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雪》

对于赤苇来说,察觉到自己心情思绪的变化或异样,并不是一件难事。
倒也没有吾日三省吾身的习惯,就是静下来的时候脑子里总会不自觉琢磨点东西。这时候就好像切换到了上帝视角,面无表情地回顾一下自己都干了些啥。通俗点也可以说成查监控的,反正啥时候在哪里干了什么,想看哪段看哪段,还能回忆起当时的心理活动。这种复盘往往是冷静而客观的,顺下来一遍之后,心情好坏起落的原因基本都能寻到,想调节情绪也方便。
显然,监控只能如实记录过去和现在的场景。所以当赤苇意识到自己总是不自觉地剪辑画面,甚至调整剧情、预想未来时间线时,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
其实也算有迹可循。总是把进度条拖到同一节点反复刷某一个片段,就是异样的前兆。不过那些还能理解成纯粹的憧憬和欣赏,比赛的精彩片段向来值得重播回放,所以总是回味木兔的扣球、跃起的身影……正常;偶尔把视野聚焦到耀眼的笑容,鼓囊囊的肌肉……也正常。观众都爱看。
那,总是想起自己的传球被夸奖算什么呢;总是编排好几个版本的“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回答,而不是面无表情的说谢谢”,算什么呢;看到他状态好咧嘴笑自己也跟着开心,看到他心情不好,明知就是在闹点可有可无的小脾气,却还是努力想着要怎么安慰才行,把人哄好时那点成就感,又算什么呢。大概已经不能用什么对明星偶像的情感来解释了,赤苇想,可能已经上升到好感的程度了吧。
这下一切都好解释了。为什么放学后会下意识看看后门有没有站着一个喜欢把书包顶在脑门上的人,为什么推开更衣室的门时会有隐隐的期待,为什么会乐于进行无厘头的对话,或是主动提起前几日的球赛,然后看他手舞足蹈地谈论印象深刻的回合……
陌生的体验,但并不排斥。一开始还有意压制,没坚持两天就被问是不是被讨厌了。赤苇干脆也不注意这注意那了,该咋办咋办,倒是相处得越发熟稔。想来是潜意识里的理智和冷静足以让一切都显得和往常一样,不过背后的变化只有赤苇自己知道。
十六七岁的情窍半开,原来自己会对同性产生好感。主要是长这么大也没做过春梦,赤苇也不知道自己的好感是冲着这个人,还是这类人。
虽然还不至于喜欢,也没有恋爱的想法,要说是爱情更是觉得夸张,但对于总是看着别人陷入恋情的赤苇,这已是一大突破。
不过日积月累,量变会走向质变。
在11年的第一个下雪天,赤苇朦朦胧胧体会到了什么是喜欢。
初雪,多浪漫的事儿。上课上一半下雪了,少男少女们心思直接飞到窗外和雪花一块儿在风里飘。一下课,就见几个女生围在一起神情激动地聊着,说什么“情侣如果一起看第一场雪,会一直幸福”,说完还你拿肩撞撞我我拿手挠挠你,那互相撺掇调侃的劲儿,看得人忍不住发笑。
笑意留存到赤苇打开通往天台的门之前,随后被从门洞灌来的风吹走。风里还夹了几片雪,有点糊眼睛,也有点冰。

木兔难得到的比赤苇早,说起话来越发理直气壮。“赤苇你怎么才来!再晚一会儿饭都要冷透了。”
赤苇自顾自打开饭盒,保温效果不错,白花花的水汽扑面而来。“是啊木兔前辈,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天气还要到天台来。”
吃饭也好,别的也好。
再说了,我不是才来,难道要看着人家女生和你表白?太不礼貌。
不过赤苇没拿这句呛他,不想提。
“嘛,越是这样的天气,来天台的人越少,吃起饭来越自在!”木兔回答道,这倒是实话,以往抢都抢不到的条凳,此刻只坐了他们两个人。
风是斜的,即使有雨棚的遮挡,雪还是会飘进来。支棱着的发尖落了层白,木兔坐在风来的方向,浑然不觉地往嘴里扒着饭,倒是给赤苇挡了雪。换作往常,赤苇定会提醒一句,但现在,除了吃饭,他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想干。

赤苇去而复返时,在走廊上撞见了那个女生。原本在女生怀里的手套此时戴在了她自己手上,结果显而易见。女生看到他,挥挥手笑着打了个招呼——连指手套,看着挺可爱的。赤苇难得感到别扭,一瞬还以为是女生在天台时看见他了,又立马反应过来,作为排球队的二传,主将的追求者认识他也很正常,赶紧礼貌问了句好。
走楼梯的几步路,赤苇想明白了那种别扭从何而来。他见过男生之间是怎么起哄的,朋友被表白了,闹他还来不及吧。别扭,其实是隐隐的不爽;超越友情和好感的占有欲,大概是没有立场的吃醋。
都说在初雪那天会遇到喜欢的人,其实早就遇到了,就是没意识到。

赤苇很少梦到过去,至少不会是一模一样的。运镜变得草率,剧情变得混乱,彻骨的冷风倒是越来越具有真实感。好不容易播到木兔叹口气要说有人和他表白了那一段,就被主人公叫醒了。两张高度重合的脸,熟悉又割裂,以至于看到那人递来一副手套时,赤苇迷迷糊糊地喃喃一句:不用了,谢谢。
“什么呀,京治你肯定睡迷糊了。已经到新泻啦,很冷,戴上吧。”木兔说着,坏心眼地把窗打开了些,雪的凉气一下子灌进来。刚睡醒的时候本就怕冷,赤苇打了个哆嗦,探身关了木兔那侧的窗,又一把拿过那对手套。
“什么时候帮我解的安全带?”赤苇打了个小哈欠,边戴手套边问。
还算舒服。
“没多久。怎么样,合适吧,暖和吧。“木兔伸手在赤苇掌心挠了挠,绒绒的,除了毛线有点粗导致不是很抗风之外,他很满意。“我戴着稍微有一点点紧,你戴着应该刚好。”
“啊啊,我说怎么感觉有点松,原来是被你的手指撑大了。“赤苇调侃。
这手套的花色和木兔的头发简直如出一辙,赤苇没忍住放他头上比了比。
“怎么了?“木兔往头顶瞄,差点没翻个白眼。
赤苇动动手腕,看连指手套耳朵似的摆,没忍住笑,哪有这么大个的兔子。
收回手,赤苇说,“之前看到有人拿自家宠物身上掉下来的毛做手工。”
木兔反应了两秒,摸摸自己的头发:“做手套还是硬了点。”

这是木兔送手套的第十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单纯保暖。学生时代,木兔说这是二传的手,要好好保护;步入社会,木兔说这是大编辑的手,得好好保养。或许还有点别的意味,木兔知道赤苇那天到过两次天台。
小情绪能被郑重对待的感觉真的挺好。
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事儿。即使是刚从那种情绪里醒来,醋味儿也被风吹得很淡很淡了。走在吱嘎吱嘎的积雪上,满眼都是纯粹的白。
冷。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呼吸间镜片上全是水汽。赤苇摘了眼镜,把手揣木兔兜里,让知道目的地的人牵着走。不知为何,一到冬天赤苇的手脚就很难捂热,隔着布料都能感觉木兔的掌心比他暖和许多,便干脆扯了手套,肌肤相贴。
都说十指连心,穿过指缝的牵手才对味儿。

缆车不大,两个人刚好。起了雾气的玻璃上不写点什么都感觉浪费,赤苇把手从木兔兜里抽出来,划了几笔,指尖又湿又冷,赶紧揣回去。
“《雪国》?”木兔捏着赤苇的手问。
怎么会有人的手凉得这么快。
“嗯,新泻好像就是雪国的原型。”

缆车门开了,故事也讲完了。有的时候不得不佩服木兔的联想和共情能力,赤苇简单客观的叙述不知被他发展成啥样,直到脚踏单板站在滑道起点,木兔的眉毛还时不时拧在一块儿。
或许因为身处冰雪之中,那份虚无、纯净的凄美更具感染力。好在运动的快乐也是纯粹的,赤苇把木兔的外套拉链拉到底,拍拍肩,顺手整了整他的帽子。
“还记得怎么刹车吗?”
“当然记得!你的刹车还是我教会的诶。”
“那就终点见。”赤苇拉下护目镜,没等木兔回应就出发了。

这个滑雪场名气不大,滑道上没什么人。坡度平缓,赤苇放任自己加速,隐约能听见木兔追在身后,扯着嗓子喊他。
到坡底时正好刹停,赤苇听着耳边闷闷的心跳声,满意地拖着板子转过身,就见一个大块头向他扑来。
到底是师傅,木兔刹车的时机抓得刚刚好,撞到赤苇身上时的动量刚够他俩倒地。
积雪和衣服都很厚实,后脑还被人拿手垫着,落地时一点痛感都没,就剩出乎意料的呼吸骤停。木兔抱着人拿脑袋蹭了蹭,然后翻了个身,在雪上摊成一个大字,把赤苇托在“人”字中间。
赤苇结结实实地摞在木兔身上,把羽绒服都压扁。护目镜抵在一块儿,明明啥也看不清,但就是感觉眼前人在笑。
木兔的手在赤苇身后呼噜呼噜,掸掉了一背的雪。可惜刚掸完,赤苇一个翻身又躺到了雪上,躺在他身边。
感觉心跳比刚才还快。
隔着镜片看天不够蓝,几乎是同时摘下护目镜,两人扭过头相视一笑,扯了口罩,呼吸间嘴里冒的白气都缠在一块儿。
头发都乱糟糟的,脸也带着点红,谁也没比谁冷静到哪去。赤苇问心情好点没,木兔点点头,把脑袋底下的雪都拱到了赤苇那儿。
仰卧在群山树林之间,远处坡顶游客的交谈声几不可闻,滑道上的欢呼被风吹散,就剩下呼吸融在白雪被滑板推开压紧的摩擦声中。天空被圈在轮廓线里,倏的掠过一只鸟,可能有花色,但是太高太远,看着也就是一点黑。盯得太用力画面容易失焦,赤苇在一瞬觉得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闭上眼,视线里是被照亮的血红。

缓过劲,木兔解了单板率先站起身,把赤苇提溜起来,然后这俩二十好几的成熟男子看着被他们蹭得一团糟的雪地一起发笑。木兔推着人在雪上滑,他的手很有力,就算是隔着厚厚的衣服,抵在背上的触感也让赤苇觉得踏实。
小小玩闹一下,这种移动方式终归是没那么得劲。赤苇调转板面刹车,解下板子和木兔并肩。
平时从来没意识到,原来双脚踩在地上有那么灵活和幸福。

运动的时候兴奋麻痹了其他感觉,等浑身舒畅地坐回车里时,胃里的空虚才慢慢复苏,随后就是磨人的饿。抱着人啃两口缓缓那股劲儿,木兔赶紧驱车前往下一个站点。来时光顾着睡了,赤苇这才得空好好欣赏沿途的风景。东京下雪还早,只是驱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在12月初见到漫山遍野的白,踩上吞到腿肚的雪,真的是很美妙的事情。
这里有很多滑雪场,木兔的计划是至少滑完其中一半。滑雪场好像越建越多,他俩只会越变越老,也越来越不自由。前几年一个假期能滑遍半座山,能从双板学到单板;而现在,抽两天出来旅行都困难。
赤苇偶尔想,这会不会是木兔为数不多完成不了的计划呢。不过他们还年轻,还有的是可能。

就像倒退几十上百年前,人们断然无法想象,越野车能开上船,游轮能豪华舒适到如此地步。亮晶晶的顶灯,金碧辉煌的内饰,一登船,赤苇就意识到木兔的小金库估计又空了。
没什么行李,也不着急进房间。两人把室内区域逛了个明白后,来到了船尾的甲板。大概是因为天气有些冷,风有些大,宽阔的甲板上没什么旅客,站在那儿,小小两颗人影。
在港口看,游轮庞大到骇人;进了内部,更是为其宽敞而感到惊奇;可行在海面上时,它又显得那么渺小而微不足道。
海岸线上的景色缩略成模糊的有色线条,除此之外入目只是海。船行得很平稳,若不是那被船身推开的白浪和映着夕阳的粼粼波纹,总叫人觉得时间和世界都在此刻静止。
两个人扒着栏杆往下望,恍惚间有种回到学校天台的错觉。一时没有人说话,耳边是风声浪声和大型机械运行的轰鸣。远处,太阳已经快亲上海平面了,赤苇刚要说看完日落就去吃饭吧,想起他们的中饭刚下肚没多久,便又合了嘴。
“怎么了吗?”木兔注意到了赤苇的欲言又止,扭过头支着下巴问。
赤苇摇摇头,笑着捋了捋木兔有些塌了的头发。
“餐厅的晚饭供应到八点半,不着急吃。”木兔抬眼看额头上方的手,瞥见点被冷逼出的紫红,赶紧一把握住揣进兜里。
“怎么不戴手套啊,你不喜欢吗。”木兔接过赤苇伸来的另一只手,拽着往暖乎乎的口袋里放,顺便把人也拉近了点。
“喜欢的。就是连指的不是很方便,还有一点点点漏风。”赤苇装模作样地挑三拣四,同时似乎又很给面子,伸手去木兔背上的包里掏手套,整个人都贴在木兔身上,脑袋就贴着人脖子随着翻找的动作时不时蹭上那么一小下,搞得木兔想狡辩却连舌头都捋不顺。
“分指的,分指手套是很方便,但是……”但是难织啊。
差点说漏嘴,木兔赶紧收了声,就是停的地方不太合适。
赤苇憋着笑再一次戴上手套,那种左右手有些不对称的别扭依旧难以忽略。双手放到自己脑袋上比划两下,赤苇接话说“但不可爱”,木兔连忙点头说是,说完自己都乐了。
什么都瞒不过赤苇的。

冬季天黑的很快,甲板上灯光亮起,白的,衬得空气更冷,两人于是牵着手往房间走。
心照不宣的事实再隐藏就没意思了,暖烘烘的心意摊开来晾也没什么舍不得。木兔说这算是礼物的一部分,但是憋到当天再给就失去了它身为手套的意义,干脆就平平常常地拿出来了。他又撒娇说一开始真的搞不明白,线没织到一块儿,脑子先打结了;有的时候力道没收住,棒针戳一下可疼了;不过后来上手了就好多了,一开始更衣室里还有人等着看笑话,后来都对他刮目相看……
第十双手套,也是第十年。位数都升了一个,多花点心思是应该的,木兔说起这些只是在分享一些前段时间有意被掩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邀功求夸奖的意思。其实赤苇在看到手套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但那些夸奖、打趣也都发自真心。一次两次可能有点老套,但四次五次就变成了一种坚持。说实话,这么多年,那么多节日,礼物似乎快把能给的都给了个遍,自己也偶尔会苦恼到底该送些什么,不过很快就释怀——他们也不缺什么,愿望和喜好也早就在一点一滴的日常生活里得到回应。
可能有的人会觉得,天啊,织个手套就触动也太好满足了吧。也有道理,但满足是因为真的没什么空缺需要去填。就算没有这双手套,安排周到细致的出游也足够……
等一下,好像也没那么细致。

“两张床?”
室内空调打的足,赤苇干脆扯了手套往床上一扔,随后在房间里四处逛逛。木兔也不知道真没注意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收好手套哼哼唧唧道歉,追着赤苇跟到阳台给他挡风。
“到时候在这里看风景肯定很美。”阳台上有桌椅,宽敞又闲适,就是现在坐这儿有点冻******,赤苇待不住,赶紧往下一个地方钻。
游轮上能有个这么大的卫生间确实出乎赤苇所料,淋浴间能轻松塞下两个人不说,连浴缸都有模有样。最令人眼前一亮的,还是浴缸旁边的大窗户,视野宽广,感觉离海很近,等阳光洒进来时,小小一片天地亮堂堂的,外边就是深蓝的海,别提多……
“哇,这里怎么这么大扇窗!上厕所都不好意思了!”木兔也跟进来,一句话就打破了赤苇畅想的氛围。
看来这家伙真没注意房间的布局。
“这里没有人要看你,”赤苇笑着离开了卫生间,“有需求的话我避一避就是了。”
把自己摔进软乎乎的被子里,赤苇趴在床上,长舒一口气。虽然是双床房 ,一张床也足够大,加上冬天本来就喜欢紧紧裹在被窝里,两个人挤挤不成问题……
正想着呢,木兔在背后从天而降。
身后人明显收着力没完全往下压,赤苇却还是觉得喘不过气。不得不侧过脸,倒是把一边耳朵完整地暴露在木兔嘴下。
双臂箍紧,木兔埋头在赤苇耳边磨着问:这里真的没有人看吗。
没有。
那你看看我。
不看。
我有需求。
那就去解决。
那你别避着我啊。
……

这是哪门子需求。
空调打的高,很热,经不起闹。被子一掀衣服一扯,一开始还是幼稚的打嘴仗,不知道啥时候就变了味儿。
木兔哪里是没注意房间布局,他可研究得太明白了。
怼在床头的电视机,刚进屋时赤苇觉得它的位置有些不合理,这会儿在黑色屏幕的反光里看到缠在一块的他俩,倒是佩服这东西摆放似乎有讲究。有点羞,逮着空伸手按灭几盏灯,倒影是看不见了,木兔的动作也变得难以捕捉揣摩。
一张床很快就被搞得一塌糊涂,赤苇被抱着去卫生间的时候反应过来,难怪要两张床呢,不然今天睡浴缸得了。

有趣的是木兔大概学了点读心术,下一秒就把浴缸当床使。
赤苇这下意识到了木兔说的不好意思是真实的。就算是晚上,就算玻璃外是不可能有人经过的黑漆漆的海面,窗边依旧是个十分******的地点。而且黑得太纯了,玻璃窗比方才的电视屏幕更像镜子,虽然赤苇也算是“身经百战”,并不影响他在水波荡得比浪还烈的浴缸里搂着木兔的脖子红了一张脸。
该怎么说,莫名有种在大自然沉默的视线底下放纵的小小羞耻。
不止一个地方出水,总之缸里水不能太满,不然容易被挤出去。动着的时候没啥感觉,好不容易静下来了,赤苇沾了水的背立刻觉出些冷,喷嚏来得及时,吓得木兔赶紧彻底收手。
浑身软绵绵的,赤苇也不挣扎,随木兔收拾残局。再泡下去皮都要皱两层了,木兔趁着放水的空飞奔出去拿来厚实的浴袍给人裹上,见赤苇犯懒的模样又喜欢得不得了,跨进浴缸里搂着人坐着,补上事后温存。
俩穿了浴袍的大高个挤在浴缸里,画面够逗的。赤苇仰着头往后靠,木兔身上热乎乎的,一手搂着他,一手在他腰附近这里按按那里揉揉。
“真不知道是谁过生日。”赤苇闭上眼休息。
“差一点点才到明天,我刚刚看时间了。”木兔刚说完就见怀里人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硬着头皮继续“而且你刚刚也觉得很舒服来着……”
这倒是实话。
“谢谢木兔先生没把我按到阳台的玻璃门上折腾。”
“啊对o!……对,玻璃太冰了。”
赤苇有些困,静了好一会儿才想好怎么继续呛人,刚要张嘴,就听见卧室里响起了熟悉的闹******。
“你就不怕这闹钟把人吵醒吗?”困意几乎是全散了,赤苇乐得不行。
木兔眨眨眼,没说话。
哦,这人就没打算让他睡。
“生日快乐!“木兔站到浴缸外,托着赤苇的胳肢窝把人拎进怀里。
“谢谢你。”
“不客气~”

闭着眼抱着人晃了好一会儿,木兔终于舍得松手。一抬头,发现玻璃窗不知何时变成了雪花屏。
那是真的雪。

隔着玻璃门看终究差点意思,赤苇的状态换衣服又太麻烦,木兔干脆抱来一床被子,把两个人裹成个连体饭团,数三个数之后打开阳台门冲了出去。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色,只感觉星空坠落眼前,又好像是被笼在水晶球的玻璃罩子里,看白沙从天顶泻下。
阳台上的灯照亮了一小块天地。雪花密而大,轻飘飘的,在空中缓缓降落。风不是很斜,没多少雪飘进来。木兔把手从被子卷上部的开口里伸出去,飞快地接了几片到手掌上拿给赤苇看,美滋滋地说送你。
像是借花献佛,却又名正言顺。若木兔没有预订今晚的旅程,若他俩没有闹到大半夜还清醒,眼前发生的一切可能只会是梦都梦不到的幻想。
掌心里的雪早就化成水,就像雪花落进海里瞬间就没了踪迹。时时刻刻消散着,又时时刻刻发生着,夜晚的海上的雪,原来如此动人心魄。
在27岁的第一个下雪天,赤苇裹在被子里和他的初恋一起看雪。

一天之内几乎全在运动,赤苇这一觉睡得又深又稳。梦里雪下个不停,但是一点都不冷。
木兔在不得不下船时才把人叫醒,等车停在港口停车场时,赤苇还有些没完全醒过神。
“嗯,今天有什么安排吗。”赤苇吃完木兔从便利店端来的关东煮,掏出手套,在木兔欣喜的目光里戴上。
“没什么,附近海鲜市场有个餐馆挺有名的,下了车我们就去吃。”
“好。你现在饿吗?”赤苇想拉个拉链,戴着手套有些笨拙,侧过身让木兔帮忙。
“我不饿。”早餐那会儿叫了客房服务,木兔真不饿。
“那我们去海边走走吧。”
见过了夜晚降雪的海,也想看一眼积雪的沙滩。

人真的很有意思。昨天在心里默默感慨原来海上下雪是那样的,现在又在感叹原来雪后的沙滩是这番景象。
但转念一想,不过是常见的事物不常见的组合,还能是怎样呢?
海风不小,把近岸的浪都往上卷,一群海鸥拍着翅膀迎着风飞。除了和海水交接处,沙滩原本的颜色都被埋在雪下。浅灰的天,深灰的海,卷边的白浪攀上平整的白雪,中间夹着黄色的沙。
眼前蔓延着大片的纯色,看着有些不真实。不像赤苇,木兔没来得及产生这些细腻的感触,拉着人就往沙滩里走。
一步一个印,嘎吱嘎吱的,踩到底是隔了层雪的沙,脚感丰富。赤苇看着木兔走在他前面时不时弯下腰,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两个多月前。
这次木兔写得有点久,占地有点大,赤苇凑过去看,一眼还看不完。
除了祝他生日快乐,还祝他俩成为合法夫夫32天快乐。
32这个数字没什么特殊意义,他们的感情也不需要别人的认可。不理解的觉得奇怪的,并不会因为一道法律法规而改变固有的观念。但每次想到他俩是法律也承认的爱人,还是会觉得幸福。
可能只过了一个月没缓过劲儿吧,木兔还在这掰着手指纪念。

鼻尖有点凉,抬头,雪花从灰白的天空降下,落到眼前才看得清。赤苇伸手接了几片,大朵的雪花落在毛茸茸的手套上,没有融化的迹象。
赤苇走过去,伸手递给还在不知道施什么工的木兔看,说谢谢你准备的礼物。
木兔也摊开合拢的手,红红的手掌上是一颗雪捏的爱心。

© 版权声明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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