行车?我根本就没买过啊!”被木兔从睡梦中敲醒的宫侑深知发火和吃淀粉药丸一样没有任何作用,面色平静,但是在心中忍不住缅怀了前队友几秒。
阿兰,倘若你在立花red falcons有灵,相信你一定会在我身边,眉头一皱大喊一声“啥啊!”
但是木兔今天似乎是借不到自行车不罢休,宫侑灵机一动,当机立断拖队友来挡枪:“要不然借臣臣的?他经常骑自行车去买东西。”
“可是……”佐久早圣臣的难搞程度让木兔都有些望而却步,宫侑却踢上拖鞋,不由分说地拉着他俩往佐久早家走。
一天之内被打扰两次实在是很令人恼火,佐久早本打算继续充当蜗牛闭门不出,但敲门声音实在太大,他不由得思虑起自己是否会在一个小时之后接到关于投诉电话的管理通知。
“臣臣!借一下你的自行车呗。”
“不行。”佐久早一口回绝。
“就一晚上!”木兔神情恳切,“你说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侑侑?”
无人回答。宫侑在佐久早刚把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偷偷溜到了楼道隔间之中。
“或者,”虽然不知道木兔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借到另一辆自行车,但赤苇还是开口问佐久早,“你知道哪里可以租到自行车吗?”
佐久早方才注意到自己烦人的队友旁边还有另一个也算得上熟识的人:“赤苇?”
“好久不见。”赤苇略一颔首。高中时期枭谷和井闼山缠斗了整整三年,两人还是同级生,场下熟不熟暂且不提,场上自然是把对方的打球风格和技术刨根见底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个百十来遍,熟得像已经出现透明棕色部分的苹果。
佐久早略一思忖:“你们两个谁要用?”
“我想应该是我。”毕竟据赤苇京治所知,木兔自己也有一辆自行车,除非此自行车有什么两个人轮流骑了之后灵窍全开的伟大功用,否则他何必把自行车换来换去。
佐久早道:“晚上十一点之前还我。”
“为什么赤苇借就可以?!”
“在他面前我不想再提你把我的哑铃弄断的事。”
“那是因为臣臣你买的哑铃质量不好吧!”
“……在我忍耐度清零之前你最好和赤苇赶紧该干啥干啥去。”
“哦臣臣!你终于也有一点关西口音了!”
见面前的人丝毫没有任何顺坡下驴的意思,佐久早决定今天不再和他多说一句话,从外衣口袋中掏出钥匙给了赤苇:“地下自行车停车场,亮黑色的那辆。”
“谢谢,”赤苇接过钥匙,“到时候钥匙……”
“直接放门口信箱就好,十一点之前。”佐久早缓缓合上了屋门。
暖色夕阳自地平线缓缓晕染,屋顶、路面,乃至他们的发梢鼻尖,都镀上了一层亮色的橙红。傍晚的风自海边拂过来,扑在人脸上,连衫带袖吹了个凉爽痛快。
这段路程并不短,两人也没急着骑,在风中喊了些模糊不清的话语,跟对方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些不着边际的天。
到达海边的时候,赤橙色光晕已如潮汐般退去,天空只剩铺天盖地的墨色的蓝。上弦月的光淡得温润,像边缘锋利的水彩画。
木兔从尚未减速到底的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冲赤苇招了招手,单手作成喇叭状,在海风之中冲他喊:“赤苇——快过来!这是——我的——秘密基地!”
赤苇捏住刹车,抬腿从车上跨了下来。
这里虽说是一个沿海公园,但因为没有什么配套设施和推广,并没有什么名气,几乎看不到其他人。
要做什么?按木兔前辈的思路,必然不会是普通地看海景或者赏月。赤苇一边慢慢想着,一边快步走向木兔身边。
“我们来跳舞吧!”
“但是……”据他所知两个人都没学过跳舞,如果这样的话动作看起来会不会有点手忙脚乱的笨拙;从未配合过的双人舞万一踩到对方,会不会扭到脚腕;而且他今天还是穿的白色的鞋子,如果……
“我说赤苇,我们来跳舞吧!说了要带你一起锻炼的!”不知道是怕他没听清,还是只是故意的强调,木兔提高了分贝,再次大喊了一遍,“用你的手机选一首你喜欢的歌,最大音量!”
真实感之中的不真实感,赤苇京治想。
明明脚步也如此慌乱,手臂也不知道该如何搭上他的肩膀,但因为是和木兔光太郎,所以哪怕是如此,也能拥抱住浪漫到有些不真实的乐声中唯一的锚点。
他听见木兔说:“今天的每一个地方好像都有一点点问题,赤苇是不是在水族馆感冒了?不过没关系,我的秘密基地可是天下无敌!”
他听见自己说:“木兔前辈今天的计划已经做得很优秀了,每个地方的问题我认为都是无法避免的概率事件,所以如果要责怪,我想应该责怪掷******的人,而不是做计划的人。……还有,今天,我最喜欢的就是现在。”
踏出去,收回来,肩膀随着腰腹的旋转而扭动。夜风吹开赤苇没有扣好纽扣的衬衫外套的衣摆,浅色棉质布料一鼓一鼓,起伏又落下。
那双金色的眼睛直直地望进他的双眸,赤苇想说些什么,又抿紧嘴巴。似乎不需要说话,单单是这样和木兔如此对视,便已胜却爱情小说中的千言万语。
温柔的乐声迭起,在钢琴声和小提琴重新交融的那一瞬间,他们身边的路灯霎地亮了起来,将身形拖成舞动的剪影。
而也就在灯光乍亮的这一刻,在一个甚至带了一点晃动的旋转舞步之中,木兔把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对他说——
“好喜欢你。”
赤苇京治并未发现自己也在这一刻脸红了,他只觉得,眼前人的眼睛比月亮和灯光都更明亮。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