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当你失手打碎玻璃杯

每一个习惯的养成都需要迈出第一步,那天赤苇京治逐句逐页看完木兔光太郎和黑狼最终的合同确定其中没有陷阱后又根据上面开出的数字逐项填满了税表,木兔光太郎看着他戴着眼镜抿着唇敲击着即将签约黑狼的排球选手为了打游戏买的机械键盘,不同于他敲击时会发出的激烈连贯的噼里啪啦,赤苇京治有着他自己的节奏感,清脆、稳定,每一下都把他的心稳住一点。

新生活是不太容易适应的,不同的地区,不同的环境,不同的队友,你的习惯要改,每时每刻都要接受新的冲击,直到自己适应这种一遍又一遍的直达骨髓的冲刷。幸运的是,排球对于木兔光太郎来都和痛苦这个词挂不上边,但不幸的是,专注排球的木兔光太郎先生对自己的生活杂务有些一窍不通。

赤苇京治的出现总是恰到好处,在咋咋呼呼拎着啤酒、气泡水、火锅食材、各类调料、小型家电的其他枭谷队友中,背着双肩包、包里装着各类文件和电脑的赤苇京治就显得格外稳重,一下子把饥饿又慌乱的木兔光太郎拉回了地面上。

天才和巨星或许总需要有些和别人不一样的怪异之处,才能让身上的光芒更明显。但不同于自带生存技能独身前往巴西的日向翔阳,木兔光太郎经常会在生活中因自己的跳脱跌跟头,赤苇京治在他搬家的第一天就不放心了——木兔光太郎只带着一个排球就走了。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他就接到了木兔光太郎打过来的电话,他高中的王牌在无线电的另一头哭诉自己没有床睡不着已经失眠半个小时了,那时候才晚上十点,赤苇京治甚至还没下班。

赤苇京治暂时放下了手里忙到一半的活,走进休息区,一边装作全然不知的样子打电话问对方怎么回事,一边物色木兔光太郎住所附近的可预约入住的酒店,三分钟后他把预约房间的信息截图发给他的高中前辈,不出意外这就是他接下来一周的住所。

然后木兔光太郎把他的信用******和密码给了赤苇京治。

木兔前辈:赤苇,接下来的几天,我的性命就交给你了——(后面跟了一个眼巴巴望着他的小兔子,好像在说拜托了)

赤苇京治看着那个过分可爱的表情包,忽然感觉连续高强度工作好几天的疲惫感慢慢消退了。

赤苇:我了解了

他回完消息就将手机息屏,继续回去折腾他的工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木兔光太郎打岔的原因,他原本有些焦头烂额的工作忽然变轻松了,一些崭新的想法不断冒了出来,四十五分钟后,完成工作的赤苇京治坐上了回家的车。

他干脆打开平板电脑,在路上尝试给对方一无所有的房子添一点搭配和谐自成风格的家具,忙碌的社畜到家简单洗漱后倒头就睡,第二天还要和交不上稿支支吾吾躲躲闪闪的漫画家打交道,赤苇京治一直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但宇内天满觉得这种耐心只是大编辑对看好的猎物一击毙命前的潜伏。

而今天,赤苇京治的心情显然是好到有些反常了,和对方已经合作了一段时间的宇内天满有些提心吊胆担心被腰斩,他的僵尸剑士怎么说也是他的宝贝,哪怕人气强差人意而且最近他推不动主线一直在走日常。

但赤苇京治看完原稿只是提了几个意见,要他加强了日常中的一些亮点,从细节入手更加鲜明地体现角色性格特点——例如主人公的住处风格、偏好饮食等。宇内天满也知道这些是丰满人物形象的方式,但赤苇京治忽然提出来这些,和他平时会给出的更偏向逻辑和文学性的建议完全不同,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作家忽然结婚了,于是笔下文风大变,从理性文青变身顾家好男人。宇内天满自觉自己还没和对方熟到那份上,所以也只是把吐槽藏在心里,改稿同时暗暗用余光打量编辑。

赤苇京治刷手机的频率比平时高了不少,而且页面和某线上家具购物网站一模一样——宇内天满知道是因为他正在从上面找参考,但赤苇京治更像是在挑家具。

“您最近准备搬家了吗?”宇内天满既没有管住自己的好奇心也没有管住自己的嘴,但赤苇京治并不太在意:“并不是我,是高中时期的前辈去了新球队,需要我帮忙搞定一些事。”宇内点点头,视线没离开自己的稿子:“这样啊。”高中前辈,管到大学毕业,宇内天满感觉赤苇京治编辑在他心里的形象又扭曲了一点,管得太细致了,如果赤苇京治的前辈谈不了恋爱或者没法结婚的话一定跟赤苇京治过强的责任心有关。

也许对此浑然不觉的只有当事人:毕竟木兔光太郎不是凡人,能够把前辈跳脱思想全盘接收的赤苇京治自然也非同一般,两人的逻辑和相处方式自成体系,就好像单独的一颗恒星和围绕他的行星,彼此就能够把对方填满。

可能是亲昵的相处太过舒适,才让人不忍心放开手,也可能曾经日复一日的相处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迟迟拖着,不愿面对早晚会分开的事实。

赤苇京治并不迟钝,但他偶尔也会想要把一些更私人的问题往后放放,好给自己的情感留些喘息的余地,木兔光太郎是他的情感所在,也是他的私人问题,在他读大学期间,对方跟随黑狼和各种强队训练、偶尔正式比赛会作为替补上场,不久前成为正选,球队也给他分配了住处,已经足够强大的木兔需要他,他就继续鞠躬尽瘁,被这种有些莫名的强大热情牵引着跟随木兔的脚步。赤苇京治习惯了对于某件事要么不做要么就一直做到底,就像此刻,他在考虑过木兔光太郎的工资存款和生活习性后把各种家具圈出了一个大概范围,再在脑内想象对方平时的一些习惯,从中挑选出最适合他的尺寸和样式,赤苇问他需不需要书桌,木兔回答他住处有一间书房,还挺大的可以放两张桌子,顺便我要大一点的双人床。

初高中的老师都曾经评价赤苇京治只要想去做什么就一定能成功,有耐心、有毅力、足够大胆又不缺乏谨慎的人实在是少见,虽然他偶尔会谨慎得过头钻起牛角尖,但大多数情况下赤苇京治都是一位可靠的同伴,木兔信任他,他就在一天之内选好家具,和木兔商量后安排好上门安装的日期,幸运的是相对之下捣鼓起来更麻烦的浴室和厨房有基础的装修,该有的家电和设施都有。赤苇做到这里就收了手,他深谙如何把控与人交际的边界感,他只负责挑选下单沟通这些木兔没必要去做的繁杂冗务,至于怎样摆木兔住着更舒服,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赤苇京治清楚距离感会让人和人的关系迟迟无法得到突破性进展,但他依旧觉得这样就够了,太近了容易发生摩擦,情绪失控,他宁可远远看着木兔光太郎在赛场上发光,也不想因自己的私心打破彼此之间共同维持的平衡。

三天后是周五,木兔在枭谷当年的排球队群里发消息邀请其他人去他的新住所玩,赤苇意外地发现那些家具搭配出的效果远远好出他的想象,他添购家具都是基于实用性的,因此屋内显得有些空荡,此刻这份空荡来得恰到好处,七个人一起呆在客厅里也不显得拥挤,在得知木兔家里什么都没有以后一行人的思路瞬间被打开了,木叶是扛着锅去的,小见拿着代言时产品方送的咖啡机和多士炉,鹫尾和猿杙一个拿着大兜的肉菜一个拎着瓶瓶罐罐的调料,尾长来得稍晚一些,塑料袋里装满了饮料。

而赤苇只背了一个包,包里装着笔记本和文件夹,他来的最早,当其他人进门时正在给木兔讲怎么填税表——讲解对象挠挠头,看看桌子上那张轻飘飘的表格又看了看赤苇,用有些可怜的目光眼巴巴地在两者间徘徊,赤苇不得不投降。

于是其他人在客厅搬茶几准备火锅,赤苇就在木兔书房里折腾税表和合同,吃饭时七个人围着桌子一边抢菜一边聊,呆到下午除了赤苇所有人都走了,木兔看他专注地盯着那一摞合同,也没有和他说其实这些律师已经讲过了,木兔清楚,他需要的东西除了赤苇也许谁都给不出来,赤苇看着不温不冷,其实内里相当火热,你对他诚恳,他便也待你真切,赤苇有时候就像一面镜子,你看着他,就能看到自己, 枭谷的二传手有着冷静到极致的客观,这种客观能帮他更好地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思考,进而理解对方,虽然他偶尔会因为木兔而失控,但木兔偶尔能从这种失控中微妙地看清赤苇真正的心情,总的来说就是对于木兔光太郎来讲,赤苇京治身上没有不好的部分。

已经成为漫画编辑的前二传手此时正坐在书桌前一页一页地看着合同和文件,木兔盯着他稍长一些的翘起的发尾发呆,赤苇一直在听他说话,哪怕是别人会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他也会安静而认真地听,然后在思考后给出一个认真的答复,赤苇永远认真,正视他的眼睛也从不会回避,也许这就是木兔喜欢他的原因吧。木兔想到这里忽然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喜欢赤苇的。

好吧。木兔想,他今晚一定要让赤苇留下来。

以上,就是普通王牌木兔光太郎和新人编辑赤苇京治迈出第一步的原因和过程,万事开头难,现在开了头,相当于跨过了门槛,过了门槛,就可以面对台阶砌成的山了。

 


 

到现在,赤苇已经当上编辑一年了,和宇内天满熟悉后他更不留情的那一面也逐渐显露了出来,而在黑狼替补时就已经崭露头角的木兔成为首发后更是一跃成为了媒体的宠儿,短短一年就把自己的身影打上了V联盟的广告牌,评论员说他是天生的明星,说他自带光芒能够用精妙的热情带动全场,当木兔光太郎在球场上耍花活时,球会像是被他吸引一样,全场观众的心也跟着被他抓住了。

总得来说,他们都已经完美融入了自己的工作,又能够在其中把握好生活和工作的平衡,赤苇在这一点做得尤其的好,他甚至能够每月抽出两天时间去看木兔的比赛,如今木兔作为一名合格的强力王牌,会跟着主队满日本打比赛,他去哪里,赤苇也跟着去哪里,主场爆满的观众席上有他,客场稀稀拉拉的掌声里也有他,黑狼是老战队,和其他粉丝比赤苇京治太过年轻也太过冷静,观众席的座位彼此挨得不远不近,有人会带着一点没有恶意的好奇问他为什么最近喜欢黑狼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赤苇便诚实地说我也不清楚,球队更衣室氛围良好,粉丝之间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冲突,上了年纪的人又问,那你比较喜欢谁啊,赤苇笑着说我来这里是为了看木兔光太郎。

于是对方也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因为真切的快乐而从胸腔中迸出的笑声,他说好眼光!看十二号打球能让人感觉浑身都充满干劲啊。赤苇说是的,看他打球是一种享受。

球队要慢慢换血,从木兔到宫侑再到佐久早,黑狼也在慢慢尝试改变新的球风,木兔像是一种新旧融合的代表,他能打出强悍正派的扣球,也能出其不意来一记狡猾的吊球,作为王牌的木兔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强到赤苇一旦将目光放到他身上,就再难撕扯开。

很快,从巴西归来的日向也加入了黑狼队,他的首赛就是和黑狼的宿敌阿德勒打,那一场赤苇和宇内天满一起去的,他知道对方现在需要点******,同时也非常好奇曾经的对手们如今变成什么样了。那场比赛里木兔的球风变得沉稳了一些,就好像浮躁的心终于沉寂了下来,踏实地落在地上,以前他曾在赛后神秘兮兮地对赤苇说自己正在做一项尝试,赤苇知道,现在是这项尝试投入运行的时候,木兔在高三时曾说打排球要注意动静结合,那时候这也只是一种相当朦胧的概念,但如今,他已经可以把这种概念一点点融入自己的节奏中,他在球场上拉扯,把控节奏,像是悄无声息飞到猎物身侧的猫头鹰,在瞬间伸出利爪掐断对方的咽喉。木兔光太郎热烈而惊艳,他的表现同样能够带动观众,BJ和AD是多年的宿敌了,赤苇偶尔会在木兔得分后看看对面粉丝的表情,有人一脸不爽,赤苇偷笑,有人难掩激动地起立鼓掌,赤苇光明正大欣慰地笑,手上掌声就没停过。

赛后他带着想要取材的宇内到了黑狼的休息室,木兔看到他过来也有些意外,但是笑容依旧灿烂,赤苇也放松了下来,宇内看了看两人,忽然觉得取材的事可能今天有点难。

但事实证明赤苇永远都是最可靠的那个人,哪怕是和赛后依旧处于兴奋状态的木兔也能做到无障碍沟通,当宇内还在思考木兔话里普通的意思是,赤苇已经将话题引到了排球上,在场三人都是打过排球的人,很快就把取材和后续安排敲定了,宇内有点坐不住,想快点把自己腰斩的漫画完结,但木兔说不需要那么着急,该做的事早晚都能做好,他和经理教练打了声招呼,然后理直气壮地拉着他和赤苇去吃了他心心念念的牛舌。

宇内跟着两人吃了一顿晚饭,赤苇见他实在是留不住了,便提议自己开车三个人一起回东京,路上宇内有些拘谨地坐在赤苇后面,木兔早在副驾驶系着安全带呼呼大睡,车内太安静了,无事可做的宇内天满有些坐立不安,赤苇像是察觉到了宇内的欲言又止:“宇内老师,有什么事吗?”

宇内看了一眼,木兔确实睡着了,才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你们打算领养孩子吗?”

赤苇开车依旧稳当,车速没有变,方向也依旧平稳向前:“我们并不是伴侣关系,也不会领养孩子。”

宇内一脸真的吗我不信,但赤苇不会通过后视镜看他,宇内的疑问自然也得不到答案,一时间车内气氛比刚才尴尬更甚。宇内道了声歉,赤苇说没什么。

车停在宇内天满的住处附近,等漫画家下车走出去一段距离后赤苇慢慢靠上椅背,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敢别过头看向木兔,他高中时期的学长轮廓在夜色里忽然变得暧昧又陌生,赤苇想起比赛结束后对方雀跃高昂的语气,想起宇内天满斟酌那么久后说出的对他们关系的猜测,赤苇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木兔就在这时醒了,他澄澈的眼睛在短暂的迷茫后迅速清醒并牢牢锁定住赤苇:“到地方了吗?”赤苇收回视线:“还没有,木兔前辈回家的话要不要提前和家里人说一下?”“才不要,难得回东京,今晚我要在赤苇家睡!”“可是木兔前辈,我家里没有多的被子和枕头。”“那也没关系!”

时间已经很晚了,赤苇也有点疲惫,木兔看到了他脸上的那点倦色,但并没有说什么,一阵沉默后,赤苇还是妥协了。

也许有的时候,进步是从退步开始的。

 


 

运动员的比赛总是一场接一场,不至于喊累,但也确实需要得到足够的休息,赤苇看了眼手机,明天就是黑狼本赛季最后一场比赛了,主场比赛,他为了把接下来的几天空出来,一整周都在像陀螺一样连轴转,没时间去食堂只能在路上买几个饭团。

但至少结果是好的,他现在能坐上去大阪的车,但也许这几天的工作确实把他忙傻了,一直到他快到木兔家了,赤苇才想起来还没跟对方说自己要过来的事,他给木兔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到了,木兔的把备用钥匙给他了,所以赤苇不用担心没地方去,赤苇还在打字,想问木兔晚上吃什么,对方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赤苇——”木兔那边声音很杂,他担心赤苇听不清,几乎是在喊的,对赤苇来说,他几乎喊出了外放的效果。

好在赤苇现在在路上,街边没什么人:“木兔前辈,我快到您的住处了,今天晚上您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木兔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关了自己那边的麦,赤苇手里握着声音忽然消失的手机,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升起一种不安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种不请自来的行为是多么的僭越和失礼,他担心自己打扰到木兔,更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多余了,他知道自己不该往那种阴暗的地方想,木兔是个大方的人,他把钥匙交给赤苇时已经表达了足够的信任了,赤苇没道理在占据他私人空间的情况下还向他讨要说法,而且木兔也许并不需要他,再怎么说对方也是长他一岁的前辈,赤苇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了,想要尝试把自己的坏习惯停下来,大脑里却总有新的声音冒出来。但好在木兔静音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又把麦克风打开了:“赤苇,我们在聚餐,你吃晚饭了吗? ”赤苇没吃,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木兔就开口:“你肯定也还没吃吧!你先进家里等我一会儿,我过来接你一起去吃饭!”

赤苇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实际上什么也没咽进肚子里:“不了,木兔前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谎“我吃过饭过来的,现在还不饿。”这倒是没错,他确实不饿。果然,木兔听到他的话以后百转千折地“啊”了一声,失落感顺着声音一起传进赤苇耳朵里:“所以赤苇你不会根本就没打算和我一起吃饭吧!”赤苇还没从那种莫名其妙的失落里出来,听到木兔突然说这话愣了一下:“但不管我去不去,木兔前辈都能吃饱啊,我来大阪本来就是为了让您不饿肚子的。”王牌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忽然多了一点气愤:“但那只是聚餐而已啊,推掉它我又不会损失什么!”赤苇被对方的直球噎得说不上话,恰好这时候又有工作的电话打过来,赤苇只能一边把震动响铃的手机贴在耳边一边对木兔说:“不好意思木兔前辈,我现在忽然有点事,请您一定要好好吃饱饭再回来,晚上见。”

当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时,新打进来的电话已经被对方挂断了,是赤苇的上司,没过两分钟对方就发短信给他,麻烦他紧急加一下班,说要修改的文件都发进他邮箱了。

工作量意外的有些大,赤苇叹了口气,为了明天能够痛快投入地享受木兔本赛季最后一场比赛,他只能咬咬牙加快速度把这些活都干了,赤苇工作一直都很投入,直到木兔忽然把灯打开以后他才惊觉天已经黑了。

“你回来了,刚注意到,不好意思。”赤苇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用力闭了闭酸涩的双眼,木兔状态有些怪,但是怪在哪里他也不是很清楚,他们之间的相处一直都是这样,有问题一定会先交流,说清楚以后问题自然也解决了。但现在赤苇犹豫了,他不清楚他们之间是否还需要他像以前那样,他的目光移到沙发上,那里的墙面原本是空白的,现在那上面挂着一幅相框,里面的照片是木兔在黑狼拍的第一张宣传照,赤苇记得那天早上的兵荒马乱,他们两个一起睡过了闹钟,赤苇先醒的,他看到闹钟上的时间后立刻把木兔也推醒了,木兔去浴室洗漱,赤苇就想方设法给他尽可能快地做好早饭,紧凑的时间安排没有影响木兔的状态,照片里的木兔被拍得很帅。

现在看那张照片依旧很帅,只是相框比相纸稍微大了一点,边角空出一点木板的纹路,不太好看,但木兔并不在乎。

如果木兔光太郎的工作是制作或挑选贴合相片的相框,那么这个相框的边框就会是嵌着一条金线的黑色的木条,拼接处棱角锋利,和照片上运动员专注锋利的眼神相辅相成,但他不是,他不在乎,于是相框就变成了淡黄色的,更贴近赤苇挑选出来的家具风格。

赤苇打完招呼收回了视线,当务之急是他必须要快点把工作做完,木兔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编辑忙了一整天,到大阪以后可能一口水都没喝,嘴唇干得快要起皮,木兔就起身去厨房,想给他接点水,洗好杯子以后又感觉喝饮料会更好点,于是就把玻璃杯放到客厅餐桌边,当木兔光太郎转过身去开冰箱的时候,餐桌上立着的保鲜膜忽然倒了下来,一同被带倒的还有木兔刚洗好的玻璃杯。运动天赋再惊人的运动员也没法阻止自己背后一个小小玻璃杯的破碎,玻璃杯落地后先是一声脆响,然后哗啦啦玻璃碴蹦出去一大片,赤苇立刻抬起头,叫木兔不要动,木兔有些意外他的紧张,于是示意赤苇自己没什么事,穿的拖鞋鞋底也很厚,他迈过那一片狼藉,拿过吸尘器找了双手套开始收拾残局。

赤苇让他小心点,排球运动员如果在比赛前一天把手划伤了会有很大的问题,木兔低着头收拾,回他说知道了。赤苇并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心思放回工作上,他有点紧张地盯着木兔,运动员背对着他,专注地打着手机手电筒一寸一寸地找剩余的碎玻璃,木兔肩背比他高中时见到的更宽更厚,赤苇忽然意识到对方身上他陌生的地方又增多了,木兔在他们没法相聚的日子里变了很多,如果说曾经的木兔更像是一个大男孩,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可靠而健全的男人,赤苇盯着他的后背盯得有些出神,一直到木兔把玻璃渣都清理得差不多转过身看他,两人四目相对,赤苇僵了一下,他能感到一种陌生的违和感在两人之间蔓延,而在他快因这种沉默而窒息的时候,木兔冲他笑了笑:“你工作也太多了吧?”

赤苇这才收回心思,无可奈何地瞪着屏幕:“没办法啊,忽然要加班。”

木兔这一次拿着饮料瓶走进厨房,一直到他把杯子放在重新投入工作的赤苇电脑边,赤苇才反应过来那个不小心打碎的玻璃杯是为他准备的。

“谢谢。”他道了一声谢,一口气把杯子里还冒着凉气的饮料全喝了,头脑总算重归于清醒,木兔想再给他倒点,赤苇赶紧说不用了,于是对方就坐了回去,看着他工作,看他改好一个又一个的文件,又分门别类地把它们发进不同的邮箱。

木兔盯着编辑翘起的发梢发呆,赤苇永远都是这样,体贴、及时,一个电话就能把慌乱无助的木兔光太郎稳定下来,不到一周就能把一个空荡的屋子变成家,木兔进入首发队员刚到大阪的那段时间并不好过,他能感觉到他曾经用二十多年的时间培养出的习惯正一点一滴地被覆盖住,最初的日子里他住在俱乐部安排好的酒店里,标准便利但缺了点什么,他就像找不到栖息树枝的猫头鹰,茫然地漂泊在空中,后来有了住处,又只能站在空荡荡的空屋里发呆,他几乎是走投无路地下意识想起赤苇,小他一岁的学弟依旧稳重地替他处理好了一切,尽管东京和大阪之间相距五百多公里,尽管他们已经从形影不离的旧时光中出走五年,但当赤苇的声音在听筒那头响起来时,木兔的第一反应是站直。

他几乎有些懊恼了,王牌要用背影鼓舞队友,他用了五年尝试把自己变成一个更普通的王牌,如今却发现他真的很需要赤苇在身边。

扣球之后下意识看向二传手的位置、听到赤苇的声音就会把背挺直,你看,生活里还是有一些习惯是无法被覆盖的。

你看,原来和一个人交往过久过密,是可以把彼此的相处都同化成习惯的。

几天后,当木兔看着屋子里安装好的家具时,他坐到沙发上,终于对大阪的家有了实感,赤苇依旧体贴,体贴到将他险些被酒店套房覆盖的习惯挖了出来,体贴到用购物网站上的家具搭配着告诉他什么是生活。

电脑屏幕莹莹发着光,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在工作,一个人在旁观,彼此之间隔着一段距离,空气里充斥着平和的宁静,这种安定存在了很久,久到赤苇看了眼时间,忍不住催促木兔去洗漱睡觉,等对方乖乖照做后,他减轻了敲击键盘的声音,平缓地、和以往的每日一样,继续工作。

当赤苇京治把最后一封邮件发送过去以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木兔已经入睡,赤苇不想吵到他,便蹑手蹑脚地关了灯,裹好毯子枕着靠枕在沙发上入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期待比赛,赤苇醒的很早,六点半的阳光穿过阳台打进客厅,木兔大概还在睡,赤苇掩上厨房的门,按照事前准备好的食谱做好早餐,当他推开厨房门的时候木兔已经坐在客厅里等着开饭了,赤苇放下餐盘,跟木兔说他要去洗澡,木兔说你上次带来的衣服还在原来的地方,然后迫不及待地开始吃早饭。

洗完澡以后赤苇忽然感觉有点头晕,他把这种异样归咎于过高的水温和水蒸气,换好衣服后他坐到餐桌旁,吃了两口早饭忽然感到有些反胃,木兔看出他脸色不太好,问他怎么了,赤苇也在想自己怎么了,手脚冰凉还冒冷汗,头晕恶心眼前发黑,不会是过劳了吧,他一下子想起忙得脚不沾地的一整周,他甚至连好好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破案了,是低血糖。

赤苇京治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他说没事,我只是低血糖了,木兔赶紧去给他找糖和巧克力,结果运动员饮食实在太过健康,家里除了一点能量棒以外基本什么零食也没有,他只能先塞给赤苇几条能量棒,再急匆匆地去冲糖水,好在赤苇缓了几分钟恢复了正常,看着他把早饭吃完以后木兔也跟着他松了口气。恢复理智的赤苇看了眼时间,立刻催促木兔去俱乐部******,木兔见赤苇确实没什么大问题了,乖乖换衣服出门。

赤苇听着房门关上,心里默数着木兔走出去的步数,重重地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你会很讨厌自己下意识想太多,有的想法一旦出现就会自然而然地生根发芽,赤苇只是坐着,眼前是能量棒的包装纸和空荡的餐具,昨天下午忽然出现的不安又冒了出来,他的多余、他的碍事,这一切都在背离他想让木兔全心全意投入排球的初衷,如今在这两条之上又加了一条让他无法翻身的罪状:他给木兔前辈,一个马上就要上场比赛的人添麻烦了。

帮助太过强势就会变成保护,保护一旦夹杂了占有欲就会扭曲成控制,高二的赤苇京治在春高第三天的晚上明白了这个道理,正如现在,赤苇编辑忽然产生了罪恶感,于是他的私心也在这种罪恶感下扭曲成了不怀好意,羞愧状态下他反而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心意,他喜欢木兔,在以前,他总能从客观冷静的分析中获利,而现在,这种过于清晰的认知反过来刺痛了他。

赤苇开始回想木兔的变化,他不仅整个人变得更加稳重了,给他打电话时的静音也很不寻常,昨天晚上木兔好像是在给谁发消息,但动作有些遮遮掩掩的。赤苇清洗盘子的手顿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已经找到答案了。

木兔谈恋爱了。并且暂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

恐怕昨天的聚餐也是如此,所以木兔才会短暂地关掉麦克风,在那几十秒里他会做什么呢?是不是会和对方解释一下,或者亲吻他恋人的脸颊,道一声歉后出门解决他的问题?赤苇忽然有些记不清楚自己昨天是怎么和木兔沟通的了,也许在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木兔的恋人就在他旁边,抱着木兔的胳膊听着他们聊天。

应该是个女孩子吧,也许两人是在某一场赛后遇到的,签名的选手不小心对上女孩的眼睛,于是在海报上鬼使神差地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很大胆,但木兔干得出来,他们是不是进展良好?趁着氛围一起回到了木兔家里,在那张赤苇挑选的床上笑着纠缠?也许那个相框也是女孩挑的,因为她也同样细心,所以才会刻意选择一个更贴近装修风格的相框,搞不好那张照片也是她选的。

赤苇京治知道自己不该再想下去了,他脸皮有些发烫,借着厨房的凉水狠狠往脸上掬了两把,冷静下来以后他在玄关的鞋柜上看到了木兔的车钥匙。

这也是他们的习惯,每次木兔主场比赛赤苇都会开车去体育馆,这样比赛结束后他木兔和他就可以直接去吃饭或者回家。

家。其实也不是家,至少不是赤苇的,哪怕他参与了这间住所家具的选购,风格的构建。但他依旧是一个外人,和木兔有着一段距离。

赤苇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车钥匙,他把木兔的备用钥匙从自己的钥匙串上取了下来,放到鞋柜上,收拾好自己的背包,他试图把自己的痕迹从这里抹掉,但他换下来的衣服被木兔放进洗衣机里,现在正挂在阳台上,他的衬衫和木兔的T恤一起在风里摇晃,在阳光下散发着相同的味道。

换鞋的时候,他在玄关附近看到了几片碎掉的玻璃片,不算太小,他就直接上手捡了起来,他足够小心,所以没被划伤,他找了一会儿木兔放碎玻璃的地方,把那几片也扔了进去,关门,锁门,下楼,开车。

 

赤苇京治进场的时间和木兔他们差不多,他坐下没多久,场内灯光变化,首发队员依次进场,木兔依旧热情地和所有观众打招呼,和以往一样在列队后拉着球童说说笑笑,解说看到他也在调侃:“木兔光太郎,今天也是活力四射的十二号啊,如果让小球员们给最想和他互动的球员投票的话,想必他也可以轻松地拿到第一吧!”赤苇没再听两位解说烘热气氛的闲聊,只是盯着木兔看,他在场上和小孩说悄悄话,逗得小孩大笑,他确实很招小孩子喜欢,赤苇有些出神地想到今天木兔的恋人会不会来?也许未来有天木兔会和她结婚生子,木兔会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赤苇相信他,就好像在枭谷的那两年里,他坚定不移地跟在不被看好的王牌背后。

很快,球员开始正式热身,赤苇看得正是入神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好像在叫自己,回过神后他看到木兔刚才牵着的小孩正在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请问赤卫哥哥在这里吗?”赤苇有些疑惑,但还是举起手示意对方,小孩看到他眼睛一亮,跑过来说赤卫哥哥,是光太郎哥哥让我过来找你的,小孩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糖果,赤苇有些惊讶,伸出手接住以后对方又去掏另一个兜,糖果在赤苇的手心堆成了一座小山,小孩掏了掏兜,说这就是所有的糖了。

赤苇有些想笑,他说谢谢你,跑这一趟辛苦你了,不过我没有零钱,可不可以用糖当小费啊?

小孩点点头,认真地从糖果山的尖尖上取走了一颗,然后乖巧地说赤卫哥哥再见。

赤苇真的没忍住笑,也许被陌生人的善意包围是一种更特殊的幸福吧,他回头看向赛场,发现木兔正盯着他这里,两人目光对上,木兔冲他露出了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于是赤苇也笑着看他被队长揪回去热身。

他把糖放进衣服口袋里,只留下了一颗,一边慢慢剥开糖衣含住汽水糖一边无法自控地胡思乱想,也许狂欢之后总是更空虚的,木兔给他的关心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饮鸩止渴,赤苇知道有天这些糖果笑容和关心会属于另一个人,那个人比起赤苇京治能给木兔光太郎更多的东西,也许是更多的相处时间,也许是和谐的性,也许是一个美满的家庭,赤苇遥遥地看着球场中心的木兔,王牌那么耀眼,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加入枭谷的理由了,他只是想看这颗明星发光,至于星星是否属于他,并不重要。

想到这里赤苇忽然放松了,他的纠结完全就是在给自己添麻烦,有他或没有他,木兔依旧会发光。赤苇再一次庆幸自己早上把备用钥匙放在鞋柜上,旧赛季的结束意味着新赛季的开始,他和木兔也该结束这种不清不楚的胶着关系了,这很好,他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像赤苇释怀后反而放松下来了一样,木兔整场比赛发挥堪称神勇,活跃但不至于亢奋过头,像个激动得恰到好处的快放暑假的中学生。

终场哨响,和过往每一场异常振奋人心的比赛一样,冠军属于黑狼。

赛季结束,球员中的狂欢才刚刚开始,一行人拉着赤苇一起去吃饭,赛季结束后他们有一段相对来说还算长的假期,运动员们起哄点了啤酒,木兔眼巴巴地看着赤苇,自觉把饮酒权交由对方保管,赤苇只能暂时担任起监护人的责任,叹了口气说可以,但只能喝一点。

也许确实就是人以群分,喝上头的宫侑拉着赤苇走出了包间,他的脸因酒精被烧得通红,大舌头和关西腔搭在一起,赤苇听完理解了一段时间。

宫侑说的是,木兔结婚时我要当伴郎。赤苇有些茫然,问宫侑木兔前辈要结婚了吗?宫侑看起来比他更惊讶,反问他赤苇!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赤苇真的不知道,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该说我不知道,但怎么也开不了口,脑子里好像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乱糟糟塞满来回晃荡的六个大字,木兔要结婚了,木兔要结婚了,木兔要结婚了,赤苇头晕目眩,说如果你要当伴郎应该去和木兔前辈商量,我没法决定啊。

日向恰好从卫生间回来,听到两人说的话赶紧过来打岔,在巴西他培养的不仅是平衡力和球技,更狠狠地在******中提高了自己的情商,他看到赤苇脸色不太对,联想到早上木兔在更衣室里到处找人要糖,有些担心对方的状态,于是他拉住赤苇,在心里对木兔前辈道了声歉,问赤苇师父还没和你求婚吗?赤苇肉眼可见的整个人一下子就定住了,宫侑也酒醒了,打了个哈哈试图把话题揭过去,结果就听见赤苇说没有,我们甚至不是恋爱关系。

硬要说的话日向的话是真的给赤苇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但在震惊之后赤苇反而冷静下来了,和往常一样平静地说照顾木兔前辈辛苦你们了,日向和宫侑一边说不辛苦不辛苦一边光速撤离现场。

等赤苇回到包厢里的时候餐桌旁只剩下木兔一个人了,他趴在桌子上,赤苇过去扶他起来的时候还在念叨:别再倒酒了,我答应赤苇我只喝一点。赤苇看向他的酒杯,里面果然还剩下不少。

把木兔放进车里需要几步?一、打开车门。二、把木兔放进去。三、系好安全带。四、关上车门。

木兔醉的快醒的也快,赤苇开车开了不到半个小时,木兔就醒了,他转过头看着赤苇,编辑昨晚没睡好,现在脸上的疲惫重到掩饰不了。但木兔看着那张表情并不美好的脸,感觉自己的心在噗噗狂跳。

于是他又成了那个靠直觉打球的高中生,一切都跟着感觉走,感觉对他说就是现在,于是木兔说,赤苇,我们结婚吧。

赤苇把着方向盘的手好像轻轻抖了一下,但他的声音还是平静的,他说首先,一般人要先确定恋爱关系才能求婚,其次,您现在还不清醒,等明天您醒了再说。

木兔反问赤苇,可确定恋爱关系或者签订结婚协议会让咱们的相处模式改变吗?会让咱们停止关心彼此吗?其实也没什么影响,赤苇还是赤苇我也还是我,赤苇问那我们又为什么要结婚呢,木兔说因为我爱你。

直球真的很好用,木兔心想,要比宫侑跟他说的装成熟好用多了。

赤苇慢慢把车停在路边,暖黄路灯从车窗侧着打进来,木兔背着光,轮廓被光照得毛茸茸的,他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表情有些紧张,于是赤苇也跟着皱起眉毛,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木兔抬手关了深夜放着音乐的车载广播,慢慢放松了下来,他盯着赤苇的眼睛,用一种温和但你知道他绝不退后的语气说我爱你,他说赤苇,你是知道的。

赤苇知道自己输了,从第一次和这双眼睛对视的时候他就被烫化了翅膀开始下坠,如今他彻底跌到谷底,才发现不仅天上挂着一个太阳木兔光太郎,地面上也站着一个木兔光太郎,他叹了口气,意思就是他屈服了,但还是说等明天您醒了再说吧,再给我点时间可以吗?

木兔不会逼他做选择,哪怕是他知道结果的问题,如果赤苇说他想自己找到答案,那木兔会做的也只是等着赤苇回答他,木兔说好,于是赤苇再次发动了车,轮胎滚动,一盏又一盏的路灯洒下来流动似的光,赤苇不用扭头都知道木兔正在看他,他叹了口气,为什么会是这样?他什么时候又变得那么武断了?依靠自己的猜测给木兔下定论,明明他们需要的只是开口谈一谈。

赤苇的不安忽然散了,木兔的气息从副驾驶散过来,一同涌进来的还有温柔的橙色灯光,赤苇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谢城市规划,于是他也放松了,那些连轴转一整周带来的疲惫和忽然加班塞给他的郁闷消散的无影无踪。

木兔看着表情重新变得柔和的赤苇,松了口气,又有些蠢蠢欲动,想牵他的手,又感觉自己不该做太过——他在成年后很少这么纠结了。

也许是因为太在意,才会束手束脚,自己把自己捆起来。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赤苇为什么会让他等到明天早上。

 


 

木兔其实没喝多少,赤苇去找他的时候他确实睡着了,不过那是被累的,毕竟平时稳定地超水平发挥就很累了,今天他还在超水平的基础上超水平,比完赛没有直接趴在地上只能说是他体力惊人。

但赤苇不知道,木兔在被他扶起来的时候其实已经醒了,但运动员的那点小私心让他继续选择装睡,赤苇头发上衣服上的味道都能让木兔在脑内把他和家联系起来,累了一天他最想干的事就是回家,回家以后他想先洗澡。

在车上又睡了一会儿的木兔恢复了精力,赤苇顺手收拾了他扔在地上的衣服,木兔平时洗澡的时候总爱唱歌,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有些安静,他忽然想起来对方是喝了酒的,甚至还醉了,赤苇脑内闪过无数条酒后洗澡猝死溺死的新闻,心惊胆战地敲了敲浴室门。

“木兔前辈,你还好吗?”

没有回答。赤苇安慰自己可能是对方在洗澡没听见,于是等了半分钟又问了一遍。

依旧没有回答。

赤苇京治很少着急,除非事情和木兔有关,他把手放上门把,不断回想起自己曾经告诫过自己什么:不要把你的感情重心放到别人身上,别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因某个人而大幅波动。

他不仅一条也没做到,还两次都栽在同一人身上。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一把拉开浴室的门。还好木兔洗澡的时候没锁门。

门开了,他的眼镜被水蒸气糊上,什么都看不清楚,赤苇只能把它摘了,等他抬起头时,他才发现木兔就站在他面前。

“我不太好。”对方平时支棱的头发垂了下来,滴答滴答往下淌着水,赤苇很少见他这样。

“因为什么?”其实赤苇近视度数并不是太高,这种距离还是能轻松看清楚的,他对上木兔的眼睛,发亮的金色像是一把利刃,能够轻易剖开他的腹腔,把他钉死在原地,赤苇并不讨厌被木兔这么盯着看,他的本能在警告他,浴室很热,但他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因为想起你还没跟我说我打得不错。”木兔抬起手,把浴室门关上,逃逸的蒸汽又慢慢聚拢,赤苇知道自己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巧的是他也不想回头。

“那你想我怎么恭喜你?”赤苇抓住木兔的胳膊,他的肌肉相当漂亮,也许在抓他前赤苇没那个意思,可是摸到以后,赤苇有那个的意思了。

木兔把头发往后一撩,盯着赤苇,他的喉结滚了滚,半晌说了一句:“我们来跳舞吧。”

于是他们抱着彼此,站在浴室里搂在一起跳舞,木兔的背撞上调水温的手柄,温水一下子变得冰凉,他们借机抱得更紧,赤苇伸手把温度调回去,热水听话地从他们头顶的花洒中流下来,水流顺着皮肤流淌,运动员和编辑一点点靠近彼此,最后在充盈满水蒸气的狭小空间里共享了一个更加湿热柔软的狭小空间,赤苇和木兔小心地碰着彼此,一点点尝着自己和对方的味道,赤苇想起他外套口袋里的糖,于是他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抚上木兔的脑袋,让那颗湿漉漉的滴着水的头颅和自己贴得更近,探得更深,没有比这更好的感觉了,愉悦像是蜂蜜,甜蜜又黏糊地淌过每一根神经,他们大概亲昵了整整一个世纪,室内的水蒸气充足到可以溺死一只恐龙,而那两个罪魁祸首还在不停地纠缠,不停地用浮在表层的亲近勾动自己基因里的欲望。

木兔低下头,看着赤苇的笑脸,眼睛亮亮的,他的嘴唇肿了,赤苇的也是,他们就像两个傻乎乎的香肠嘴星人,爱上了就看不到别的了,只想这一刻久一点,再久一点,彼此缠着赖着、到海枯石烂或者地球末日。

“我们出去吧?”木兔缠着他,赤苇怀疑自己就算没被水蒸气溺死也能被木兔的胸闷死,但他喜欢,所以管他呢。

他们从浴室跳到客厅,又从客厅跳进卧室,客厅地板上留下了赤苇湿了的衣服,卧室柜子里里放在深处的保险套和润滑液终于重见天日,赤苇躺在床上,看了眼木兔的作案工具,浓情蜜意在一秒钟之内散了个无影无踪,他只想装死。木兔看出他的为难,以退为进问赤苇要不要换他来。

要说编辑这辈子在什么上栽得最彻底,那答案肯定是木兔光太郎,装死的赤苇编辑爬了起来,有些别扭地拿过润滑剂,还是说我来吧。

其实两人都有点不得要领,赤苇皱着眉,扩张被他一脸严肃的表情衬得像是上手术台前的准备,木兔凑了过去,顺着赤苇开拓的痕迹塞进一根手指,赤苇抖了一下,但没叫停,木兔便顺杆爬,一边亲吻他一边慢慢地活动手指,赤苇的手指是细而长的,木兔比他粗上不少,运动员细心地抚摸他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中指慢慢晃动,拇指磨蹭他的会阴,微妙的触感就像电流,一点点麻痹赤苇,他抱着木兔,对方的肩比他记忆中宽了很多,抱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这种宽厚让他安心,木兔的手指蹭过他体内的某一点,微妙的胀感和愉悦拉扯他的大脑,他的思考停了一瞬。

木兔一点一点啄吻他,赤苇慢慢放松,挺起下半身方便木兔更好地活动,慢吞吞的前戏就像比赛前的热身,要全面,要有耐心,赤苇想起他们高中日常锻炼的时候,木兔从来没有翘过一次常规锻炼。木兔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在想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哑,赤苇的声音也有点哑:“在想你。”

“可我就在这里。”木兔盯着他,抽回了手,赤苇从旁边捞过避孕套,帮着凶手照顾他的作案工具。

他们的位置变了。赤苇坐在木兔身上,一点一点把自己往下放,木兔的******几乎要把他的肺都挤走,他有点喘不过来气,但动起来就好了,于是赤苇扶着木兔的腹肌一点点坐起又坐下。他们慢慢地磨,直到把自己和对方都磨到了最合适的地方,紧紧嵌在一起,木兔有些忍不住了,抱着赤苇翻身压住他,运动员很沉,但这种重量让赤苇感到安心,曾经的二传手紧实的大腿在和运动疏远后变得柔软,木兔捏了捏赤苇腿根的肉,没忍住在上面烙下星星点点的吻痕和牙印,他们抱着彼此,像在引力作用下被撕裂又被重组的星球,紧贴着的感觉意外的好,赤苇恍惚感觉自己有着两颗心脏,左胸右胸都满满当当地跳动着,他们纠缠,在床上喘息着笑,彼此的眼睛都晶晶亮亮的,嘴唇比从浴室出来时又肿了很多,疲惫,但满足,也许这就是爱,我们无法作为世界的中心,但在爱里,我们就是彼此的世界。

一个轻飘飘的,万物都裹着肥皂泡的世界,一个一亲吻就会飞过一百年的世界。

如果有人能看到赤苇京治的大脑,一定会大喊木兔你快停下来,你爱人已经神志恍惚了!但没有人,所以赤苇只能继续在滔天的快乐里恍惚,直到晕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赤苇揉了揉眼,手指上意外地传来了一个坚硬的触感,他睁开眼,无名指上一枚圆环正淡淡地闪着光,赤苇起床,他浑身的肌肉都是酸痛的,但不是什么大问题。

木兔光太郎正端着早餐从厨房里走出来,盘子里的食物卖相意外的非常的好。

赤苇京治哽了一下,沉默良久才开口:“木兔前辈,我们要在结婚以后才能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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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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