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进行‘选择’,应该是小时候,爸爸下班回家路上打电话回来,问我是想吃炸鱼还是想吃炸虾饼。我说我想吃烤肉,爸爸说今天烤肉卖光了,让我从这两个中间选一个。
“我知道我爸说的是哪家店。他们家的炸鱼很香,皮脆脆的,肉又很嫩,而且每次都很好吃。炸虾饼的话,会撒上椒盐粉,有时候面衣很脆,简直是世界第一美味,我能吃下很多个,但有时候面衣会软掉,吃得人很不爽。
“当时电视上刚好在播一档综艺,嘉宾面前有两个按钮,按下红色的就100%可以拿到一百万日元,按下蓝色按钮则是20%的机会能拿到一千万日元。具体的我记不清了,总之规则大概是这样。那个男人看起来好纠结、好痛苦。我就在想,有什么好这么痛苦的?不是选哪个都不亏吗?不理解。
“爸爸在电话那头追问我想吃什么,我感觉我面前也出现了两个按钮,红色的是炸鱼,蓝色的是炸虾饼。我选择按下了蓝色的按钮。很奇怪,做完选择,我立刻就感觉自己只想吃炸虾饼了。哇,咬起来会嘎吱嘎吱响的、厚厚的满是虾肉的虾饼,真的很香。我不会再去考虑今天吃到的虾饼会不会没那么好吃,更不会去想是不是还是该选择炸鱼,或者甚至该去求爸爸两样都给我买。我只会满怀期待的等爸爸带着我的炸虾饼回家。
“可能是那件事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后来每次到了非做选择不可的时候,我面前都会出现两个按钮,或者几个按钮。比如小学要毕业的时候,老师问我以后还要不要打排球——喂,不要摆出那种我除了打排球还能干嘛的眼神啦,我可是什么运动都很擅长的好不好——我也感觉面前有不同的按钮。我知道你们不信,但我也是有认真考虑自己到底该不该按下代表排球的按钮的。
“为什么犹豫?因为我当时长得不算高,我爸妈个子也都不算高,老师跟我说排球对身高很有要求。况且那时候我觉得别的运动也很好玩啊,跑步也很快乐,游泳也很快乐,也不是真的非排球不可。但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排球。而且和小时候选了炸虾饼一样,当我按下了代表排球的按钮之后,我就100%确定,我要好好打排球了。至于我是不是更适合别的运动,我以后是不是真的能长高,打排球到底会不会有女生喜欢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就都会被抛在脑后。
“既然已经按下按钮了,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选择的绝对是最好的。”
“木兔,我们只是在问你想吃嫩豆腐还是老豆腐而已……”木叶端着菜单打断了我滔滔不绝的******演说。他到底懂不懂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我瞪了他一眼。瞪完他,我又看向了赤苇。当然了,赤苇也正在看我。但是对上他平静的眼神,我突然就有点心虚,连忙移开了目光。
哎——这一切都要从三天前说起。
一周前,暗路教练找上了我。他跟我说,赤苇告诉他,自己大学不打算继续打排球,也不打算继续学体育了。他看起来十分担忧,对我说:
“赤苇虽然平时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其实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他说以后不打排球了,我当然也相信这肯定是他考虑之后的结果……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最近枭谷的比赛都打得不太好才下的这个决心。
“你也知道,自从你们这一届毕业之后,主力走了太多……赤苇确实扛得很辛苦。
“赤苇这个人有时候不太听得进别人的话,但是木兔你说的他总是乐意听的。所以我还是想要你和他去聊聊,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最近枭谷的战绩,我甚至还去旁观了一场比赛。说实话,就是打得很烂。最近在大学几个月,我觉得除了技术之外,我更大的进步是更深入地学会了观察局势。现在的枭谷就像是一盘散沙,彼此都很努力,但就是不在一个节奏上。
该怎么说?其实我知道造成这样的局面,我们毕业的这一届,包括当时明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还是优先让战队取得当下更好的成绩的赤苇,都有着推脱不开的责任,所以即便理智上知道赤苇并不会因为这些事而做出冲动的选择,我也确实忍不住担心,担心他是因为目前的不顺而不再选择排球。况且,赤苇本来就是个很让人操心的人!关心他可是我这个靠谱的前辈不可推卸的责任。
哦,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想知道,为什么赤苇没有告诉我这个决定。
我根据暗路教练的建议联系了木叶他们,几番联系,终于敲定了时间,于是这个周六的晚上,我们一起坐在了寿喜烧锅前,卡壳在了到底是放嫩豆腐还是老豆腐的环节。我本来想以这个话题为由发挥一番,结果被不解风情的木叶打断。真没默契!
我靠在靠背上,看着正在烫熟牛肉的赤苇。读大学之后,虽然都在东京,但距离远、时间少,我们其实一直没有见过面。要说的话,平时联系都不算多。只是在初夏的一个晚上,我和赤苇打过一个电话。
其实回想起来挺奇怪的。那天,我在排球馆打完工,准备回公寓。走出场馆的后门,我突然觉得这外面和枭谷排球馆外面有点像,一条路,边上都是树——我跟赤苇说这句话的时候,赤苇吐槽我说天底下的路不都是这样吗?好吧,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就是在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的时候,我想到了从前和赤苇一起结束训练回家,于是我就给他打了电话。
他很快接了电话,说刚和主攻手加练完,问我有没有什么事情。我跟他说我是看到了很像排球馆的路所以就想到了他,然后就发生了前面的对话。我听到电话那头的赤苇似乎换了个手,钥匙乒乒乓乓响,我问他是不是在锁门,他说是。一个非常天才的想法钻进脑海,我说那赤苇你别动。他没吭声。我倒退了几步,回到我这边排球馆的后门,然后对着电话那头说:
“赤苇,我也在排球馆的后门了。我倒数然后我们一起走吧,这样就相当于一起出发了!”
“三——二——一!”
隔了几秒,从电话那头传来了赤苇的笑声。我说赤苇你好像比之前爱笑,怎么了当上队长那么开心吗。
赤苇沉默了几秒,带着笑意跟我说:“因为木兔前辈给我打电话了,所以很开心。”
我就知道,这果然是一个非常天才的决定。后来我们说了一整路的话,赤苇跟我说他现在每天都很头疼排球部的事情,也很烦恼自己的功课。我说我其实也还没适应好现在大学的队伍,不过感觉很快就能打好了。
好奇怪,从前可能是因为天天见面,对方的情绪都能看见,所以聊得都是实实在在的事情,今晚吃什么、周末几点见,等等。现在隔了很久再联系,反而会开始问对方的心情。明明我也没法回去替枭谷再扣下一个球,明明他也没法来我这边帮我处理好我不擅长处理的那些事,但好像就那么顺畅地说出来了。
过了很久,赤苇跟我说他要上电梯了。很快,信号变得不好,他的声音在对面被卡得断断续续。这时候我才有了原来我们不是在并肩聊天的实感。
电话断了。
我还没有到家,凉爽的晚风扑面而来,讲出去的情绪让我的身体某部分排空,就像是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而现在晚风将空出的地方灌满,真舒服。
——所以后来为什么我们没有再联系?从未想过的问题终于在此刻浮上脑海。但下一秒,我好像又想通了,毕竟和赤苇的话,感觉联系不联系都没有什么问题。
我回过神。赤苇正从我的碗里夹走一块肉。
?!
“不吃就冷掉了。”赤苇毫不心虚。
我还没把肉抢回来,那边的木叶清了清嗓子。大家齐刷刷地投去目光,而他看着赤苇,语重心长:“赤苇,虽然肉不吃会冷掉,但有时候做选择却还是需要冷静一下……”
……
喂喂喂!这个话题转移也太生硬了!我差点把自己呛死,余光看到小见和白福交换了一下目光,写满了觉得木叶是大傻子的神色——虽然刚刚我发表讲话时他们好像也是这个表情就是了。
这都什么馊主意!我觉得还是该直接跟赤苇说。然而还没有等我开口,那边赤苇慢条斯理地蘸酱,吃掉了我的肉,才开口接话:“是教练让大家来劝我的吗?”
我们对视了一眼。木叶用眼神指责我刚刚的长篇大论曝光了计划,我则踩了他一脚表示全怪他的转移话题太生硬。
“也不能说是劝……就是想看看赤苇是不是真的想好了。”白福在狼吞虎咽里试图解释。
“其实关于之后不打排球也不学体育这个决定,我在高二时就已经决定好了。所以请前辈们和教练们都不需要担心是不是高三排球部的成绩不好对我的影响。”
他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话题不自觉地就被他带着跑向了我们的大学生活。其实本来就是,我们这里都有很多人也没有选择和排球或者体育有任何关联的专业。暗路教练与其说是担心赤苇的未来选择,倒不如是担心成绩不好会不会给赤苇造成太大压力吧。
总之,开解赤苇的知心哥哥姐姐谈话会彻底变为了怀念高中及介绍大学生活的联谊会,到了深夜才散场。
大家三三两两地往前走着,因为我不小心把书包落在店里,赤苇陪我回去拿了一趟,我们走在最后面。有喝醉的男人迎面走过来,我把赤苇朝着我的方向拉了一把。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他变得烫烫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隐隐约约的酒味传入鼻子。
“赤苇你偷偷喝酒了吗?”
赤苇看着我,突然朝着我这边走了一步,头发以不重不轻的力度顶上了我的鼻尖。下意识地,我将鼻子埋进去,痒痒的。做完这个动作我才反应过来,什么?他是真的喝醉了吗?我怎么不记得刚刚赤苇有喝酒。
“木兔前辈可以闻一闻。”赤苇将头靠在我肩膀上,对我说。他说话时的热气会穿过衣服,热烘烘的。他身上只有烤肉味和洗发水的清香,没有酒味。
咕咚咕咚,好像有什么液体在沸腾,蒸汽扑面而来,所以哪里都湿漉漉。很奇怪,就像是本能一样——类似于排球向我飞过来时要接起来,或者是落叶掉下来时就会伸手去接的那种本能——我想要抱住赤苇。
然而赤苇已经往后退了一步。夜风从我们中间的缝隙穿过。
“其实木兔前辈并没有想过要劝我吧?”赤苇对我说,继续向前走。我从刚刚奇怪地感觉中醒过来,走在了他的身边。
“确实不是。我觉得赤苇你选择什么是你自己的事情,反而重点是选择之后不要后悔吧。”我回答。
很奇怪,那个晚上打电话的时候,我感觉隔着手机屏幕,和并肩而行也没什么差。但直到这一刻我们真的再次这样走在一起,我才发现差别有多大——几乎和看排球比赛和上场打比赛的差别一样大。还是跟赤苇一起走比较舒服,嗯。
“我们讨论过同样的问题,木兔前辈记得吗?”赤苇没看我。
是的,其实关于是否要“选择自己100%”确定的这件事情,我和赤苇之间发生过一次对话。我记得很清楚。不是因为讨论的主题,而是因为那是我们两个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吵架。
一切的起因是因为赤苇的一次带伤训练。其实说是带伤,也没有这么严重,那天的赤苇确实有些不舒服,但没有跟我们说,直到被教练换下场。我知道之后很生气。一是生气一直以来非常注意身体健康每天都督促我拉伸放松保暖等等的赤苇居然这样不严于律己,让自己难受还坚持上场;二是赤苇这样代表着的比赛态度。
赤苇的观点是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数,当时处于有一点不舒服但没什么不能坚持的阶段。那他想打球,所以就坚持打了,对造成的困扰也很抱歉——但我直觉我们所在意的不是一个点。
在几番辩论后,我对赤苇说:“如果是带病比赛的话,无论如何也会有那种‘我是病了所以估计打不好’这样的想法的吧?如果没有必胜的决心,我们一定输了啊!”
那时候我已经几乎很久没有输过比赛,所以说出后面那句话时确实很有底气。
赤苇很会抓短处,他挑衅地说:“可是前辈明明也经常因为各种事情毫无状态吧,那时候也相信自己必胜吗?”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他,赤苇却从吵架的激昂语气中恢复过来,用一种过于平静的口吻问我:“而且,如果我哪怕状态奇佳,也还是无法百分百坚信我能赢呢?”
他的神色十分认真。我猜想,赤苇确实因此而苦恼。
这是我第一次直面我们观念上的不同。带着必胜的信念走下去,和哪怕会输也要努力的想法似乎并不冲突,但也确实并不一样。
其实如果是其他人告诉我和我想得不大一样,我大概根本不会在意,但这个人是赤苇。我不得不承认,在刚开始认识赤苇的一段时间里,大概是因为赤苇太过温和和低调,我有时候会不自觉地将他当作我的“一部分”,无论什么活动或者训练都一定和我保持同步,至于观点,自然不必多说地会保持一致。
但那一次,我就这样很直接地被告知,原来赤苇和我想得不一样。我当然不会无聊到去和赤苇争论谁对谁错,况且我觉得哪怕我想争论赤苇也不会理我的。而也是从那个晚上之后,赤苇身上的另一面似乎被激发了。他开始偶尔会怼我几句,频率还不断上升,面对我们对着同样的事情有不同的观点时,他也会直接告诉我。
我们再也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但在这番争吵发生的一周后,我们再度和上周输掉的对手打了一场练习赛。那时候的枭谷很少输比赛,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越是这样,反而会因为擅长“领跑”而不太熟悉逆袭。
比赛推进得很艰难。这场练习赛的规则是无论平时是否常上场的球员都要轮番上场,轮到我和赤苇上场时,场上的队员大多都是没有怎么上场过的高一新生们,已经被打得没了气势。
“我们会赢的!”
“就算输也要好好打。”
我们同时开口,说出来的却是完全不同的话,场上的人都笑起来,因为比分落后的紧张气氛因此一扫而空。如果是往常,我一定会反驳赤苇,说“可能会输”其实就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但是那一次我没有。因为我意识到,赤苇比我更熟悉那些人的心理状态,所以他比我更清楚,他们中间有些人本身就不是以胜利为目标,而是应该让他们发挥到自己的最好状态。
我不知道我们两个人到底谁的话发挥了作用,但总之我们赢了。练习赛结束后,我和赤苇一如从前的加练,我比他动作慢,走出排球场时赤苇正站在树下等着我,端着手机,荧光照亮了他的脸。我知道,他在看比赛。赤苇几乎会抓紧一切时间看比赛,学习战术,并在枭谷身上进行试验——现在的我时常也会被队友说“啊木兔你又在看比赛了”,我跟他们说这都是因为原来二传手的影响。
但当时的我想的是,如果对他们说那些话,是因为他们是没有那么强的好胜心,那么你呢?
赤苇,你是怎么想的呢?你为什么能够容忍自己预设一个输掉的结局?
我想全世界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赤苇的好胜心。在无数个只有我能看到的时候,会因为今天没有托好球而流眼泪,会在我都叫停的时候跟我说还要继续,输了比赛之后会把录制的比赛视频翻来覆去看上十遍,并专挑自己失误看。
这样的你,明明和我一样渴求着胜利,却是抱着“我可能会输”的想法而努力的吗?
和我一样的、和我不一样的赤苇——如果非要说,我感觉这就像是我们有着不同颜色的两个按钮,但它们却通向着同样的方向——我想如果赤苇始终保持着最开始认识的安静状态,不和我吐露心声,那我们应该始终不会能够做到像今天一样这么近。
我侧过头看向现在的赤苇。他专心致志地走路,并且少见地走在了我前面半步。
“是高二什么时候做的决定?”我问他。
“应该比木兔前辈预想的还要早。”
“完全没有跟我提过啊。”我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抱怨。
“因为会感觉在木兔前辈面前承认我以后不打排球了是在犯罪。”赤苇说完,还回头对着我笑了一下。
“什么嘛,我又不会介意。我支持赤苇你做一切你想要做的决定。”
“我知道,但我还是不想对木兔前辈说。”赤苇不再看我,顿了顿,继续说:“木兔前辈知道我是为什么来枭谷的吗?”
“因为我。”赤苇没说过,但我就是知道,“是这个原因才不愿意跟我说吗?”
“也不全是,不过木兔前辈难道会关注吗?我到底是否继续打排球。所以也没有什么告诉木兔前辈的必要吧。”
“我确实不那么介意赤苇你是否继续打排球,但我很在意赤苇按下的是不是你自己真心想选择按下的按钮。”
“木兔前辈是怎么在国文不及格的情况下这么能说的。”赤苇笑起来,他真的比以前爱笑了好多。在我不知道的这半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我忍不住好奇。
“其实在前一阵子,我有想起来赤苇你说的那句话。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上大学后,我最开始总是输比赛?可能是以前太过适应枭谷的节奏,从主攻转边攻,我还没能完全适应队里的角色。有一次训练之前,我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想法——如果今天还是打不好,我该怎么办?
“然后我就想到了赤苇你说过的话。我在想,原来赤苇都是在这样的心情中托出那么好的球的吗?大家好像经常会把超常发挥当作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来夸赞,而优秀的人稳定的保持优秀就会被视作‘理所当然’的稳定。
“我决定也要变‘普通’一点。我知道了原来我不是每一次都会觉得自己能够赢,但即便这次没那么坚定,我也会向前走的,这样,我也总会赢的。”
“听起来像是升级了。”赤苇再一次笑了起来,我忍不住侧过头看他,他没有在看我,“木兔前辈总有办法让最后的落脚点是赢啊。”
“明明赤苇想赢的心也不会比我弱。”
“是。”赤苇大方承认。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
“过去的半年,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我经常会想,如果是木兔前辈会怎么做。当然了,大部分时候想木兔前辈会怎么做是没有用的,因为木兔前辈肯定会扔给我做,”
啧,我拍了一下赤苇的背,他毫不犹豫地还手,继续说:
“所以更多时候,我是会想,如果木兔前辈在我身边我会怎么做。我也会开始尽量让我的思路向更积极的方向走,虽然输了这么多场比赛但是进步了很多。”
“下次应该可以赢了吧?我也会这么想了。”
我觉得现在的风毛毛躁躁的,否则我怎么会感觉好像有人在给我挠痒痒?像是想要打喷嚏了。我想我知道之前问题的答案了,为什么我会觉得和赤苇联系不联系都可以。因为在此之前,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可以跟自己内心的赤苇对话,只要我想,他就好像还在我边上。
但现在我又感受到了这其中的不同,呼吸着的,温热的,确实在我身边的赤苇。
我们一同安静地走了一会儿。
在我想问赤苇是不是走到睡着了的时候,他又继续了:
“但木兔前辈其实没有说明白是怎么样选择的呢?如果我确实不知道该选哪个选项,该怎么办?”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有任何犹豫的事情,但我还是忍不住顺着他的话想了下去。
我绞尽脑汁思考着怎样说能够更清晰地将我的想法传达给赤苇,让他能够理解我的意思,让他能够不要再烦恼。
“我有时候觉得,按钮不是被按下的。”我伸出双手比划着,“重点不在于选择的那个动作吧,而是因为之前的许许多多动作,会让最后这个动作成为必然……”
“可是如果真的有两个选项呢?两个的后果我都可以接受,或者说我都不清楚会有怎么样的后果。”很少见的,赤苇打断了我。
他的眼睛是绿色的。这个明明我早就知道的事实不知道为什么跳进了我的脑海,让我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比如说,”就像刚刚那样,他再一次朝我走近了一步。
他捏住了我的左耳,“如果这边是跟木兔前辈表白,”
他捏住了我的右耳,“而这边,是不表白呢?”
“木兔前辈毕业的时候我选择了右边,所以木兔前辈还是不知道我喜欢你。那么现在,我该选择哪一边呢?”
赤苇捏了捏我的左耳,力度很轻。很快,他放下了手。
——突然之间,有一个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或者说在更早之前,我就知道了。我自己不知道,但我的心脏知道,我的肌肉知道,我的眼睛、我的鼻子也都知道。我会想要抱住赤苇,我会在他靠近我时心跳加速,我看见毫无关系的风景时都会想到赤苇,我想念赤苇身上的味道。
赤苇正在向前走去。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像是从前打完比赛时一样。通常我都是走在赤苇的前面,这样从背后看着他让我觉得很新奇。他没有回头看向我,刚刚的话更像是把按钮摆在了我的面前,供我选择。
好狡猾的赤苇!
而我也会像你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我会追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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