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金鱼缸

“或许,世界只是个很小很小的金鱼缸?”

“是吗。”赤苇说,“那我们都只有七秒记忆。”他系好鞋带,起身,不着痕迹地把一缕偷冒出来的黑色尾巴尖塞进有些长的西裤和运动鞋之间。他特意买了大一号的裤子,和木兔光太郎一个码数,又自己改了裤腰——这样一来,就不会有虎视眈眈的天使能发现他的身份。

他受伤了,有些重,尾巴没法收回去,可怜巴巴地耷拉下来。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猎捕恶魔是刻在每个天使骨子里的本能;就如人类婴儿肚子饿了会哭闹一般,天使一睁眼便会循迹而来——恶魔的角、血、尾、哪怕只剩一丁点的气味,在那些拥有着冰冷的金色瞳孔的机械般的神明分身面前,都是最显眼的定位仪。赤苇本也不想去管天使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他一介恶魔……猎物又何必知晓?可木兔总在他身边晃悠,说实话,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木兔光太郎,毕竟学长也有一双纯金色的眼睛,同那天手掌一翻便逼得他招数尽出的天使像得有些过了头。

有着金色眼瞳的学长说:“赤苇忘记换裤子了!所以赤苇是金鱼,世界是金鱼缸。”

“木兔前辈出去了我就换。”赤苇把皮鞋收进柜子,回身往更衣室中间的长椅上一坐,大有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您要盯着后辈换衣服吗?”

木兔像被噎到,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点什么。可无论什么说法放在赤苇那句话之后都像是在找理由,荒诞不经,像西装配着运动鞋,可以出现,但不合常理。他第无数次在学弟面前败下阵来,头发塌了一半,很委屈,退出去带上门,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那我先去热身……”

赤苇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走廊末端,才退回去,反锁上门,重新坐回去,不紧不慢地解开鞋带,脱鞋,换上他的运动短裤 。他深吸一口气:只有每天的社团活动时间他才需要运用一些多余的魔力来隐藏住这条爱乱挥的尾巴,毕竟根本不会有外人过来体育馆,不用担心天使会发现魔力的踪迹。

是怀疑过。但所有天使的眼睛里都是一潭死水,那些只知道顺应本能的白色机器们又怎么可能与木兔相比?

那是液体太阳,是流淌的火焰,木兔丰沛的感情一分不差地写在他的眼里,喜悦地、汹涌壮阔地向赤苇倾倒而来,他是此刻作为普通人的赤苇京治的光。

赤苇把西裤叠好。实际上他找木兔借西裤说要测长度就是个借口,他大可以直接上店里试所有的长度,甚至能让裁缝连腰围一块儿改了再买回家;但他还是又做了一次确认。与天使辨认恶魔的便利不同,他若要分辨一件物品是否属于天使,唯一的办法就是仔细嗅闻。不知是不是由于天使根本没有情感的原因,他们的气息也很淡,更何况木兔那时候交给他的是一条刚晾干熨好的裤子——若他真是天使,赤苇想要辨认出来那种味道就会更难。故而他将纸袋平放在书桌上,谨慎地打开,把叠得整齐的西裤捧在手上,把脸埋进去狠狠地寻找是否有天使的味道——好在他是一个人住,并不用担心有谁会看到这样奇怪的场面——这确实看上去有一些奇怪。不过好在木兔确实并非天使,即使不慎留下一丁点气味也没关系:反正东西不在自己身上的话,味道很快就会散掉,赤苇想,便心安理得地把裤子套上。

其实还是有一点私心的。

不过即使木兔并非天使,属于恶魔的特征也不能向他展现。解释起来很麻烦,解释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和恶魔以及两者之间的关系也很麻烦,对着木兔解释更麻烦。

可是太平静了。赤苇想,托出一个漂亮的球,那个天使一直对他穷追不舍,怎么那天他逃遁之后就再没见过天使的影子?还是天使果然被他所伤,伤重到一时无法来捕杀他打上印记的猎物?可那一位本就很强……

算了。赤苇再托,望着木兔的又一发重扣,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只要藏好了天使就不可能找到他。

他曾伪装得很好,差点就可以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永远在木兔身边给他托球,就像现在一样,只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或许是那天摔了一跤,擦破了皮,虽有木兔咋咋呼呼一套包扎,却还是不慎渗了血,引来糟糕透顶的杀身之祸。

还是他们两个人留到最后。赤苇依然像来时那样不让木兔在他换衣服的时候待着——魔力能省一刻是一刻,能少一点暴露的机会就少一点。他甚至在一秒的犹豫过后反锁了门,毕竟那是木兔,突然冲进来委屈巴巴地问他为什么非得把他扔外面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但木兔就那样一推门就进来了。好在赤苇动作快,刚解决好下半身的装束,气定神闲地穿衬衫。大概是门坏了,赤苇想,全然忘记他刚才锁好后又检查一遍,只摆了一点点脸色说:“偷看后辈换衣服真的很不好。”

木兔适当表现出一点平静的疑惑:“可以前不都是一起换的吗赤苇!现在好晚了!”

“您也知道好晚了啊。”赤苇说,认认真真地扣衬衫扣子,可只扣了两颗,剩下的就被一道温和的白光解决了。

储物柜的门被赤苇撞出很大的响声。他下意识地后退,整个人一瞬间绷紧了,角也被惊得露出来,散发出木兔很喜欢的一种淡淡的甜香味道。很轻,很薄,但吸一口就会上瘾。

“赤苇没有想过是我吗?”木兔有些惊讶,末了一顿,又作恍然状。“赤苇没有见过拥有感情的天使吧!”

木兔脸上还是那副表情,只是像突然想起什么,手指轻轻一勾。他抱着双臂随便找了个地方倚着,赤苇同他差不多高,此刻却莫名感到一种极强的威压。他靠在储物柜门上,几乎喘不过气来,像被木兔压着吻,推不动;他体内的血液像沸腾了一般躁动不安,简直要冲出他的身体,向木兔俯首称臣。他艰难地抬头,想问木兔,可看到那双眼的一瞬所有打好了没打好的腹稿都被撕扯成碎片:他从来能读懂木兔的眼。

天使的眼睛里说:我想吻你。

天使的嘴里说:“因为那次我不小心让你的血入口了,才会有感情,才会比那个时候还要厉害好多。”

不对。赤苇想,不对。

“可是木兔前辈一直都是……如此热烈又明亮。”

还那么喜欢我,又自以为是地觉得我看不出来。

木兔走过去从他后腰里摸出那根爱乱晃的尾巴,一捋下去,把尾尖那颗桃心握在手里揉,揉得赤苇浑身发颤:“我不是和赤苇说了嘛!世界是个金鱼缸。小小的,只有我和赤苇两个人一起在社团活动后看星——”

“那为什么想亲吻我呢。”赤苇打断他,“金鱼只有七秒的时间,所以你改过我与你相处的记忆,为什么?这样说来我认识的应该是毫无感情的木兔前辈才对,是你为了不让我发现而动的手脚吗……天使拥有感情后居然还会更强。可为什么不直接杀死我呢?”

“因为我在赤苇身上放了印记啊。”木兔回答他第一个问题,说得理直气壮,“赤苇是只属于我的猎物嘛!猎人拥有猎物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他叹一口气,“不过,七秒之外根本就没有木兔光太郎这个人,赤苇。我不需要杀死你——我为什么要杀死你呢?我还没来得及吻你。”

“这个世界是我的,赤苇,你早就被我捕获了,困在我小小的金鱼缸里,过有我在的你想象中的喜欢的生活。”

“你根本没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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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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